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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第125部分阅读

    本还点着火,炙热的铜锅刚好摔到曹颂地腮帮子上,立时烫了个红印。随着“呛”一声响,烟袋锅子落到地上,里面燃了一半的烟叶散落一地。
    曹只觉得脸上被烙得生疼,心里怒意横生。
    他不能冲母亲发火,见张嬷嬷在旁阴阳怪气、煽风点火,眼睛一横,冲张嬷嬷道:“都是你这搅屎棍搅和的,闹得府里不安生,还不给爷滚出去”
    张嬷嬷唬得一激灵。颤悠着看向兆佳氏,带着哭腔道:“太太……这老奴……老奴可是奉了太太的命去的……”
    兆佳氏没想到儿子会犯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曹颂说不出话来。
    张嬷嬷见兆佳氏不说话,又战战兢兢地看向曹颂。
    曹颂一抬胳膊,瞪眼道:“老货。还不滚,想尝尝爷的拳头”
    张嬷嬷见识过曹颂发威,虽是不甘,仍颤颤悠悠地退了出去。
    兆佳氏匀过一口气,指着曹颂的鼻子,骂道:“你这不孝子好啊,你这是要跟小五学小五是瞅着大爷大娘比亲娘亲兄弟还亲,你这是为了巴结哥哥。老子娘也顾不得了”
    曹颂见母亲声色俱厉,皱眉道:“母亲,您到底要折腾什么这些日子,您这话里话外的,可没几句好话。嫂子脾气好,向来恭敬您;哥哥在外头当差已经是辛苦,还要操心家事不成您说痛快了不打紧。弟弟们心里当了真,对哥哥有什么埋怨,有了嫌隙怎生好”
    兆佳氏原还心疼儿子是不是被烫着,听了这个,气得一梗脖,道:“怎么着还要你兄弟们学你这个没出息的完蛋犊子,将他恭敬到天上不成”
    曹颂这些年也渐大了,不再像过去那般毛毛躁躁。见母亲像是对哥哥积怨颇深,他倒是安静下来,往椅子上一坐。看着兆佳氏道:“母亲要是想说叨,咱就说叨说叨儿子倒不晓得,哥哥到底做了什么,不值当我们做弟弟地恭敬了”
    兆佳氏虽是对曹有诸多不满,但不过是鸡毛蒜皮地小事。要实挑曹的错处,她一时还说不出。
    曹颂见母亲如此,也晓得她不过是没事找事罢了,心里叹了口气,道:“母亲,要是这边府里您住不惯。咱们就让哥哥帮置个宅子,搬出去住吧”
    兆佳氏听了,甚是意外,盯了曹颂半晌,问道:“颂儿。你这是起了分家的念头”
    曹颂点了点头。道:“既然母亲在这边府里住得不畅快,就分家吧”
    他心里虽然舍不得哥哥嫂子。却也晓得母亲在南边家里向来是当惯家的,如今这满身不自在,也跟嫂子当家有关。留在这边府里,闹得大家不安生,使得哥哥嫂子劳乏,伤了兄弟感情,还不若分出去,两下安生。
    老太爷同老太太都过世多年,这本没有兄弟两个一辈子不分家的道理。只是因曹寅、曹荃就兄弟手足两个,曹寅对弟弟向来又照拂,便一直没有分家。
    如今曹荃已经过身,曹颂兄弟也渐大了,若是要分家也说得过去。可是……兆佳氏望了望屋子里地陈设摆设,想着平郡王府、淳郡王府使来请安的仆妇,一口一个“亲家太太”叫着的情景。
    这是伯爵府,在府里给儿子们说亲,是往伯爵府里娶媳妇,这是什么样的体面
    兆佳氏神色怅然,对曹颂道:“公中半分产业皆无,银钱也没多少,分什么分你这傻小子,赶快熄了这个要不得的念头”
    曹颂嘟囔道:“母亲也晓得公中没产业儿子地俸禄母亲都攥在手里,说是要攒起来给儿子成亲用。咱们上下开销的,都是大爷与哥哥归到公中的俸禄。不是还有老太太留给我们地婚娶银子么何至于这般,明晃晃地占哥哥嫂子的便宜,儿子都觉得臊得慌”
    兆佳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想着丈夫生前也说过差不多地话,不晓得该如何反驳。
    就听院子里脚步声起,廊下有丫鬟报:“太太,大爷与大奶奶回府了,过来给太太请安”
    兆佳氏神色有些不自在,忙直了直腰板,道:“请他们进来吧”
    曹与初瑜刚进府,还没回梧桐苑,身上仍穿着外出地大衣裳。
    曹颂见哥哥嫂子进来,忙从座位上起身。
    曹见他腮帮子上一个铜钱大小的红印子,刚想问什么缘故,眼睛正扫到地上地烟袋锅子,便没有开口。
    初瑜随着曹给兆佳氏问过好后,从喜云手中接过两包果子,亲自撂到炕边,道:“二婶,这是前门聚福斋的细八样点心,其中地杏仁饼与蛋黄酥都是顶好的。因晓得二婶这几日因换季胃口不好,大爷特意绕到前门买的。二婶每样尝上一口,就是我们做晚辈的孝敬到了”
    兆佳氏这边刚编排完曹夫妇,就见他们如此,在儿子面上便有些抹不开,略带尴尬地笑道:“我又不是孩子,买这些零嘴儿做甚没得浪费银钱”
    初瑜笑道:“这几样细点心不甜,吃着还好,就是母亲在京时,也是爱吃的。”
    曹已经弯腰拾起地上的烟袋锅子,低声训斥曹颂道:“你倒是三天不管上房揭瓦,如今都学会气人了。怎么不懂事了,惹得二婶恼”
    兆佳氏一边同初瑜说话,一边支愣着耳朵听曹说,见他问起原由,怕儿子心直说走嘴,忙咳了两声。
    初瑜面带关切地问道:“二婶这是哪儿不舒坦请个太医过来瞧瞧吧”
    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烟袋锅子,与炕上下去一半的烟口袋,劝道:“二婶每天还是少抽两袋烟,北面天干,抽多了嗓子疼”
    曹颂看着母亲坐在炕上,满脸通红,憋得说不出话的情形,“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溯源上
    江宁,织造府,前院,秋永堂。
    这是三开间打通的屋子,地上除了几把桌椅外,并无他外。左右的墙壁上,挂着笛、笙、箫、三弦、琵琶等乐器。
    堂前,几个手捧笛声的乐师合曲齐鸣。乐师前,一男子婉约低吟。
    曹寅坐在桌子边,指尖配合着曲子声,在桌子上敲敲打打。曹站在曹寅身边,笑意盈盈,对曹寅低声道:“大伯,今儿这出戏得了大伯的词填得好,柳衡的嗓子也好”
    正好是曲毕音落,曹寅不禁拍手赞好。
    那男子微微俯首,道:“不敢当老爷与五爷夸”
    曹寅看着他半面狰狞,不由为其感叹。他挥了挥手,打发乐师们下去,然后示意那男子坐了,道:“齐观,你这副嗓子,不上台,实是暴殄天物要不四处寻寻,请个高明大大夫,瞧瞧你的脸”
    这被唤做“齐观”的男子,正是毁了半张脸的京城名伶柳子丹,如今已经改名柳衡入曹家为奴。
    柳衡之妻柳家的是天佑的,随天佑跟着曹寅夫妇三月末南下。随后,曹去信山东那边时,也使人安排柳衡去江宁。
    在曹寅没离京前,曹便对父亲说过柳衡其人其事。
    曹寅早年在江南与江南文人往来常和,与许多曲艺大家皆是往来。听儿子说起柳衡的境遇,他心中亦是唏嘘。
    待柳衡到江宁后,曹寅听了他的一支曲,便惊为天人,甚为推崇。
    虽然柳衡感念曹收留之恩,阖家入籍曹府为奴,但是曹寅并不以寻常奴才视之。因晓得他无字,曹寅便送他“齐观”为字。
    早年为了迎接圣驾,曹寅这边也弄过家班。亲自还写过两折戏。只是这些年倦怠了,他对这些看得淡些。
    如今,来了柳衡,曹寅往寺庙里跑得少了,每日有小半日便研究曲谱唱腔。至今,已经编排好几出太平小戏。曹寅统一称其为太平乐事。
    柳衡虽是感念曹寅的赏识之恩,但是实不愿在抛头露面,低声道:“老爷恩情,小的感激不近。小的自幼学戏,十二登台,已经十余年,对台上的日子再无可恋。若是老爷打算支撑家班,小的原将所学技艺。寻徒授之。”
    曹寅颇感意动,曹在旁听了,想起平日里听伯父伯母念叨过苏州李家的戏班,便对曹寅道:“大伯,咱们家可是要排个像舅舅家那样地戏班子侄儿曾听人念叨过好几次,都说他家的戏班子是顶好的。还说,咱们家早先也有个差不多的班子”
    曹寅笑着点点头。早年府里为了接驾,是排过戏班子。当时住在江南的戏曲大家,都曾到织造府说过戏。
    后来,因还亏空,府里银钱紧张,戏班精简,很少排演新戏。等到老太君去世那年,因家孝的缘故,府上不宜豢养伶人,戏班便遣散了。
    一晃儿。这已经是七、八年过去了。
    曹见曹寅面上露出缅怀之色,便笑着说道:“大伯,正赶上柳衡在咱们家,咱们府就再办个戏班子。编排出新戏来,给大娘看,也省得大娘闷。”
    曹寅听了侄儿地孩子话,摇摇头,道:“你大娘整日里围着孙子转,忙得忙不过来,哪里会觉得闷”
    曹听了。神色有些黯然,低下头没有吭声。
    曹寅晓得他向来依赖李氏,敬李氏如母,如今见伯母心思尽在孙子身上,小孩子家家的心里不痛快也是有的。因此。他便笑着对曹道:“你也渐大了。课业也该抓一抓,整日里内宅厮混。能有什么出息你少年聪慧,若是用点功,伯父还指望你成了咱们曹家头一个三甲进士”
    曹听到伯父赞赏,满脸放光,大力地点点头道:“嗯,侄儿省得了,定当用心攻读,光耀曹家门楣,不让伯父丢脸”
    曹寅见他朗朗做声,目光坚定,心下甚感欣慰。又想起长子与幼子小时候,何曾有这般乖巧的时候。
    在被绑架前,曹被老太君惯得不行,整日里只知道淘气;在被绑架后,成了小大人般,刻板无趣。
    不过老太君生前说的对,如今他看儿子,就想看到多年前的自己一般。自己当时也是少年老成,心思颇重,虽是友朋众多,却鲜少有能推心置腹之人。
    幼子……曹寅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意兴阑珊。
    对于重组戏班子的事,还是算了吧。实是靡费银钱之事,还不若这般闲时做个曲子,随意行事。心里拿定主意,曹寅便熄了重新排班子的打算。
    因方才柳衡提到授艺之事,曹寅想着他一身技艺,是需要人传承下去,便道:“家班太费事,就不折腾了你要是想收徒,在府里地家生子里找找,或是从外头买小童都行同曹元说,让他使人去办”
    柳衡道:“人好找,资质不好寻,这个小的也不着急,往后遇到再说,省得麻烦大管家”
    曹寅点点头,看看窗外天色不早,已到饭时,对柳衡道:“今儿先到这,明日再排下一折戏”
    柳衡起身,俯身应了。曹寅叫他回去吃饭,自己同曹回了开阳院。
    开阳院上房,天佑穿着天蓝色小袄,坐在外间炕上,面上散落了一堆骨牌。
    天佑已经一生日,曹寅与李氏虽然这个月就寻思教孙子学说话,但是小家伙却只是“咿咿呀呀”,一个清晰的字也不肯吐。
    曹寅与李氏初还着急,后来想着别人家的孩子也有说话晚的,便也渐渐安下心来。
    只是一岁大的孩子,多少有些会认人。见是祖父回来,天佑挥着小胳膊,“咯咯”笑着。
    曹寅见了大孙子,心里也高兴,刚要上前去抱。被李氏拉住胳膊,嗔怪道:“老爷,还没换外头衣裳呢”说着,转头对曹笑道:“儿也是,赶紧洗手,马上叫人开饭”
    曹寅一边更衣。一边看着天佑面前的骨牌,问李氏道:“怎么想起拿这个出来”
    李氏笑着回道:“中午叫丫鬟收拾柜子,拿了它出来,刚好叫天佑看到了,便闹着要妾身怕他觉得无趣,就将骨头码起来哄他。他见码得高了,就伸出小手来推倒,然后还要人重新码。待高了。就再伸出小手推,瞧他样子,就喜欢听这哗啦哗啦地声儿呢”
    曹寅正换完衣裳,从丫鬟手中接过湿毛巾擦了手。听李氏这般说,他“哦”了一声笑道:“若真是如此,那明日我抱着他到前院听曲子去。今儿我们新编排一折戏,听着甚是喜庆”说话间。已经走到炕边,抱起天佑道:“好孙子,想祖父了没有”
    天佑“咿咿呀呀”嘴里说不清楚,伸出小手来抓曹寅的胡子。
    曹寅大笑道:“小祖宗,祖父这把胡子快叫你拽没了”
    李氏见丈夫笑得高兴,心里也觉得欢喜。这府里多了一个孩子,立时便不再冷清了,每天忙忙活活的,日子也不再难熬。
    虽然生育一双儿女,但是李氏还是头一遭亲自照看孩子。当初生长女曹颜时。她还是新媳妇,拿不得娇,出了月子就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忙活里里外外地家务活。
    待生了曹,因是难产,她养了几个月才好些,曹便跟着老太太身边了。
    如今,能亲自拉扯孙子,李氏也算是补了早年的遗憾。但是将心比心,想起大媳妇来。她心里也十分不忍。若不是见曹寅这般疼惜孙子,整个人年轻了十余岁似的,她也不忍媳妇与孙子母子相别。
    曹已经擦了手,因记得方才伯母说的话,便坐在炕边。笑着将骨牌码得很高。
    天佑见了。便在祖父膝上扭着小身子,往这边趴。伸出小手,一下子给推倒了。见骨牌“哗啦”一声倒地,天佑就仰起小脑袋,看着曹,“咯咯”地笑了起来。
    曹见侄子真爱玩这个,也动了童心,双手齐动,转眼又将骨头码好。
    天佑哪里会放过自是伸手又划拉。
    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在炕上笑闹一团。
    曹寅摸了摸自己日渐稀少的胡子,这可都是大孙子给闹的。说也奇怪,若是儿子小时候,刚往他身上爬,上几巴掌是少地;如今轮到孙子了,不管多淘气,却只剩下心疼。
    李氏心里叹了口气,想起儿子媳妇来,若是能一家人在一块,那日子该多和美。
    曹在京城,此刻也正想到母亲。
    今日是十月初四,是李鼎向富察家下聘之日。原本两家春日约定地婚期是腊月,是要等十一月下聘的。不过因现下宫里老太妃不康健,怕赶上国孝延误了喜事,两家就把纳彩与迎娶的日子具都提前。
    李鼎父兄虽不在京城,但是不少亲戚在此。为了采纳下聘之事,李鼎请了叔父候补知府姜焯、姻亲礼部主事孙珏帮着操办。曹身为表弟,也收到了帖子,过来帮衬。
    曹还是第一次见姜氏族人,见对方只是淡淡的,便也没怎么往前凑合。
    因前些日子,京里正闹腾的“养子案”,所以曹对李家的情形倒是比先前晓得的多些。
    当年八旗入关时,不少旗人俘虏关里地百姓兵丁为养子。几辈子传下来,这主家与分家有时候就要闹腾。主家子孙只说对方是家奴,否认其养子身份,想要借此侵吞其家产。当然,也有原本为家奴的,后来发达了,见主家凋零,便冒为养子,去占主家的名分与家产。
    因勒诈不成,便称对方为祖父家奴,借以控告想要老去好处地旗人不在少数。
    九月底时,京里便又闹腾起这么个案子,不晓得怎么闹到御前,引得康熙大怒。
    康熙最是厌恶这等贪婪小人,便叫六部九卿合议。
    因其中涉及不少朝廷内外的官员,六部九卿也不敢轻忽,最后拿出的章程是各大五十大板。
    这些实为恶劣不肖之徒,不遵法度,捏应使该部指名题参。“有职者革职,无职者枷号两个月,鞭一百。如有勒诈款迹,审实,照讹诈律处分,著为定例”。
    同时,养子分居开户后,养子之子孙或冒称近族兄弟,反肆欺凌及争告家产者,亦著严行禁止。
    李煦其父李士桢本姓姜,是昌邑望族,后在八旗入关时,被正白旗包衣佐领李西泉掠为继子,改姓李。
    因被掠改姓不是什么体面事,因此鲜少有人提起,曹并不知晓此事。
    如今,他却是颇为感悟,多少有些理解外祖母高氏为何感激文氏老太君与李煦的收留照应。
    曹地外祖父是李士桢堂弟李月桂,所起来,他与李煦这支并无血亲。
    这些乱七八糟地关系想得曹头疼,虽然没有血缘地牵系,但是凭着李煦对寡婶堂妹多年的照看情分,实是比有血缘地亲戚更令高太君与李氏感动。
    第三百四十四章 溯源中
    西城东南角,绒线胡同,董鄂府,内院佛堂。
    觉罗氏看着面容慈悲的菩萨,心里叹了口气。昨日圣寿节,她巴巴地进宫去给太后老佛爷请安,想要趁机寻个恩典,让太后给孙女指门婚事。
    受噶礼罢官免职的影响,她们董鄂家现下门庭清冷。就是原本有些往来的亲朋故旧,如今也是避之不及。
    李鼎定亲之事,她早就听说过。因当初外人得了闲话,到老太太面前说嘴,说起董鄂家主动退亲之事,都替静惠可惜。
    李家虽然包衣,但是自李鼎祖父看时就是显宦;再说李鼎仪表堂堂,文武双全,比京中那些浪荡公子哥儿可是强出太多。
    觉罗氏听到李家如此信口雌黄,气得直仰脖,却也是有苦说不出。若说是被李家主动退亲,那孙女的名声更不用要了。
    如今,孙女的亲事,沉甸甸的,成了觉罗氏的心事。趁着自己还硬实明白,说得上话,将孙女的亲事安排妥当,往后到地下也有脸见儿子媳妇。若是拖延下去,保不齐哪日静惠的两个伯伯又觉得侄女有用处,打侄女的主意。
    董鄂静惠却没有想那些,一个人坐在闺房的炕上做针线。炕梢木柜里,已经有满满一抽屉的小物什,都是荷包、烟口袋什么的。还有一抽屉,是二十来双鞋。
    俗话说得好,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绣了个牡丹花瓣后,董鄂静惠有些个困乏,也有些手酸,便放下手中活计。她从炕上起来,在地上溜达溜达,无意中看到梳妆台前的首饰匣子。
    董鄂静惠一怔,如今已经进十月了。马上就要开恩科。他因孝期,没赶上这一科,下一次就是两年后。
    两年后,自己十八……想到这里,董鄂静惠只觉得脸红红的,已经是痴了。
    她的丫鬟春儿正好进来。见了自家小姐如此,唬了一跳,忙上前道:“姑娘脸色怎么这般红,是不是着凉了”说着,她自己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董鄂静惠醒过神来,立时羞得不行,忙道:“没事,我没事”
    春儿走到窗户边。看了看炭盆,不晓得什么时候,炭火已经熄灭。她皱起眉来,对董鄂静惠道:“姑娘,要不咱们同老太太说说吧,省得姑娘再冻出病来大太太如今这也着实过了,拿那些黑炭来糊弄姑娘。引了半天不好着,烧了一刻钟就灭的这刚入冬还好,天气还不甚冷,再过几日,这屋子就要成冰窖了”
    董鄂静惠想着自打大伯被罢官,大伯伯母他们同祖母之间便有些嫌隙,不愿因自己的事,使得祖母费心,便摇了摇头,道:“不碍事。家里这两年不宽裕,伯母只是想省些嚼用罢了,我多穿两件衣裳就是”
    想着大房那头,就是有脸面的丫鬟使得也是上等银炭,春儿的心里很是替姑娘委屈。她想要再劝,不过想想老太太毕竟上了年岁,姑娘父母双亡,跟着大老爷大太太生活,若是闹起来,往后处境怕越发艰辛。因此。她叹了口气,没有多说,又拿着火匣子弄炭炉去了。
    董鄂静惠搓搓冷得发僵地双手,又坐到炕边,做针线去了。的几位亲友。李鼎特置办酒席酬谢。
    曹心中本不耐烦这应酬的,但是念起母亲那边。实没法子退却。毕竟李鼎殷勤,自己也不好太过疏远,省得被人斥责为性子凉薄。
    姜焯是长辈,吃了几盅酒,就先告辞了。
    曹也想早点回府,却被李鼎生生留下了。
    李鼎亲自把了酒壶,给曹斟满酒,也给自己斟上,而后举了酒盅,面带感激地说道:“今日,还要多谢孚若给表哥长脸,这个表哥心里甚至感激,来,表哥我也不跟你弄些子虚礼,敬你一杯一切都在这杯里了。”
    他说的是曹作为至亲,跟着媒人往富察家帮李鼎下聘礼之事。
    曹心中苦笑,不晓得李鼎为何如此作态,明明是他硬磨了自己去的。曹面上连道无需客气,不当如此。
    李鼎却是举着酒盅不放手,大有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之意。
    曹酒量已今非昔比,本不怕喝酒,瞅他这般,就仰脖喝了。
    李鼎见了,分外欢喜,又亲自给曹倒满。
    因刚才陪着姜焯吃了几杯酒,曹便想托辞说喝得差不多的。这时,就听旁边孙珏一声冷哼。
    李鼎这才省地因忙活着应付曹,冷落了姐夫,忙也亲自给斟满,道:“今日,也劳乏玉树兄,弟弟敬您一盅”
    “玉树”是孙珏的字,因李鼎之兄李鼐迎娶的就是孙珏之姊,两家是姻亲,向来往来亲密。
    孙珏现下却是十分恼,加上喝了几盅酒,少了几分顾忌,便冷眼道:“劳烦我什么我不过是个六品的微末小官,又不是什么和硕额驸,给你长不了脸面看来日后我要少来两遭才是,省得抹了你的面皮。我倒要看看,你们能风光到何种地步”
    这话却是说得酸,李鼎因他醉酒,懒得同他计较,把盏道:“玉树兄勿恼,小弟这里自罚三杯赔罪”说着,自己这边连干了三杯,又叫丫鬟温酒。
    曹见李鼎喝得豪爽,以为他真因今日下聘的事高兴,心里对他的不满也减了几分。若是两家的关系还这般好下去,那曹家想要不受李家牵连是不可能地。要是着实断不开,自己也该想个法子,好好劝劝李鼎,别掺和那些不该掺和的事。
    他又想起夏天随扈在热河看到八阿哥府的管事运花石,在热河修园子的事,便思量着要不要寻个机会,问问李鼎,李家有没有帮着采买女子。
    孙珏见李鼎赔情。心里痛快些,哼了一声,也干了一杯。
    李鼎放下酒盅,抬头正看到曹神情呆滞、目光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心中得意。虽是强忍了,但是眉目间还是带出些欢喜。强忍了,带着关切问道:“孚若,你这是不是喝多了”
    曹刚想要摇头说没醉,见李鼎神情这般怪异,不由地生出几分警觉。他用手揉了揉额头,含糊着应道:“许是有些醉了,这头有些沉。”
    李鼎见曹回答得调理清楚,看着还不甚醉。微微皱眉,随后又展颜道:“不管不管,今日是我下聘的日子,我心里实在欢喜,孚若与玉树兄可得好好陪我喝几盅我已打发小子们回去,今晚咱们要大醉方休”
    孙珏还在那里腻腻歪歪地说着什么,不好过分嗜酒。醉酒伤身云云的。曹的心中却多了几分防备,纵然是有所往来,但是他也不晓得自己何时同李鼎这般亲近。
    这殷勤,实在是有些太多了。
    说话间,已经有几个丫鬟温好了酒送上来。其中多了一人,穿着甚是华丽,姿容最是俏丽,笑意盈盈地为众人把盏。看着容貌装扮,不像是婢子,反而像娇小姐一般。
    待到孙珏身边。孙珏闻着这女子身上传来地幽香,迷迷糊糊中越发钦佩李家父子会享受。既是能出来待客的,哪里会是什么小姐,自然是婢女。连把盏待客的婢女都是这般姿色,那内宅养着的,就更不晓得该是何种风情。
    那女子给孙珏倒满酒,亲自举了,送到孙珏口边,娇声道:“孙爷,香彤帮着我家二爷敬您酒”
    看着那白皙的小手举着酒盅。孙珏哪里还能拒绝得了他不由伸出手去,握着这丫鬟的小手,使劲地揉了两下,只觉得柔弱无骨,滑腻异常。心里立时酥了。
    那女子“咯咯”笑着。道:“爷,您拉着香彤地手做什么。倒是喝啊”
    孙珏这方省得神来,晓得失礼,立时从这丫鬟手中拿下酒盅,红着脸喝了。
    这香彤的女子行事放肆,与其他丫鬟不相同,偶尔看向曹的目光也甚是勾人。曹两世为人,见过的女子也不少,哪里看不出这丫鬟别有所图。只是她能这这般行事,想来是出自李鼎授意。
    只是,这般要灌醉孙珏做什么,美人计
    曹心里还在思量,李鼎见他看香彤,带着几分笑模样道:“这丫头被父亲惯得没样子,孚若与玉树兄勿恼,别同她计较才是我父亲向来是当她女儿待地,平日里她就是这般嘻嘻哈哈的,没个样子”
    见孙珏喝了酒,香彤已经花蝴蝶一般,转到曹身边,却是要故技重施。
    她长得美是美,但是浑身用得香粉也委实多了些。曹好悬没打喷嚏出来,忙将身子往后靠靠,想要离她远些儿个。
    曹看着那雪白小手上两个青红的手指印,正是方才孙珏揉把出来的,胃里不禁一阵翻滚。又想起李煦地风流名声,被他调教出来的,怕不是什么女儿,早就是女儿的娘了。
    香彤见曹没喝,娇嗔道:“曹爷好冷清,难道忍心婢子受责罚么”
    曹拿捏不出李鼎的用意,不晓得他这出戏码是何用意。
    李鼎见曹没动静,便呵斥香彤道:“不许胡闹,别扰了我们爷儿们的酒兴”说着,自己有亲自把盏,给曹斟满一杯。
    曹低头看时,心里暗暗好笑,刚才丫鬟新送来的酒盅小孩拳头大小,比方才地大了不止一倍两倍。看来,李鼎是打定主意,要灌醉他们。
    曹原想寻个由子起身告辞,但是心中也隐隐生出些探寻之心来,想晓得李鼎意欲何为。思量了片刻,他决定闹个明白。若是李鼎真存了歹意,他也好心里有个防备,省得不清不白地两下暧昧着。
    孙珏正打眼看着香彤,见她去往曹身边凑,有几分不乐意。见李鼎半点不晓得怜香惜玉,他心里很是心疼。
    香彤也是乖觉,看出曹还清醒着,不敢过分纠缠,她面上带着三分委屈,眼里含出一汪泪,越发地显得楚楚可人。
    因看到孙珏瞧她,她便低着头,又退回孙珏身边。
    孙珏怕她难受,低声安慰道:“别伤心,我吃你敬地酒”
    香彤心里暗笑他的傻气,面上却甚至感激地说道:“还是孙爷疼奴婢”
    孙珏拉了香彤的手,正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心疼得不行,只觉得是委屈了佳人,实在是大罪过。
    听了香彤地话,他越发来了豪气,仰着脖子对李鼎道:“新成,这就是你地不是…………既是世伯以女待之……新成就应待之以妹才好……疼惜怜惜还来不及,怎好让她做这侍婢之事……看人的脸色,还要训斥……实是……实是不该……”
    因说得磕磕巴巴,再加上他地手还在拉扯着香彤,所以他这番大义凌然的话语,就使得人觉得分外好笑。
    李鼎见他这般丑态,心底鄙视,“呵呵”两声,没有应对。曹见李鼎面上闪现的阴沉之色,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醉”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溯源下
    因是月初,天上新月一弯,月光淡淡的,夜色尤为昏暗。
    四处沉寂,偶尔传来犬吠声,剩下的就是无边的幽静。
    站在李家墙外,任季勇带着几分好奇,低声问魏黑道:“师父,咱们这是要做什么”
    “有备无患罢了公子鲜少外宿,就算是亲戚家,也不好放他一个人。”魏黑一边拿出手中纸袋里的肉包子,一边回道。
    任季勇觉得纳罕,怎么是一个人呢,明明小满留在这边照看。
    他们三个,还有张义、赵同四个,今日跟着曹到李府,后被李鼎以留表弟喝酒为由,打发走。
    魏黑早年跟曹去南面,在扬州望凤庄见识过李鼎的手段,对他向来就比较提防。虽然表面上,不好违背表少爷的意思,众人都出了李府。
    魏黑却没有带人直接回曹府,打发张义、赵同回曹府报信,只说曹在这边吃酒,晚上不回去了;他自己个儿,则带着任叔勇、任季勇兄弟绕了李宅转了好几圈,将就近地形都摸熟,才就近寻了个馆子吃饭。
    等入了夜,魏黑将马骑寄放在饭馆那边,自己带着任叔勇与任季勇两个,没有骑马,徒步来到李宅。
    临出馆子前,魏黑还买了十多个肉包子。两兄弟还当他是晚饭没吃好,如今却见他拿出几只,塞了东西进去。
    任叔勇与任季勇就算先前不晓得缘故,这下也明白些,不由得有些愕然。这李家不是大爷的舅家么怎么这架势,倒像是龙潭虎岤,仇人家一般
    魏黑准备好,还没开始行动,就听到脚步声起。
    魏黑心下安静,带着任氏兄弟两个退避到胡同口。
    就听有人低声道:“方才过去的,可是魏爷”
    却是张义的声音。魏黑闪身出来,可不是张义,身边还跟着赵同。两人都换了玄青色衣服,在夜里看着甚不显眼。
    见到魏黑,张义很是高兴,说道:“老赵说得不错。魏爷果然在这头。”
    魏黑略带丝责备道:“你们怎么又折腾来了,没得添乱”
    张义腆着脸笑道:“虽说我们兄弟两个伸手差些,却也能望望风什么的。爷在里头,魏爷不放心,我们兄弟就放心了”
    这时,就听到墙里犬吠声起,随着就传来脚步声,而后是不耐烦地嘟囔声:“死狗。还让不让爷安生”
    墙外众人,皆收声,待听到脚步声渐远,魏黑才根据方才的犬吠声,往墙里扔了几个包子。
    少一时,便听到闷闷的“扑通声”。
    魏黑回过头,对张义、赵同低声道:“既是来了。你们便在外头守着,我们三个进去瞧瞧公子。若是公子还好,自不必说;若是想要算计公子,哼哼,先需问问老黑的钢刀”
    虽然众人不晓得魏黑为何会说这般话,但是也晓得他是自家大爷的心腹,如此作态,必是事出有因。
    张义与赵同两个应了,魏黑带着任家兄弟翻墙而入。
    曹“醉”了,曹终是“醉”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孙珏被香彤灌了一大壶酒,也是烂醉如泥地堆缩在那里,人事不省。
    李鼎瞧了两人地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香彤从袖子里抽出帕子,使劲地在手上蹭了。方才孙珏越喝越过分,拉了她的手直啃,沾了一下子口水。
    香彤厌恶地瞪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孙珏,对李鼎嗔怪道:“就这么个东西,也值得二爷大张旗鼓”
    李鼎指了指曹,道:“主客在这里呢爷叫你挑的丫头可都挑好了”
    见提起这个。香彤小脸一晒,道:“爷还好意思说这个就要颜色好的,还要爷没上过手的,这府里有几个奴婢寻了半晌,才找出两个来。爷还真是多情得紧。”
    李鼎正盘算着曹地事。哪里耐烦听这个,摆了摆手道:“磨叽什么还不快唤人来扶他们下去。香彤晓得李鼎的脾气。不敢再撒娇,喊了方才侍候倒酒的丫鬟,将孙珏与曹送到客房。
    待见到香彤挑出的那两个,李鼎不禁皱了皱眉,虽然看相貌也有几分颜色,但是一个体态略显肥硕,一个年龄不过十三、四,身量未足。
    他瞪了香彤一眼,面色有些寒,挥挥手打发人将这两个丫鬟带下去。
    香彤心中后悔万分,原以为是李鼎要自己收拢的,所以心中有了醋意,便挑了这两个上来。
    见李鼎恼,香彤忙道:“厨下郭三家的闺女妙云今年刚十五,颜色也正好呢,奴婢这就使人带来”
    李鼎摆摆手,道:“算了,叫枝仙、叶仙姐妹两个过来吧”
    香彤听了,差点讶然出声,这姊妹两个是李鼎新收房的,这两日都在李鼎房里侍候。
    李鼎想着两人就要收纳自己穿过的破鞋,明早自己再帮着侍婢讨个妾地名分,不由地笑出声来。
    待打发人去叫枝仙、叶仙姐妹后,香彤犹豫了一下,对李鼎道:“爷,这孙爷是个假正经,应是荤素不忌的;那位曹爷,可是有些坐怀不乱的模样。枝仙、叶仙姐妹颜色虽好,但……毕竟被爷破了身子,若是今晚没有入巷,那明儿早晨不就露馅了”
    李鼎听香彤说得也在理,犹豫了一会儿,道:“那就还是让先前那个小的上哼哼,那家伙向来自诩仁义,名声甚好呢。这回毁了姑娘的清白,看他如何应承,若是敢不认账,就要有人一死以证清白了”想到最后,李鼎尤为得意。
    香彤听着,心里暗惊,那个小姑娘才十四。最是本分不过。难道曹爷明日不收人,大爷这头就要下狠手……
    说话间,枝仙、叶仙姐妹已经到了。她们一个十七,一个十五,是春日同富察家订婚后,李宅新进的婢子。
    这次新采买的婢女中。她们颜色最好,所以香彤甚是防范,将两人安排地远远的,不叫李鼎瞧见。
    前几日,李鼎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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