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高一筹 作者:haitangshuwu
荒唐之人?否则这只有几面之缘的小小女子,怎么也会害怕荒唐事发生?
怎么可能?
转念一想,又释然。卫昔昭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什么都要防备。
“随你。”如果说不需以宫女自居,她恐怕会更加惶恐,还不如听之任之,萧晨逸允许之后又补充,“对外人只说你是奉太后之命来养心殿,不要抹杀了她册封你的恩典。”
“臣女遵旨。”
出宫之前,卫昔昭去了太后那里。太后已听说了方才的事,故作不快地道:“皇上竟和哀家抢起人来了,这可真是让人啼笑皆非。”随后就温声道,“在皇上面前的规矩大,他用的茶点又是需要格外用心准备的,你近日就先悉心学着,日后熟悉了,每隔三五日来哀家宫里坐坐就好了。”
卫昔昭自是感激不尽。
忙碌几日后,卫昔昭才慢慢习惯了养心殿的大小事宜,而大多时候,萧晨逸只是让她读读奏折,或是散漫闲谈几句,让她准备茶点的时候不过是疲惫之时,想尝尝不同于宫人的清茶。
卫昔昭却始终猜不透皇帝到底是何用意。若是为了拉拢人心,或是威胁父亲不可不全力效命,是完全没必要的,只要她在京城,卫府满门还不就等同于在皇帝手心里么?再者拉拢人心的事情太后已经全替皇帝做了,他没必要再做什么。
这样对于她的确是有了不少好处,思绪不知不觉就被分散许多,逐渐习惯了现状。而且她也实在不愿终日闷在府里,还如以往那般观看、介入府中争斗,如今众人都是对她千般的讨好万般的顺从,是谁都会乐得享有的 。
唯一的坏处,是在府中的时间少了一半,对府中动静不能及时知晓做出准备。
这日,卫昔昭回府的时间因为萧晨逸阴沉的脸色而推迟了。也不知是什么折子惹得萧晨逸生气了,他长久地看着那道折子,火气蔓延至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又使得大殿变成了冰窖一般。
可他整个人却是静止不动的。
这是让人不安的原因所在。
卫昔昭看着他清癯的轮廓、苍劲而瘦的手,竟没办法如太监一般惊恐不安。
让她真正害怕的事情,不在眼前,在柳城,所以平静。
只是觉得,细看皇帝,其实与寻常男子并无不同,只是他太过深沉难测,从而让人一见就生警惕不安。至于其他——她想是不是自己太过敬仰父亲的缘故,从而觉得两个中年男子其实不相上下。
这时候可真不该生出这些闲心,卫昔昭掐了掐自己的手,垂头看着脚尖。
后来,皇帝传了几个人觐见,卫昔昭才听出端倪,原来是大臣反对皇帝将皇陵修建在龙城。因为山高水远,派出人去难以控制。
萧晨逸却是不容反对,看那样子,谁不同意他就要砍掉谁的脑袋。
这样的态度,大臣的想法只好咽回肚里,顺从圣命。
闹来闹去的有什么用呢?卫昔昭深感无聊,生气的没必要生气,反对的从开始就不该反对。君臣之间也要斗,皇帝斗了这些年,也实在是不易。心里奇怪的,自然是皇帝为什么要把皇陵建在龙城。
萧晨逸在最后,才意识到大臣们对卫昔昭在这里很是不解,却也懒得解释,将人遣散,命人送卫昔昭回府 。
转过天来,上午,萧龙淇和许乐莹过来了。
因为公主驾临,卫昔昭前去正房相见。原是想如以往寒暄几句就回房,许乐莹却是不依,故作亲热地拉住她落座,说是要请教一件事。
萧龙淇无意听这些,起身笑道:“你们先说着话,我去府里别处转转,看看日后的燕王王妃、侧妃。”
众人施礼相送。
之后,许乐莹道:“近来竟听不到季青城的消息了,去季府打听,才知他竟不在府中,真是奇了。郡主可知他去了何处?”
卫昔昭面色转冷,“不知。”
“这一想啊……”许乐莹掩嘴笑起来,“太可笑了。原来叱咤龙城的侯爷,如今是不是一蹶不振,没脸见人了?”
许氏听不下去了,斥责道:“住嘴!你回府去吧!”
“姑姑,”许乐莹若无其事地撒娇,“我说的都是实情啊,方才所言只不过是街头巷尾议论中的皮毛,难听的我还没说呢。”
卫昔昭的笑竟如秋华悦目,“还有什么难听的?你不妨说说。”
卫昔昭这样说,许氏想阻止也是不能了。
许乐莹直言相告:“有说他自找倒霉,放着驸马不做,偏要做痴情种,真是天底下最最愚钝的人,以往是看错了他。也有人说,终究是他仗着父亲才有一时风光,又在龙城做过诸多不齿之事,圣上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发落了他。自然,也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说他是遇人不淑,被命格太硬的人方的,才到了如今这地步 。”
卫昔昭沉了片刻,才有笑问:“说完了?”
许乐莹坦然看向她,“暂时就听说了这些。”
“飞雨沉星,”卫昔昭吩咐道,“把这口没遮拦的给我拉到繁华市井去,掌嘴!”
许氏脸色一凛,张了张嘴,硬是把拦阻的话忍下了。
许乐莹刚要有所反应,已被飞雨径自拖出了门。
“卫昔昭,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官宦之家的闺秀!”许乐莹罕见地高声喊着,“你、你就不怕太后娘娘和圣上降罪于你么?”
会被责罚就不会这么做了,害怕也不会这么做。卫昔昭冷冷一笑,起身跟了出去,命人备轿相随。好久没惩罚过谁了,也没看过热闹了,是该给自己找些乐子了。
一行人找了个行人如织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飞雨抬腿轻踢,使得许乐莹跪在地上,对沉星道:“你来掌掴她,我力气没个轻重,别让小姐为难。”
“嗯!”沉星点头,卷了卷袖子,开始掌掴许乐莹。
许乐莹初时还哭喊不停,言语与在卫府大致相仿,后来便不敢再出声了。她越是说自己是兵部侍郎的孙女,驻足看热闹的人就越多。像是变成了任人耍笑、观看的一只猴子,丢尽了许家的脸面。
只是恨姑姑,她为什么不极力阻止?难道不知道自己说那些话是安乐公主授意的么?难道她不再想将卫昔昭置于死地了么?而之后,还能指望她帮着自己说话么?卫昔昭能受到惩戒么?
当街被羞辱的每时每刻,是她一辈子的耻辱,日后不论嫁入哪一家,谁不会介意此事?不需多想,她会成为京城的笑柄,不需几日,就没人会再议论卫昔昭,只会满口嗤笑她 。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双膝跪在地面的疼痛,她永世难忘。
她发誓,日后会不惜一切代价,洗清今日耻辱!
不知是如何回到卫府的。
萧龙淇自然已经知晓此事,见到卫昔昭,和声问道:“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不要气坏了身子还好。”
“让公主见笑了。”卫昔昭报以明媚笑容,“许乐莹口无遮拦,嗤笑原长平侯,若不加以惩戒,不知日后还会说出什么不成体统的话。公主也晓得,季青城身上牵扯太多,以讹传讹,大抵会让皇室都为之蒙羞,于是才有了自作主张之举。”
“卫夫人,您怎么看?”萧龙淇问许氏。
许氏敛去眼中不忍,视线从许乐莹脸上移开,笑道:“昔昭所言句句在理,臣妾深以为然。是家父疏于管教,才闹出了今日这等笑话,还望公主海涵。”
她能怎么说呢?她是卫府的主母,要维护卫家的脸面啊。况且,侄女那些话,实在是太难听了,难道就忘了季青城也是萧龙淇一心要嫁的人么?如果这番话传到皇上太后耳朵里,恐怕就不只是不轻不重地打一顿耳光了。
难不成侄女以为公主是真心交好?太天真了!公主要的是季青城,并非闺中好友。皇室中人,哪有心善的人?今日口口声声说你好,来日恐怕第一个将你除掉。
萧龙淇敛目思忖片刻,笑道:“我若是乐莹,今日就要感谢昔昭。”之后吩咐随行之人,“带她下去吧,这样子看着实在是不忍又气的慌。”
许氏心生寒意,自己猜想的果真不错,无奈的是恐怕许乐莹只会憎恶卫昔昭,却不会忘了这个惹祸的根源 。
萧龙淇走向卫昔昭,携了她的手落座,道:“看看你,近来病才好利落吧?今日竟又出了这等事,平白生了一场气。”
卫昔昭应道:“还好,劳公主挂怀。”
萧龙淇眨了眨眼,想起一事,道:“我与一位道人很是投缘,平日若是霉运不断,便会请他卜卦,寻找开解的法子,几次都是柳暗花明。你总这样,卫夫人和卫府上下也不会心安,不如卜卦开运?你且试试,若是不灵,只管找我。”之后笑得愈发娇柔,“快将你生辰八字给我,我午后就去为你走上一趟。”
卫昔昭却在想着此番的不对之处——怎么就那么巧,在许乐莹开口之际,萧龙淇去看卫昔晽与卫昔昀。事发后,对谁也不追究,只是让她卜卦开运。没道理对自己这样的……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吧?由此,她婉拒:“公主好意,昔昭心领了,只是……”
萧龙淇语气似是个撒娇的小孩子,“看你,方才不是说了,只是试试,不灵的话我此后再也不提此事,这样总可以了吧?”
“那就多谢公主了。”卫昔昭见推脱不过,命人取过纸笔墨来。
许氏脸色转为不安。先前找过算命先生,去过寺庙、道观找过卜卦灵验之人,萧龙淇是不是知晓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片刻后又平静下来,这事情也和方才一样,她坐视不管,之后见机行事就好。反正是与她无关的,做什么都不如不做。
卫昔昭书写的速度很快,甚至字迹有些潦草。
萧龙淇看得抿唇一笑,眼中闪过寒意。要利用的,就是卫昔昭生气之后失去冷静,如此才好成事。
午后,去养心殿的路上,卫昔昭遇到了萧龙渄。如今她在宫里完全可以自由来往各处,是以没有太监宫女在左右,只有飞雨随行 。
萧龙渄见状,停下脚步,飞快环顾左右,对她道:“正好,有人托我转交给你一样东西。”之后自袖中取出一个信封。
“这是——”卫昔昭接过,转手让飞雨收起来。
“有人从柳城送回的。”萧龙渄眨了眨眼。
“那是……”是关于他的近况么?
“是。”萧龙渄不难猜出,点头道。
卫昔昭现出惊喜的笑,随即又看向飞雨,真想即刻看看。
“也真难为你了。”萧龙渄抬手请她转向别处,“父皇正与重臣议事,不允人在眼前,你去了也是在殿外等着,我陪你走走吧。”
“也好。”卫昔昭想起一事,“萧先生……”因为宫中说话不便,也知道只要开个头,萧龙渄就能知晓自己言下之意,所以都是用的这样的言语。
“看你这样,是太后与你说了一二吧?我在龙城,多亏了姑姑。”萧龙渄说完话,才关切地看她一眼,“你还好吧?”
“还好。”卫昔昭感激地笑,又先一步道出他关心的,“昔晽也还好。”
萧龙渄笑着摇头,“她明明只比你小几个月,我却总觉得似是小了你几岁。”
也算是小了几岁吧?卫昔昭想,自己两世加加减减,可不就比卫昔晽的心智成熟许多?也可以说,是太多的不甘心使得她一夕间成长成熟起来的。
萧龙渄将话题转移到季青城那里:“他认定的,挚友,你,都不会变。别怕他忘了你,他不会。”
“我相信 。”卫昔昭落寞一笑,“只是后悔信他时已晚。”
“怎么说?”
“知晓他的为人时,已到了别离之时。”卫昔昭觉得说这些已是不该,也便收声。
萧龙渄听得有些感慨:“有些人,即便到了别离之时,恐怕也不会信我。”
“那是你待她太好了。”
“他待你更好。”
卫昔昭侧头,笑,“所以才晚了啊。”
“可你如今已尽了全力。”尽全力得到更多的皇恩,活得更好,青城在那里才能心安。萧龙渄是理解她如今所做的一切的。
“多谢王爷。”为他的理解,卫昔昭道谢。
“要谢也该谢你自己。”萧龙渄笑着走开去,“我先走一步。”
整个下午,卫昔昭表面平静,心里其实从一开始就坐立难安。只想快些离开,快些看到柳城来的信件,看看他的近况。
终于到了皇帝要用膳的时候,卫昔昭正要告退,太监通禀,萧龙淇求见。
来者不善。卫昔昭此时也真想看看,萧龙淇能利用自己的生辰八字做出什么文章来。
☆、第九十四章
萧龙淇施礼之后,眼角瞥过卫昔昭,欲言又止。
“讲。”萧晨逸不是有耐心的人。
“儿臣有下情回禀。”萧龙淇不敢再耽搁,拿出纸张,让太监呈给萧晨逸。
萧晨逸看过,沉吟问道:“这是谁的卦象?”
“是昔昭郡主的。”萧龙淇又翩然跪倒在地,“儿臣实在没有料到会是这般结果,从刘道士口中得知后心内惶惶不安,这才冒失前来。”
“命犯天煞,命格太硬,不吉之人。”萧晨逸缓声说出结果,又道,“这等人,实在是不该留在宫中,朕安危事小,太后凤体事大。”
萧龙淇眼中闪过欣喜,奇怪的是卫昔昭竟还能安安稳稳站在一旁。
萧晨逸问道:“此事太后可知晓了?”
萧龙淇回道:“皇祖母还不知晓,儿臣还没顾得上前去告知。”
“你是不敢告知吧?”萧晨逸忽然语声一沉。他曾有一段时间潜心道教,而太后却只信佛,对道教从来不以为然。他的女儿知道自己会对此深信不疑,却不知道另外一些事。
萧龙淇怯懦地不敢答话。
萧晨逸沉了脸,“这并非昔昭郡主的生辰八字,你让朕过目,究竟是何居心?”柳寒伊生下卫昔昭的日子、时辰,他如何能够不知?
萧龙淇面露骇然,思索片刻才定下神来,“这、这是昔昭郡主亲笔写给儿臣的啊。”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卫昔昭心绪不宁时,会出这种令人想不到的错。
卫昔昭这才出声道,亦是显得万般惊讶,“禀皇上,今日臣女的确是写过生辰八字交给安乐公主,却不知眼下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臣女忙中出错写错了?”
萧龙淇连忙又取出卫昔昭亲笔写的生辰八字,交给萧晨逸。
萧晨逸看后对卫昔昭道:“字迹甚是潦草,而你从来不是心性浮躁之人,今日却是为何?”
卫昔昭便一五一十地把许乐莹的事情一一讲述分明。对自己居心叵测的安乐公主,为什么要纵容?故意写错生辰八字,要的就是现在这一刻。末了,又歉然道:“应是当时心绪烦乱,书写时竟出了错,请皇上、公主降罪。”
“原来如此。”萧晨逸看向萧龙淇,“既然如此,此事朕只当不曾知晓。”随后命她和卫昔昭退下。
等人走了,萧晨逸又吩咐太监:“许兆谦家眷出言不逊,昔昭郡主既已惩戒,也就姑且放在一旁,朕只要你前去查明此事原由,查清安乐公主有没有参与其中。”
太监应声称是。
“将这八字再拿去给别人占卜,若有不同说法,刘道士,就不要留着了。”
太监躬身接过,快步出门,想着安乐公主这次怕是惹祸上身了。刘道士若是作假而被处死,那么去找他的安乐公主,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么?
萧晨逸想到那潦草的字迹,眼中闪过狐疑,卫昔昭是真的忙中出错,还是刻意为之呢?
——
许太夫人满是不解地看着许氏,“你想在卫府站稳脚跟,让卫玄默对你改观,我一百个赞成。可你为了取悦他,就要坐看许府出丑么?难不成真如常言所说,嫁出去的儿女便是泼出去的水了?”
“若不如此,许府还是会出丑,且要搭上我的脸面。”许氏苦笑着,“娘,如今不比以往了,我若还如以往只顾着娘家,那么只怕还是会处处碰壁,一生都不会再有什么指望了。”
“乐莹现在是记下你与卫昔昭的仇了。”许太夫人想了想,依然很是犯愁,“她以后嫁个寻常人也就罢了,若是如愿登上高枝,我日后怕是要看着你被她刁难,夹在她和卫昔昭之间左右为难了。”
“所以……”许氏苦笑,“我还是对眼前这位郡主好一些吧。”
“你真是变了,变得我都看不清你的心思了。”许太夫人有些怅然,“原来以为,安乐公主主动找到你,你少不得会帮她除掉卫昔昭的。”
“我只是明白,除掉卫昔昭之后,我的夫君只会恨我。既然嫁了他,恨他也只是一时而不能一世,那就还是按照他的心意帮他打理内宅吧。”
许太夫人是提醒女儿,也是怨恨女婿,“可他到如今,还是让卫昔昭主持中馈。”
许氏叹息,“如今这样也好。”
“真的不恨卫昔昭,只想和她修好?”许太夫人问道。
“我只能这样。”许氏面容转为阴冷,“况且,我真正恨的,是令我小产的人,我迟早会一雪前仇。而若不能坐牢主母的位子,我又从何处下手报复?”
——
回府途中,卫昔昭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了那封信笺。
是睡梦中的他的画像。
她自是没有忽略他手腕上缠着的吊坠。
除此之外,再无只言片语。
她看出其中深意,心头一暖,又在突然间急切起来。
多想去看看他。
回到玲珑阁,飞雨道:“方才奴婢看到了莫公子,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去问问他是来见谁的。”
“是。”
得到的答案,是莫兆言去过卫昔昀房里,和大姨娘、卫昔昀说了一会子话。
卫昔昭不由冷笑。那对母女,知道府中有太后的眼线,知道没人会在卫昔昀出嫁前为难她们,大抵是因此有恃无恐了吧。他们仍然能聚在一起,说明已将先前诸事放下,目前想必是为着共同的目的而共同谋划。
对于现在的卫昔昭来说,这些已经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微一思忖吩咐下去:莫兆言再前来,任何人不得放他进府门,谁敢违命,必当重罚。
这晚,卫昔晧前来玲珑阁求见,卫昔昭意外之余,命人将他请进来。
卫昔晧今日一袭玄青色锦袍,衬得面如冠玉。他眉宇间有几分与卫玄默相似,这也是如今的卫昔昭对他生出亲切感的由来。他素来沉默寡言,被卫昔晽称为书呆子,今日主动前来真是从未有过的事。落座后,卫昔晧开门见山:“不瞒大姐,我是有事要求你成全。”
卫昔昭笑道:“那就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今日出门闲逛,看到了一幅字画,甚是喜欢,怎奈十分昂贵……”卫昔晧迟疑片刻,“和昔晴说过之后,才知大姐也很喜欢那位名家,就想请大姐明日前去看看,大姐若是喜欢将字画拿回府中,我不时看上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话说得很周到。卫昔昭应道:“明日让沉星随你前去,将字画带回府中就是了。你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
卫昔晧面上一喜,“多谢大姐。”
卫昔昭笑着端茶送客。这位二少爷的眼光,从来只在文墨学问之中打转儿,不似卫昔晙,从来只在女孩身上打转儿,怎么会不爽快成全。
卫昔晧出门后又去了卫昔晴房里。
“大姐是不是答应了?”卫昔晴虽是询问,神色却是确定无疑的样子。
“是。”卫昔晧笑着点头,“果然不出你所料。”
卫昔晴神色笃定地道:“大姐虽然和二姨娘有些过节,可那是内宅的事,说不上谁对谁错的。你也不想想,大姐何时难为过你我?你方才还不愿去,险些就错失了字画吧?”
卫昔晧要求的不多:“我只盼着大姐能不时借给我看看就好了。”
送他出门的时候,卫昔晴意味深长地道:“哥,闲时即便无事,也不妨多去大姐房里走动走动。大姐的心地不坏,你不要被别人的闲言碎语蒙了眼看不清楚。”
“我心里都有数。”卫昔晧回了不清不楚的一句就走了。
第二日一早,沉星就将字画带回了府中。
卫昔昭看了看,果然如卫昔晧所言,随手放下,又拿起来,去了卫昔晧房里,进门也是开门见山,“这字画就由你保管吧。”
卫昔晧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喜,面上现出了喜色,“真的?”
“自然,我还会哄你不成?”卫昔昭的笑意愈发柔和。
“多谢、多谢大姐。”卫昔晧连声道谢,这实在是在他意料之外。
“我房里的字画不少,你若是想看,得了闲就过去看看。”卫昔昭说完也不再逗留,“不耽搁你了。”
卫昔晧出门相送时,低声道:“大姐待我如此,这一时间真是,真是……”犹豫着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就算是为了父亲,我也该事事处处让你如愿的。”卫昔昭笑着让他止步,“快回去温书吧。”
卫昔晧郑重点头,回房的步履分外轻快。
卫昔昭转头看向莲花畔,不由想起了沫叶。沫叶已经是为人母的人了,膝下已有一个女儿。难产时落下了病根,至今仍是虚弱得很,常常连地也下不得。卫昔晙不看重她,也不看重她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因为他这态度,那个孩子一直被人们漠视,平日里提都不提。
如此光景,也是一个女人的一辈子。
怪谁呢?沫叶或许愚钝,可卫昔昀该不该为此负责?
卫昔昭想,自己一定要引以为戒,不要让身边丫鬟步沫叶的后尘。她会让她们嫁给踏实安稳的男子,过踏实安稳的日子。
——
连续几日,莫兆言命贴身小厮到卫府帮自己传话,请卫昔昭到海天楼一聚。只有如此,因为他无法再踏入卫府一步。
今日是第五日了,卫昔昭终于答应前来。
莫兆言在雅间来回地踱着步子。自从离开龙城再到如今,他已等了太久,已经濒临失去耐心。
离开龙城之前,在卫府发生的事,他总是觉得自己被卫昔昭算计了的猜测是没错的,却又不愿意相信。他对她是一番真心,她不该那么对他。曾试着为她开脱,试着说服自己那只是巧合,却是怎么也找不出开脱的借口。
房门被人推开,他的思绪被打断。
卫昔昭神色冷淡地走进来,身后跟着飞雨。
莫兆言笑着请卫昔昭落座,随后吩咐小二上酒菜。
卫昔昭由着他忙碌,等他坐下之后才问道:“公子这几日倒是清闲得很,怎么,不忙着让令尊弹劾家父了?”
莫兆言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你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什么事想瞒也瞒不过你。”之后又解释,“其实弹劾卫尚书是为了针对旁人,你不会看不透这一点,不会因此记恨我吧?”
卫昔昭反问道:“所谓旁人是指谁?季青城么?”
“若是呢?”
卫昔昭无辜地笑,“那记恨你就没错了。”
“他风光无限时,我自认比不得他,也认了。而如今他都不见踪影了,谁都不知他去了何处,你这又是何苦来呢?”莫兆言不甘地看着她,“我究竟比他差了什么?你为何不论如何也不肯面对我的一番情意呢?”
“你为何要跟他比?”卫昔昭很是不解地看着他,“青城与你,我从来不曾放在一处比较过高低。”
不是没有可比性,是他根本没有和季青城比较的资格。
莫兆言过了片刻才听出她言下之意。从来不觉她是刻薄之人,可此时,却是伤人至极。他的脸色慢慢泛出恼怒的红晕。
卫昔昭却报以一笑。
“不论你如何看重他,如何一往情深,又能落得什么结果?”莫兆言冷笑着,“他是被皇上亲口下旨削去侯爵,此生再无重得荣华的机会了。若非如此,他怎么会不见踪影?我劝你一句,还是务实一些为好。”
“原来的你岂非也是如此?”卫昔昭轻而易举戳到他的痛处,“再者,你并未夺取他曾经的荣华,至今仍是一文不名,又何苦嗤笑他人。他再不济,威风八面时,也不曾为难过你。”
莫兆言被这些话刺痛了,用了些功夫,才平静地道:“我自然已有打算,定将逐步取得功名。你也别再沉湎于昨日事了,看看眼前,为自己做出打算才好。”
“我如今很好,你看不出么?”卫昔昭问他,“你不是又要提及亲事吧?”
“我每日都在想着盼着与你相濡以沫,求亲不也是在情理之中么?”
“我已是郡主,若是嫁了你,岂不是要被人笑话?”卫昔昭刻意激怒他,“家父又是不与言官同路之人,如今怕是还在为之前被弹劾恼火不已。这件事还是别再提了,绝不可能让你如愿的。”
“卫尚书不会看不清家父真正要针对的是谁。再者,我也不是要你即刻答应,只是要你知道我的心意,要你给我个盼头。你又何苦说这样伤人的话?”
“伤人?”卫昔昭笑了,再怎么伤害,也不及他前世的分毫,“伤人也是你咎由自取,是你找的我,不是我请你前来的。”
莫兆言勉强笑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些,尝尝这里的酒菜吧。”
“不了,若无别的话,我先走一步。”卫昔昭起身要走。
莫兆言拦住了她,闻言劝道:“好歹吃几口。”
“不。”卫昔昭的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目光扫过满桌酒菜,自是知道一口也不能吃,吃了怕是就不能走着出这道门了。有些伎俩,有些人在没有得逞之前,是会一次又一次的故技重施。
“你是猜测酒菜中有毒不成?”莫兆言的语气转为阴沉,“即便是有毒,也是效法你当初所为。”
“听你这话音儿,我是不想吃也得吃了?”卫昔昭不忙不忙地问道,“你今日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想让你答应我。”莫兆言目光掠过她身上的衣饰,“若不答应,我只好强人所难,留下郡主一两样贴身之物。”
卫昔昭冷笑出声,“竟是胜券在握的样子,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莫兆言看向门外,刚要出声唤人,卫昔昭身后那名丫鬟已迅速出手,将他一掌打得跌坐回椅子上,手上多了一把匕首,贴着他的颈项,道:“想死的话,你就出声喊人。”
莫兆言自心底觉得恐惧,看向卫昔昭,又多了几分寒意。她竟是有备而来,若非有个好身手的丫鬟,她恐怕是如何也不会赴约的吧?
“这酒菜之中,下了什么药?”卫昔昭问道,见他不想回答,索性倒了一杯酒,“你不说的话,我就要让你自食其果了。”
莫兆言不敢再沉默,道:“是、是蒙汗|药而已。”
“是蒙汗|药,而已。”卫昔昭讽刺地笑起来,“看来你是觉得对我太心慈手软了,就如我此时也是这样觉得。”
莫兆言不懂,“何出此言?”
“你当我不知道么?”卫昔昭趋近他,笑意一点点退去,眼中潋滟着寒芒,“你离开卫府之前,去我房里那夜,是与卫昔昀联手要害我失去清白,只是你在最后关头反悔了而已。我也知道,今日你不会再反悔,可我也不会给你得逞的机会。”
莫兆言听得脸色发白。
卫昔昭语声更冷、更加不屑:“你又知不知道,我自开始与你来往便对你厌恶至极?我敷衍着耐着性子与你屡次往来,是指望你能改掉贪图荣华富贵、趋炎附势的本性,想不那么厌恶你,可你不但没改,反倒变本加厉了。”
莫兆言低声道,“可我所做一切只是想得到你的真心。”而心里,对她一些话很是不解,不明白她为何会自开始便厌恶自己。厌恶,那是多让人自卑的词语。
卫昔昭诘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奢望得到我的真心?又有什么资格在季府危难之时落井下石针对季青城?你如果不是曾在卫府居住,景王怎么会和你联手?你只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你知道么?”语声一顿,目光更冷,“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不要让我再记起你丑恶的嘴脸,请你成全我,我只说这一次。”
莫兆言哑声问道:“为什么?你为何这般对我,为何说这样伤人的话?”
为了前世的自己,为了今生的意中人。可是为什么要告诉他呢?卫昔昭闭了闭眼,漠然道:“命里注定了今日。”随后与飞雨一起离去。
他会后悔,后悔曾经为她所做的一切,会痛恨,痛恨她所有言行,知道开始厌恶她、厌恶自己。
那样最好。
只有亲身经历过从恨一个人到厌恶一个人的滋味,才会明白那是多煎熬的一件事。
让他经历过这一切,才算是真正报复了他。
如果他不曾试图伤害季青城,她也许会一再推迟、忍下今日每字每句。
可他那样做了。
贬低、伤害她,她可以忍受。贬低、伤害季青城,是她没办法容忍的事。
原来她也是如此,能将意中人看得比自己还重。
进养心殿的时候,恰逢萧龙淇哭着走了出来。
萧龙淇动作慌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随后,目光含着怨毒投向卫昔昭。
卫昔昭却因此心生愉悦,皇帝使得这个从来隐藏心绪的人不能控制自己,意味着什么?不外乎是知晓了这位公主私下里做的手脚,且斥责了一番。这能让她看清萧龙淇有没有威胁,以及皇帝的态度。
想了解皇帝,也只有通过这些细节去了解。
殿内的皇帝却并未将萧龙淇的眼泪放在心上,甚至眉宇间隐有些许愉悦,对卫昔昭道:“明日朕要微服出巡些时日,由龙洛监国。你也可以轻松些时日了。”
卫昔昭嘴里应付着,心头却是一动。监国的是萧龙洛而非萧龙渄,看来皇帝最是看重萧龙洛。这对于太多的她在乎的人来说,都不是好事。如果以后继承大统的是萧龙洛……真是不堪设想的局面。
皇帝离开京城之后,太后就去了护国寺暂住,为皇帝、大周祈福。由此,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卫昔昭乐于每日学习骑术,偶尔与飞雨一同离府游玩。
卫昔晽忍了这许久的火气,终于不再压抑在心底了,只是如今却不会再如以往那样直来直去,选择了绕着圈子算计卫昔昀。
在卫昔晴相助下,她把卫昔昀骗出了府。
☆、第九十五章
卫昔晴对卫昔昀说,萧龙渄这几日都在海天楼,她无意中遇见过一次,萧龙渄让她传话,说她若是得空,就去酒楼相见。
卫昔昀虽然有些怀疑,可是卫昔晴从来言行谨慎,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也就动身去往海天楼。
这次回府之后,大姨娘一直是寸步不离卫昔昀左右,知道她出门,自是尾随前去。
卫昔昀到了海天楼,莺儿燕儿已在等候。两人笑盈盈的一左一右“请”卫昔昀随她们进到酒楼一个雅间。
卫昔昀已经明白过来,是卫昔晽要找自己。可身边的丫鬟是可有可无的摆设,根本不会阻止莺儿燕儿,由此她也只得任由摆布。
卫昔晽冷着脸坐在雅间内。
“三妹。”卫昔昀语声怯怯地开口。
卫昔晽撇撇嘴,不屑斥道:“谁与你是姐妹!姐妹又怎么会做得出这种事情!”
卫昔昀无力辩解:“三妹,我、我也是不得已啊。”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倒是有人逼着你前去求太后了?”卫昔晽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别再说什么了,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如今要你前来,只是将话挑明,你还是趁早找个由头使得燕王退婚吧,总比日后死在我手里要好。”
“三妹,我只是找个落脚之处而已,不会争什么的。”卫昔昀缓缓跪了下去,“你不是不知道,我若不这样做,怕是一生都要流落在外面,弄不好,大姐怕是会杀了我的。你不知道我在外面过的是什么日子……”
“都是你咎由自取,休得将大姐扯出来!”卫昔晽说到此时,愈发生气,“那次大姐要发落你的时候,难为我还曾为你求情,甚至和大姐一度闹得不快。可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今日能不声不响地就做了燕王侧妃,哪日岂不是要将我除掉坐到王妃的位子!”
卫昔昀连声保证:“不会的,三妹,我不会的,你信我这一次。”
“我不是要听你这些话。”卫昔晽没兴趣再听下去,“你给我个交代才是最要紧的,此时就开始想想,是称病还是找个别的借口使得出嫁之事黄掉。”
卫昔昀落下泪来,泣道:“三妹,不行啊,我如果不嫁入燕王府,会被杀掉的。”
卫昔晽被气得不轻,“胡说八道!谁会杀你?”
“真的,是真的。”卫昔昀的泪水落得更凶了。
卫昔晽不由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话音未落,大姨娘冲进门来,看到跪在地上的卫昔昀,走过去就是一耳光,“没用的东西!竟看不出是旁人骗你前来。”
卫昔晽看得睁大了眼睛。
“还不快回府去!”大姨娘反手又是一耳光。
卫昔昀毫无反应,竟似已被打得习惯了。
卫昔晽瞠目结舌:“你、你、你怎么动不动就打她?”
“我打了又怎样?”大姨娘转而看向卫昔晽,笑容漾出来,“她若再如以往一般不成气候,我就打死她。三小姐不忍下手,我帮你就是。”
卫昔晽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三小姐如今在想什么,我猜得出,随你如何,我不会阻拦你。”大姨娘又瞥了卫昔昀一眼,“她哪日死了,你记得给她收尸就好。”
这母女二人,如今竟变成了这样,实在是卫昔晽没有料到的事。
“还挺在这里做什么,我让你回府,你没听到么?!”大姨娘抬脚踹在了卫昔昀肩头。
卫昔昀倒在地上,站起身来,木然地拂去身上尘土,又缓慢地拭去嘴角的鲜血,凄然笑了一下,对卫昔晽深施一礼,“三妹,我先回府了。”
卫昔晽张了张嘴,终是没有阻拦。
大姨娘随之离去。
卫昔晽呆坐半晌,竟不知日后该怎么做了。照现在看来,卫昔昀是在大姨娘逼迫之下,才拼死找到太后祈求恩典。往日里那个曾经连长姐都不放在眼里的二小姐,已经死去,如今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还要必要对这个一个人处处防范么?还需要害怕她以后会勾引萧龙渄和自己争宠么?
回去后,她去找三姨娘,说了这些事。
三姨娘思忖半晌,转而去往玲珑阁,找卫昔昭。
等了些时候,卫昔昭才回来了,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这几日,她心境平静开朗了一些。
三姨娘就把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卫昔昭。
卫昔昭问道:“姨娘是拿捏不准怎么回事了么?”顿了一顿,又问,“昔晽是不是因此有些同情二小姐了?”
“是啊。”三姨娘扶额,很是头疼的样子,“妾身怕的是这是那对母女做的一场戏,昔晽却一如当初,认定了全是大姨娘的主意。如果妾身的怀疑成真,如果昔晽总是这样优柔寡断的……唉!前景堪忧啊。”
卫昔昭自然知道三姨娘的来意,微笑回道:“姨娘无法说服昔晽,无法让昔晽出手使得二小姐不能出嫁,我这个局外人,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其中轻重,昔晽大抵比谁都清楚,却始终还是顾念着儿时姐妹情谊,我如果劝说她出手,怕是还会惹得她以为我心狠手辣。”
三姨娘沉吟良久,目光复杂地看着卫昔昭。
“姨娘是觉得我待昔晽不似以往了,我知道。”卫昔昭苦
重生之嫡高一筹第2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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