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娘子 作者
傻的看着我,我从他的表情上便知道他完全不知怎么惹我不高兴了,这人以往从没人如此接近于他,是以那些人都以为
他是个清冷高傲的个性,而若非我这三番五次的观察他许久,定然也会认为他是那么一个人。
然而现在,看着他毫无防备的脸,以及小心翼翼看我的神情,我便知道,这人其实是个很单纯的性子,只是不惯与人相处,加之
他这个特殊的体质,便造成他没有朋友了,连聊得来的酒肉朋友也没有一个,更何况在血楼这种地方,迩虞我诈还来不及,哪里敢存
交友之心?
便是如此,硬生生的让这么一个可人儿,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反是因为怕我,所以在我面前反而不敢掩藏真性情,才让我拣了如
此一个宝贝,我不由高兴,越发觉得留他在身边是对的,长此以往,他不需多久,便能慢慢把这体质给改善过来了。
“离忧,我让你弹首曲子是给我消遣听赏之用的,这不是任务,你明白吗?”
以往每当他用到乐器,都是他出任务之时,这么多年来,的确没有一个闲人把他的音乐当音乐欣赏过,是以他自己也忘记他是在
弹曲子给我听,一沉迷进曲中,就不由自主流露杀伐之气,好好的一首曲调,硬是给他弹得步步惊心,若非他此刻身无内力,否则即
便内力深厚如我,也是受不得他这般近距离的音杀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之前会越听越觉得不对的原因。
我这般一说,他显然也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立即想要站起给我跪下,被我按住了肩,不等他说话,便先一步道,“无妨,我知
你是习惯了,没事,我便是与你一说而已,不是在怪你!下一次,我谱首曲子给你,你便弹我谱的曲子给我听!可好?”
我在他的眼里再度看到惊讶之情,他似乎被我这般温柔的说话声给吓到了,好半天只僵硬着点了点头。
我也不去多解释,只是缓缓的走回软榻,再度像个软骨动物般的躺下去,自从成了血娘子后,我想我真是越来越懒了!
书也不太想看了,听着雨打在窗子上的声音,无端端的又有了想睡的欲望,本还想对水离忧说些什么的,终于熬不过睡意,什么
也没说,闭上眼就睡了去。
第一卷 血楼:015 人选
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腿上有些重量,抬眼一看,水离忧跪在软榻边的地上,两只手还放在我的小腿上,而他小半个脑袋却伏在我腿
边的不远的地方,看来是睡着了,那未束冠的黑发如流泉般倾泻在我的小腿上。
我先是惊讶,随后便有些明白了,他是见我睡着了,所以跪到我腿边来给我按摩的,却没想到看我睡的熟,他竟然也睡着了。
我想起昨夜我被他折腾的半宿没睡,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被我又是扔又是责罚的,今早更是在我醒之前就跪在了地上,他如今没
有内力,身体又虚得很,也就难怪他支持不住了!
我惊讶于自己竟然对他这样无防备,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在他面前睡着了,还睡到人事不知,万事不省的模样,竟然连他给我按摩
我都没有半丝印象,虽然有影子在暗中护卫,并不怕水离忧对我下手,但是对于一个需要随时保持警觉的女人来说,我这样的举动有
一次就够我死无葬身之地了,何况已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睡着了!
难道他的存在就这般让我放心吗?我想了半天也无解,我并不把这事怪罪到血娘子头上去,因为血娘子的记忆里,没有对这些属
下中的哪一个有过放心和安全的念头,所以我这般的感觉显然是我自身产生出来的。
不过换个角度来想,莫清欢说水离忧的体质是天生的任何人都近不得身,他在我面前一直表现出来的颤抖和拘谨也的确证实了这
一点,但是此刻他却安心的、呼吸平静的在我面前睡着了,甚至还有半个脑袋枕在我的腿上,是不是代表着在他心里,我也已经是一
个可慢慢让他放松安心的对象?
我没有动,却伸出手点了他的睡|岤,然后才撤开自己有些酸麻的腿,下得榻来,把他抱了上去,好不容易他能放松下来睡个觉,
我便干脆让他睡个塌实,毕竟做杀手这么多年,睡个整觉的机会却也是不多的!
“去拿条薄被来!”我回到桌前,对着空气道,我并不好奇影子的藏身之处,只要他能完成我交付的任务就成。
依旧是没有声音,我却不怀疑顷刻间就会有人送来我要的东西。
亲手把琴放到一边,然后便开始捋袖研磨,刚研了两圈,门口恭敬的声音便再度响起,“主上,奴婢送被子来了!”
“进来!”我继续手里的动作,门小心的被推开一条缝,不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依旧是那个丫鬟,抱着一条白色薄被。
我放下手里的墨块,起身,亲手接过她手里的被子,“你出去吧!离忧的床上给他添软一些!还有让林萍踪马上来见过!”
“是,主上!”说完人便退了出去。
展开白色的蚕丝锦被,轻轻的覆盖到他身上,为他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看着他苍白的颜容,心里的怜惜之感比之昨日又添了几
分。
微微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即便影子是为我所信任的,我也不敢过于把我的情绪展露出来,毕竟没有永远忠心的下属,尤其是在血
楼这种地方,过去的血娘子信任过的人,我都不能信任,更何况她不曾信任过的人,我就更要防上几手了!
墨被研好后,我取了一只墨色狼毫,在浓淡得当的砚中添了添笔,然后便在一边的白色宣纸上开始书写。
刚写了不到三行,林萍踪的脚步声便已然停在门口了,“属下林萍踪参见主上!”
“进来!”我头也没抬,继续在纸上不停的提笔书着,不时沾沾墨。
许是得到了伺候丫鬟的提示,林萍踪进来时也是小心翼翼的把门开一个缝,然后人便侧着身子走了进来,离我桌边三步远的地方
重新行了个礼,“不知主上宣属下有何吩咐?”
我微微放了放笔,“之前我跟尉迟修说过的话,你已知道了吧!”
林萍踪许是一时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但是在我的视线短暂的从睡着的水离忧身上扫过的时候,他立即明白恭敬的低头,“是的
,主上,水堂主依旧是水堂主!”
“很好,除了六阁不再归他管之外,其他的权利和配备,依旧比照过去给,本座不想听到有什么不太好的言论传出来,你明白吗
?”我淡淡的瞄了他一眼。
“是,主上!”林萍踪诚惶诚恐的点头,这回他连偷看水离忧一眼的视线都收了回去,我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心里确切在想什么,
不过从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惊讶,我也能猜到他的想法,不过我不想去解释,因为如果误会能让他们对水离忧也小心翼翼的话,这对我
而言是件好事。
“明天选拔新的阁主,你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找他来的主要目的说完了,我便想听听他对选新阁主的看法,毕竟他是血楼里的总管,哪个新秀的资料都在他脑海里装着,若说
他心里全然没有人选,我是决计不相信的!
“生堂秦堂主旗下有一人很有潜力,虽然年轻却很有一股狠劲,是这一届培训出来的顶尖苗子!叫晓雨棠,今年十八岁。另一个
便是死堂付堂主的得力弟子明月流,一手付堂主的邪冷刀,已经学得七成,本是最佳下一任死堂堂主的接任人选,也是此次新阁主选
拔中最有望当选的新秀之一,今年二十岁!不过具体两人能否依照属下的估计脱颖而出,还得看明天的选拔之后才能做定论!”
林萍踪果然把他心目中早已看好的人选说了出来,我点了点头,“云殇怕是不太愿意他的宝贝徒弟出来竞选吧!”
“是的,主上,付堂主的确不太愿意,不过选新秀是楼里没有职务的新人,都有义务要尽力参加的,逃避不得,也不得故意落败
,所以付堂主虽然不愿意,却还是得放手!”林萍踪一板一眼的回答。
这血楼里每个人都自私,都想保留自己的实力,不想被别人坐大,所以每个人都培植自己的徒弟兼接班人,他们也未必就真的信
任他们培养出来的人选,不过好歹是他们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见惯了他们的行事手段后,也少有弟子不畏惧的。
而他们也素来知道我对这种行为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给属下的权利还是相对放松的。
所谓的底线就是当楼里有需要时,十二阁,或者六堂中有领头的死去,需要替补新血时,所有的人都不得藏私,一律都要把新人
贡献出来,经过选拔淘汰后决定新的替补人,被选上的自然就脱离了原来的师父,直接变成效命于我的人了。
而这一次两个最有希望的人选分别来自生死两堂,前者本就是为楼里培养新血的堂口,自然没什么好抱怨的,而死堂却是负责处
置叛徒,和培训死士的地方,人数最少,却都是出绝杀任务的堂口,凡是最棘手的,一般暗杀不成功的任务才会交到死堂去完成,一
旦死堂出马,没有不成功的,而相对的,成功也代表着死堂同时也少了人手,所以每培训出来一个,并不容易,也难怪付云殇舍不得
他的徒弟来竞争做这阁主了!
“先锻炼他两年,若当得大任,以后再有他接云殇的班还来得及的!你告诉他,他还年轻,本座还想他多陪本座几年呢,护短之
事,让他过几年再考虑!”
我又拿起了笔低头开始边书边写,林萍踪却喘了一口气,“是,主上!属下一定会把主上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付堂主!”
“恩!”我应了一声,“离忧以后就睡我房里,该给他准备的东西,衣物之类的全送到我房里去吧!”
“是,主上!主上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了,你下去吧!”写错了一个,我有些恼的连忙用墨团涂黑,看来一心两用果然是不行,不该一边跟林萍踪说话,一边写
的,我抬起头,放下笔,一边把纸团揉了一边道。
“是,主上,属下告退!”林萍踪不知我为何无端端的皱起了眉,立即收敛呼吸小心翼翼的快速退到了门外。
我看了看那再度闭紧的门扉,重新执起笔开始在新的宣纸上再书。
第一卷 血楼:016 湿脚
事实证明心无旁骛的工作果然还是正确而英明的,我花了约莫有两到三个小时,用在书写揣摩音拍上,先是把自己脑海里还算熟悉
的曲子,拆辨出‘哆芮咪发’的发音,然后再来区分哪里是几分之几拍,当然更要注意曲调中的高低音的所在,然后在纸上做标记。
而这一切,嘴上说起来容易,实际对一个在现代,只能勉强看懂五线谱的音乐门外汉来说,这却并非是件容易的事了!
也好在血娘子本身是通乐理的,所以托她的记忆之福,我才勉强能在这两种决然不同的音乐方式中,找出音乐的共同点,然后予
以转换,以便能书写出这个时代人能看懂得乐谱来。
而这其中的麻烦程度,却不是一言二语能形容出来。
首先就是现代人学音乐时,识谱看得是五线谱,辨别的是‘12345’,而古人弹得这琴和筝,讲得却是‘宫商角徵羽’,要把现代
的曲子真正书写出来,可供古人来弹奏,首要做的就是要换音,也就是要把相对应的‘哆芮咪’,再转换成‘宫商角’,这其中的过
程繁琐程度没有一点半点的能耐,和十二分的耐心细致,又岂是轻而易举能办到的?
更别说现代曲谱中有高低轻重音,这古代也是‘清角’‘变宫’之类的音质变换的!
这也是我为什么花了三个小时,坐到腰肢有些发硬,才不过勉强凭借一点点的乐感,书下了两首曲子的原因。
而这两首曲子还都不是什么大曲,只是我平日还算熟悉拿手的几首流行歌曲中两首而已,至于那些真正的名曲,诸如‘春江花月
夜’和‘广陵散’之类的,我是决计没本事把它们默下来了!
至于歌词,我早是屏弃了决定不写的,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那些夸张大胆的歌词,算得上是滛词艳曲了吧!还是不要吓坏他
们为好,且也多半没人唱得出我要听的那种效果了。
做完这一切,我放下狼毫笔,没什么形象的伸了伸懒腰,时间果然好混,一晃又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而软榻上的水离忧因为被我点了睡|岤的关系,还依旧甜甜的睡着,我思索着要不要把他弄醒,不弄醒我势必得选择要么让别人抱
他回房间,要么我自己抱他,无论哪一个选择,等他醒来,心里定会不舒服,毕竟他是堂堂血楼的邪堂堂主,并不是弱不禁风的少年
,且真让人把他抱回房去,于他的威信也是很有影响的。
虽然他在我眼里就跟个孩子差不多,然而楼里知道他如今内力已失的人除了尉迟修和我外,并无其他人。
所以略微思索后,我还是选择解开他的|岤道。
先一步把被子从他身上拿走,折叠的放到我之前做的椅子上,然后等了一会,才隔空轻拂开他的睡|岤,然后自己则继续装作认真
的审视我刚写好不久的曲子,给他充足的时间自己醒过来。
果然失去了被子的温暖,以及|岤道的解开后,水离忧几乎立即苏醒了过来,眼神在一秒内就清明的仿佛之前根本没睡着过。
当他发现他是躺在我躺着的软榻上时,玉面顿时白成一边,我在纸后忍不住暗叹,这可怜的孩子,又自己吓他自己了,不用问接
下来的动作,肯定是跪下来!
果然我这厢脑子里思忖还未完呢,那厢他的人已经如受惊的蚂蚱一般,弹了起来,一个趔趄,人已迅速的跪到地上,“离忧该死
,竟然睡着了!请主上责罚!”
我不得不装模作样的放下手里的纸,露出几分不能太浓又不能太淡的惊讶之色,“离忧醒了?昨儿个你折腾了大半宿,会累也是
应该的,我见你睡的熟,便没叫你,抱你上榻睡了一会,你起来吧!多大点的事,就弄得这般严重?你如今上我身边的人了,虽说依
旧是邪堂的堂主,不过你也是我屋里的人,不用和别人一样对我战战兢兢!我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却也没嗜杀到想在自己的住处染
血,你说呢?”
“是,主上!”他看着我,又是那种淡淡的惊,带着几分浅浅的怀疑,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模样。
我想他也许是在想,我到底怎么了?经过暗杀事件后竟然性情大变至如此?
他也定然在怀疑我这番话到底是真的在对他好,还是假装大方,其实想找机会另行重罚他!
然而从他眼里一闪而逝的迷惑目光,我也知道他的心对我已经没有最初那般的防备了,毕竟这些天里他犯的任何一个过错,都够
我要他的命十次八次了,而他现在还好好的跪在这里,身上非但没有少一个零部件,而且还如此受我‘恩宠’,又是继续做堂主,又
让他睡我睡的软榻,几乎完全把他当成自己人一般,让他无论如何不信这是真实的,也总有几分恍惚和放松心弦,不至于让他一直对
我抱极紧张情绪。
“起来吧!又该回去吃晚饭了!饿了吗?”我起身,从书案后面走了出来,把手里的纸卷成轴递给刚起身的他,“这是我写的曲
子,以后有机会便抚来我听听,也许有错误的地方,正好也可以借机会修一修,我这是凭印象来写的,估计出入之处还是颇多的!”
他敛眉垂首的接过我递过去的纸轴,然后在我将要打开书房的大门走出去的时候,他轻轻的带着点犹豫的喊了一声,“主上?”
“恩?”我停下,回身看他,他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我却也是不急,用鼓励的目光继续看着他,等待他说出喊我的原因
。
其实尉迟修说的不对,这水离忧哪里只是体质近不了身?连人际打交道也显然是基本不会的,从我初见他的第一天起到今天,前
前后后就没听过他说过象样的一句话,不是‘属下该死’,就是‘请主上责罚’之类的,我还真是很希望他能说点别的。
“外面下雨,走廊楼板已湿!”他轻轻的抿了抿唇,并非是为了在我面前显柔弱,他只是无措,而他那般动作看在我眼底,却是
无端端的更觉得他模样清纯中带着可怜,明明这男人一身清冷傲骨,并不是给人以弱势姿态的人,我却总是把他看成无害的小绵羊一
般。
果然女人的母性一旦发挥出来,还真是有些无休无止了,难怪我没有男人敢爱了,连我自己都承认自己的行为简直太像个老母鸡
护小鸡了,如何还能讨得年轻男孩子的爱慕目光?怕是他们真那般用爱慕的眼光看我时,第一个不适应的人反而是我自己了!
“恩?”我继续用鼻音上扬表示不解,眼神却更形柔和的看着他,外面下雨,楼板湿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他叫住我,应该不是只
为了告诉这个我也知道的事情吧!
他却没有再说话,只是避开我的正视,把目光转到了我的脚上,我低头一看,才顿然明白过来。
他的意思是说外面走廊被打湿了,而我却是光着脚走过来,如今走回去,脚难免要踩在湿漉漉的廊板上,所以他才叫住我。
一瞬间,心底有一股软流流过,这个水离忧虽倔强固执起来,让我恨得牙只痒痒,可是这般可爱起来,也真是让我对他没有招架
之力,若是我在年轻个十年,铁定是不会放过这般男人的。
而似这样主动关心的话语,不用猜也知道,从前的他是决计不曾说过的,甚至也不曾有过这般念头,所以才会话起了个头,连后
半句话都羞涩于讲出来,而只用眼睛表达了。
我猜想若非我这些天,我的表现终于让他觉得有一点点信任我,又如何会换得他这般相待?
可爱到这般程度的男子,我还真有许多年不曾见过了,这水离忧还真是一个宝,也不枉我这般大费心力想要治好他的体质恢复他
的内力了!
第一卷 血楼:017 转变
“没关系,不过几步路而已,转瞬便到了,何况屋子里都是地毯,湿了脚,进屋走几步就干了!”
我的心情更是好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打开房门,雪白的纤足便立即踩到了外面已经被雨水打得冰凉的地板上,老实说,我还真没
觉得有什么冷的,不过随后而出的水离忧,却还是微不可微的打了个颤抖。
而就这么一个颤抖,让原本想要走回去的我,立即改变了主意,以极快的速度牵住了水离忧的手,身形腾空,足不点地,不过几
十步路的距离,对我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转眼间,我们便已经落在房间外了。
进得房来,放开他,我们两人身上连半滴雨都未曾沾上。
我轻轻的用脚在门口的白色地毯上摩挲了两下,把脚底的水擦干,便往房内深处走去。
新的床已经铺好了,没有我睡的黄梨木大床宽大,却也不小,从里到外选用的都是玄色的铺盖,整个一眼望过去,就是黑糊糊的
一片,哪里有人把睡觉的床弄得这般模样,活像棺材板似的,这能睡好觉吗?不做噩梦才奇怪呢!
不过这似乎是水离忧的代表色,从我见他第一眼开始,除了侍寝那夜穿得是一件白色的透明纱缕外,他的所有衣裳似乎都不可避
免的要带上这个色,说真话,我只真的不太喜欢。
他的床与我的正对,中间隔着的是一张吃饭用的桌子,梳妆台之类的家具已经全部重新摆过,就摆在窗前的位置,一只黑色的衣
箱就紧挨着我的梳妆台,我的衣服一般都在靠墙的衣橱里,而这衣箱不用问也知道是林萍踪送来给水离忧用的。
得了我的关照之后,想必里面他穿需所用的衣服,应该都不会有所缺失了。
水离忧的床头还横放了一玉一竹两管乐器,略粗的那只翠玉质的箫,细的那只墨竹质地的,便是横笛了!既然被送来了,定然也
都是水离忧平日常用的东西。
我浅浅看了几眼,似乎该有的都有了,本来好好的一个大房间,这般一布置后,倒变成了楚汉分明的两块了,而中间的檀木圆桌
,就成了我们共同吃饭说话的地方了!
我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别扭与不习惯,只是水离忧约莫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有些怔忪在原地,好半天都不敢走过来。
我已在桌边坐下了,抬头看他却还有些傻傻的看着属于他的大床,以及他的东西,仿佛三魂都丢了一半了,不由轻唤他道,“怎
么了?离忧,可有哪里不妥,少什么就让他们送来就是了!”
“谢主上,没什么缺失了!”他终于回过神来了,有些慌张的走到桌前恭敬道。
“那就好!坐下吧!吃饭!昨天被你闹得什么也没吃成,今天做为补偿,就好好与我一起吃顿饭吧!”
我一边说一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并没有抬头去看他,就像招呼自家人吃饭一般,天知道,这种事情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做
过了,和冯骏一起吃饭,也多半是他照顾我多一些的。
而这回他连低低的‘是’也省略了,就轻轻的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把刚盛好的饭碗递进他手中,他有些受宠若惊的看了我一眼
,虽不安却还是接下了。
我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饭,然后便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他稍稍迟疑了一下,也没再说话,举起筷子开始吃饭。
席间,我为了不增加他的紧张情绪,便没有再开口与他说话,也故意放慢吃东西的速度,就是不想我吃完了,结果他因为紧张没
吃完,一见我不吃也放下碗,其结果就会如同今天的早饭一样。
所以我吃的又慢又专心,而他则恰巧相反,几乎不敢夹离他身子稍微远一些的菜,一直盯着他面前那盘水晶豆角吃也就罢了,还
三五不时偷偷观察我的表情,我即便不看他,也能察觉到他落在我脸上窥探中又带着小心翼翼的视线,整个一可怜的童养媳和受虐儿
的典型,让我真是又想笑,又想气。
再也忍不住看他继续摧残那盆水晶豆角了,银筷一夹,一大块蜜汁肘子已经放到了他碗里,“你再这副被我虐待的样子,我可真
要收拾你了!连吃顿饭,你都不让我消停,防备人惯了,连真对你好,还是假对你好,都分不清了吗?”
他有些怔怔的看着我,一口饭扒了一半的看着我,也看着那碗里肉色鲜艳的肘子,一粒米顽皮的沾上了他的上嘴角。
我看他那副模样,又责怪自己嘴真是闲不住,明知道他就是个胆怯不经逗的主,我怎么还在他紧张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呢?
然而话说都说了,也总收不回去了,不由轻轻放下碗,伸手把他嘴上的那粒米拿了下来,第一次在人前叹气道,“好了!好了!
你便当我不曾说过吧!吃饭吧!我知你心里疑惑我为何这般待你,如果我说,我不过是想对你好些,你定然也是不信的对吗?不过这
却是真的,不是为了换你来以身相许之类的,我还不到需要靠这些手段要男人的地步,你若能想明白,以后也能自在些,你若自己绕
不出这个弯,那以后你便每天每刻都得这般小心翼翼的偷看着我的脸色,哪一种生活方式好,你自己掂量吧!”
他沉默,我重新端起碗,不再与他置气,像昨天那般不吃晚饭,饿的还不是我自己,要这人开窍,怕是还要有段日子呢,总不能
因为这天天被气的不吃饭吧!
“你早上说的话是真的吗?”耳边传来清冷中带着幽幽的声音。
我注意到他第一次没用‘主上’这样的词称呼我,而是用了‘你’,几乎喜悦之色立即要显现出来,却还是竭力的控制住了,“
什么话?”
一边问他,一边也在脑海中竭力回忆我早上到底说了什么,我似乎说了很多话,又似乎没说几句,水离忧他想问的是什么?
“名字!”他的眼中闪着异样的色彩,看着我。
我立即微笑了起来,“当然,我再告诉你一遍,我姓薛,叫清尘,以后没人的时候,你若愿意可以唤我清尘,就好比我叫你离忧
一般!这是我给你的特权!”
原以为他不曾在意呢,原来早上还是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这回终于拿出来问我了!
虽然他是下属,直呼我的名字,于规矩是不合的,不过我是个人,平凡的人,不是过去强悍到冷血的血娘子,我需要朋友,最低
限度,我需要一个可以让我放松说话的人,我更需要有个人唤我的名字,提醒我还活着,而水离忧便是这个被我选中的人!
“叫一次试试?”我不想承认我现在的表情是万分期待的看着他,但是从梳妆台上正对着我的铜镜里,我却清晰看到我的表情是
那般的期望着。
水离忧看着我,薄薄的红唇,上下翕合了好几下,才颤抖的发出一个象是气声一样的微小声音,“清,清尘!”
我立即绽放了大大的笑容,“很好!离忧,再叫一次,就叫一次!叫大声一些,能让我更清楚的听到,好吗?”
许是我开心的颜容感染了他,让他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颤抖了,只迟疑了一下,便轻轻的道,“清尘!”
这回我是真的心满意足了,大声应了一声,“恩!我听到了!谢谢!吃饭吧!”
再度端起碗时,最初的僵硬气氛已经消融了不少,竟然也有种宁静的氛围流转在我们之间了!
第一卷 血楼:018 绾发
这一夜我不知道他休息的如何,我只知自己终于睡了一个饱满的好觉,天亮时分,感觉他轻巧的起床,我虽知道,却也没有睁开眼
睛,静静的听着他打开门出去,不多时,又进来。
脸盆架上轻微的磕碰声,以及轻微的打开我衣柜的声音,我知道他是在给我准备我起床要穿的东西,昨日看来他有把我的话听进
去,我说从此这房内的事务由他接手,他便真的一早起来准备了,心中暗笑,果真是个听话的孩子。
待他差不多准备好一切的时候,我这才缓缓翻了一个身,睁开眼睛,他立即快步走到我身边,恭敬的立于床前,低低的道,“主
上,您醒了?”
我在他这一声低低的‘主上’中,被消去了不少好心情,这人,不过隔了一夜,又缩回壳子里去了,又开始别扭的叫我‘主上’
了,算了,由得他吧!
便也莞尔一笑,伸出一只手,示意他扶我,这一次,他没有半点迟疑的便伸出了手,把我扶坐起来,脸上没有表现出害怕,模样
神情比之最初已经从容太多了!
“主上,现在要漱口洗脸吗?”他轻声的问,表情有些无措。
我想他虽然在血楼已经十年了,不过这等伺候人日常生活的事情怕是也从来不曾干过,他自己容不得人近身,也自然没有人在他
面前示范该如何伺候一个人,所以我虽安排他从此打理我的生活杂物,他却只知道机械的端水准备衣裳,接下来,具体到细节便是不
知了。
我本也就是为了让他更习惯近人身,倒不是真的非要他伺候我用柳条刷牙,拧了脸巾给我擦脸,所以如今见他这般,便轻轻的自
己起身,“我自己来吧!你一会帮我穿衣就行!”
“是!”他低头垂下眼睑,什么也没说,我却分明感觉到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还真是一个不太会掩盖情绪的人呢!我心道。
还是不喜欢这古代的牙刷(嫩柳条),也不习惯这古代的牙膏(皂角加白盐),不过却不得不用之进行日常的清洁工作,粗略的
漱过口,用脸巾洗过脸后。
他已在身后双手举着我的衣裳了,我回头一看,又是血红色的金缕压丝外袍,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颜色,不过但凡以血娘子的身
份走出这道房门,这血红之色便是我的象征了,我即便不喜欢也是要穿的,过去的血娘子她又何尝喜欢呢?
以这一身血红之衣,以满手的鲜血和狠厉才铸就了今天血娘子的威名,人的名以一件衣裳的颜色被命定了,不知道这算不算得是
一件可悲之事。
伸手从容的穿进两边宽大的水袖,由着他虽不熟练却还算细心轻柔的服侍,金丝云锦的腰带被轻轻的扣上,下摆被轻轻抚平,细
细的熨帖在丝质的白色绸裤之上。
没有给我穿鞋,因为他似乎也知道了我在屋子里不习惯穿鞋。
“会梳头吗?”我问。
他先是摇头,后又迟疑的回答,“以前梳过,如今不知可还记得!”
他说的以前是多久前,我不清楚,不过从他来血楼已经十年来看,这以前二字起码也该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血楼收容的人许多
,从来不问他的过去如何,只问他的现在和将来,有能力的就得以被留下,没有能力的死活不会有人管你,而现在他突然提及过去,
我第一个反应便是可惜自己竟然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他如今这性子,少说也该和十年前有些关系的。
“试着弄弄吧!弄不好,也不怪你!”我一边思忖着,一边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他起先还有些僵硬着不知道是不是要动手,后终于还是拿起了台面上的翠玉梳,轻轻的在我披散着的发上梳理着,力道柔柔的,
带着几许痒,我是很想叫他大点力,然而又怕自己一开口把他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给打消没了。
他的手在我的头上约莫梳了一盏茶功夫,依旧只是梳着我已经直了整齐的头发,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在我估计他大约是已经忘记
如何给人给人绾发时,他的手却有了动作,放下梳子,先是挑出我耳后一缕,手指不甚灵活的试着编出了一个小小的辫子,然后一手
挑开了梳妆台上那紫黑色的首饰盒子,挑出了一个银色的小发卡,把那已经编好的鞭子给固定好,然后便是另一边也如此这般弄了一
下。
接着是背后的长发,留下了最底下的一层,上面的厚厚长发,被他高高的绾起,弄成双髻的模样,然后用那之前已经被固定的小
辫子在发髻底部缠绕一圈,然后又用金色的发冠给固定住,另一边也是如此。
总而言之,小半个时辰后,镜子中的我就是一个头绾双髻,脑后留有披发的形象,他的动作虽从一开始的有点生疏,到后来基本
还是熟练的,也许这动作在十多年前,他做过许多次,所以即便十年不再做,那手指记忆的本能还是存在的。
只是我不得不暗笑,这头上的发式分明是少女时期才会做的打扮,哪有我这般年纪还这般梳头的道理?
可以想象我今天若顶着这样的发式出现在铁血楼的话,估计我多年的威严形象立时就会毁于大半,更会成为楼中众人的笑话,笑
我这般年纪竟然还做少女打扮,不在背地里叫我一声老妖怪,也绝对捞不着其他好听的称呼。
他见我长久的盯着镜中的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脸刹那间变得苍白,几乎立即屈膝跪了下来,“主上恕罪,离忧不是
故意的!”
我起身扶起他,“起来,我让你梳的,你梳的也很好,只是这个发型不太适合我罢了,无妨,一会出去前,你再给我重新梳直了
罢了,现在便先用早饭吧!”
“主上,离忧没用!让离忧给您解了吧!”他低声着,语里有惭愧的情绪,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话里有他自己的情绪,心中倒
也感觉宽慰。
“无妨,你若实在想梳出适合我的发式,晚些时候便让丫鬟们教你就是,只是你可觉得如此受委屈?”我又重新坐回梳妆台前,
任他重新再把这双髻给我散开!
“不委屈!”他的声音倒也透着几分倔强和坚持,我稍稍一楞,原来也是有脾气的啊!还道他永远都这般清清冷冷的样呢!
重新把头发梳直,用一根红色的丝带简单的系住,就如同昨天一样,这才起身坐到桌前。
他这才去开了房门,两个早就端着托盘站在门口的丫鬟,立即轻巧的走了进来,在桌子上摆下早餐,然后再轻柔的退出去。
“吃过早饭,往日你都做什么,今日开始便也一样,我去书房看书,午时的堂会不要再像昨日那般了!”我一边接过他递来的碗
,一边关照他道。
“是,主上!离忧明白了!”他点头。
“先到药堂去喝药去!在内力没恢复好之前,不要与人动手!”我想起什么一般的又吩咐他道。
“是,主上!”他似乎有些感动的看了我一眼,我直当没看见,我为他做这些只不过希望他过的好一点,可不是要他感激的。
“吃饭吧!”
“是!”他声音更低了几分,低头吃了两口,才微微抬头道,“我喝玩药后会去邪堂!”
这会换我一怔了,他这是在跟我报告行踪吗?还是他已经把我列入他可相信的人的范围之内了?
第一卷 血楼:019 邪堂
许是听了他那句‘喝完药后会去邪堂’的话,我独自一人竟然在书房里待之不住了,有些心浮气躁的想走去邪堂看看他在做什么,
又觉得若自己真的走了去,是不是有不放心他的嫌疑,便又犹豫的打消了念头。
勉强让自己把心思放在书上,却分明半个字也未看进去。
左右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暗暗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起身,“拿双鞋来!”
我惯穿的鞋子,很快送了过来,丫鬟手轻心细的给我穿上,我低头看了她一眼,“梳头!”
“是,主上!”她低低的应了一声,竟然立即从袖中取出了好几把梳子,和绾发的工具,看样子倒像是随身携带,以便我随时的
需要。
我心中大叹,在这血楼里当差,即便是个最卑微的侍女也是不容易的。
脸上却半丝神色也未动,重新坐了下来,由她的巧手重新把我的发绾起,她的动作比之水离忧显然熟悉和老练的多了,我从小小
的菱花镜内看去,墨色的青丝被盘成了凤尾髻,上箍金丝血凤的发饰,既合衬我的脸型,也符合我的身份,更昭示着威严,却有不显
得古板,果然不愧是一把巧手,这发被她如此一盘,倒还真是完全衬出更凌厉的气势来了,虽然我其实更喜欢头发披着!
挥了挥手,让丫鬟下去后,我细细的看了一下自己的全身,并无什么不妥后,便也一脚垮出了书房的大门。
这是我成为血娘子后,第一次主动走出自己居住的血楼,却不是为了处理堂内的公务,而是只为了想看一看处理公事中的水离忧
!
六大堂中,邪堂其实就好比杀手堂,所有的要动到手的任务,都是交由邪堂负责实施的,所以邪堂的人手数量和普遍的身手水平
,也是六堂中最多,平均程度最高的一个堂。
虽然死堂的人绝杀率要更高一些,但毕竟人数不能跟邪堂相比!
而其他的几个堂,都有各自的长处,但多半还是以邪堂为首。
更有一个奇怪的惯例就是,别的堂的堂主,每届更换新人时,堂主的名字也是跟着换的,唯有邪堂,从血娘子接任这血楼开始,
邪堂堂主的名字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水离忧。
而这个原因,连血娘子本人也都不清楚,我就更不知道了,而如今的这个水离忧,当年能坐上这张位置,固然是01
血娘子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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