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
好无聊的玩笑,小朝皱了皱眉。“我去问戴姑娘。”
“她不晓得。我在用刑的时候,她被绑得像颗粽子丢在另一头,所以她应该是听不见答案的。”严公子深刻建议他更改马蚤扰目标。“不过事发时,大朝就站在我身边,帮我将人吊上横梁。所以你有什么问题不妨去问她。”
小朝回给他的是一串冰冷苦笑。
“与其去问大朝,我不如去鞭尸。虽然同样得不到答案,但起码尸体不会揍得我满头包。”而大朝铁定会打得他三天下不了床。
“那你慢走,不送。”严公子赶人。
好没良心的王子。
“公子,你休养了三天,也该开始工作了吧酒铺的李老、茶铺子的柳长、药庄的王管事,还有”
“不必有了。”严公子挥手打断他的话。“叫他们再等三天。”
“他们已经等了三天,等不下去了。”
“等不下去就把李老调去边城放牛、柳长出海去寻找好茶、王管事先将玉玲珑这味灵药找出来再说。”
“公子,你在要人吗”
“你终于发现啦”严公子皮笑肉不笑地。“出去。”
小朝一向自喻为俊杰,所以他很识时务。
“是,公子。”再怎么无奈,他还是垂头丧气走了出去。
小朝前脚离开书房,大朝后脚跟著进去;事先没警告,人到严公子跟前了,当然也不会做报告。
正沈思中的严公子被她吓了一跳。
“我以为你最少会出去混个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他这护卫什么都好,武功棒、模样佳、能文又能武,真是打著灯笼也挑不出更好的了,偏偏性子太差,还老爱违逆他。
偶尔严公子会想,世上怎会有大朝这样的姑娘
她爱财如命、视酒胜爹娘,独独将他这主子瞧得比块烧饼还扁。
她对他毫不尊敬、更不畏惧。虽然领他工资、保护他的性命,却从不主动出手救他,总要等他被整得半死,开口求救,她才会伸出援手。
记得第一回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别人家的护卫,也是这副死德行,教严公子看得哈哈大笑。
可一将她请回家,他立刻体会到亲身参与“演出”的苦楚,那绝非旁观者可以了解。
想想自己真犯贱,花了比一般护卫高十倍的价钱,却请了个只肯保护他小命,不愿守卫他体肤安全的家伙。
打大朝入严府起,他不知被暗算过多少回,刀伤、剑伤、毒伤样样挨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活著。
但是
她若同一般护卫般,像只老母鸡对他跟前跟后那可无聊毙了。所以说,他的爱玩造就了他日后的一切苦难,纯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大朝对严公子的问话,只回以一记无趣的眼神。
“反正查不出戴姑娘的底细,不如提早回来。”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当日,张公子在酷刑逼供下招出,他舍去貌美如花的戴祸水而就严公子的原因是:他本能地认为,接近戴祸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相比起来,严公子无害得多。
加上,严公子好漂亮,是张公子见过最漂亮的男人。
这番话要流传出去,十成十要笑掉全兰陵国人民的大牙。
人人避若蛇蝎的严公子,居然会被当成是一颗好吃的软柿子。
而且,这种情况还是在他与一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口不能言的哑巴姑娘相比下得出来的。
严公子恨不能一头撞死。原因不是戴祸水来历成谜,而是,他被一枚低能蠢蛋当成一个美丽可欺的善人了。
天底下,他最厌恶的辞句莫过“善人”二字了。
做好事做到人尽皆知恶。
他倒希望自己恶名远扬,最好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
多年来,他一直努力达成心愿,成效也颇佳,直到张公子毁了一切。
于是他开始好奇,戴祸水究竟有何不凡之处,能让一名恶名昭彰的滛贼一见胆寒
所以,他花了千两纹银请大朝调查戴祸水的底细。
“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不敢相信。
“戴姑娘说的身世都是真的。”大朝说,又叹了口气。“但也全是假的。”这是她接过最难缠的工作,害得她连偷懒去喝几坛酒都提不起兴致,早早赶了回来。
“大朝,你今天没喝酒”
“我已经三天没喝酒了。”
“难怪你神智不清,去喝个几坛再来说吧”
“就算让我在酒池里浸个十天半个月,我的答案还是只有一个戴姑娘从头到脚,就连一根头发都诚实无伪,但却也不值得信任。”百分百的矛盾,却是再真不过的事实。
深明大朝不爱说笑的个性,严公子开始深思她的话。
“那么你说,她哪个部分是真的哪个部分又不值得半分信任”
“戴祸水出生林县,家境小康,是家中独女,自幼饱受宠爱,直到一场大水令戴家家破人亡,她流离失所。那年,戴祸水六岁。”
真是十分辛苦又精彩的人生啊“然后呢”他问。“没有亲友收养她”
“有。她最少在十户人家里轮流住过,却都不长久。她十岁那年,终于离开表舅父家,四处流浪。”
“一个十岁的小孩想必很难谋生吧”
“别的小孩也许如此,但戴姑娘却有一项非凡本领,为了适应不同的环境,她可以把自己变成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易容”话才出口,他又否定了答案。“不,容貌的转变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彻底变化,除非”他心底浮现一个诡异的念头,究竟在他面前的戴祸水是谁 而真正的戴祸水又是何许人“有查出她改换过多少身分吗”
“二十七个。其中十五个,是她本人在街上将自己卖掉而改换的身分,或为人婢、或做妻妾、或代嫁、或入青楼等,千奇百怪。”说到这里,大朝真忍不住要佩服戴祸水了,竟能扮龙像龙、装凤似凤。“而另外十二次则是有人慕名而来,重金聘请她去完成某些任务。在这中间,她曾习武、学医、跳舞、卜卦、唱歌据说她的歌唱得很棒,可以说是集百艺于一身。但当她离开学习那项技艺的地方后,她再也不曾施展过那些技艺,其禁绝程度仿佛她不曾学过那些东西一般。”
所以说骨子里的戴祸水比他严公子更厉害百倍喽那就难怪那个臭采花贼不敢动她,反而朝他下手了。
“不过她为什么要禁绝那些技艺”
“不知道。”大朝想了一下。“但我有听到一项传言,戴姑娘是很饮水思源的人,所以当她离开传授她技艺的人或地时,她会把那项技艺还回去,再不使用。”
“技艺这玩意儿学了就深入骨子里了,还可以还吗”
“听说一开始是有人以此挟持她,逼著她非还不可,否则便是忘恩负义。可是”大朝摇了下头。“我也不认为这种事做得到,所以我并不相信这项传闻。”
但眼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戴祸水,确实平凡如普通女子。别说动武了,她连口都不开,这是表示,她永远都不会再展示那非凡的歌艺了
那未免太可惜了,严公子觉得好遗憾。
“也罢,她的来历太过离奇,非一时片刻可以查得清,慢慢再说吧现下我倒有兴趣知道,袁青电是花了多少银两请她来讨我欢喜”戴祸水身价这么高,肯定花去袁青电不少钱吧他猜。
这个问题非常有趣,大朝笑了。“一两银子。”
“一一两银子。”严公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据闻,这是戴姑娘接过最便宜的任务。”至于为什么收费如此低廉,她就不知道了。
这么说来,哄他开心是一件异常简单的工作喽“所以我说嘛并不是我个性不好,成天吃饱没事喊无聊。事实是,太阳底下本就没新鲜事,除非有人创造来给我看。而我的要求也很低,只要天天换花样,我会比一只小猫更无害。”而且保证更可爱。
大朝的回答是给他一个白眼,然后,转身离开。
行到房门口,她想起什么似地丢下一句。“根据过去经验,戴姑娘从未在固定人家里待超过三个月。”
咦算一算戴祸水进严府也有两个月了,换句话说,她留在他身边的日子只剩一个月喽那她之前干么千方百计要他手令留在严府
第六章
戴祸水到底有几种不同的面目
这是一个千古难解的谜。
但起码严公子知道了一件事曾经,戴祸水是可以讲话的。
在她十四岁的时候,曾在安宁侯府短暂寄居一个月,接受歌艺训练。
她那悦耳如仙乐般的歌声名震公卿,多少人日夜等待,就为一闻这人间仙乐。
那一段时间,安宁侯声名大噪。
他还曾起意将戴祸水献给王上,但莫名其妙地,手中的摇钱树消失无踪,安宁侯因此得罪众多贵族,最终落得被削去权力,仅余空头封号一途。
好像她真的是一摊祸水。任何招惹上她的人都只有短暂的福气可享,接著便是无尽的苦难等在前头。
该说戴祸水不喜在一个地方久待还是至今无人能留得住她
总之,如今,她来到他身旁。
严公子还满庆幸这样的结果,否则,他不会度过如此开心的两个月。至于之后会怎么样,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而且她时时驿动的心对他来说也是项难得的好消息。他本来就讨厌一成不变,任何游戏都只有初始好玩,久一些他便觉得腻了。
和戴祸水之间只存著三个月的刺激,不仅简单,还能长存这美好的回忆,多棒。
他决定加紧利用这仅剩的一个月,玩它个过瘾。
“戴祸水。”上客房找人的同时,他不忘呼喊管家。“小朝。”
“来了。”小管家不比大护卫,身价抬得比天高、想请她救命得先被整个半死。小朝一向随传随到。“公子有事吩咐”
因为心情好,严公子倒有兴趣开玩笑。“你那句来了,叫得好像怡情坊里的老鸨。”
“公子不知道,那嬷嬷的待客手腕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
受教了,原来他的小管家这么厉害。“那敢情好,以后严府里对外的接待事宜就全交给你负责了。”
“为什么”没加工资、却增加工作量,他不依。
“薪水加倍,时间只有一个月。”
“公子,你的意思是,你想休息一个月”
“聪明。”趁著戴祸水还在府里的这段时间,他要玩遍天下。
小朝只考虑了眨眼片刻。“公子,这接待的工作我只干一个月,那加薪的时间”
“我加了的钱就不会往回扣。”但他绝对会在一个月后另外找很多事情给小朝做。
小朝乐呼呼地答应了,急忙忙跑去干活。
“真好骗。”严公子撇撇嘴,正想继续往客房去,脚步才迈开“吓”戴祸水几时出现在他跟前他完全没注意到。
奇怪,他最近的警觉性越来越差,难道是功夫退步了或者她的修为其实比他深。
想想不无可能,否则那位张公子怎会一靠近她就发抖,最后将魔手伸到他身上
只是她小了他十多岁,是如何练成那一身好武功的
他的内力是花钱请一名落拓武者像浇花似地强灌出来的,至于招式,同样是高价聘请一流武师,览遍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拳脚、武器花招,最后选出几项简便好用的让他充场面。
大朝就曾说过,他的武功看似高明,面对一些三流毛贼确实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可一旦碰上真正的高手,那最好有多远闪多远。
有关这点,严公子已有切身之痛。
因为他第一回挑衅大朝就被一拳揍倒在地,连鼻梁都被敲断了。
这样一想,不是戴祸水太厉害,是他太逊喽
戴祸水等到他回过神来,突地拿出一张纸伸到他眼前。
“公子身体无恙吧”自从他被采花贼轻薄后,她就没见过他,真有些担心。
“身体很好,心情不太好。”至今,他鼻间仍能嗅出那股恶臭,令人反胃。
被轻薄的苦痛她尝过,辛苦他了,不过“从衙门和张家敲来万两黄金,没能安慰公子受创的心灵分毫”
“再多十倍也许我就不难过了。”
好贪心,她见识了。
“我想了很久,要让公子不再难受,该下点重药。”
“重药”他顺著她的指尖望过去,只见回廊角落立了条颀长身影,翩翩风采、俊秀非凡,却可惜生了双桃花眼,一见就知是个不正经的人。“那家伙就是你搞来的重药要怎么服用煎的用煮的还是用炖的”
“用做的。”她给了严公子三个字后,向男人招招手。
男人一摇三摆地走过来。
在一般人眼里那也许叫潇洒,但让严公子说,这男人身上好像长了跳蚤,一刻也静不下来。
“公子安好。”男人礼貌周到。
“不太好。”严公子对男人身上的香味过敏。那是一种搔到骨子里、让人从心头痒起的怪异气味,闻多了头会痛,而身体某个部分会发热。“拿媚香当粉来涂脸,很恶心。”
“那是因为公子不曾尝过它的美妙滋味,一旦试过,保证公子日思夜想。”
“是吗”严公子眼底眨著危险的光芒,转向戴祸水。“这种重药很特别 不过你为什么会以为我需要他”
“因为古语有云,心病还要心药医。”她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到,可以用这种方法帮助严公子克服那恐怖的回忆,希望有效。
“你认为我的心生病了”
“被那样强迫过,任何人都会生病的。”她十足忧心他的情况。
严公子想了一下。“也许吧”
戴祸水又在纸上书了几个字给他。“公子,慢用,我三个时辰后再来看你。”
严公子皱了下眉。“半个时辰都嫌太多了。”
男人恍似大受打击地皱起眉头。“公子瞧不起我的能力”
严公子是对自己的耐性没信心。这样无趣的人,他多瞧一眼都嫌烦。
他对男人勾勾手指。“咱们不妨用事实来证明一切。”
男人气得浑身发抖。
严公子对戴祸水扬了下眉。“等我一刻钟。”时间又更短了。
“没有四个时辰,公子别想出门。”本来他不想这么吃亏的,他玉倾心在问心阁是何等受宠,上门寻欢的男客足可绕著京城排三圈,他还不一定接呢
这回是看在严公子身为兰陵首富的面子上,破例出阁做生意,却被如此看轻,不教严公子尝尝他的厉害,教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口说无凭。”严公子领著他进书房。“咱们眼见为实。”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回廊里,戴祸水站在原处等著。
她没好奇跟去观看,因为严公子要她在这里等一刻钟,所以她一定会站足一刻钟,再去呼朋引伴来看好戏。
但有一个人可没这么大的耐性。
小朝迫不及待地从假山藏身处跳出来。“戴姑娘,你不去瞧一瞧这治重症、下猛药的结果吗”
“我会去瞧,不过得等一刻钟后。”她回了一串字。
“你还真听话,但我可等不住。”
她只是很懂得趋吉避凶,便也劝他:“最好不要。”
可小朝哪里忍得住,鬼鬼祟祟地摸到书房,偷偷戳破窗纸,才想凑过脑袋瞧好戏下
“哇”一记凄惨到天崩地裂的哀嚎声霎时响起。
紧接著严公子潇洒地出了书房,比原定的一刻钟要早些时候摆平玉倾心。
小朝一脸困惑地盯著主子看。
严公子对他温和一笑。“我只是让他知道媚香不是最好的蝽药,我手上有比媚香更好上百倍、千倍的东西,还不止一样。”并且,他将所有的药一次全下在玉倾心身上。
难怪玉倾心叫得这么惨。
依照戴祸水的观察,严公子是个非常懂得找乐子的人,尽管,他的快乐总是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但大体而言,严公子是个绝不亏待自己的人。
这样的人怎会活得毫无目的,成天大喊无聊呢
难道真是日子过得太舒爽了,半点不懂得珍惜
一开始她觉得是,但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又认为严公子不是那种人。
某些时候,她甚至觉得他是打心底感到孤单,才口口声声喊著无聊。
他跟她有一点相像,又不太像;这种感觉,她说不上来。
对她而言,生命唯一的目的叫吃饱、睡好。至于其他那不在她可以、或有能力烦恼的范围内。
而严公子,他拥有的筹码比她多太多了;却与她正好相反,他压根儿就丧失了享受生命的基本能力。
食、衣、住、行,人们每天都要做的生活琐事对他而言俱是累赘,他
“原来你在这里。”严公子微喘的声音洒落,打断她的沈思。
她睁起迷惑的眼凝视他,端正精致的五官镶在那张高贵的脸上,让人一望便知他出身不凡。
可是他同样也染了一身的孤单。金钱真的不能为人带来幸福,虽然没有钱会让生活更惨。
所以她还是渴求富贵,不过她一定要成为金钱的支配者,而非它的奴隶。
严公子来到她身边,迳自道:“一大早蹲在这地方做什么”
“想事情。”她写了一串字给他。
“什么事情这么好想”
“你。”
“想怎么哄我开心”
她点头。的确,就某个角度而言,她会去努力了解他就是为了让他高兴,以得到严府的长期饭票。
“想哄我开心很简单,跟我一起去游湖吧”他就是为了这件事,天才蒙蒙亮便到处找她。
谁知她不在客房里,他问了一干下人,也没人见到她,没辙,只得劳动苦命的双脚踏遍严府寻人。
这时就忍不住要怨恨老爹老娘,一个人自生至死,能占的地方有多大,不过三尺见方,而他家却盖得比皇宫还大,害他每回要巡视都走得腿快断掉,所以现在都叫人用轿子抬著他走。
“等一下。”她低下头,十足专心地在地面画著。
“干什么”严公子好奇地凑到她身边坐下,瞧见她纤指正拨弄著一窝蚂蚁。“你喜欢玩蚂蚁”真是挺特别的兴趣。
“我是在训练蚂蚁大军。”她的回答是一张书著成串字句的纸笺。
“蚂蚁大军”他看著地上东一堆、西一堆的蚂蚁,它们哪里像大军了
她唇角扬著清灵绝艳的笑,对他挥了挥纤长手指。
恍惚间,似乎有股甜腻的香味在空气中流散。
他看著她的手指,恁般白皙,活像园里初绽的青葱。但怎么样也不像糕饼铺里刚出炉的糖棒,这玩意儿对蚂蚁应该是无效吧
可是
那些蚂蚁就是在她的手指拨点、指挥下,开始列队。
然后,成群蚂蚁缓缓组成一支蚂蚁雄兵,甚至
“它们竟然会变换队形”简直不可思议。
他以为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凭他的家世、财力,还有什么是没见识过的,但他绝对没见过这等玩意儿。
他相信世上也没多少人见过。
“你是怎么弄的”他好奇。
她眯起眼,唇角微微一勾,灿笑像穿透乌云的艳阳,一瞬间,眩花了他的眼。
他的目光再也无法离开她,空气中好像牵起一道无形丝线,紧锁在他与她之间。
他看著她拍拍屁股起身,撩起一阵香风,复缓缓离去。
情不自禁,他闭上眼睛,轻皱鼻子。随著风儿吹送过来的是一股暖人心坎的蜜香,好甜、好柔、好温暖。
他陶醉其中,神魂儿伴著她的背影紧紧相依。
“好棒慢”倏忽,严公子霍然清醒。“糖蜜”他大掌往泥地一挥,更浓的蜜香溢出。
“这是”他掬起一掌香土凑进鼻间。“这小骗子。”欢欣的语调里有著无人可察的宠溺。
原来戴祸水事先以糖蜜在地上画出矩阵,蚂蚁闻香而来,自然像煞行军有样的士兵,在地上组成一列列雄壮军队。
她坑了他,偏他被骗得好开心。
“戴祸水”他跳起来,寻著她离去的方向跑,不过十余步
咚一块碎石从天上砸下来,正落在他脚边。差那么一分分,它就要打在他脑门上了。
也许他会头破血流、也许他会一命归西、也许他会伤重卧床但他没有,那块石头硬生生地打在他的脚边,入地三分。
这个也许就极可能是事实了戴祸水其实有一身远胜于他的武艺修为。
他狐疑的视线往上抬,瞄见趴卧在观日阁窗台的纤美人影;她正在对他招手。
强风拂得她衣衫飘飞,满头黑发恍似黑夜里探出的魔手,正张扬著欲擒一抹灵魂与她共堕黑暗狂肆。
那形象该是有些阴森的。
但他却兴奋得心跳加快,常年的烦闷让他迫不及待想寻找刺激,尽管前头等著的不知是神、是鬼,他依旧开心。
严公子匆匆跑上楼,行进间,他的目光犹不停追逐著她。
跑上二楼,他自窗棂探出头望她:她依然笑得灿烂,对他挥手。
到了三楼,情况照样不变。
他突然怨恨起自己的异想天开,好端端地,干么去跟人比谁家盖的楼高,结果弄了个五层高楼,害他现在跑得半死仍追不上她。
改天叫人将这座楼拆了吧它太碍事了。
当他跑上四楼,她对他挥舞的手摆得更急了。
她的眼神精光闪耀,像要对他炫耀什么
她想让他看什么东西吗禁不住,他顺著她的手势往下望。
严公子。
泥地上有著他的名字,大大的字迹苍劲有力。
她什么时候拿笔在地上慢著,那字会动。那不是墨写的,是蚂蚁,她以糖蜜在地上书下“严公子”三字,待得众蚁闻香而来,黏著糖蜜的泥地自然出现他的名字。
那么大的字、那么多的蚂蚁、那么她费那么多的功夫到底想做什么单为博他一笑
含著好奇,他抬眼望她。
唰地,一帘红绸儿兜头洒落。
四个大大的烫金字样在强风中飞舞生辰快乐。
今天是他的生辰吗不知道,自爹娘过世后,他没再过过生辰。
管他婚丧喜庆、各式节日,不都一样无聊吗生辰不过是另一个沈闷的代名词。
但今天却不同,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弯,心头塞满各式温暖的情绪,总觉得好一局兴不,不只是一局兴,还有一点点幸一吨吧
昏黄的灯光下,严公子埋首拼凑著他的“幸福”。
这戴祸水绝对是个比他更可怕的混世魔王。她居然将送给他的生辰礼物裁成一块块碎纸,黏贴在红绸上,变成“生辰快乐”四个字。
这是他的第一份礼物。而第二份如果他想要的话,把那四个字拆下来重拼吧
真是无聊的把戏。他拼得头晕眼花,却始终没停过。
金银珠宝、美女华服他收得多了,像这样恶劣的礼物他倒是头一回收到,所以尽管拼得累极,他还是不愿半途而废。
就某种情况而言,严公子根本与个贪鲜的孩童无异。
努力再努力,他拼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丫头真是疯了,把图剪得这么碎。”他怀疑自己有拼成的一天。
下回等她生日,他一定要搞个更疯狂的东西送她,教她也尝尝他的厉害。
“公子、公子大事不好了。”小朝鸡猫子鬼叫地冲进书房。
严公子凉凉回应:“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你紧张个什么劲”
“安宁侯领著一干人要把戴姑娘带走了。”
严公子飞扬了一天的唇角狠狠往下一垮。“安宁侯凭什么”
“他带著一纸卖身契,说戴姑娘是侯爷府里的逃婢,要我们将人还他,否则他要告上官府。”
“叫他去告啊”严公子的声音冷得像冰。“小朝,让护院把那个狗屁安宁侯给我打出去。”
“可那是安宁侯耶”所谓民不与官斗,去硬碰一名侯爷好吗虽然那只是一个空头侯爷。
“安宁侯又如何就算是王上,要进我严府,也得投帖求见,他强横乱闯,我就有权将人打出去。”
对喔小朝这才想起,他们家主子也是个侯爵。虽然仅有名、毫无实权,但论起身分地位,安宁侯还得靠边站呢
“我这就去办。”小朝领命。
“你把人赶走后,顺便上皇宫,把老御医给请来。”
“请御医干什么”府里有人生病了吗小朝怎不知道。
“请御医来除了看病,还会有什么事”严公子一张脸阴森得像鬼。“另外,将大朝也叫进来。”
“是。”瞧主子脸色,一副就是要找人开刀的样子。小朝又不是白痴,捉这时机去碰钉子急忙把手一拱,退出门去。
没半晌,接获通知的大朝进来。
“公子找我”
“我要你从安宁侯手上把戴祸水的卖身契给抢过来。”废话不多说,严公子直指重点。
“公子,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她只保护严公子的小命,连他的身体她都不管了,还抢东西咧
“一千两黄金。”但他却开高价诱人。
哇这么多钱,她赚一笔足可吃上三代了。想不到那戴祸水在严公子心底竟值如此高价
“卖身契偷回来后”
“不是偷,是抢。”严公子打断她的话。“我要你强取豪夺,谁人敢拦,就给我打,打得越重越好,但别把人给砍死了。”
“公子,我有本事不惊动任何人便将东西偷出。”
“光是偷有什么趣味”严公子撇撇嘴。“不必担心,你尽管抢,除了卖身契外,任何你抢到的人事物都归你所有,就算你要把安宁侯抢来当男宠也没关系,有任何麻烦,我挡。”
“我抢个糟老头做什么填坟地吗”安宁侯她没兴趣,不过这笔生意划算,她当然要接。“公子放心,我今晚就将戴姑娘的卖身契抢回来给你。”
“给我干什么”
“公子不是要卖身契,才叫我去抢”
“不必了,你抢到就直接将东西毁了吧”他又不想将戴祸水当成物品紧锁身畔,要她的卖身契无用。
如果有一天,她想待在他身边,而他也愿意她留下,那只会是因为他俩彼此心甘情愿。
“这样做对公子有什么好处”大朝以为严公子是不干没利益的事的。
“我爽。”谁教安宁侯要破坏他一天的好心情,所以他要教训他。
安宁侯竟敢企图伤害戴祸水,罪无可恕。
安宁侯妄想从他身边抢走他的人,该死。
安宁侯破坏他快乐的生辰,有欠教训。
总之,严公子有一千万个理由整死安宁侯。
一个人任性到这种程度,大朝还能说什么
“属下告退。”她迅速转身,执行任务去。
时过三更,严公子终于把他的生辰礼物给拼凑完成了;虽然,他的生辰已过。
那是一张画,一张绘著他图像的画。
画里的他正仰望天际,唇角挂著洞悉世情的笑,眼底潜藏著对人世间悲欢离合的无奈,还有孤独。
他看似拥有一切,其实什么也掌握不住。
既然如此,他就趁尚未深深沈溺、不可自拔前让自己厌烦。
果然,他再也不会在失去任何东西后伤心欲绝。
但可惜的是,他也无法真心感受到快乐。
“想不到我在你眼里是如此地无所遁形。”低喟出口,他离开书桌,走到门前,开门,一条纤细的身影顺势倒了进来。
戴祸水倒在地上,嘴里塞满包子,狐疑的眼神却滴溜淄地在他脸上转著。
“纳闷我为何知道你在门口”他看穿了她心底的疑惑。
她爬起身,点头。
他手指指向她口中的包子。“严府里的大厨虽然要价不菲,但能力也著实不错,做出来的任何食物都香闻十里。”
原来是包子泄了她的行踪。下回得记住,要监视一个人绝不能携带食物同行。
他对她扬了扬那幅拼画。“谢谢你的生辰礼物。”
她走到书桌旁,随手拿起一支狼毫笔,就著拼画写下:“既然你喜欢这份礼物,那是否代表我又为自己赢得一丝长留严府的机会”
他看著难得的杰作在她手中毁坏,心头乍起一股说不出的沈重。
“这画该是出自你手吧”
她颔首。
“绘了多久”
她写下。“五天。”
“那算是费了不少心血,就这样毁坏,不心疼吗”
“万事万物,有生必有死。重要的是它达成了我绘它的目的,而你也曾因为它而开心,这便够了。”
“看来你是那种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人。”而他比较贪心,既想拥有、又要天长地久。所以他总是不开心。
她耸耸肩。“谁能料到下一瞬的事多想无益。”
“即便下一瞬便是生离或死别,你也不愿去想”
“只要我能掌握当下,我便能在下一刻的生离到来时、无所憾恨。至于死别,死都死了,想那么多干么”
她好潇洒,相较起来,他懦弱又无用。也许该改变了,再试一次去掌握,或者这回会有不同的答案出来。
而就算结果不如他意也没关系,最坏的情形他都经历过了,还怕什么呢
缓下悸动的心,他问:“这是你从不在一个地方久留的原因”
一瞬间,她彻底呆滞。
好久、好久,久到她持笔的手都开始颤抖了,一串歪歪斜斜的字浮上拼画。“你想要留谁这个久指的又是多少时间
“我想留的人当然是你,戴祸水。”他一字一顿。“而时间至死方休。”
她淡漠一笑。“你并不知道我是谁。”
“也许你可以给我答案。”
“重点是,我也不知道。”最后一字落下,她飘然离去。
他无言锁著她的背影,心头烙著一个问题这世上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沈然的视线最后落到那幅被她书得七零八落的拼画上,那歪斜的字体、扭曲的模样在在化成一道难解的谜,而谜题就叫戴祸水。
莫名地,他兴奋了。从来就爱刺激,而她在这一刻变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挑战。
“我会赢的。”在谜题揭开前,他不会放开她。
第七章
如果说严公子三十一年的生命中,有三十年都在喊无聊,那么认识戴祸水的这两个多月堪称他人生中最灿烂的精华了。
他没想过好吧他的确是低估了她惹祸的本领。
“原来她的名字是这样来的。”名副其实的祸水,而且是泛滥成灾、漫流遍地的超级大祸水。
严公子睨著半死不活被扛进来的大朝,她奉命去抢劫戴祸水的卖身契,一去三天,无消无息。
严公子也未曾派人细查,大朝的个性本就冷淡,除了钱和酒,她对什么都没兴趣。
虽然她名为他的贴身护卫,但除非她高兴,否则一出去三、五天,把他放在一旁自生自灭是常有的事。
不过大朝从未真正失职过,她总能在他小命休矣的前一刻适时出现,救他脱离危机,比天上的神仙还神。
要严公子说,大朝是他见过最强的武者。
因此,她一去三日,他一点都不担心。
万万没想到,大朝居然会给人打成重伤。
“安宁侯府里的高手真这么多,连你都打不过”
她有气无力。“侯府里的高手不多,但其他地方来的高手就不少了。全部加起来我最少砍了二、三十个如公子这般身手的人。”当然,她自己也被砍了好多刀。
“你自己说过,我这种三流身手一点都不够看。”
“蚁多咬死象。”
他要不要生气居然被个护卫比喻成蚂蚁
但细察心中情绪,意外的,对于这一切他只感到兴奋,却无半丝懊恼。
“安宁侯已经失势很久了,如何能请来这么多帮手为他捍卫府第”
“那些人不是安宁侯请来的,他们聚集侯爷府是另有目的。”
“哦”细瞧大朝眼底的邪谵,他猜。“那目的该不会有个名字,就叫戴祸水吧”
“戴姑娘的行情不是普通的好。仅我在侯爷府里瞧见,明著要抢她的就有五路人马,更别提隐在暗处的。”
“她身上有宝吗”严公子只觉戴祸水是个很有趣的人物,倒不以为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本身就是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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