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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重生第5部分阅读

    与你重生 作者:rouwenwu

    愈发晕头转向,她眼中只有卢润温柔的目光,逼近,逼近——

    “小芸,把红绳解下来好吗?”

    浑身一激灵,常芸抵住了卢润压下来的胸膛,她喘息着瞪视对方。

    “你说过不要我解下来的。警察来的那天,你失踪的那天,你不记得了吗?”常芸反反复复。

    卢润摇摇头,“小芸,让我如何跟你解释呢?此一时彼一时,有些事情我现在真的无法告诉你,但我不会害你。我是要救你,救我,救咱们俩。”

    “一个买来的装饰品有什么秘密吗?”

    “如果我可以告诉你,也许就不会如此误会……”卢润遗憾地微笑。

    常芸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呼吸,“不……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那个警察也让我不要解下来……”

    “我都说了,他不是警察,恐怕是要害我们的人。”卢润深沉道,“小芸,你信谁?我?还是一个陌生人?”

    常芸陷入许久的沉默。她望着卢润,忽然感到脑子发痛,视野被刀子割碎,卢润的脸支离破碎着,她惊恐地看着人皮剥落,白骨尽显,碎片在血肉横飞着,她挥舞起双手,“滚开!滚开!滚开!”

    碎片如柳絮飞扬,刷出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图景——卢润和另一个女人!

    常芸感到呼吸艰难,头痛欲裂。

    卢润和另一个女人!

    他们在梧桐树下……

    不对,不对……有什么是我弄混的?!

    “常芸!”

    一声大喝,卢润卡住常芸的双肩,前后摇晃,“清醒点!你怎么了!常芸!”

    “你……你……”常芸仿佛死过一回,她茫然地看着卢润,“不。我不能解下来。”

    卢润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无疑他眼中净是失望。

    “卢润,你背着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告诉我好吗?”常芸低声哀求。卢润只是叹息着背过身,他此时的木讷让常芸惴惴不安,“抱歉……但是我……我不想解下来……”

    “时间不多了……”卢润喃喃着。

    常芸愈发恐慌,“卢润,抱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想这么做,我总是牢牢记得你那天的目光,那么诚恳地告诉我,千万千万不要解下来……”卢润的豁然回头让常芸哑然,发现对面的男友,目光亮如野兽的瞳孔,即便是光天化日都透着一股阴恻。

    “卢润……”别这么看我!她在心里呐喊,贴着床褥往后挪了挪,卢润却往前坐了坐,“小芸。”他微微一笑,“我不勉强你。但是我们身处危险当中,必须立刻离开。这样吧,你收拾一下行李,挂上玉剑,跟我走,好不好?”

    “齐姝琴组长。”

    首都组办公室的门口圆桌旁站了一位窈窕女灵,看起来和云朵差不多的年纪。不同于云朵的烫发,她漆黑的发在脑后挽成干练的发髻,她望向齐姝琴,准确称呼。

    “你好,简薇右使。”

    握手,齐姝琴请她坐下,简薇却说:“打扰了,有些事出去说好吗?”

    “我们组正在开会。”云朵女士款款而出,众灵都跟在她后面,“所以对不起,我们的组长不能借用给你。”

    简薇轻轻偏头似是招呼,云朵愉快一笑,满是客气。许乐之附耳苏吉,“就爱看八婆掐架。”让苏吉瞪了一眼,岑曼丽也凑过来,“她们会掐吗?”许乐之笑道:“赌一顿蟠桃宴?”董霄一掌拍得许乐之龇牙咧嘴,“告诉你混小子,别乱忽悠小姑娘。”岑曼丽脸蛋烧红,分外得意。

    “你有什么事吗?”齐姝琴问简薇。

    简薇淡然道:“只能和组长说的事。”

    “我没什么工作上的私密。”

    “玉瑱。”简薇悠悠道。

    齐姝琴垂了垂浓密的睫毛,“玉瑱一案由我们全组负责。”停顿一下,“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那么我们组还要继续工作。”

    简薇说:“除非您能惩罚威逼玉瑱认罪的元凶,否则玉瑱是不会与贵组合作的。”

    齐姝琴盯着简薇的眸子,平静道:“对不起,虽然玉瑱一案被访灵台驳回,但这不能说明玉瑱就不是凶犯,他依然是本案的重大嫌疑犯,目前他没资格跟我们谈条件,只有我们给他机会。而您也一样,因为这已超出了您的职权范围。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我们组正在开内部会议。相信您那边也很忙,我就不留您了。曼丽,送送简薇右使。”

    岑曼丽诧异地啊了一声,齐姝琴已从她面前走过,回了会议室。简薇一脸遗憾地转过身,云朵忽然冷道:“组长,您至于如此维护裴清浅吗?”

    齐姝琴站定,简薇的身子侧了一半,似是倾听。

    其余众灵紧张旁观。

    齐姝琴淡淡道:“我没有维护谁,我只知道我们组目前的职责是齐心协力调查玉瑱一案,还清者以清白,将恶者绳之以法。至于内部存在的失职问题,是善后工作的内容。不能乱了次序。而玉瑱一案已由我全面接管,一切后果将由我承担。”她看了看众灵,“曼丽送一下简薇右使,其余灵都进屋继续开会。”

    这回岑曼丽不敢再犹豫,端起职业微笑“请”简薇出门,许乐之惋惜地嘀咕着“怎么没打起来”,让董霄怒视,“你还是不是个男灵?不及个女灵豁达仗义、公私分明!丢脸!”许乐之登时蔫了,不过没过一分钟,顾维庭自阳间传回来的短信就让他揪住了救命稻草。

    “小顾!小顾的!”许乐之急忙喊道,董霄扳着他的双颊对准了齐姝琴,“你小子愈发没正形,看准了灵再说话!”

    “顾维庭那边有结果了?”齐姝琴的语气格外平静,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倒是云朵阴着脸不吭气,弄得其余灵或多或少都有些发慌。

    “是。”许乐之刚刚见了齐姝琴顶走简薇的凶悍模样,心中略感解气的同时,也深知逆鳞不可拂——简薇后台硬,这齐姝琴的来头也不小,自己何必趟浑水呢?再想到这个月的绩效工资问题,他更是不敢再耽误这案子,格外痛快道,“小顾说他走访了常芸的所有邻居和房东家。得出如下结论:第一,常芸四周的邻居们以及房东一家暂时没有附体迹象,其居住房屋基本干净。第二,所走访各家几乎都有车本,距离最远的要数房东家,但他家的车是黑色的。和他们同楼的一户住家倒有一辆灰色车子,而且号牌似有遮挡痕迹。但据房东介绍,这户人家歇年假旅游去了,并不在家,也没见他家车子有异动。第三,常芸以及三位死者其余的关系者还在排查当中。第四,小顾建议组长快些配备缉灵部专用手机,方便大家直接向组长汇报。还有——”许乐之往下按了按,“嗯,小顾说如果咱们还想起什么需要找房东核实的内容要尽快,因为房东可能出门。”

    “好的,让小顾先按着他的思路做事,随时保持联系。”齐姝琴按了按太阳|岤,董霄冷声说:“恕我直言,小顾的汇报就目前来看,对本案并无太大助益,排查的圈子并没有小,反而愈发扩大。按着这个思路去排查宿主,恐怕根本看不到时日。而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董霄说的对。”齐姝琴支持了他的意见,“不能这样大海捞针……”她陷入沉思,董霄又道:“在我做警察的时候,我对这类案件的第一个想法会是——凶手如何进入的?既然我们认定附体灵借人体进入的可能性较大,那么我们必须考虑到这个问题,就是一个人,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进去的?杀人可以借助安眠药,那么问题又来了,这个人又是如何把安眠药混入纯净水里的?他是水站员工吗?”

    许乐之懒洋洋道:“拿钥匙呗。”

    “那是租的房子,租户都会换锁。”董霄慢条斯理。

    许乐之翻白眼说:“那可不一定,我租房子的时候就没换大门锁,因为房东死活不让拆旧锁,可那价位的房子不好找啊。所以说啊,这种租赁问题可麻烦了,租到让大家都可心的房子实在太难。”

    “我怎么记得案子里有提过常芸换了门锁啊……”苏吉不自信地提出看法。

    齐姝琴看着他,“我记起来了,好像是卧室门锁。但没说大门。”

    会议室内一片沉寂。

    齐姝琴拿过许乐之的手机,拨通了顾维庭的阴阳号——一个奇特的念头闪进来,这是第一次给他打电话,第一次通过通讯工具来倾听他的声音……

    “喂?小乐?”不容她多留恋,顾维庭懒懒的声音已从阳间那头传来,夹杂着阴阳转换时候的噪音。

    齐姝琴定了定,“……是我。”

    “啊?组长?”

    陡然间有些难过,为了顾维庭生疏的称呼。多年前的一声声温和的“琴儿”几乎就回响在她耳边,亲切仿佛前刻还在聆听。

    可定神再去听,只是干巴巴的一句“组长”。这声调语气还不如称呼“小乐”那般平淡自然。

    是什么让彼此之间的距离好远?时间还是记忆?

    时间,时间……齐姝琴想起来了,现在时间不多,绝对不是容忍她伤春悲秋的时候。

    “顾维庭,你说和房东同一楼的一家有一辆可疑的车子?”

    “是。但是那家人都不在,我刚才已经确认过了,信箱里的报纸攒了很厚的一摞。”

    “是房东告诉你,他们旅游,而且是休年假旅游?房东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打听过了,房东是他家男主人的上司,这好像是公司分配的住房。”顾维庭调查得也不含糊。

    “房东是男主人的上司?那如果男主人的职业是司机呢?”齐姝琴冷峻道,“住的这么近,恐怕老板的司机是最有可能的了。”

    “有可能,但是也要查证。”

    “我们没时间了。你说房东可能出门?”

    “我进屋前在门外偷听了会儿,房东老婆好像在责问房东买火车票的事,房东在支吾搪塞。”

    “如果他不是搪塞,而是真的糊里糊涂呢?因为火车票是他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买的?”齐姝琴追问。

    那头的顾维庭沉默,齐姝琴听到空气呼呼刮进来的声音,似乎那一头的顾维庭在奔跑。她不敢惊动他,紧张地攥着手机,一颗灵心跳得激烈。手机紧贴着耳朵,听那风声阵阵外,再无半点动静。

    她就这样在另一边安静地等待着,陡然间感觉一切都有些不真实——小小的阴阳手机的两旁,连着的是本已分离的我们。

    那头风声一停,齐姝琴开口,“顾维庭?”

    心有灵犀般,他的声音也几乎在同一刻严肃而迅疾地传来,“我明白了。我立刻赶去常芸家,组长请通知裴清浅以最快的速度支援!”

    “顾维庭!”齐姝琴心里一急,“先不要打草惊蛇!”

    “车子不见了。我恐怕我来的时候,他一直在灵力测定的范围外远观,咱们已经打草惊蛇。我想他的目的就是融入玉剑,孤注一掷之下,常芸危险!”

    顾维庭说完,挂了电话。

    13

    13、第十二章 解决

    高楼将城市围成一口深井,密麻的车子就在井底间前后“突围”。阳光行走于楼后,照得常芸的脸明暗不一。她迷惘地坐在后车座上,只感觉不对。从卢润仓促地带她上了这辆车子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当她接触到阳光的瞬间,模糊地发现身边这个人很古怪。

    他是卢润吗?

    她认真地注视后视镜中卢润的脸——初刻是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让他像古希腊男神雕塑般浸透艺术之美。这是一张百看不厌也过目不忘的脸,让她迷醉至今。

    瞳孔不自觉地放缩,她不知是自己太累而看不清晰,还是车内的空气在阳光下产生神奇变形,或者是后视镜沾染尘埃。她忽然发现镜子内卢润那张亲爱的脸孔就像冰激凌一样,在炽热的阳光下融化变形,一把把带血的皮肉搅和到一起,淅淅沥沥地糊成一团,挂在下巴上摇摇欲滴——

    “天啊——!卢润——!”

    十指揪住座套,“你……你……你的脸?!”

    “怎么了?”卢润看了看后视镜里的常芸——他的脸很正常,双手紧握方向盘,控制着小灰车子在拥挤的道路上莽撞地并线加塞。

    “你的脸……刚才……”常芸难以置信地瞪视卢润的后脑勺,“不,不……有什么不对劲的……”

    她扶着额头,“卢润……”

    “你晕车吧?睡会儿。”卢润轻飘飘地说,“一会儿就到了,放心,上了车,咱俩就都安全了。”

    常芸捂着胸口,不是热,而是寒,从心底倒出来的寒气笼罩着她。衣襟后的小玉剑很硌手,她顺着衣服掐出玉剑的轮廓,捏紧它,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一切的古怪都是因为这个小小的装饰品?不对啊……这只是我和卢润从商场里一时兴起买的挂件,它只有一根食指的长度与粗细,怎会惹来泼天大祸呢?

    等一下……等一下……是我买的?还是卢润买的?

    常芸握紧拳头,用骨节去按揉脑袋——有什么东西正埋伏在头发下,顶着头皮要钻出来,痛得她萌生了跳车的想法。

    “睡会儿吧……”卢润的声音再一次轻飘飘地传来,常芸恍惚着,听着收音机里的两位主播也在重复着同样的话:

    睡会儿吧……睡会儿吧……

    不能睡!

    刚刚那张冰激凌般融化的脸又浮现在脑海中。常芸悄悄去看驾驶座上的卢润,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正泛着青黑。

    胃里一阵可怖蠕动,常芸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此刻的车子已被困得水泄不通,虽然在道路中央,但跑下去是不会被撞死的。

    “要不嚼点东西?”卢润递来一罐中瓶益达。常芸仔细观察他的手——和寻常男人一样的长短粗细,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手背上青筋严重突起,皮肤紧巴巴的褶皱——

    猛地抬起头,卢润的侧脸温润如玉,阳光下昭示着年轻人的风采。

    再低下头,那手——

    属于中老年人的突起和褶皱都不见了。

    “宝贝,怎么了?老观察我做什么?这么多年还没看够吗?”卢润玩笑着,“来,你不是最喜欢吃草莓味的么。”

    电光火石间,断掉的风筝线奇迹般地接了起来。

    “不。”常芸坐直身子,“我不喜欢草莓味,我喜欢薄荷味。你不记得了吗?”

    卢润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没区别……”

    “有!”常芸逼视他,“她喜欢吃草莓味的。我记得清楚,梧桐树下你们拥吻,你管她叫‘宝贝’,然后她抱怨你的口气,你便讨好地递上草莓味的益达,她说你真好,居然知道她最喜欢这个口味。”

    “你说谁呢?!”

    “你这次回来有什么目的?!”

    “你说什么……”

    “不要装了!你不是跟她出国去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又来找我做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说!你说啊!”

    “你在说什么呢?我……”

    “你说——!”常芸撕心裂肺地尖叫,她并非全然向卢润发飙,更多的是因为她的头痛得快要变做两半,有太多的东西——似乎经历过,又似乎遗失在了某处,现在一并涌了进来,狭窄的管道被洪水冲击是必然撑不住的,同样的道理,这些超出她承受能力的片段也是她难以忍受的折磨。她无法一个人品尝,将它们统统化作声音的分贝加码上去。看在卢润眼里,此刻的常芸就是一个崩溃的大暴龙,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令人厌恶的气息。

    “疯子!闭嘴!”卢润大吼一声,拳头砸着喇叭,刺耳的嘟嘟。

    仿佛听了军号得令般,常芸应声而起,胳膊穿过座椅的空隙,揪住卢润的脸,“扒下来!扒下来!这是张画皮!你不是人,你是个披了画皮的妖怪!给我扒下来!”

    “疯子!”卢润一拳过去,常芸一声未吭便仰在后车座上,身子变得软绵。

    前方的车流开始松缓,后方的车子不耐烦地催促,卢润骂了几句,重新启动车子。阳光还在楼宇后爬行,卢润放下挡板,脸色更加阴沉。

    本以为赶走了玉瑱,一切会很顺利。

    但没想到会卡在这个疯子身上!

    当初,他死了,但他不想离开阳间,跟着一群老鬼四处流窜,侥幸躲过引灵使的搜捕,在人间的一所大学校园内残喘下来。在老鬼们的指点下,他虚弱的灵体尝过了阳间人气的滋味,迷恋上附体灵采用的这种修炼方式。

    何必去轮回继续为人呢?人有什么好的?累赘的身体,复杂的感情,太多的限制和牵绊,比不得妖鬼逍遥。可妖鬼到底不及神仙高贵。他不当孤魂野鬼,也没有执着于一物、一地的劲头,便做了个附体灵。

    老鬼们说,冥府统计的犯罪率由高往低排,榜首是独来独往、随心所欲的孤魂野鬼,接着就是附体灵。孤魂野鬼不一定会侵害人类,但附体灵是必然要占据人类躯体的。所以,选择当附体灵,就是选择了让有朝一日会让缉灵部成员们逮捕的路。当一个附体灵虽然风险大,但也有无尽好处。附体灵可以借着人体生存、隐藏并吸收人气来壮大自身,在平安中强大力量,到了一定限度,他们可以挤走一些高级灵,鸠占鹊巢,从而走上修仙的坦途。

    逐渐的,他由新鬼变成老鬼,人气吸久了,上瘾了,力量也茁壮起来。但当年的老鬼们也说过,鸠占鹊巢也是要看机遇的。譬如在这所校园里,因为阴气重,妖灵过多,于是那些高级灵们自然而然地抱成一团,抵御觊觎之徒。自己的一个伙伴太过心急,看着校门口的柳娘风姿绰约,误以为是个软脚虾,贸然出击的结果就是让整个校园的自然灵一并围攻,直接把缉灵部大陆司的长官陆郎中给引来了。那位伙伴的下场他不知道,那一夜他得了风声,早已躲藏妥当。

    这所学校是呆不下去的,得找个人带自己离开,另谋生路。

    他相中了因失恋而精神脆弱无比的常芸,成功进驻的副作用就是加重了常芸的精神负担,让她陷入了“卢润还在”的幻想中,始终无法自拔。当然,他不在乎这些——宿主越软弱,对附体灵而言就越好。一个神经兮兮的女人要比其余的宿主更好控制,也更好掩饰。他一度庆幸自己的眼光,而在这个女人因缘际会之下买走一把灵性玉剑后,他更加庆幸自己的好运。从那时起,他的计划就是不着痕迹地将玉剑原有的高级灵玉瑱踢走,自己则融合玉剑之力,取而代之。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玉瑱会因同情而喜欢上常芸,不惜脱出玉剑,化为卢润之身陪伴常芸,慰藉她的心灵。这也倒罢了,让他深感威胁的是:玉瑱察觉了自己在常芸体内的存在,不动声色地在常芸身上下了禁制,驱逐附体灵。若不是他早有防备,恐怕突兀间被重重弹出宿主之体,不变成壍,也必然重伤,数年修为势必毁于一旦。一想到可能有的后果,他便将玉瑱恨个死去活来,无怨无仇却下如此重手,当真以为高级灵就了不起吗?我偏要拉你下马,取而代之!

    一个绝妙的嫁祸计划,在他头脑中成形了。

    失去了常芸这个宿主,他又附于登门拜访的房东身上,暂时稳住跟脚。利用这个新宿主,他吸收了三个合租者的生活细节,知道他们总是回来很晚,而回来后都会先喝一杯纯净水。于是,他拿着大门的钥匙,成功地将并未换锁的房门打开,再将房东老婆治疗失眠用的安眠药加入纯净水中。而后,他又控制着身为公司上级领导的房东找歇年假的司机要来车钥匙——他当然不怕日后会被查出来,反正这只是个宿主,为了迷惑冥府那边的宿主。

    深夜,早就知道玉瑱会出门修炼的他操纵着房东的身体,开车出行。他已从房东的意识中了解到小区的安保措施,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他轻手轻脚地走上楼,开门,果然,那三人都睡到地上去了。

    他抽出刀子,冷笑——

    将死者的怨气和血腥匆忙塞入玉剑后,他立刻逃离。一如所料,玉瑱为了维持卢润的形体而功力大打折扣,昏沉沉地睡到常芸身旁,什么都没注意。而这个时候,他知道冥府缉灵部已经接到“报案”,而玉瑱将百口莫辩——他辩了又如何?他还是会离开玉剑被拘禁一段时日,而这时间足够让自己生米熟饭了了。

    只是万万没料到,玉瑱居然会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指导常芸系上同心绳。这样一来,除非常芸自愿解开,否则就算附体,也不会得到玉剑。

    玉瑱已被抓走,他也不会把时间都浪费在打听玉瑱一案上。当务之急是搞定常芸,解下同心绳,拿了玉剑立刻跑路。在冥府缉灵部反应过来前,逃到外省甚至海外。

    他不得不化作卢润的模样,趁着夜晚而来,伪装成回家的卢润,一次次出现在常芸面前。第一次就好险,差点让不明身份者给撞破,当时他为了避免万一,还穿着房东的身子,行动不便,仓促下只好顺着防护栏艰难地爬下去,上了车逃跑——幸好还有他这个灵在这笨拙的中年男子体内,否则这公款吃喝过多的肥猪定会摔个半残。

    几次接触中,他千方百计地诱惑着,希望常芸能解下红绳,只要她这么做了,只是一个轻松到了极点的动作,自己就可以带着玉剑离开逃跑,大功告成。

    可是,这个疯女人竟然不为所动!

    恶狠狠地一砸喇叭,他阴郁地透过后视镜观察着昏迷的常芸——车站就要到了。

    常芸感到彻骨的恐惧。

    那玩弄了她感情的卢润就在她身旁,自己却犹如僵硬的木偶般任他摆弄。她依稀记得自己在车子里被击倒,晕过去了,当醒来后,人就到了火车站,她能看、能听也能想,双腿可以走动,胳膊可以抬起,可却说不出话。每当她像用力挣脱卢润控制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就从上方无形地压下来,将她束缚住。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自己体内也有一股气息向外冲着,两种力量似乎交锋到了一起,而自己就成了夹心饼干,在缝隙中辗转而动弹不得。显然,她苍白的脸色引起了车站工作人员的注意,但卢润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这些人,递上的两张车票,显然是早已买好。

    他到底要做什么?!

    常芸被卢润带上软卧包厢。

    “别想了。你逃不掉。除非你把红绳给解下来。”卢润又掏出两张没有打孔的车票,“四张软卧,这个包厢将只有咱们。”

    你到底要如何?!

    常芸瞪着他。

    真傻!

    为什么会忘记他已经抛弃了自己,另结新欢了呢?

    为什么居然忘记他和他那有钱的新女友双双出国了呢?

    为什么居然一直以为他还在自己身旁?!

    天……常芸两眼潮湿,自己到底做了怎样一个梦?

    “放聪明点,与我合作吧。”卢润冷冷道,“把脖子上的红绳解下来,把玉剑给我,我就放你走。现在火车还没开,如果你动作快,完全来得及下车回家。”

    常芸抿紧唇,思维早已混乱:卢润要她系上的红绳,卢润要她解下来,卢润解不下来吗?她现在不能开口,这些疑问都堵在心里。可脑子里一个意识却愈发清晰:如果这个卢润是有问题的,那么那天登门的冒牌警察是正义的吗?而他说过,不要解下红绳……

    指甲几乎捅入掌心,常芸艰难地整理着毛线团般混乱的思绪。卢润已不耐烦地说:“如果你还不——”

    卧铺门被敲响。

    “查票。”一个女声呆板地响起。

    卢润将常芸推倒在床,盖上被子,随后拉开车门,闪身出去后又拉好车门,“不是车开了才查吗?”

    门外一名女性列车员正低头看手里的工作簿,闻言,那脑袋连抬也不抬,冷漠道:“你这包厢就俩人吧?一会儿还有俩人得进来。这是四个人的软卧厢,你快点腾下行李。”

    “不行。”卢润拒绝,“这里我包了。”

    “你包了不算,要不你去和列车长说去,要不然你就开开门等着人家过来。”列车员没好气地转过身,卢润心中一急:可不能放人进来啊!

    “等等,你带我去见你们列车长。在这期间不许让人进我们包厢。我妻子身体不好正休息呢。贸然打扰,出了事我和我妻子可不负责。”卢润不软不硬道。

    列车员似乎是“切”了一声,昂着脑袋走得趾高气昂,曲线倒是格外迷人,吸引了不少回头率。可卢润却无心观赏美女背影,只唯恐会有人进到包厢发现常芸——要知道他分了一点阴气攻入常芸体内,激起玉瑱先前所下禁制的反弹,这正反两股力气里外交锋,刚好夹住常芸,使得她失去对身体一部分的控制权,这才“正常”地由他带过检票口,上了车。但如果他长时间不在的话,这一切可就难以预料了。

    他跟着这位列车员下了车,绕过嘈杂的人群,越走越觉冷清。

    猛地顿住。

    “站住!你要带我去哪里?!”他大吼,“列车长难道不在车上吗?”

    列车员停下脚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站着,背影格外曼妙。

    卢润一惊,意念一转,

    13、第十二章 解决

    鬼气在宿主体内激荡,五脏六腑剧痛之下,他已不顾一切地架起了鬼障——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在障内结果了这人再说!

    “附体灵……末日到了……”

    列车员幽幽说话的同时,轻轻回过头,她摘下帽子,秀发漫天飘荡,正中一张面孔美得惊人,素手一扬,一柄雪亮利刃,晃花了卢润的眼。

    “你是缉灵使?!”卢润惊叫,他从未见过缉灵使,但老鼠怕猫的本能让他立刻有了这个认定。惊恐下,他飞快后退,他想缉灵使就是阴间的警察,是正经的行当,总是要依法行事的,即便他有罪,也不该滥杀吧?

    但是他错了。也许大多数的缉灵使都会守规矩,但独独这位巧妙诱他离开人群的美丽缉灵使,是个例外。问也不问,说也不说,一句该有的交待都没有,她手中长剑一闪已飞一般刺了过来,他几乎能嗅到那剑上缭绕的鬼气味——多少灵体死于这把剑下呢?

    “你不能这么做!”卢润高呼,灵力一转,褪去所有相貌上的伪装,“看清楚这是谁!你若要杀我,除非先杀了宿主!”

    剑尖在房东的身体前一停。

    卢润的灵心中顿起希望,但那希望只是冒头萌芽,随即被继续刺来的利剑斩断!

    她真要杀了我?!哪怕送了无辜宿主的命?!

    卢润目瞪口呆之际,听到一个男子喝道“裴老鬼住手!”紧接着一蓬青光从旁侧飞速撞来,直撞得他体内鬼气翻腾,身子陡然一轻,低头看到长剑已刺到眼下,直直没入了他的心口——

    鬼气四溢,他迅速失去了意识,清醒的最后瞬间,他有幸看到那持剑女子绝美的冷冷一笑,还有那跑过来的男子蹙紧的眉头,以及一个似乎是握着玄黄手诀的长裙女子,阴晴不定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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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第十三章 巧遇

    车站的地上躺了两个身子——一个是中年男子,匍匐在地,已经昏迷;另一个是“卢润”,他的身躯急速变得透明而模糊。刚刚那突如其来的一记青光在千钧一发之际,生生将他打出了宿主的身体。若非如此,裴清浅那一剑将会要了宿主和附体灵两条命。

    顾维庭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蹲下去探了探“卢润”的鬼气,齐姝琴已走来,“怎么样?”

    “我止不住鬼气的泄漏,必须立刻送冥府救治!”顾维庭的手掌堵在卢润心口的创伤上,这里正滋滋冒着白烟。齐姝琴让他起开,亲自贴了一张白底符上去,鬼气的外泄暂时止住,“玄黄界的一种短暂符咒。”齐姝琴给顾维庭解惑,又道,“许乐之和董霄就该来了。”

    她话音刚落,裴清浅微微一笑,“是来了。”挥挥手,她架起来的鬼障敞开一道缝隙,董霄和许乐之跑步到位,齐姝琴先不多说,只让他们带着“卢润”速回冥府救治,“他不能变成壍,留着他才能对质!”董霄和许乐之都知事情紧急,也不再插科打诨,抬起“卢润”急急踏上了黄泉之路。

    “善后暂时交给我,组长不跟着回去吗?那可是很重要的嫌疑灵。”顾维庭道。

    齐姝琴交待完董、许二灵后,一直在和一身列车员制服的裴清浅对视。裴清浅还握着长剑,望着齐姝琴,一脸的笑。

    “常芸呢?”齐姝琴开口。

    “她和玉剑应该都在车上。”

    “被你拿走衣服的列车员呢?”齐姝琴冷冷道。

    裴清浅满不在乎地一笑,“车站女厕所呢。组长请放心,我也知道不能惊动太多阳间人,所以架了一个时效大约二十分钟的鬼障,旁人这会儿进去是见不到这身衣服的主人的。不过我的衣服可没给她穿,那可是好东西。等鬼障失效,她就光着身子自己走出去找衣服呗。”

    顾维庭厌恶地蹙眉,齐姝琴倒是神色平常,“裴清浅,留在这里继续架鬼障掩护昏迷的宿主,一会儿对外省的善后灵们会赶来,他们处理完后你也不要离开,等我回来有事要跟你说。顾维庭,架鬼障掩护,和我一起去把常芸带下来,然后探望一下那位列车员。”

    顾维庭心中倒是有点意外——看来这个新来的空降组长在短短几天内已基本掌握了冥府工作流程了。真不知这具柔弱似柳、风吹便倒的身子内到底还蕴藏了多少无限的力量,这个还得继续观望……

    他思忖着,默默照着指令去做。可是他们在车厢内并没有发现常芸,一打听才知这个软卧包厢里的女子刚刚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揪住一个列车员闹了半天,最后是被送往车站派出所了,顾维庭道:“附体灵控制她的力量应该已经消失,她这会儿被送到派出所,警方会通知家属,所以她应该不会有任何危险。我们将附体灵带回冥府,相信可以让玉瑱安心与我们合作,让常芸解下同心绳,为我们提供证物。”

    “需要对玉剑进行法术回放测定吧?”齐姝琴整理着包厢内乱丢的行李,淡淡道。

    顾维庭说:“按着分工协议,这是要送到玄黄世家的……”他轻轻住了口,依稀有种感觉:眼前这个娇滴滴的玄黄世家大小姐,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头衔。

    “肯定是送湛家吧?”

    “应该是。不可以绕过湛家的,毕竟他们现在风头最盛。玄黄界的水也不浅,咱们冥府并不想淌。”顾维庭本想再问一句“你见过湛掌门吧?”话到嘴边又回了肚子。

    不想齐姝琴停了手,她眼神恍惚,似是回忆,“湛家啊……湛掌门是很好的。”

    “你接触过?我想那是一定的了。”

    “她是我表姑。”齐姝琴从常芸丢下的行囊中找出了她要找的东西——衣服,顾维庭已放松了神经,“父系还是母系?”

    齐姝琴蹲在地上,她紧紧抱着衣服,胳膊有点打颤。

    半晌,她安安静静地抬头,只看着顾维庭。

    顾维庭的灵心一沉,他从她的眼睛里读出浓浓的哀伤,而那伤感是如此坦荡地清澈。

    “湛掌门的母亲是齐家人,我的姑奶奶。”许久,齐姝琴低声道。

    那就是父系的了。但是她似乎一直都对父系的关系避而不谈。顾维庭想,她不是齐家掌门齐念佛的女儿吗?正经的千金大小姐,为何感觉她一直在回避这个耀眼夺目的身份呢?

    还有,她到底为什么会来到冥府?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那一晚灯光如水,勿忘我开,对视的第一眼却如此熟稔,莫非是前生姻缘?却在黄泉相见?那可真是无奈了。

    她确实是个谜,就如同自己那混乱的记忆。

    “走吧。”齐姝琴径直离开了软卧包厢,走廊里已挤满了人,顾维庭架起鬼障,让他们得以畅通无阻地离开火车——下车的时候,顾维庭想走在前面,一会儿好回过身让她搭上自己的手,毕竟站台和伸缩梯之间还是有点距离的。潜意识里,她的柔弱很容易让男士有这种想法。

    但齐姝琴一直走在他的前面,长裙飘飘,轻盈跃下,果敢与自信,不言而喻。他跟在后头,微微叹服。

    车门在他们身后关闭,火车缓缓驶离,站台上难得萧瑟起来,在这一片清净中,顾维庭跟在齐姝琴的身后,他隐隐觉得行在前方的女子每一步都走得心事重重。他也没有发声,只揣着这沉默的想法,随她来到车站的女卫生间外,齐姝琴停了下来,顾维庭打量一番,“确实存在鬼障,该是裴老鬼的手笔。”

    齐姝琴不动声色地点头,顺势扬起一条符咒——忽然一怔,细长的手指将这符咒狠狠掐在手心,直揉得皱巴巴。

    这符咒是玄黄世家用的,冥府不用。顾维庭思忖:方才裴老鬼要把宿主和附体灵一窝端,而齐姝琴在情急之下施展的驱逐咒就是正宗的玄黄之术——手诀加符咒,并成功地在最后一刻将附体灵从宿主体内打出来,保护了宿主。顾维庭一直认为缉尚书之所以选了她当首都组的组长,就是看中了她的玄黄之力。按理这是她最大的优势,可她为何给收了回去?难道不想发挥所长、压服众灵了吗?

    齐姝琴的确没有发挥她学习了二十年的玄黄之术,她举起左手腕——那上面有一枚碧绿的镯子,这是缉灵部统一分发给女灵的法器——男灵是手表,就好像阳间警察和佩枪、手铐的关系,只有在出外勤的时候才能申领。齐姝琴抚摸玉镯,催动里面固有的力量释放出来,同时按着冥府缉灵部的教程掐起手诀,顾维庭认得清楚:她施用的就是缉灵部每个需要出外勤的工作灵必须掌握的驱幻咒,目的在于驱散灵体所制造的幻想,自然包括鬼障。

    齐姝琴一面将裴清浅设下的鬼障打开一道容她进去的缝隙,一面对顾维庭道:“你在外面帮我看着点。我进去给列车员换上衣服就出来。总不能真让人家……”她沉吟,顾维庭嗯了声,当然不能让无辜的阳间人因为他们的办案而光着身子出门吧,“裴老鬼做事向来不管后果,只图痛快。”他冷冷道。

    齐姝琴不予置评,推门进去,顾维庭等在外面。为了行事方便,他也架起了鬼障,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到外面的人事——这个时候大概没什么进出站的列车,一向兴旺的卫生间也门庭冷落起来,半天不见一个人。顾维庭闭上眼稍稍休息,黑暗的世界里只有齐姝琴那一点神秘的光芒。灵心一动,他忽然张开眼——对面的男间走出一个约莫二十三四的年轻男子,一身牌子货,一脸的傲慢,似乎对身处这里感到极大不满。顾维庭看他洗完手,细细烘干后又用自己带的纸巾反复擦拭,那阵势相当讲究。顾维庭心想若大咧咧的董霄在,定要耻笑这男子一番。这念头还未闪过,那男子的视线忽然对准了顾维庭所在的方向,一双瞳子冰凉。

    顾维庭直起背来,警铃拉响。

    男子往鬼障这边走了走,他皱着眉头,四下观望,脸上带了警惕和迷茫,似乎不能确定什么般。而顾维庭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怀疑,甚至能看到他举起右手,五根手指松松垮垮地互相纠缠着——

    顾维庭一惊,玄黄手诀!

    这是玄黄世家的人?那他定然是察觉了自己的存在,产生误会。这种情况下,冥府工作灵们都被统一要求立刻撤下鬼障以示身份,避免不必要的冲突。顾维庭也打算这样做,就在他准备撤鬼障的时候,一声“大哥”遥遥传来,自大厅那边跑来一个扬着草帽的年轻少女,“大哥!你快点啦!笛儿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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