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这让我想到,那一定是个女人吧。
不知该如何接话,场面冷清下来,我低头坐着,却总有一种被灼灼注视的感觉,抬起头看向叶清华,却又觉得他并不曾在看我。心里莫名生出一些烦躁,不知为何,我突然不再想拉拢于他了,这个人怎么说呢,到底是与我想象有些不同。
定了定心神,我先打破了安静,问:“还有一事烦劳叶将军相告。”
“请讲。”
“不知我兄长现在何处,我要见他。”
叶清华踟蹰了一下,为难道:“那恐怕不大容易,他在宫中。”
闻言,我心中猛地一沉,艰声问道:“他也被抓了”
叶清华轻摇了摇头:“不,他现在是御前侍卫,只是换了名字,叫佘颜。”
佘颜,颜涉。
我苦苦一笑。
“如此,大恩不言谢,将军恩情我颜氏一族必当铭记于心,来日必当涌泉以报。”说完,我朝着叶清华深深福了一福,便将南宫澈拉起来准备离开,行至门前,却被叶清华叫住了。
“等一下。”
我扭过头来,他却是对着南宫澈说的。“殿下可还有夺位的心思”
从方才起,南宫澈就一直沉默着,我拉他,他就站起来,我往前走,他便跟着。这一会,叶清华跟他说话,他也不回身,只淡淡说了句:“将军既是帮着柔妃地,又何必问我”
叶清华愣了愣,笑道:“如此,殿下好自珍重。”
出了营地,一路无话。
林仙仙先前地确是这么说的,一方面自己去揭穿蓝音地真面目,一方面用这个人情寡薄的吏部尚书做爹爹的替死鬼,可是我们并没有说起过要将这个祸嫁给南宫澈啊,或应该说,照着我与羽山亦的商量,本应是嫁祸给蓝音才对。眼下倒全乱了,这林仙仙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我心里突然有些没底。
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新欢旧爱
回程的路途虽然不长,但南宫澈也没什么要用轻功的意思,于是两个人这么磨磨蹭蹭地走回去,天色却也晚了。南宫澈一直跟在我身后两尺多的地方,身子晃晃荡荡的,一路上我须得不停地回头看他,总怕他走着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刚一进城门,方才还踩在脚下的月光迅速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红绿交杂的灯影,鼎沸人声与烟火气扑面而来,满眼都是白惨惨的脸,我踌躇了半天,还是决定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站一站,等着南宫澈走上来。
他低着头,一身紫衫似要隐于夜色一般,看得我心中莫名紧,眼前蓦地晃过银少年被那巨大的白色光芒吞没的景象手上忽然一暖,南宫澈经过我的身边,头也不曾歪一下,话也不曾讲一句,只是胳臂划了划,将我的手拉过,便继续直直着往前走。好不容易并肩,我本来想问问他最后与叶清华的那番对话是什么意思,瞧着他这副样子,也只好生生咽了下去。
由他牵着,混入熙攘的人群。京城的夜市依旧热闹得很,偶有几个看的清面目的百姓,仔细望过去,脸上带着的也都是满足安乐的神情,他们或是她们,正忙着挑哪家的胭脂水粉更物美价廉,哪处摊子又出了雅致花样的绢子,或是待会回去的时候该给小孙子带上一串还是两串糖葫芦。灯影之下地繁华中。每个人都或沉醉或奔忙于自己的生活,而在离此不远的那道象征着最至高无上皇权地红色砖墙之中,曾经生过什么。抑或是即将要生什么。没有人知道。
鼻间突然飘过一丝熟悉地气味,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已不由自主先弯了嘴角。我停下脚步,南宫澈回过头来,我便冲他使劲挤着眼睛笑了笑。
“我们去买荷叶糕来吃吧。”
本以为他会骂我一句什么的,或是直接当做没听见,哪知道他只淡淡答了句:“好。 ”
用力点了点头,便拉着他开始满大街地找那香味的源头。
“大叔。您这笼里蒸的是什么啊好香呀。”终于寻着了,只见两个粉红袄子的姑娘笑嘻嘻地站在腾着热气的摊子前问着我也问过的问题。
“这啊,是我们牛家祖传秘制的荷叶糕,这整个京城里都有名地。姑娘,你闻闻,是不是有股子荷叶的清香。”
这牛家大叔虽然知道挪地方,可招揽客人的词儿倒万年都是这一句,我抿了抿嘴,正要走上前去,却听那粉红袄子的姑娘“哧”了一声。道:“我可是自小就在这京城里头长大,怎么没听说过啊,再说,这寒冬腊月的,哪儿来的新鲜荷叶,可别是诓我们的吧不要了,不要了。”说罢。两人便携着手走了。
看来谁都比我精明,就我傻。
心里默默地叹了回气,便拽了南宫澈上前。那牛大叔许已不认得我了,一见着有人来,刚有些耷拉的眉眼立时又扬了起来,正要说话,我已经笑着先开了口:“来一打。”
“好咧。”
依旧是从蓝花布盖着的竹篮里取出的翠绿荷叶。掀开笼盖。就着蒸腾地白气儿仔细挑了几块糕点给我整整齐齐地码好,用绳子小心系了。送到我手里。
我一边从腰里摸了几个铜板递过去,一边道:“吃的好,我会再来的。”
那老儿怔忡了片刻,愣神看了我一会,才低下头去一迭声地道:“好,好。”
走出去一点了,人渐渐也少了些,南宫澈突然将我拽进一条暗巷,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狠狠一甩,差点撞到墙上,将将站稳,他便欺上前来,抵住我的额头:“你这算是什么,以德报怨菩萨心肠一笑泯恩仇做给我看么”
我愣了愣,想了许久才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将他推开些,道:“没有,我就是闻见那味道了,就又有点馋。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不长记性,明明吃过亏了,可是下次见了就还是想要,而且那股劲儿啊,比起第一次的时候丁点儿不差。”我慢悠悠地打开荷叶包,用两根手指拈起一块来喂到他嘴边,他不张嘴,我就一直拿那点心在他唇上蹭,蹭得白花花的粉屑簌簌落得他满身都是,他才不情不愿地张口咬住。我偷笑了一下,也拿起一块扔进自己嘴里,舌头尖儿刚一碰上,我便呆住了。
口中一片清凉,若有似无地甜,酥软不腻,荷叶的清香丝丝渗入好吃到恨不得连舌头都一起吞了进去。尤其那个柔滑细腻的口感,入口即化,简直像极了偷瞄了南宫澈一眼,他离我很近,我能清楚地听到他咀嚼、吞咽的声音,甚至他唇齿间溢出的荷香也混合着他身上的味道一分不差地落进我的鼻子里。我小声问了句:“好吃吧”然后,鬼使神差地,我舔了舔嘴唇,贴到了他地嘴上。
潮湿而柔软,甜润而芬芳。
果然是一样的,我心里轻轻叹息。
“洛洛。”南宫澈推开我,但浑身张牙舞爪地气焰已消弭无踪,顿了顿,他又把我拥紧,在耳边低低说:“我们一起离开这好不好。”
挨着他的脸侧突然有一点湿,我拍拍他的后背,道:“好。”
“若我家人安然无恙的话,你想到哪儿去,我都陪你。”他嘴唇翕动了一下,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将我拥得更紧。
在黑暗里将那荷叶糕分着吃了个精光,拍拍手上的渣子,出了巷口,这次换他在前面走,也不顾忌四周的眼光,只牵了我的手,一条街一条街走得飞快,直到周遭的景色都熟悉起来,我猛地一把将他拽住。
“你疯了,你以为我们还能回这来住么”
越过他的肩头,如玉月光之下,暗影半掩着的是朱红色的大门。“七王府”三个大字端然其上。
“你不是说了想回来么,我想了想也是,奔波了好几日,哪里能赶的上家里歇着舒服。”听着他这轻飘飘的语气,我已算不清这是他一日之内的第几次变脸。
“可是,可那已经不是家了啊。”
“怎么不是,听叶清华的意思是,父皇只夺了我的封号和品阶,并不曾说过要查封财产。庶民又怎么样,庶民也得有片瓦遮头吧,这进院子还是皇祖父在的时候赐给我的,谁也收不回去,放心。”
瞟了瞟他身后的“片瓦”,又瞟了瞟他,我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么”
“一试便知。”
说着他衣摆一动,就要过去叩门,我连忙再次拉住他。
“从后门走,跳墙进去。”“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我原先就是这么打算的,与其让人看见你带了一个男人回来,倒不如什么都没有的好。”
南宫澈想了想,道:“那好吧。”
绕着墙根找到一处隐蔽地界,抱紧他的腰,一起一落一眨眼,翻墙这事也忒容易了。刚刚好我们二人是落在一棵老树后面,一眼望过去,只觉得府里出奇的安静,也黑漆漆的没什么亮,倒像是没人住的样子。这时,突然有星点的亮光靠近,随之一声怒喝:“谁在那”
吓得我差点没站稳。
南宫澈急忙展臂将我捞住了,从树后走出来,缓缓道:“柳管家,是我。”
方才那声怒喝立刻就软成了呜咽:“是是,是殿下,太好了,您可算是回来了。”
南宫澈摆了摆手,道:“有什么都待到明日再说吧,我累了,着人去准备一下,我要跟王妃共浴”
共浴
我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却看见他颇感疲惫似的伸了个懒腰。
“我真的很累,不想在浴桶中憋屈了,我们一起洗好不好。”他垂下头来,暧昧地在我耳边低语,说罢,还轻咬了咬我的耳朵。
我浑身窜过一阵颤栗,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咬牙道:“那我用浴桶。“那怎么行,纵是委屈我自己也断断不能委屈了我的女人。”
我正想回嘴说那你就委屈你自己吧。
这时,柳管家的声音有些怯怯地响起来:“这位公子既是殿下的新宠,老奴该怎么称呼,也,也称王妃么”
“放肆本王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提建议了”南宫澈吼了一声,过了一会,才又爆出一句,“新宠你奶奶个新宠。”
我心中愧疚,连忙将脸往柳管家手中提着的灯笼处凑了凑,讪讪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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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觉得我这题目其实跟内容毫无关联呢,哦活活活活,其实仔细想想,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哲学意味的自pi
第二卷 第三十章 哥哥
柳管家顺从地靠近了,凝神一看,立刻如见了鬼般失声叫起来:“王王王王妃殿下您,您的脸”
我闻言一惊,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入手细滑,只是有些凉而已。觉得不放心,又转过去给南宫澈看,他捏着我的下巴来回看了几遍,也说没什么异常,我心下方稍松了口气,望向柳管家的目光中已掺了些许同情,道:“也不知这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把个精明稳重的人折磨成这幅模样”
南宫澈拍拍我,对着犹自神思恍惚的柳管家吩咐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去准备浴房吧。”
柳管家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又瞟了我一眼,才喏喏应了,躬身退下去。
“不觉得奇怪么”我斜了斜南宫澈。
“觉得,简直处处不对劲。”他牵住我,外面的雪早化尽了,唯独府中这一块阴僻之处终年不见阳光,尚残留些积雪,“可在抓住主线之前,也不能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我们小心行事,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我点点头。
踏出了那片存雪的废弃园子,便一径去了浴房,推门而入,只见满屋白茫茫的尽是蒸腾的热气,素日里伺候我的那个嬷嬷已经捧了衣物低眉顺眼地立在屏风处。我踟蹰了一下,道:“还是着人给我将热水送去房里说罢。就要转身逃开,手腕却被紧紧扼住了。
“不许走。”
嬷嬷看了看我们,似是有些欲言又止。神色变了又变。终是走到我面前一福,道:“王妃殿下,府中一众下人现在也只剩了奴婢和柳管家,您若是要在房中沐浴,怕是要多等一会。”
我愣了愣,问:“这怎么回事”
嬷嬷抬眼深深看了看我,仿似有些难以置信,又夹杂了几分恐惧。\\\\\\吸了口气正要答话,南宫澈突然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嬷嬷如临大赦,脚底擦着地,将手上衣物放进里间地软榻,便默默地掩了门出去。
“南宫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回头看他。
他一边牵了我的手往里间走去,一边漫不经心道:“不知道,只是能约略猜出几分罢了。”
“是什么”
南宫澈轻轻叹了口气,道:“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呢。有我在,一切都不必担心。”
我本想说你都被贬为庶民了,原先誓死追随的人没准都跑了大半,自己尚且得夹着尾巴做人,凭什么向我保证。这话都滚到了喉咙边上,却又蓦地想起下午时分他那副失魂落魄地样子,终究是没忍心说出来。
我这边心中百转千回。他那边手上已经开始帮我解衣服。待我猛然惊醒过来,脏乎乎地外衫已被扔在了地上。我闭了下眼,将他的手别开,闷声道:“我自己来。”
即便是忸怩着,倒也还是拗不过他,除了衣服一起下水。
我趴在浴池暖暖的台阶上,闭上眼睛由着南宫澈帮我洗头。长长的黑色缎面上堆满了白色的泡沫。香气氤氲,缠满他的手指。
热水漫过身体。整个人正慢慢地放松下来,连日赶路加上心情时刻敏感紧绷所积攒的疲惫尽数涌上来。昏昏欲睡中,感觉南宫澈的手从头顶滑下,正轻一下重一下地按着我地太阳岤,不禁舒服得口中出小狗一样的哼哼声。这时,头皮突然狠狠一紧,疼得我一下睁开了眼睛,竟看见南宫澈尚缠着我头的指间夹了一枚寸余长的钢钉。 这让我一下便清醒了过来,惊呼一声,这暗器分明就与先前在龙应城遇袭那晚时见过的一模一样。那件差一点就已经被我遗忘了的事件又猛地跳进脑中,重新翻滚起来。在先前的意识中,我只道是皇帝手底下派来抓我的,可现在一想,彼时爹爹已然逼宫,皇帝自顾尚且不暇但看其出手并不避忌南宫澈,也必定不是他的人了,难道是蓝音
不及细想,南宫澈已“呼”地一声拽了一件浴袍过来,直接将我在水里裹好,挡在身后,肃声道:“出来吧。”
我有些不敢动弹,只觉得对方在陆上,我们在水中,这已是失尽了先机,此刻只得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屏息注意着四周,这时只见一道熟悉地身影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定睛一看,才明白过来,这熟悉的原因只是因为来人身上穿着的竟是我留在家中的衣服。
南宫澈冷冷道:“我猜得果然不错。”转而幽幽叹了一声,声音却有些苦涩:“我本打算着沐浴后就去会你,没想你连这么点时间也等不及么”
“要死的人了,沐不沐浴又有什么打紧”
赫然竟是男声,我脑中“嗡”的一声,有些不敢相信,连忙将头从南宫澈肩膀处探出来些,看那身影慢慢走近,颤着声音叫了一声:“哥。”
只听他痛声大吼道:“住口家门被灭,爹娘遇害,却在此处与自己的仇人滛乐,我没有你这样地妹妹。”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想要跟他解释,却现嗓子像被糊住了一般,好半晌,只又叫了一声:“哥。”
“住口”不知为何,哥哥的声音里竟带了些哭腔,“我今日来就是要取你们这一对狗男女的命,以祭拜爹娘在天之灵。”
犹如五雷轰顶一般,脑中霎时一片空白,抓着南宫澈肩膀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深深掐了进去。
“在天之灵你什么意思”半晌,我才勉强吐出一句。
哥哥冷哼一声,道:“你自然不会知道,今日午后时分,我颜家七十六口已被秘密处死在天牢里”他突然头一转,狠狠道:“南宫澈,你这个禽兽,我大姐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你地孩子”
我懵住了。
他后面又说了什么也统统没有听到,耳中嗡嗡作响,只不断回响着“秘密处死”“秘密处死”“秘密处死”
爹娘竟都不在了么我脑子里一团乱,许多东西噌噌地掠过去,却只徒留碎片光影。当惊惶地想要想起爹娘地眉眼时,亦是支离破碎。越是努力地去想,反倒越淡了开去,怎么抓也抓不住,急得我额头上不一会就挤满了细细的汗珠。
南宫澈犹自喃喃着:“孩子怎么会我明明没有洛洛你做什么”
我没理他,攀着浴池旁边地台阶慢慢地爬上来,头上还顶着白色的泡沫,沾了水的厚重浴袍沉沉的挂在身上,在身后拖曳出长长的水迹。我走到哥哥面前,抬眼看了看他,沉了一口气问道:“爹娘还在,你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他没理我。
虽然看不到,双生子的灵犀却能让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眼中的寒意。突然他手一晃,指间的钢钉已抵住了我的脖子。是尖利冰凉的触感,随着脖子上的脉搏每跳动一下,便疼一下,可我居然一点都不怕。面前的人是我的哥哥,是我最为亲近的人,就算他要取我的命,我也不会防备他。
“哥。”我又唤了一声,心里一面骂自己白痴笨蛋,怎么着就突然一句话也说不顺溜了呢
南宫澈不知什么时候也上来了,余光尚能瞥见身侧白烟一旋,将浴袍披好的同时,他已将身形抢上,扣住了哥哥的脉门。
若在往日,想必我定会暗叹,他的动作多么飘逸啊,出手多么利落啊,可是此刻,看在我眼中,只觉如同杂耍一般,我瞟了他一眼,声音冷厉地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你让开。”
他迟疑地叫了我一声:“洛洛。”
“我们兄妹间的事,你让开。”
“洛”
“滚”
怒吼出这一声的时候,我觉得眼眶热极了,好像四周都烧着炭起着火,黑色的烟直接就腾进了眼中,又疼又酸,几乎就要睁不开。
南宫澈终是松开了哥哥,站到一旁,留我们兄妹默默对峙。
良久,哥哥并不动,我便蹙了蹙眉,将比在我脖间的钉子生生扳开,钉子尖划着我的皮肉而过,尖锐的疼痛如线般蔓延,火辣辣的,让我咧了咧嘴,然后便有猩红的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来。
“够了,颜涉,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其实我觉得我马上就要哭了,那火在眼睛边上烟熏火燎的,灼得我眼前一片血红,可我,可我说过什么就算流尽一身血,也再不掉一滴眼泪
血液顺着我的锁骨一直流进湿嗒嗒的浴袍中,很快便洇染出一大片霞光般的颜色,咕嘟咕嘟的水声在耳中也变得格外响亮
天旋地转,黑暗来袭。
第二卷 第三十一章 镜子里的我
我知道我又做梦了。
只是这一次,梦境里再没了那些古怪的人和景物,脚下是踏实的,周围的假山小径、亭台楼阁都如同刻在我心上一样,我的家,不是七王府,而是我自己的,那个我生在那儿,长在那儿的高门大院。
沿着熟悉的路,一直走,一直走,一心只盼着赶快到爹娘的院子里去瞧一瞧,没准还看得到他们。却见一路上来来回回都是奔走的下人们,个个神色匆匆,有的手上还端着脸盆,盆里是深红的血水和污了的白布条。
远远地我竟看见了徐妈,她仿佛比起照看我的时候要年轻得多,只见她拎了一只硕大的铜壶,微倾斜着身子飞快地擦过我的身边,朝爹娘住的地方奔去。我伸出手来叫了她一声,也不见她回头。我心中紧,连忙快步跟上去。
一进院门,我便看见了爹爹正在园子里焦急地来回踱步,而房中正传来一声紧似一声的惨叫。徐妈脚下也不敢耽搁,只朝爹爹匆忙点了个头便推门进去了。我走到爹爹面前,他穿着居家的灰色布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都没盘上,只一径伸着脖子往屋里的方向张望,我正想抬手帮他将扣子结上,房中的叫声却始终扰得我心神不宁。于是只好放下手来,转了身到门前。我使劲地推了推门,没想手竟直接穿了过去,我心下又惊又喜。慢慢伸出一条腿。也是毫无阻碍地就越了过去,才放心下来,连忙将整个身子都小心地穿过去了。屋内地气息很沉闷,挤了好多人,几个丫鬟在旁边倒水地倒水,湿布巾的湿布巾,一个半老的妈子正弯着身子立在床前,而床上那年轻的美妇人。哪怕五官正因疼痛而剧烈地扭曲着,我也认得出来是娘亲的模样。 她的脸惨白着,头已尽数被汗湿了,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上,秀美的眉毛扭成了一股,嘴唇亦是毫无血色,偏生又被雪白贝齿紧咬着渗出一丝血迹来。我心中一颤,就想奔上去握住她的手。
“夫人,您用力啊。一
“我,我不行了”娘亲地眼皮已经有些耷拉了下来,仿佛随时都会陷入昏迷一般。
“不行。您可不能睡啊,深呼吸,再来一次,一二三用力。”
“啊”
我意图握住娘亲捏紧了的拳头,手掌却与方才在那门边的状况相同,怎么都是虚的,急得我大汗淋漓,而娘亲撕心裂肺的惨叫让我实在不忍再看。于是便干脆微微背过身去,立到床头。
“夫人夫人再加把劲,孩子的头出来啦”
我偷瞄一眼,娘亲的眼睛紧闭着,卷翘的睫毛都湿嗒嗒地粘在眼皮上,眉头打成了结,喉咙处滚着低低的喊声。
突然一声响亮地婴儿啼哭。我只觉心中一松。再看,屋中所有人的眉头也似都一下子就展了开。那老妈子将血糊糊的娃娃抱在手上,欢声道:“恭喜夫人,是个小少爷呢。”
娘亲虚黄地脸上刚泛出一抹笑,突然又紧紧地皱了起来:“哎哟”
稳婆见状,脸上的笑容也收了,急忙把手中的孩子交给旁边的丫鬟,手朝娘亲身下只一探,面色立即沉重起来,急道:“还有一个”
婴儿的哭声,娘亲无力的呐喊,稳婆尖脆的“吸气,用力”之声,铜盆与茶壶相撞,热水哗啦啦的倒进去混合在一处,我突然有些头晕,眼前也模糊起来,仿佛平空飘来一片大雾,将那混乱嘈杂地声音也渐渐隐了去。
等迷雾渐渐散开,眼前却是一个陌生的院落。看来颇为冷清的青色的院墙中,满地积雪,连盏照明的灯笼都没有。只是雪光反照,倒也能看得清楚。院中一张石桌旁,眉眼清丽的女子,披着厚重的棉袍,正一下一下地拍着怀中粉雕玉琢般地小男娃,嘴中念念有词。我略靠近了一些,心中吸了一口气,只觉满天星辉亦比不上那小男孩一双乌亮地大眼。
“澈儿,外面太冷了,我们回去好吗”女子轻声哄着。
小男娃也不答话,只小手将女子抱得紧了些,微微地撅起粉嘟嘟的小嘴,摇了摇头,抬头望向星空。
我也顺着他地目光望过去,深蓝的天幕中,宝石般璀璨的繁星正均匀地散落着,一闪一闪,看得久了,甚至会有一种晕眩的感觉。男孩倔强地仰着小脑袋,抱着他的女子也只好叹了口气,默默地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
突然,一道赤红的光焰划过天际,就像流动的火一般,几乎照亮了整个天空。小男孩猛得抓住了衣角,眼睛瞪得溜圆,小嘴也不自觉地半张了开。漫天的星辰似乎都在那一刻消失了一般,只余那一道火红光芒,极快地划过,却又久久不能消散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红光拖曳而去,小男孩的身子才慢慢放松下来,软软地偎进女子怀中,一双短短的小胳膊搂住女子的脖子,兴奋地叫道:“娘,娘,你看到那个红色的星星没有”
女子帮他整整有些乱了的小棉袄,宠溺地笑道:“看到了,好漂亮的星星呢。”
小男孩听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连脸色也微微的潮红起来,道:“澈儿以后要娶像那星星一样漂亮的媳妇。”
女子愣了愣,笑容更盛,捏捏他的小鼻子道:“好啊,娘等着。”女子的手还不待落下,却被小男孩突然一把抱住了。
“娘的手好冷,都是澈儿不乖,我们回屋去吧。”
“嗯。”
雪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屋子里亮起黄色的烛火,门一关,这对母子便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澈儿,是南宫澈么
好像什么时候,他确也是跟我提起过他看过那么一颗火红的流星。
视线再度模糊起来,再看已是从冬入夏,我坐在平日最喜欢的软榻上倚着窗户,窗户外边,爹爹正挽着裤腿,赤脚踩在湿泥里帮我种莲花,娘亲则在一边泡着菊花茶。
“爹爹娘亲”随着软软的幼嫩童声的叫唤,一个穿着大红团锦衣裳的小姑娘朝着娘亲跑过来,娘亲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张开手臂将她抱住。小女孩在娘亲怀里使劲蹭了蹭,道:“娘亲,洛儿要喝娘亲酿的花蜜茶。”
不自觉地莞尔一笑,我还记得这个场景,那小女孩儿正就是五岁时候的我。
“今个可只有菊花茶呀,洛儿想喝什么花的花蜜,娘亲明个给你做好不”
小女孩从娘亲的怀里露出一只狡黠的眼睛来,看了看爹爹,小声道:“莲花,洛儿要喝莲花的花蜜。”
娘亲“扑哧”一声笑出来,一根纤细手指点上她的额头:“你诚心气你爹爹,你跟他说想要莲花,他就一大早起来帮你挖池子,哪知道你这小丫头只记着贪嘴了。”
小姑娘飞快地吐了吐舌头,从娘亲身上跳下来,蹦蹦地跑到池塘边蹲下,托着腮看爹爹忙活,爹爹一回头,看见她,乐了乐,道:“乖洛儿,过来亲亲爹爹。”
小姑娘头一撇,一本正经地说:“不亲,爹爹身上都是泥,脏死了。”
爹爹嘴角耷拉了一下,手一动,突然只听小女孩大叫:“爹爹欺负人”一转身,捂着脸朝娘亲跑过来。走到了跟前,娘亲掰开她小小的手指,只见白净的小脸上正正糊了一把黑泥,爹爹犹自在后面大笑,娘亲便也笑着把她拽了过来,用绢子蘸着壶中的清水帮她擦脸。随着那张清秀的小脸一点一点的露出来,我只觉得全身越来越僵硬,几乎就要无法动弹。
她的脸,居然与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红衣小女孩,一模一样。
不,应该说,是我的脸,跟那个小女孩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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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不停刷啊刷,刷啊刷,也不见涨几个收藏,每每就是早上起来的时候会现涨,难道午夜更新的作,养的都是夜猫子读么哈哈,大家要早睡啦早睡早起身体好哦这一章赶着时间,可能待会还要修改一下,添个几百字什么的,不过还好修改过的字数也不会再收钱,这个系统直接算第一遍的,嘿嘿,大家先别急着看哈
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生无可恋
“洛洛。”
我悠悠张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依旧是氤氲的白色雾气,枕着南宫澈手臂的头还湿湿的,他模糊的脸在头顶上,一声一声温柔地唤我。
我挣扎着坐起来些,现身上已经换了干松的浴袍,那个穿着我衣服的熟悉身影就立在不远处,如尊石雕般一动不动。
“哥哥”我脑中还不是特别清醒,梦中的爹娘与自己那张白嫩的小脸不停在眼前交错出现。
“南宫澈,我技不如人,两次败在你手里,你杀了我吧。”
哥哥略带嘶哑的声音将我神游不定的思绪拉回来,然后只见南宫澈袍袖一挥,一阵短促有力的风声之后,再没了任何声音,想是他封住了哥哥的某处岤道,让他不能说话罢。\\\\\\可是两次我缓慢地看了一眼哥哥站立的方向,脑中浮出一个相似的画面,那一晚在龙应城遇袭之后,南宫澈与程观秘密商量什么的时候,窗下也是立着这样一尊“雕像”心中有了些了然,却又伴着一丝疼痛。那枚险些射进我眉心的钢钉,竟果然是他放的么可那时候爹娘应该还算安全不是么,他却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爹娘连着这两个字猛然地跳进脑中,还有他们的死讯,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 梦中他们的音容笑貌犹在脑际,可张开眼睛,要面对的竟是他们已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的事实么。
原本抬起来想伸向哥哥的手也渐渐垂了下来哥哥怎么会穿着我的衣服出现在这,又为什么要杀我,事情本来地面目是什么,这些本来想要弄个明白的事情现在似乎都不再重要了。世上最疼我亲我的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了,别的什么也都没有意义了,甚至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心里尖锐地疼着,疼着,渐渐成了麻木,一颗心虚惶惶地在空气中漂浮着,左摇右晃。\\\\\\不知道该到哪儿去。
“洛洛,洛洛。”南宫澈见我又要闭上眼睛,稍用力摇了摇我。我抬眼看看他,无力道:“我累了,抱我回房吧。”
“好。”
身子悬空起来。结实的手臂将我牢牢锁在怀中,我搂住南宫澈的脖子,任他把我一直抱回卧房。我没有回头看哥哥。只是一下一下揪着的心告诉我,他地脸上一定满是鄙夷和痛恨的表情。
哥,对不起。
回到房中,南宫澈先把我放到床上,自己在外间寻了块干的布巾又返回来,坐到床沿上,将我的头扳过来,放在他的大腿上。 仔细地用布巾将头包了,一下一下地擦拭。
就如同以前地日子。每次我洗过头,他都会帮我擦头。
如今,兜兜转转一遭回来,却已物是人非。
我也不说话,任他摆弄,他擦得差不多了。便将我放好。抖开被子将我盖住。
我顺从地闭上眼睛,纵使头痛欲裂。面上仍一派平静。
时间如水流过,昼夜交替,对我而言,不过是睡过去又醒过来。不起床,不吃东西,不跟任何人交谈。 心已经不再痛,头也不再痛,除了无可救药的空洞,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好好地,只是觉得灵魂时常会晃出身体一般。
南宫澈每晚会抱着我睡觉,时而什么都不说,时而会亲吻我地眼角嘴唇,时而会絮絮叨叨地讲一些事给我听。
他的声音哗啦哗啦地从耳朵边淌过去,一如既往地好听,说的那些貌似也都是我曾经关心的,我却完全听不进。
我正专心地酝酿睡意,这几日,每天都会做上几个梦,梦到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常常是在我的天颜居,有爹娘,有我,偶尔也有哥哥,那些快活的时光,在梦里,点滴地重现。\\\\\\
“颜洛”耳边一声怒喝,将我好不容易蓄起地薄薄困意赶得无影无踪,但也只是略带不满地瞪了南宫澈一眼,便继续耷拉上眼皮酝酿我的睡意。
肩膀猛地被紧紧地扼住了,不过无所谓,反正也没多疼。
“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逝已矣,可活着的人不是还要活下去吗”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东西,我只稍微分了一下的神,便又回到了迷糊的正轨上,困意渐渐浓起来,眼前影影绰绰仿佛已能看见娘亲的背影了。
嘴唇突然堵上了一团软软湿湿的东西,紧接着中衣地衣带也被挑开了,粗糙地手心摩挲上我的皮肤,从上而下。
娘亲地影子如同是投进了石子的湖心,一圈圈地荡漾开,破碎得一塌糊涂。
心里稍微生出一些怒气,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正压在我身上的南宫澈。
“你生气了么”他抬起身子来,声音里竟带着一丝欣喜。
我想了想,决定跟他说一句话。
“等我睡着了,想做什么随你。”
他愣了半晌,然后竟有些失控般,扑上来咬住了我的嘴唇,口中很快便蔓延了一股血腥的咸涩味道,我扬了扬嘴角,继续阖上双眼。
良久,身上一凉,他终于从我身上翻了下去,窝在床的另一侧,我暗叹了一口气,想终于可以睡了。于是睡意便真的汹涌而至,只是模糊之间,我仿佛听到了极低极低的啜泣声。
听错了吧,南宫澈怎么可能会哭。心中咕哝一声,一翻身,便陷入了纯黑的梦境。暗潮湿的地方,我慢慢地走着,鞋子出响亮的“吧嗒吧嗒”的声音。
爹爹呢娘亲呢
我虽然有些害怕,但是想见爹娘的强烈愿望终是更胜一筹,于是我摸着黑,朝更深处走去。
终于,我看到了。
木头的栅栏里,爹爹的头竟全白了,瑟缩着身子蜷在湿乎乎的草堆上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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