上,一只硕大的老鼠“吱”地一声尖叫着从他脚边跑过去。
“爹爹”我忍不住扑过去,却不像往常一般可以随意穿越障碍,而是被这木头的栅栏给实实地拦住了,我只能抓着两根还生着倒刺的木头狠命地摇着,口中不住叫唤着爹爹。
爹爹却似没有听见般,垂着白花花的脑袋,挠了挠脚背,将身子蜷得更紧了些。
心中剧痛,却奈何没有一丝办法。脑中突然闪过一念,娘亲呢怎么没跟爹爹关在一起
回头深望了爹爹一眼,咬咬牙,继续往前走,娘亲,娘亲一定也在这里的。
黑暗的通道仿似没有尽头般,但,没多一会,我还是找到了。
与爹爹那边不同的是,这间牢房的条件略好些,人也多一些,老老小小关了一屋子。我仔细地辨认了半天,方认出娘亲。她站在一个年轻女子的身边,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而那年轻女子正干呕不止。她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既高贵又随和,没有丝毫落入窘境的神态。
我心下不由稍安,再看那不停呕吐着的年轻女子,脑间蓦然窜过一个声音。
“南宫澈,你这个禽兽,我大姐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
这个女子,是大姐么
身子微微一震,竟生生从梦中挣扎着醒了过来。
望着地上一抹月光,我明白,这怕是我最后一次梦见爹娘了,几日来,我的梦皆是按着时间推进,方才那一场,应就是他们被囚于天牢的景象了。再梦,也许就是被处死的那日。想到这里,心里没来由地恐慌起来。
摸摸床头,颤抖的手指没费太大力气就触到了那支冰凉的簪子,我将它勾过来,紧紧握在手里。
爹娘,洛儿不孝,不过,洛儿就要来寻你们了洛儿来陪你们可好。你们这一走,我才觉得孤独,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般,连自欺欺人的力气都没了。我身边躺着的这个男人,是我唯一爱上的一个人,可他却是害了你们的元凶,我注定无法再爱他,无法再跟他在一起。天地间,我只剩了哥哥一个亲人,可他恨我,时时刻刻都想将我杀之而后快。既如此,我便来陪你们吧,我们一家三口,不管在什么地方,能团圆就好。
借着寡薄的一缕月光,簪子的尖闪着微茫,我苦苦一笑,它明明是我上次用来杀南宫澈的,现在却轮到结束自己的生命,果然,它逃不脱做一件凶器的命运啊
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用力将簪子刺下的那一刻,我皱了皱眉头,现自己错了。自尽不比伤人,总是不易拿捏角度和分寸,我这一下,没有对准要害之处便也罢了,竟不知道的是,自己脖子上还缠了厚厚一层纱布。
我抬手摸了摸,一层一层,想必裹的是那日哥哥手中钢钉划下的伤。
尽管如此,簪子锋利,到底是扎进了皮肉。只是因着这一层纱布的阻挡,卸去了大半的力道,只疼,并可以觉出,血液正迅速地冒出来,偏偏不足以致命。
还真是很疼,我咧了咧嘴。
想来这自杀也是个技术活儿,讲究快、狠、准,一旦第一次没死成,便很难对自己狠得下心来再下一次手。
簪子从我手中滑落,在床垫上弹了一弹,便掉在了地板上,出清脆的声响。 身边的南宫澈翻了个身,口中模糊地咕哝了一声,继续出均匀的呼吸声。他想是很累了吧,竟睡得这么沉。我自嘲地笑起来,起初只是微微扯动嘴角,继而干脆哈哈大笑起来,扯着脖子上的伤口,只觉得血倒流得比方才更快了些。
若是这样笑死了,会不会太过讽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可笑过,颜洛啊颜洛,原来你就是这么个没出息的人,救不了爹娘,杀不了仇人,连了结自己的能耐都没有,不过是求得一死而已,还婆婆妈妈的,管他什么讽刺不讽刺。
这么一想,笑声便更加放肆。在安静空荡的深夜里一波一波地传送开去,尤显突兀诡异。
也许,我该多刺几下,还有这个讨厌的纱布我一边倾着身子去够掉落在地上的簪子,一边胡乱地扯着脖子上地纱布。
“洛洛你干什么怎么这么多血”南宫澈先是迷蒙后是惊恐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我只觉得手离那簪子越来越远了,一只有力的臂膀将我一把抱进怀中,另一只手快速地在我身上点了几下,然后按住我脖子上的伤口。
血好像不再往外冒了,怎么办我用力挣扎了一下。可南宫澈把我按得死死的。
“放开我”我朝他嘶声怒吼。
“不放。”他吼回来。一边帮我把已经被我扯得乱七八糟的纱布解开。
我没他力气大。挣了半天,也挣不脱,只能如个疯子一般大声吼叫,一边狠狠瞪着他。
他却全不理睬,只手上不停,将那白色的纱布绕着我的脑袋一圈一圈地解下来,解到最后一层,他动作明显慢下来,连着肉的地方新血糊着旧伤,只这么一小会。也结了血块跟纱布粘在一起,稍一动就撕了般地疼。
“嘶”我忍不住吸了口气。
南宫澈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往下剥,怒道:“现在知道疼了。”
我倔强地别过脸,他又给扳回来,压低身子,抵住我地额头。
“颜洛,你给我听着。如果你还嫌你们颜家人没死够地话,你就去死”
我把眼睛一闭。
只听到他呼呼的喘气,低吼道:“你就那么着急着要把你这漏了网的给人家补上数是不是”
我睁开眼,凉凉瞟他,从齿缝中迸出几个字:“不用你管,你这个凶手”
南宫澈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天才停下来。冷冷道:“没错,我是凶手。可亲手杀了你家人的那个又是什么你死便死了,可他此刻正拈着胡子得意地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你甘心么”
我眸子突地一紧。
“真是窝囊啊,颜家仅存的这一对兄妹,一个只知道拿刀剑指着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另一个就要么不死不活要么寻死觅活,哈哈,哈哈哈。\\\\\\”
他这些故意激我的话,我都可以当没听到。
心里只有个声音答,不,我不甘心。
颜洛,你说过什么来着,谁敢伤你家人,定叫其血债血偿
我怒睁着双眼,眼眶瞬间就火烧火燎起来。
良久,南宫澈将双手盖上我的眼睛,叹了口气道:“不要有这样的眼神,我会替你报仇,但你要好好活着,才能看得到。”
替我报仇
我心中冷笑,还真是冠冕堂皇啊,不过随他怎么说都不重要了。
反正,殊途同归。
“那你呢”我木然问。
“待江山稳定,只要你有这个能耐,我地命随时候你来取。”
我转了转眼珠,郑重答道:“好。”
南宫澈默了一会,确定我不是敷衍,才将我轻轻放好,自己下床去取药箱。我靠着床头歪坐着,看室内亮起一豆烛火,南宫澈的影子放大在墙上,来来去去。
不一会他就捧着烛台回来了,先将剪刀在蜡烛上烫了烫,才将最后一层纱布剪开,小心地剥离了皮肤。又给伤口重新上了药,再裹上新的纱布。弄好之后,他缓缓抚摩过我的脖颈,道:“这么漂亮的脖子,怕是要留疤了。”
我将他的手拽下来,淡淡问:“你夺了皇位之后,不会杀他对么”
他将手抽回去,一边收拾药箱一边不动声色道:“对于一个王,这已经足够让他生不如死了。\\\\\\”
“可我要他的命”
南宫澈沉默了半晌,慢慢道:“他到底是我爹。”
我冷笑了一声:“说吧,什么条件”
听我这么说,他忽然又笑起来,摸摸我地头,道:“待我夺了天下,我们再来谈这个吧。”
南宫澈到底还是不信任我。
待我第二天早上破天荒地从床上起来。坐到妆台前想要梳一梳头的时候,才现我所有的簪子珠翠,但凡带点尖儿的,全不见了。\\\\\\
这倒也没什么打紧,我将头拢了拢,随手牵了根缎带松松绑了。
出了门,没走几步就觉得脚底下都是虚的,便干脆就着门前地台阶坐了下来。
冬日的阳光照样灿烂得晃人眼,微微阖上双目。只觉得太阳暖暖地晒在身上。周身都像晒膨了地棉花一般。说不出地舒服。即使是闭着的眼睛也依然能看到橘色地光,还有无数的小光点,在里面跳来跳去,我便不自觉地跟着它们晃脑袋。
“殿下。”
我听着有个轻微的脚步朝着我走过来,声音怯怯地叫了一声。
“嗯”我听的出来,是柳管家。
“王爷吩咐了给您送地早点,您看是在这用,还是给您放屋里去”
我吸了吸鼻子,这天气忒好,晴朗无风。 便拍了拍旁边地空地,道:“就放在这吧。”
“是。”
只听一阵碗碟乱响,倒似动作十分匆忙般,我不悦地眯了眼睛看这柳管家,他甫一抬头,刚好与我对上,手上一颤。竟差点将一个瓷碗摔了。
“柳管家,我哥哥先前将你们折磨得很狠吧”我移开眼睛,拈了块翠绿色地小点心,小口小口咬着,信口问道。
“不,没有的事,一点都不。”
“这府里的下人们呢怎么只剩了你跟杨嬷嬷”
“他们都辞工了您跟殿下也不见回来。\\\\\\我寻思着这么多人养在府里也是白养着。就一一准了。”
“我们没回来,也是你现在才知道的。先前不还有个假的王妃在呢么”
“是。”柳管家顿了顿,似是憋足了一口气,道:“正是因着那假王妃,下人们才要辞工,而老奴我跟杨嬷嬷皆是打这王府一建起来就在这的,无论多苦也想守着啊,所以才”
“那我哥哥他现在人在何处”
“这个老奴委实不知,殿下还是问王爷的好。”
“好了,我知道了。”我挥了挥袖子,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柳管家躬了躬身子,正要离开,我突然想起一事,便又叫住了他。
“殿下请吩咐。我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把嘴里那块点心咽下去,方缓缓道:“以后这殿下王妃的称呼就免了吧,南宫澈既已被贬为庶民,我们就该恪守本分,万不可因着这虚的名头无端惹些是非。”
柳管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深深一揖道:“难得殿下体恤主子。”
我皱了皱眉头将他望着,柳管家方觉失言,连忙道:“错了,错了”
我笑了笑,道:“就叫夫人吧。”
他连忙称是。
“洛洛说得不错,以后也便称我公子即可。”远远的,南宫澈地声音便已传过来。
我扭过身来,左手捧着豆浆,右手捏了糕饼,眯着眼睛专心吃喝。
“这个可还合你口味”南宫澈在我身侧蹲下来。
我点头,又就着碗沿呼噜喝了一口。
“那就好,我还忧心你喝不惯这异族的奶茶。”
奶茶我将那“豆浆”端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可不是有股子奶香味,再闻,丝丝的茶味也透了出来。
“你竟然没喝出来么”南宫澈语气中掺了些火气。
我老实答:“我还以为是豆浆。”瞟了一眼已经走远的柳管家,继续道,“比起变着花样讨好女人,你还是多花些工夫谋划你的篡权大业吧,别皇帝还没当上,就是个昏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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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没啥要说的,身体好些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惦念,无耻地汇报一声,就当有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倒吊人
我又喝了一口那个奶茶。
“咕咚咕咚”咽下去后,我听到南宫澈在旁边似是磨了磨牙。
“没有别的女人。”他说。
咕咚。
“我也从不做讨好女人的事。”
咕咚。
“你也一样。”
我饮尽最后一滴奶茶,转过头来,打了个呵欠道:“你何时变得这么乏味的,看不出我一点都不想听你说这个么”
说完,便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回房了。
在将将要踏进门槛之际,我站了站,侧头道:“有一件事要求你。 ”
南宫澈也站起来,走到我旁边,一手抓起我的辫子梢把玩,道:“说说看。”
“我希望爹娘能尽早入土为安还有,我别的家人。”
他想了想答道:“这个倒不难,天牢里秘密处死的囚犯尸体多数也就是往乱葬岗上一扔了事,你不说,我也会去找的。”
乱葬岗
我心里刺了一下,微矮了矮身,轻道一声:“如此,多谢了。”便抬脚迈了进去,头在他手上滑了一下,倏地又落回腰间。眼角处仿佛闪过一片银光,再看,却是什么也无,不由心中一动。
南宫澈在我身后亦步亦趋,我径直去了里间,不大一会,他便也跟过来。“你不忙么”我拣起窗台上的竹竿,信手将窗子支起来。
“还好。”他撩起些袍子,坐到床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洛洛,过来。”
我拍了怕手,默默走过去坐了,只听他继续道:“其实我是有件事要说与你听。”
“哦”我抬了抬眼皮,看向他。
“过一阵子,京城怕是不大太平,我想送你到仙凌去住一阵子。”
我想都没想,便说:“好。”
他似是惊异于我地配合,略怔忡了片刻。 道:“你既无异议,我这就去安排。”
我点了点头,他松松将我拥了一下,便出去了。
一旦真的生政变,我纵然留在这。也是派不上分毫用场的,万一一个不小心,岂不是白白做了冤魂野鬼。事隔一日,眼下我对我这条命倒是爱惜得紧。既如此,倒不如躲得远远的,哪怕南宫澈事败。我亦留得青山在。
突然思及方才眼角那片银光,我赶紧掂了裙角跑到窗户边上,看左右没人,才低低叫了声:“羽山亦,是你么”
“羽山亦。 ”
“羽山亦。”
又叫了几声,眼前灿灿阳光,却是连一根银丝都没的,心下不免有些失落。恹恹地踱回床边,心道难道方才竟是我看错了么
“喂”
随着一声刻意压低了的娇喝,一头长陡然在我头顶瀑布般垂下,我下意识地朝后跳了一步,待仔细看了,竟是一个碧色衣衫的女子倒吊在床前与屋顶相连的一小截横梁上。那横梁本也只是用来悬挂帷幔用的,并不甚结实,此时生生吊了个大活人在上面,晃晃荡荡的。直看得我心头慌,连忙喊道:“仙仙,你快下”
话还没说完,只听“轰”地一声,眼前已是一片花团锦簇。 烟色粉色紫色的纱幔与碧青色的衣衫滚在一处,头尾缠绕,一时竟分不开了。我抿了抿唇。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拨开缚住她头顶的那根缎带。
林仙仙苦着一把声音道:“洛儿姐姐,你家这房子建得忒不结实。”
我没好气地答:“你不是武艺了得么。怎的这会子也摔得四仰八叉了”
她干笑了两声,指着一处道:“我地脚本来人家只是轻轻,轻轻地在那上面缠了一下,用来固定身形的,哪知道,这根木头会突然掉下来,我心里一急,就想挣出来,哪知道,方向又弄错了,竟又多缠了好几圈”说罢,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道:“也怪你家这房子建得忒矮了些,若是这掉落的地面再稍远那么一点点,我便也脱身了。”
我斜了她一眼,道:“那我是不是还得代我家的房子给姑娘你赔罪啊。”
“呵呵,好说好说。”
林仙仙好不容易从那一堆纱幔中脱了出来,往床上一蹦,立时惊呼一声,赶紧将整个人都倒了上去,滚了两滚,兴奋道:“你家这破房子里倒是摆了一张极品的好床。”说完,一双手还在上面摸来摸去。
我也依着床沿坐下来,淡淡应了一声道:“还是比不上宫里的床吧。 ”
林仙仙“噌”地坐起来,爬到我身边道:“哪里,比宫里地床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啊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成功地混进宫了”
“你不是碰上一个叶将军么,可巧了,我也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林仙仙没立即接话,一双小手紧紧捏着裙角。
我权当作没看见,继续道:“宫里那个弓道士并不是蓝音,你也是早就知道了吧”
她低头,声音细细的:“不是。”
“你骗我。”
“没,没有。 ”林仙仙扑过来抓住我的手,慌乱道:“我也是进了宫才知道的,我们都被师兄摆了一道。”
我挑了挑眉,稍侧过一些身子来。我长到如今快十七岁,上面虽有两个姐姐,却是与陌生人也没甚区别的,更别提能如别家千金般有一两个年龄相近的闺阁密友。此时,这个小姑娘,她的手温温热热地覆在我的手背上,软糯地声音里透着一丝委屈,竟让我本已古井无波的心中平白生出一层怜惜。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将手抽了出来,缓缓地重复了一遍:“你骗了我。不然,南宫澈被贬为庶民这事该怎么解释。”
“嘻嘻。 ”林仙仙这突然而出的笑声听起来倒有些深意,我瞅了她一眼,她便朝我身边挪了挪,又将我一双手抢过去握了,笑道:“原来洛儿姐姐是在为自家相公不平。”
我翻了个白眼,摇头道:“倒也没有,只是这可不是我们预先说好的戏码,你总得给我个说法。”
林仙仙声音又软下来,只道真的不知道其中缘由。我先前便略略思索过,这事看起来虽只是简单的栽赃嫁祸,但因为涉案人员俱不是普通人,若没有羽山亦的帮忙,林仙仙她确实也是没那个能耐的,反倒是由蓝音做下的可能更大,此时听她亲口确认,便也散了对她地怀疑。\\\\\\心中倒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林仙仙并没有背弃自己,忧的是,蓝音竟在无知无觉间全部洞悉了我们的计划。
可转念一想,又暗自觉得自己委实可笑。这些不是都跟我没关系了么天牢里已经没了我的亲人,我也不用再设计谁陷害谁,只须一心扳倒龙椅上那个人即可,而扳倒这事,亦不用我出半分力气。
思及此,我看了看林仙仙,道:“你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她一根手指挽了挽头,笑道:“倒也没什么,只是整日里待在宫中委实无聊得紧,我估摸着你该到了京城,便来瞧瞧,顺便与你禀报军情,哪知姐姐你神机妙算,竟能未卜先知,啧啧。”
听她说得一本正经,我也不禁莞尔,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这鬼丫头,哪里就是什么军情了”
“谁说不是军情,我们在打的,可不就是一场无形地战争么。”说罢,还握了握拳。
我却是黯然,良久,才开口道:“仙仙,我怕是要违反我们地约定了。”
“为什么”林仙仙一下子跳起来,乌黑的长在我眼前跳动了几下。突然她“咦”了一声,一手探上我高高地衣领:“你的脖子怎么了”
我扭了扭头,避不过她的手,便干脆站起来,朝外间走了走,硬了硬心肠道:“家人已尽皆不在,事前部署的那些阴损事情,就算了吧,过几日我便要去仙凌了,你自己多保重。”
林仙仙在身后好大半天没出声,半晌,才道:“那你要不要去看看羽山亦”
我转过身,颇有些不解:“羽山亦”
林仙仙含了含下巴:“眼下应该是在你家前院,不过也不一定,兴许是别的开阔场地呢方才我来时,在街上遇到他了,你也知道,他那一头银,招摇得紧,我一眼便看见了,就上去跟他打招呼,他听我说了要来寻你,就说要一起来,本来我们俩潜藏得好好的,只等你那相公一走就要现身,都怪他耐不住性子,一着急,败露了行迹。”
我抚了抚额头,道:“然后呢”
林仙仙耸耸肩膀:“然后他们俩就打架去了,我正好趁着空隙跑来找你啊”
他们俩
我咬了咬牙,扯了林仙仙便朝着竹林后面南宫澈的书房奔过去。
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吉他与落后人种
我确定他们在那。
南宫澈这座府邸虽占地不小,但却遍植花草,真正的开阔之处,惟他书房后面的一片空地。但因着我曾在他书房撞破过那件苟且之事,心里一直有些疙瘩,是以他书房去得总是极少的,关于那片空地也只是从窗子里无意瞥到过,并不曾细瞧,更不晓得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想来他一身功夫,平日里读书读累了,便翻窗出去舒展舒展筋骨倒也未尝不可。
只是原先以为这两人既特意选了这么个僻静地方,定是要放开了手脚,不弄得山崩地裂誓不罢休的。哪知我携着林仙仙已穿过了那片竹林,却仍听不到半点的打斗之声,莫非是我猜错了他们根本不在这我心下摇摆,脚上却并不曾停,既已走到了这,还是看看再说。
待又走近了一些,才听到了隐隐的人声,间或一些弦乐。
林仙仙在旁边倒着脑袋,奇道:“这乐声好生奇怪。”
我亦有同感,可听在耳中偏生又有股子要命的熟悉感。仔细一想,我确是听过的,只是那都是在一些半梦半醒的夜里,记不大真切。清醒着的时候听到,此刻却是头一遭。
不知为何,眼见着那乐声越见清晰,却反而有些不敢上前。只觉得思潮翻涌,心中颇不平静。 “洛儿姐姐,洛儿姐姐。”
眼前好像有什么白花花的东西在晃,我猛地回神,却见是林仙仙拿手在我面前摆来摆去,一边不住地小声唤着。
我仓促地一笑:“怎么了”
“是我要问你怎么了,好端端地就站在这里起呆来,走啊。”
我胡乱地点头,“哎哎”答应了,任由她扯着我的袖子。
耳边那乐声越来越盛,急促的。层次分明,如同一个套着一个的漩涡般,带着致命的引力。细细的琴弦在弹起,在跳跃。 在勒住我的咽喉,在牵引着我身体里不可知的一部分。跟随着曲调地辗转起合,灵魂也不禁颤栗了起来。
一曲终了,房中响起低低的人声:“果然是你。”
我刚稍稳下的心神,在陡然听到这一句时,掀了掀波澜。原来在一层一层地剥离之后,依然没有触摸到事实的真相。那声音是南宫澈地,他说“果然是你”,自然是说与羽山亦听。这话的意思直指羽山亦的真实身份。
他是谁呢
我心中不由更添一层疲惫感。
这突袭而至的感觉让我再没力气听他们的墙脚,直接推了门进去。\\\\\\
眼前的景象却让我那颗疲惫地连跳都懒得跳的心猛地震了一下,一时竟有些站不稳,朝后踉跄了几步,林仙仙赶紧伸手将我扶住了。在耳边道:“你怎么了。他们俩并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于是,我又踉跄了一下。
这个时辰的阳光刚好斜斜穿过前面地竹林漏进屋内,曳流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南宫澈与羽山亦就一同盘腿坐于书房中一块铺在地上的软席上,浴于这一片光影之中。银色的头映着绛紫色的衣衫。一明一暗,圆圆地光点随意洒落,画一般地赏心悦目。我进来的时候,羽山亦的手指将将从怀中抱着的六弦琴上离开,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沉静地望着我。眸影重重。似蕴藏了万水千山。
而一旁地南宫澈也抬起头来,虽看不清表情。但我实则已经十分习惯于揣摩他的情绪。
他的手紧握成拳。
他在紧张。
时间犹如静止了一般,再没半点声响。气氛诡异地安静着,良久,还是南宫澈先开口了,他的声音略带迟滞,不若往日的清朗明润,他果然在紧张。
他紧张什么呢
“洛洛,你怎么来了”
我没答他,只一步一步地朝着羽山亦走过去,目光胶着着他搁在腿上的那把琴。仔细看了,倒有些像月琴,不,或说更像阮。只是琴颈更长,琴身也大得多,似一个葫芦般,在中间顺滑地凹进去。我蹲下来,将手摸上那把样子古怪地、我在梦中无数次看到过地、那个叫做潜的银少年也一直抱着地六弦琴。在指腹与它相贴的那一刻,心中有莫名的暖流窜过,或,是比暖流更热的一种东西,麻麻的,痒痒的,又仿佛有些哀伤,已经涌上脑间,一不留神就要化作眼泪一般。\\\\\\手指不受控制地流连在它略有粗糙的表面,细滑的琴弦,仿佛有倾诉不尽的爱恋,让我开始逐渐麻木的心显现出一丝丝的柔软,我喃喃一声:“吉他。”
面前两人的身子似乎同时颤了一颤,林仙仙的声音也在身后叽叽喳喳地响着:“这琴的样子古怪得紧,倒是从未曾见过的呢。”
像是才现她的存在般,南宫澈语气颇为不善道:“你是打哪进来的”
羽山亦将手中的琴递给我,目光中满是鼓励:“试试看,像我这样抱在怀里。 ”
我尚沉浸在一片懵懂不知所云的奇妙情绪之中,听他这么说,便顺从地接过来,握住那琴长长的柄,手指头底下一格一格突然手中一空,琴已被南宫澈劈手夺了过去,我茫然地抬起脸来,不知所措。
“羽山亦,够了,不要再得寸进尺,就算你是那个人,也只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怕了么”羽山亦笑道:“眼下她已认出了吉他,怕是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将我也认出来。”
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这把怪琴的名字叫吉他吗我还道是番邦传来的琵琶的呢,咯咯。 ”林仙仙将我的疑问问了出来。
只是他们的话,都尽皆浮在脑外。我心里仿佛扎进了一根钢丝,还是带着倒钩的,死死拽住我,疼得喘不过气来,偏又带着些欢喜。我无知无觉地探出手去,趁着南宫澈不注意,将那唤作吉他的琴拿了过来。
吉他,吉他。
多么古怪,又适合它的名字啊。
圆润的,华丽的,清脆的,深沉的疯狂的。
穿插在醒来睡去之间的,时而幽静若伤,时而又奔腾如鼓的那些乐调,就是它弹奏出来的么我在那弦上信手一拨,“铮”的一声,好似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从指尖跳出来的样子,伴着些些的坚硬和毛糙,甚至擦着耳朵安静地疼起来,却是仍然无法抵御,那种绚丽开放的感觉。
张了张口,嗓子有些干,但我还是唱起来,那些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字就这么从身体中流淌出来,初时只是涓涓细流,渐渐不可收拾,一派排山倒海。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争吵都停止了,我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屋里回荡,转了几个圈,甚至飘到外面的竹林子里去。就像有透明的泡泡在从口中吐出来一样,晃晃悠悠的,串成了一串,在阳光底下流光溢彩。
真好听。
我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从不曾试过,原来我唱起曲子来是这么好听的。
心中竟闪过一星小小的得意。
“洛儿姐姐。”林仙仙的声音有些飘忽,如同陷在梦里没醒透的样子,“你方才唱的这是什么曲子实在,实在”我难得地有了些童心,满心期待地将她望着。
半晌,她才似终于找到了准确的措辞般,粉拳一敲,道:“实在入不得耳。”
我的脸还没垮下来,那边有一位倒先坐不住了。也就是这时,我才看到,羽山亦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颜上,泪痕错布,只见他狠狠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跳到林仙仙面前:“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无知的落后人种,哪里知道什么是真正伟大的音乐”
林仙仙显是被这一顿数落弄得有些懵,愣了一下,立刻吼回去:“我怎么不懂,怎么不懂了,姑娘我怎么着也是在几家青楼里做过花魁的,论起音律赏玩,难道会输了你这个,这个对了,你方才说什么落后人种,难道你就比别人都矜贵多少么”
我也颇不解,遂一同问道:“什么是落后人种”
那边一直不知在沉思什么的南宫澈也插了一句:“你才落后人种”
我默默别过了脸去,最近这南宫澈很不冷静,言语间着实粗鲁得很。
不过,关我什么事呢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清醒自混沌
羽山亦支吾了半天,到底是没把这新鲜词儿给解释明白。我向来不是那追根究底的人,他不说,也就算了,倒并没太把这个放在心上。林仙仙更是一股小孩子脾性,气了一会也便忘了。惟南宫澈一个人阴沉着不吭声,我也权当作没看见。只是越过他去拽羽山亦时,却被他拦了一拦。
“我与羽山亦有话要说。”这一会,我澎湃万千的思绪已沉了下来,抬眼跟南宫澈说这话的时候,甚是平静。
他却还是不让开,只声音冷冷道:“若是要谈你们先前那些谋划,我自会跟他交待。”
略愣了愣,我确实要说的就是这个,可他这种将我的事都包揽了过去的霸道态度却着实令人不悦,于是我不自觉地便用上比他更冷了几分的音调道:“我们之间的事,你也并不是全然清楚的吧。\\\\\\”说罢,便将他推开了些,拉了羽山亦往外走去。
门外这片竹林在冬日里也依旧翠滴,方一走出去,周身便罩上了一层绿影,身后倒仿佛是另个世界了。
只听林仙仙的声音,脆道:“就让他们去嘛,我说你这做相公的忒没眼色。”
“臭丫头,放开我你们是一家人,你自然是帮着你表哥了。”
我闻之不由暗笑,那时为了应付南宫律信口胡诌了林仙仙是羽山亦的表妹,他倒还一心记着。\\\\\\想来,林仙仙身份神秘,他查不到端倪自然只能做如是想。果然,南宫澈你也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啊。
青石板的小路。跟鞋底碰撞出干燥而明快的声音。这片竹林其实很大,种植时应是要将整个王府都环住的,行走其间,却丝毫不觉匠气。只觉因这竹子添出地许多景致都若浑然天成。就这么在竹林里穿了一会。也不知怎么着。我就领着羽山亦到了先前我与南宫律饮酒的那一处,时下已是寒冬,走到这,忆起那一壶梅花醉,不由得又暗自叹了一番世事无常。
“阿洛。\\\\\\”羽山亦满脸的泪痕早在行走之间尽数风干了,却留下些深浅不一的道子,衬着他现在通红地面色,说不出地滑稽可笑。
“嗯”我笑着应了一声。
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他对我从始到终都不曾怀抱过一丝地恶意。只除了被蓝音下药的那一次若说起来,他与林仙仙,怕是仅有的两个,我此刻面对,依然能保持一份亲近之心的人了。坐在冰凉的石凳上,往日把酒千言的情景又上心头,侧头笑了下。便想,或许,再加上一个南宫律。
“那日,那日蓝音那个无耻小人我知道他要说那天那事,我脸皮热了热,他炙热的嘴唇仿佛又擦在颊边一般,随即一挥手。道:“彼时皆是身不由己。我也有过失,就不要再提了。”
他脸上的潮红退了些。显出落寞的神色来,半晌,才答道:“不论如何总是要给你赔个不是的你若能这么想,自然最好。”
我颔,不自觉地曲起指节,在青石桌面上有节律地敲击起来。
一下,一下。
空空地声音回荡在林子里。
并未如何斟酌,我轻轻道:“我爹娘已死,原先京里的布置都撤了吧,你也不必再为我劳心,可以早日回家里去。 ”
他眼角抖动了一下,大步走到我面前,蹙眉急道:“你说什么你爹娘怎么会呢消息准确吗要不要我再去查一查”
我摆了摆手:“若是旁人说,我定也是疑心的。可带这讯息来的,正是我哥哥,他又是在宫里当差的,想来定是假不了,罢了。”
“那也不好说,没准是遭人蒙蔽了呢,不行,还是小心确认一番的好。”
我搂了搂袖子,没再拒绝,既然他执意要查,就随他去吧。
“只是,我近几日就要动身去仙凌了。”
“仙凌”
“家破人亡,此处已是伤心地,去哪不都是一样的么”我故作风轻云淡地对他洒然一笑,本是一半玩笑地话,说出来倒有几分怅然。
“那,你倒不如跟我走。”他这么说的时候,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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