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重生 作者:rouwenwu
陶夫人说,“其实他打算杀了我的,就在这个岛上。他倾尽剩余的所有为我投了保险。云朵女士,他要重施故技,以求为公司注入资金,东山再起。”
云朵厌恶道:“是你唆使他拿我的命来骗保的?我真没想到,竟是死在你的手上!”
“如果他真爱你,如果他有点责任感和法律意识,如果他还是个人,纵使有一百个我去唆使,他也不会这么做。恨自己的眼光吧。”
云朵气得打颤,陶夫人笑道:“你很不幸。我同情你,但绝不会心软。我维护的只有雪芝。她发现陶琏父母之死的真相,因此招致杀身之祸。当我接到她邮寄来的磁带和日记的时候,就明白她陷入危险。我赶到香休岛,她已经失踪。茫茫人海,寻不到她。我知道她一定是被陶琏杀害了。
我要报仇。只有这一个念头。但是单纯地杀了陶琏,不解气。我要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死去。让他在死前不得不去面对他的罪恶。
我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女人。这是我报复的本钱。我变卖所有家产,抛弃一切,接近并诱惑了陶琏。那时候,他的公司资金周转不灵,急需用钱。借钱不果后,我在床上劝他,为何不把你家里的黄脸婆给干掉呢?用她来换取一笔不菲的保金。他同意了。于是云朵女士,你死了。
你死后,我嫁给了他,更加接近他,也就更方便我去报复。算起来快十年了,我用这不短的时间,耐着性子和他周旋,为他出谋划策,将他的公司捧到最高点,在他最为志得意满的时候,我只需和别的公司来个小串通,出卖一些核心机密,他就完了。不仅完了,还欠下巨额债务,甚至因为税务进过警局。在圈内,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是被嘲笑的对象。他要忍受一落千丈的痛苦,从天堂到了地狱。我就是要他好好品尝一下千万富翁变身穷光蛋的滋味。这恐怕比杀了他都令他难受。
这还不行,十年间只做这点事情,太少。我用尽各种偏方,逐步让陶琏成了‘太监’。他没有生育能力,留不下后代了。作为妻子,我当然知道他渴望有个孩子,因为他童年有过家庭变故的阴影。他不止一次跟我说,希望有个孩子继承他的血脉,有个忠诚的老婆为他顾家,他不要当他父亲那样的人,要让家庭和满。他真心渴盼孩子,那么他的愿望,我都要变成绝望。
当一生注定无子的他又从事业的巅峰重重跌下后,我猜到他会再起歹念,用我死后的保金来当他的本钱。他带我回香休岛的时候,我就明白这点。但是他料不到,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个岛上,结果了他。”
“于是你故意跌下高崖装死。”许乐之问道,“你水性很好啊。”
“而且我还知道高崖下的机关。陶琏的一切都被我打探清楚了,近十年的夫妻,云朵女士都没这么长的时间吧?”陶夫人戏谑着,云朵脸色铁青。
“你认识她吗?”齐姝琴喊那小女灵现身。
陶夫人说:“不认得。”
小女灵重重拨开头发,肿胀而惨白的脸上露出愤怒。
“你是谁?”陶夫人问。
“高二的时候,陶琏追求我。那天周五放学后……他骗我到岛上来……他试图对我那个……我拒绝,他恼羞成怒,推我一把……楼梯刚好塌了木板,我跌下来,摔死了。”她沙哑道,“陶琏心虚,不敢承担责任。趁着夜色,利用秘道抛尸。而你……封印了我……你……还有一个……”她看着齐姝琴,断续地说,“还有一个人……就是她。”
岑曼丽恍然大悟,“原来那晚她进来咱们房间,说的‘还有一个’不是指鬼,而是指人啊。”
“你们本来可以同仇敌忾。”齐姝琴遗憾道,“你的确不认识她。她的样子你并不知道。因为你见到的是她的遗骨。”
陶夫人哦了声,“我知道了。洞|岤里唱歌的那个吧。可惜我没见过你的脸。当年我灌醉陶琏,从他口中打探出秘道和开启方式后,便找了个机会上岛查看。在通道最靠近海面的一个高台上,我发现了两具遗骨。通过手腕上的饰物,我认出了雪芝的骸骨。我收敛了她的遗体,带走安葬。另一具我就请高明的术士封印了。”
“为什么封印?她也是为陶琏所杀。你们有共同的仇人啊!”董霄不解。
陶夫人冷笑,“我进秘道的时候,一直听见歌声。为了雪芝,我不怕。但我凭着雪芝的记述,明白这个歌声的主人就是那个吓得雪芝几个月都不得安宁的怪物!我管她怎么死的呢,吓唬了雪芝,就活该被封住吧。”
“但你没封住院子里的入口,让她有了出头之日。”顾维庭说。
“两个封印是两大笔钱。我可没那么多钱了。”陶夫人的理由让大家哭笑不得:原来这个为了复仇而不择手段的人,其实还是个对金钱斤斤计较的平凡人啊。
“她不是吓唬祝雪芝,只是作为孤魂的她无法回乡,这种被禁锢岛上的折磨让她灵体受损,神智不清。只能用歌声向周围的人求助,或者是倾诉。分发习题纸也是她和外界沟通的方式之一。夜歌宾馆长期闹鬼,其实都是她的求救。”齐姝琴道。不过陶夫人的神色已表明她不在乎理由。
顾维庭说,“你自己跳下去,凭借良好的水性和对机关的了如指掌,打开高崖的开关,顺水进入洞|岤,游到高台处。又买通宾馆的清洁工,扮作清洁工的样子,利用秘道开始不分昼夜地自由出入夜歌宾馆,逐层分发打印纸。你试图臭陶琏的名声,也是在吓唬他吧?”
“他果然心虚。”陶夫人淡定,“台风夜,我从秘道钻出来喊他的名字,看他吓得。”
“后来你又放出杀手锏,当年祝雪芝寄给你的磁带,你通过广播公诸于众。童年阴影的重现,大家的议论纷纷,让心灵脆弱的陶琏再也承受不住。”顾维庭说,“当然,你也进行了一些制作。捏着嗓子说了最后那段恐吓的话,试图击溃陶琏的心理防线。”
“在我们下到秘道后,”苏吉忙说,“你又声东击西,引走我们留下的看守,然后你跑回来吓得陶琏跳楼自尽,或者说就是你推他下去的。同时还嫁祸他人。”说到这里,他纳闷地望天,“齐宇乾怎么跑出来的?”
“曼丽看到她了,”董霄指着陶夫人说,“我和裴清浅接到通知后就去追她。后来追丢了,回来后就无可挽回。抱歉,组长。”他愧疚道。
齐姝琴脸色的确不善,声音倒是温和,“这不是你的问题。我心中有数。”
“你们说什么我不懂。反正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别的就不在乎了。”陶夫人坦然。
“你倒是和盘托出,真性情啊。”云朵讽刺。
陶夫人说:“我爱雪芝,为她报仇,有什么不敢说的呢?无论谁问我,便是警察,我也会说。何况我犯罪了吗?陶琏自己心虚,崩溃而跳楼。与我有何干系?难道装死也是罪过?我又不是用装死来骗取物质利益。下封印?警察会信这种事情吗?乱发打印纸?那撑死算恶作剧。我溜进广播室却没偷东西,也没损坏人家的财产吧?”她最终冷笑,“我犯罪了吗?”
董霄握拳,却说不出什么。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齐组长。”
齐姝琴回头,“简右使。”
来者竟是简薇。
“陆郎中要我给你们带话,立刻回冥府。至于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你是首都区的,怎么跑这里来了?陶琏的灵不是你负责的吧?”云朵冷道。
简薇说:“陶琏的灵籍注册在首都区,如今客死外乡,我们得和这里的引领使配合引灵。”
“这里有个十几年的孤魂——”云朵拉过小女灵,“徘徊在被害之地,无依无靠。你们引灵部可真是‘认真负责’。”
简薇眼都不带眨巴的,“那会儿我还没来冥府,这责任不该安在我头上吧?”
又说:“她的灵籍也不在首都区管辖范围内。我会通知负责这里的同事。另外——”
她从兜里取出一只小瓶,对齐姝琴道:“这里的事情,黄泉大都知道了。云副组长被阳间人认出,已违反冥府保密法。缉尚书让我带来这个,给她——”看向陶夫人,“服下。”
“浓度百分之二的孟婆汤?”裴清浅笑了,“好福气。陶夫人,喝了它,你就可以忘掉很多。我想忘都不被允许呢。”
简薇拔开瓶塞——灵多势众,他们不惧陶夫人逃跑。
“包括雪芝?”陶夫人问。
“大概吧。可至少你还活着,活得很好。”裴清浅在她耳边笑道,“最后再缅怀一下她吧。”
她松开手,简薇走上来,陶夫人的手从保洁服后拿出来,一把匕首晃过,董霄和顾维庭都没能及时拦住,齐姝琴一声“住手”出口的同时,匕首插入陶夫人的心口。
她摇摇晃晃地倒下——裴清浅往边上一挪,腾出地方。
“忘记她……活着。我……”她艰难地说,“只想记着她死去。”
齐姝琴一行离开香休岛的时候,已是退潮时间。
水落石出。
39
39、第三十八章 晴天霹雳
齐宇乾走进书房的时候,小妹齐柳笛正蹲在书柜前整理,而齐念佛的脸色一如窗外——雨云密布,天地黑压,大风卷起,充作了雨的头。
“爸。”他心知闯了大祸,虽然不想在小妹面前跌面子,但为了避免捶楚之痛,还是低声下气道,“我回来了。”
齐念佛靠着椅子背,捏了一封信,正点着桌面,发出微乎其微的哒哒声。他凝望那封信,半天不发一言。
齐宇乾心里发毛,“爸,我……我回来了。”
哒哒声停了。
齐念佛抬眼看他,齐宇乾已道,“您别生气。气坏身子不好。为了妹妹,您已经白了头发,阖家上下看了都心酸。如果再为我操劳,您让我怎么忍心。”
齐念佛要开口,齐宇乾又道:“爸,您先听我说好吧。”
齐念佛一言不发,齐宇乾松口气,“这回的任务,您同意了。出远门也是您批准的。一路上各种花销都在限额之内,绝对没给家里浪费一分钱。至于任务本身,我去宾馆仔细看了,那里根本就没有鬼的。倒是有一些恶作剧,也死了人,但并不是鬼怪作祟,而是人为和自杀。既然与妖鬼无关,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齐念佛面无表情,齐宇乾也不知深浅,只说:“至于后来的变故……爸,我临时接受了陶琏先生的委托,自然得尽职尽责。可咱们毕竟不是全天候保镖,我回房休息也是正常的吧?可就在这短短的功夫里,陶先生因为自己的心理问题,跳楼自尽。他不是妖鬼所害,是自己非要死,这能赖我吗?还有宾馆,那里没鬼,就是员工不满宾馆待遇而搞鬼罢了。”
齐念佛依旧一言不发,齐宇乾更加不安,“爸……”他端详父亲的神色,知道赖不过,硬着头皮道,“至于警察带走我,是因为我听了动静,立刻跑过去。因为是第一时间到达,所以才让警察误会。我本想息事宁人,但他们不知我的身份,粗暴无礼,我与他们争执,这才闹到……哎……拘留的地步——让您动用家族的力量带我出来,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是,”他强调,“问题的原因并不在我。任何人若是被警察无端怀疑并粗暴对待,都会生气。这是警方欺软怕硬,您应该让他们的上司将这种渣子清除出警队!”
哒——
信的一角敲在桌面上。
“编,你继续编。”齐念佛冷道。
齐宇乾手足冰冷,“爸,爸爸,爸……我,我我,我没有……”
“过来。”齐念佛指指身边的地板,齐宇乾不敢违抗,拖着步子过去。
“跪下。”齐念佛轻描淡写。齐宇乾脸色一白,好歹他是名正言顺的齐家继承人,而且——他乜了齐柳笛一眼,对方背对父兄,依旧整理文件,头也不回。齐念佛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想更丢人吗?”
齐宇乾听懂,若是不服从,恐怕会当着小妹的面更难堪。
他深恨着父亲,但也只好跪到齐念佛身旁。齐念佛很快偏过身子,在齐宇乾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搧过去,脆亮的一声,让齐柳笛整理文件的双手停了停。
齐宇乾的脑袋偏向一旁,额角撞了桌子,痛得两眼发花。低着头,恨不得让脑袋钻入胸膛以躲避即将到来的责骂和羞辱。
“你以为——”齐念佛的声音若三九寒冰,“我不知道你在香休岛上都干了哪些好事吗?!”
将信拍到桌上——齐宇乾颤了下,偷眼去瞄,又让齐念佛一巴掌搧到另一边去,“你可真是长能耐了。撒谎竟然都不脸红!夜歌宾馆真的没鬼?一个分发习题纸、对外求救的少女孤魂是怎么回事?陶琏跳楼前,你当真是在自己房间休息?不是因为屡次无礼待人、夜闯女子房间、随便掀人家姑娘的面纱大耍流氓,而让人家摆了一道吗?!你出现在自杀现场倒是凑巧,可警方真有粗暴对你?还是你四处嚷嚷,恐怕全天下人都不知道齐家出了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家伙!”
又是一巴掌过去,齐宇乾两颊通红,心中惶恐,既有对责罚的恐惧,又有不解——父亲是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那封信是什么?他还想偷瞄,齐念佛又给一巴掌,“想什么呢?!继续编瞎话糊弄你老子我吧?!”
“爸!”齐宇乾争辩道,“我没有对女性无礼!”
“是不是深更半夜随便闯入人家屋子了?”
“我那是为了追杀女鬼!”
“你刚刚不是说——”齐念佛森然,“夜歌宾馆没鬼吗?”
齐宇乾哑然,他看到齐柳笛肩膀耸动,似乎在笑,不禁羞愤交加。齐念佛道:“还继续编吗?”
齐宇乾不知如何圆谎,齐念佛已说:“让你出去历练一次,就这个结果。玄黄界哪家的接班人出去历练都没你这么糟糕……你太让我失望了!”
齐宇乾不敢吱声,齐念佛道:“任务失败,无礼待人,对女子轻薄,和警方冲突还被拘留,最后是对着我——你的父亲,你的掌门,谎话连篇!太让我生气了!家法是怎么定的,你心里清楚。自己去领吧。”
齐宇乾心中一凉,知道父亲要他“去”的地方,就是齐家古老家法的执行地,那里终年阴暗潮湿,每一粒灰尘都泛着血腥,闭目静心,似乎就能听到惨嚎。他不由哆嗦,“夜歌宾馆的确有鬼,我没抓住是我的不对,但这个女鬼也没对宾馆造成严重危害,我们可以不逮她的!还有,对女性无礼的事情,爸爸,您要相信我,我的确没做啊!”
“深更半夜的事,你说是为了逮捕女灵,也就罢了!”齐念佛怒气又来了,他痛恨儿女顶撞,“强行去掀开女孩子的面纱,让人家逮了个正着,这是不是你做的?!”
“我是做了!但那是因为我以为那不是外人,所以我才,我……”齐宇乾支吾,“我……”
“编不下去了?”齐念佛冷道,“行了,齐大少爷,你是我儿子,是齐家继承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这回用你自己的傀儡执行就好。医生一会儿就到。早受完,早完事,也早点让自己重新振作。别推卸责任,惧怕惩罚,堂堂齐家少爷,不像个阳刚男子!”
他拍拍手,两只傀儡向齐宇乾走来,齐宇乾想起家法的厉害,止不住毛骨悚然,绝望道:“我真的以为那不是外人!我以为那是妹妹!”
第一时间,齐念佛并没听懂,齐柳笛突然转过身,“你说姐姐?!”
齐宇乾还跪在地上,觉得自己的样子让小妹看了,甚是难堪,他赌气不说话。齐念佛拽起他,同时自己也起身,“你说什么?!”
齐宇乾看到父亲眼底泛起的惊喜,忽然后悔,“我……看那个女孩子的身段有点像妹妹而已……您知道,我很想妹妹的,不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妹妹,而是和以前一样,生活在我们之中,那个会笑着喊我‘哥哥’的妹妹。一时思念过度,认错了,莽撞了。父亲,是儿子的错。”这回倒是认错痛快。
齐念佛呆呆不语,眼里的光亮逐渐暗了。齐柳笛低低念着,“姐姐……姐姐……大哥,你……你……你若是看到姐姐多好,告诉她我们有多后悔,有多抱歉,有多想让她回来,或者你把她带回来都好!你白让我们欢喜!大哥,你明知道我们,尤其是爸爸有多思念姐姐的!你还让我们空欢喜,你真是坏透了!”
齐念佛眼里闪过一丝愤怒,又给齐宇乾一巴掌,“你存心想气死你老子!”
齐柳笛忙过去抱住齐念佛的胳膊道:“爸爸别气啊!和大哥无关,是我胡说,您打我!”
齐念佛抽出手,再给齐宇乾一巴掌,“没你小妹半分懂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如何看待同胞手足的!哪怕你妹妹站在你面前求你带她回来,你恐怕都不肯!滚!滚!滚去刑房!笛儿,你去告诉成儿,让他带着傀儡去监刑!若是敢放水,我拿不服从掌门命令的家规一并给罚了!”
齐宇乾肿胀的脸是红的,额头的白却显出他的恐惧,嘴唇翕动,已吐不出字。齐柳笛为难道:“大哥毕竟是大哥,我和成儿是小弟小妹。长幼不能乱。”
“你也质疑我了吗?”齐念佛对女儿说话倒还缓和点,但语气不悦。
齐柳笛委屈,齐宇乾怨她说话透着火上浇油的古怪,暗暗高兴,但想起一会儿要让软脚虾齐宇成监刑,两眼发黑,感到未来惨淡。还要再求,齐念佛已怒不可遏地让傀儡赶出这一对儿女,砰地关了门,他贴住门板,几乎滑落。
是雷鸣电闪的风雨声唤回他的神智。
蹒跚地移回桌前,捡起桌上的信,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封旧点的。他拧开台灯,打开信封,抽出两封信,对比一下字迹。
他确信一模一样。
第一封,是一个匿名者的,声称要和他谈谈齐姝琴的事。齐念佛怦然心动,但思前想后,觉得女儿昏迷不醒,已不是秘密,说不定是哪家设计自己,不可轻易中计。故而沉住气,静观事态。不想前几日,在他火冒三丈地疏通警局关系的时候,齐柳笛又送来一封让他亲启的信,而内容,让他震惊。
礼貌的口吻,将齐宇乾在香休岛上的一举一动都说了详细,甚至讨人情般地说是自己放了被捆绑的齐宇乾,只是不想齐宇乾四处找人,最后跑到陶琏的屋子里,刚好赶上陶琏跳楼,这才惹出一场误会。
信的最后,彬彬有礼地写道:
掌门阁下,我写的一切,您可以询问齐大少爷。我想他不会承认,但以您的聪明睿智,一定会寻到破绽,从而明白我写的才是真相。那么,到那个时候,您还会不相信我第一封信里所表达的诚意吗?您不想绕开戒条,知道自己深爱的女儿的灵魂下落吗?您不想通过这条路子,来试一试可不可以唤醒她吗?您难道不渴望得回女儿,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下去吗?
如果您愿意,就请联系。
依旧匿名。
齐念佛看了许久。
放下信,取出手机。
嘟——嘟——嘟——
“部里来任务了。”岑曼丽打开工作邮件,愁眉苦脸,“可是我不敢去汇报啊。你们说,陆郎中在和组长谈什么呢?”
许乐之说:“必然是香休岛的事。棠棠姐跟我说,部里发现大水货被扯进来后,恼了好一会儿。阿吉是吧?”苏吉点头,“我发现安灵部的工作灵都比咱们消息灵通。”董霄兴致勃勃道:“女灵都是女人变的,‘包打听’据说是女人的天赋。”
“我也是女人变的,可我却不知道部里在恼什么呢。”裴清浅从休息室走出来,还捧着青瓷茶杯,“为了齐宇乾那个不中用的?缉大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
众灵默然。
董霄道:“不管缉大佬如何,齐宇乾的确不中用。我若是齐家掌门,一定把位置给组长。”
“虽然偶尔也会有小失误。譬如非要我离开大水货。”裴清浅道。
“谁让你背着组长行动。”苏吉说。董霄讪讪,“这事不怪组长,不提了!”裴清浅却说:“如果那时候在陶琏的房里就堵住小女灵,逼她说实话,以后也没那么多烦的。譬如不得不绑了齐宇乾。”
“说起来——”一直沉默看电脑的顾维庭,突然冷冷道,“是谁放了齐宇乾?”
……………………
“他自己跑的吧。”苏吉勉强道,“当时董大哥、清浅还有曼丽都去追陶夫人了。我们都和组长在地道里。”
“抱歉……其实是我错了,估计不是陶夫人,是我眼花。”岑曼丽沮丧。
“不怪你。”董霄表态,“好了。反正也过去了。齐宇乾毕竟是玄黄子弟,时间长了,挣脱绳索也是可能的。”
“或许——”有个声音从外面传来,“咱们组出了j细?”
以为是云朵。毕竟除了云副组长和长期驻守武器间的晏老爷子外,其余灵都在。
但不是。
“简右使?”岑曼丽速度起立,“有事吗?”
“她刚刚说‘咱们组’?”许乐之嘟囔,但大家都听见了,同疑问。
简薇落落大方地站着。组长办公室的门开了,陆郎中和齐姝琴先后出来,“那么——”陆郎中对齐姝琴说,“事情还会有转机。只不过访灵台那里搪塞不过。我和缉尚书会继续帮忙。”
“麻烦您和尚书阁下了。”齐姝琴庄重道。
“嗯,你和大家说吧。我走了。”陆郎中离开。
“云副组长擅离冥府并附体的事,大家都清楚。”齐姝琴平静说,“云副组长是老工作灵,功大于过,这次也没造成损失。但访灵台给了很大压力。目前,云副组长已被停职,等待调查和处理结果。”
鸦雀无声。
齐姝琴垂下睫毛,顾维庭轻道:“对于全组而言,云副组长的工作是不能耽误的。”
“是。”齐姝琴说,“经过协调,部里决定,将引灵部大陆司首都区的简薇右使调入,担任副组长职务。”
寂静。
嘟——嘟——嘟——
岑曼丽,“组长……有案子……”
“组长,我们开始工作吧。”简薇副组长,向齐姝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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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 失踪者
雷雨欲来的清晨,能见度是极低的。仿若深冬早晚,天地间了无生趣。又似沙尘降临,万物压抑灰暗。
徐师傅在这个院子里趴活也就一个多月,在这块地盘,他还排不上号。只好笨鸟先飞,还不到五点,他就把车子悄悄停在院门口。附近保安岗亭还未亮灯。估摸时间还早,也无心听广播,就下来点根烟。望见东南天是阴惨惨的一片。凭经验,这雨肯定会下起来,而且会赶在上班的高峰。
对于一个守着小区趴活的黑车司机而言,糟糕的天气就是挣钱的天气。如果是短途,他可以多拉几趟,如果是长途——
“师傅,走吗?”
一根烟未燃尽,思绪已被这轻柔的声音打断。徐师傅抬起身的时候,听到车门砰得关上的动静。
连人都没看清呢。他嘀咕着,隔着玻璃,见后车座已经坐了一个女学生。白底红条子的运动装,帆布书包放到邻座上,膝盖上放了面镜子,削瘦的细白指头刚掏出把掉漆的红梳子,正低着头,一下下地梳着。
“去哪儿?”徐师傅钻进车——今天没预约,哪里都可以跑。关门的时候,他暗暗庆幸,现在天还早,即便是长途,也来得及让他在高峰期回来再拉一趟活了。
女学生的梳子停了,徐师傅好像听到喀拉一声,似乎头发粘了团,卡住木齿。他忽然心神一动:这么早就上学了吗?
女学生报出一个地名,甘甜的声音散去徐师傅刹那的犹疑。他爽快地发动车子,出了院,沿路走,很快上了高架桥。因为时间较早,悬空若虹的长桥很是冷清,几乎看不到别的车。车轮轧过铺了薄薄一层水的路面,这是深夜作业的洒水车来过的象征。
开了片刻,能见度更加不好。不知何时,车子驶入茫茫薄雾中,四周一片凄凄的安静,徐师傅开了大灯,降了档,右脚轻轻搭在刹车板上以备突发情况,右手又正了正车内的后视镜——手指顿住。
后车座上的女孩,不见了。
一身冷汗冒出,他差点就踩了刹车。可瞬间,那女孩又弓起背,出现在他的视野内,白骨般的指头若无其事地撩撩头发,“捡东西。”她看着地面说,手臂下垂,也看不见到底捡了什么。
徐师傅有点说不出话,大概是惊吓过度。他刚想起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出门前,信鬼神的老婆还非要他停工一天,他认为不能为了无稽之谈而耽误挣钱养家。也许是心理暗示,他现在有点信了。
不过已经到了天明时分,不是都说鬼只在暗夜活动么。他安慰着自己,努力寻个话茬,“姑娘就住在那小区里啊?”
“是啊。”女孩将书包放在膝盖上,低头盯着拉链,答得中规中矩。
“这是去上班?”
“上学。”
徐师傅突然想起来了,“现在……还在放假吧?”
“快开学了。提前回去有事。”女孩轻缓道,她依然低着头,细白的手攥成了拳,交叉在书包上。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高架桥边有一块路牌飞逝而过,女孩望着窗外,又扭过脖子久久回望。徐师傅忍不住道:“怎么了?”
“那里……”女孩没有回头,轻轻道,“刚刚那块牌子,就是那个地方。”
“那里怎么了?”徐师傅发现自己的嗓音有点发颤。他记得出车的时候,没有这么大的雾,昨晚的天气预报也只是说有雨,却只字未提大雾。
但是现在,差不多行了五分钟,车子还在茫茫白雾中摸索着。能见度愈发糟糕,大灯的闪亮也冲不开浓雾的遮蔽,他只能凭感觉来判断自己依旧行驶在高架桥上,一眼望不见尽头。或许行驶在雾气中,车内的温度也跟着下降,他感觉好像有一台电冰箱正趴在自己身边大笑,冷气一阵接一阵的滚来,胳膊上一排排鸡皮疙瘩,手指尖冰得僵硬。
女孩轻轻说:“那个地方,就是我跳下去,摔死的地方。”
十指陡然攥紧方向盘,徐师傅控制住恐惧,把稳了车子,讪笑,“大清早就开这玩笑,可吓不住谁。太阳都要出来了。”
“我没骗您啊。”女孩换了种娇滴滴的声音,后视镜中的她依旧低着头,急急忙忙地扯开帆布书包,“您看,这些都是我给自己过节用的。”
满满一书包的白纸钱。
兹——
急刹车。
徐师傅一头撞到方向盘上,脸上火辣辣地痛,他捂着额角,艰难地抬脸,看到后视镜内的女孩正在微微笑,他才发现那张被头发模糊了的脸相当惨淡,嘴唇白到和这张脸融化到一起,若不是嘴角弯曲了弧度并扯动两颊肌肉,他几乎认为这是一个无嘴的人。
女孩探过头,幽冷的气息飘来,徐师傅清清楚楚地看到后视镜上蒙了一层白霜。女孩的脖子钻过车座间的空隙,伸了过来。徐师傅不敢去看,余光却感觉女孩向着他张开了柔软的手心,一张纸条掉到了档位上。
“手机号码和我要跟她说的话……都在这上面。”女孩在他耳畔轻飘飘道,“让尹千娇来见我……否则……你会……”
她平举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划,恰逢一道闪电炸亮,蓝得冰冷的电光下,女孩的颈部撕开一道宽阔的血痕,浓浓的鲜血,喷溅四射。
“啊——!”
“这一天是阳历的8月24日,也是农历七月十五,我们的节日。”简薇驾轻就熟地顶替了云朵的职责,几乎不用看岑曼丽准备的资料,直接介绍起案情。她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会议桌四面的灵们——除了坐在首位、仔细笔记的齐姝琴外,其余组员的脸色都表明他们并非纯粹地听案情,而是思忖心事。她暗暗好笑。
“继续说。”齐姝琴偏头道,目光顺势一划,“大家都注意听。第一步分析案情,找出破绽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坐得歪七扭八的众灵便草草调整一下坐姿,貌似正经了些。简薇继续道:“8月25日,车内女子所提到的尹千娇,下落不明了。”
“总部测出戾气了吗?”齐姝琴道。
“没有。”简薇说,“两种可能,一是人为;二是妖鬼并未害人。我倾向于后者。”
“既然没有戾气爆发,为什么我们会接到案子?”齐姝琴问,“是某个玄黄世家转来的吗?”
除了顾维庭和简薇,其余组员都抬起眼皮,不动声色地瞄了眼齐姝琴。
简薇沉稳道:“不是的。这起案子在阳间闹得沸沸扬扬,惊动了本部,于是交给我们组调查,以防有力量强大的怨鬼隐藏气息,屡次犯案。”
“尹千娇不是失踪了吗?你为什么认为妖鬼还并未害人?”许乐之举手发言。
“引灵部传过来的消息,”简薇从手头的一摞文件中翻建出一份,递给齐姝琴,“亡魂地图和生死簿并没有记录尹千娇。当然,这几天值班的引灵使者不太中用,也许是错过了。”
“于是又给我们添活。”许乐之干笑。
简薇微笑,“不,是送了金饭碗。”
董霄嘿了声,情绪不明。裴清浅的团扇又开始敲桌面,“简薇右使生前是个职场妙人,身后也是‘倾国怨灵’。怪不得空了位置,缉大佬第一个就想起你呢。”
简薇看向裴清浅的目光中带着审慎,“只是暂时。”
“我在这里坐了千年,见证了很多瞬间成永恒的事。”裴清浅笑盈盈道。
“缉尚书也呆了千年,说话不会没有根据。”简薇说。
“他嘴巴里吐出来的话比秽物还不如,”裴清浅手中的团扇轻拍桌面,“也值得大家去信?”
简薇脸上划过一丝诧异和不悦。
“行了。”齐姝琴状若漫不经心道,“都把精力拉回到案子上。简薇,尹千娇如何失踪的?”
“8月24日晚,遭受惊吓的徐师傅早早上床休息。他的妻子是个虔诚的鬼神论者。认为丈夫接受了鬼的嘱托,就必须办到。于是按照车内女子留下的字条,给尹千娇发去了数十条一模一样的短信。”简薇说,“之后,徐师傅的妻子忐忑不安地睡去。而城市另一头的尹家,当晚也是风平浪静。据尹家人说,尹千娇当晚一直在自己房中玩游戏,也打过几次手机,但说话声甚小,父母也不知她在和谁通话。第二天,她的父母上班前还问过她当日有没有出行计划,她说没有。但是在上午十点的时候,同楼邻居看到尹千娇撑着阳伞,挎着小包下楼去了。问她做什么,她只说出去玩玩。之后,小区的保安看到尹千娇在院门口打了辆黑车离开。此后直到现在,尹千娇都没有回来,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事后询问黑车司机,他记得尹千娇的下车地点,而那个地点——”简薇的手指在键盘上一按,大屏幕上立刻出现一幅放大的区域地图,“——附近的高架桥,正是徐师傅疑似撞邪的地方。”
“高架桥上是否发生过跳桥事件?”董霄问。
“初步了解,就在一年前,”简薇显然提前知道了这个案子,做足了功课,“这里的确发生了一起坠桥事件。但有关细节还要继续调查。”
“既然这里发生过坠桥事件,那么简薇,”齐姝琴问,“一年前你还在引灵部,有没有出过这里的任务?生死簿和亡灵地图上有没有相关记录?”
简薇说:“这片小区是人员密集区,毗邻医院,生老病死是常态。我曾出过这里的任务,但都是去医院。具体就不清楚了。我也只是接任务,而不是选任务。”
“总而言之,你们引灵部就是一切乱象之源。”裴清浅挑衅道——众灵都有些吃惊。裴清浅仗着自己是老资格中的老资格,又有美貌和武功,说话不分对象,向来尖酸。但类似这样直白的当面批判却很少见。
难得简薇沉得住气,“我目前是缉灵部的工作灵。”
“刚离开那边就迫不及待地踢开旧主子划清界限,你这女灵太功利。”裴清浅愈发刻薄,“缉大佬怎么会看上你呢?你哪点配?”
一片吸气声。就连最沉默的顾维庭也抬头看了裴清浅一眼。岑曼丽更是兴奋地低声对身旁的许乐之道:“她对云朵都不这么直接呢。”许乐之也高兴地小声道:“哥最爱看的就是俩八婆掐架”。二灵相视而笑,引以为知己。苏吉瞪他俩,“开会呢。”一本正经。
简薇沉稳地说:“我确实不太熟悉缉灵部的工作,所幸副组长并非一线组员,会打理财务,并及时分析、整合各种资料就好。所以我想,缉尚书大概是看中我和云朵女士相似的背景、能力和经验,才让我临时接替她吧。我会尽全力做好这份工作。”她对齐姝琴诚恳道。
“现在是案情会议。供大家彼此交流的周会是下周一的上午开。”齐姝琴只淡淡说,“简薇,尹千娇的背景资料拿到了吗?有没有筛查出问题?”
简薇迟疑刹那,“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一学生,生活和社会关系都相当简单。她开学就是高二。”
“学校呢?”齐姝琴顺势问。
简薇说:“卓大附中。”
手中记录的笔杆子停了一下,又继续动起来。齐姝琴盯着笔记本,似乎有什么想问但又没问出口,她的沉默让会议室都沉默起来。岑曼丽和许乐之互换着眼神:卓大附中,有齐家人就读。
“班级呢?”顾维庭看出齐姝琴的心事,问。
“开学就是高二?七班了。”简薇翻了下资料。
齐姝琴说:“齐掌门的女儿齐柳笛开学后是高三,她的堂妹齐入画,也就是和我组闹过误会,起过冲突的那一位,开学后是高二?七班。”
“……那么,”苏吉在沉静中挺身而出,“失踪的尹千娇和齐家小姐是同学?”
裴清浅冷哼,“就你聪明。”苏吉尴尬的时候,齐姝琴已道:“至于这个巧合和本案有没有关系,还要调查才能知道。”话音刚落,会议室外的电脑又发出嘟的长音。岑曼丽跑出去又跑回来,“组长,”她拿着刚印好的文件,“又有一个学生在类似的案子中失踪了,也是卓大附中高二?七班的。男生,叫陈杰。”
齐姝琴立刻接过材料,翻看照片和初步资料。
陈杰,陈杰?
她听过这个名字,也在毕业照中见过这个男生。
他是齐入画的初中同学。
41
41、第四十章 纠纷
齐柳笛听见一阵鲁莽的上楼声,不由挑眉,齐家的规矩很严,这么粗重的奔走是非常失礼的,若是让齐念佛撞见,必然一顿痛骂。她正惊诧是谁如此没规矩,房门就被推开。她讶然起立,看见齐入画奔过来,差点跌倒。
扶一把,“出什么事了?”
可别是火炉房又有问题。齐柳笛一想起那里就心惊胆战。
齐入画双目含泪,“笛儿姐姐,你得帮帮我……呜呜呜……”抱住齐柳笛,哭了起来。
齐柳笛怔道:“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情了?”齐入画只是哭,齐柳笛扶她坐下,自己去关好门,还设了结界防止偷听。这才道:“说吧。”
齐入画抽噎着,递给齐柳笛一份揉成团的小报,上面用铅笔圈出一则新闻。齐柳笛快速读完,这是一则关于本市接连发生高中生失踪案的追踪报道。齐柳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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