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周夫人在,她自是不好说:这些我都略有了解,我可以试着去办。谁会相信一个七岁多的孩子能干这事?要是这样,只怕真的是怀疑加剧。
有些事既然不能自己出面,陈管事此时要张罗着买地的事,又离不得岳州。文箐这时有种办事手上无人的感觉。
只是送钱回苏州的话,那自然只有李诚了——这是众人的想法。此时,阿素同她爹对视一眼,便也没说出来,毕竟听小姐的意思,只能这么办了。
文箐却想着本来就人手少,这会儿又要给李诚派个远差,那陈管事真的会忙成一个陀螺了。想着他这些年为周家忙前忙后,幸亏是在古代讲求一个仁义,要是放到几百年后,保不齐好多人家都来挖墙角了。她叹口气道:“算了。这事先说到这里吧。再说钱的事吧。既然苏州有着巨债要还,这布款铁定是不能动的,我看这赚的钱,便留下小一半,其他的都带苏州去吧。能早一日还了债也早,一身轻松。”
她说这番话时,浑然没想到开头几句便是以前开会的那个气势,实实在在的leader派头。阿素在旁边听得小姐这般交待,觉得小姐真的是小姐,甚至在某些方面感觉更甚夫人,自己则做不来她这般发号司令,更是暗暗记在心里。
陈管事点点头,道:“今春这大雪,想来乡下不少人家会同曾家一样,可能塌了房子,出了事的,卖 地的想来不少。再说,岳州本来地价就不高,苏州一亩地少说也得二百来贯,我这几天打听了下,这边才需得一百来贯钞。”
文箐也点头道:“我虽不知母亲买地是何意图,不过我想地肯定是买的,只是咱们买地也不是为了卖 粮挣钱,我同阿素也想过,这主要还是为咱们解决这日常吃食。所以也不用买得太多。”
陈管事没想到小姐早就想过这问题,他也正想问周夫人到底买多少地呢,前些日子因为春节,牙行都休业,所以买地这事也只能先打听。便点头道:“如今既有小姐这话,那我也知道如何去办了。既然主要是为了口粮,有个十亩良田,十来亩旱地也差不多了。”一边说,一边心里暗自算了一下大体花费。
文箐听了,心里松了口气,道:“我也实实不敢把钱大多花在地上。毕竟家里天天要用钱,这万一……”
后面的不用她说,谁都担心着这事。周夫人的病,本来没谱,遇到起伏,多请几回医生,便用钱多;姨娘还没痊愈,万一要恶化下去,那还得继续请医。其他人更是得病不起。
陈管事又问了句:“小姐,这房子在年底时,又多赁了三个月,还能住到三月去。只是日后是另选房,还是?”
文箐揉揉发胀的头,道:“我也想过。房子,眼下咱们便是买了的话,只怕地就买不成了,到时难免捉襟不已。这房子,只要曾家长房不搬走,咱们挤在这里别提有多别扭。本来也算一处好住处,只是奈何……想来还是先别换一个地方吧。”
陈管事点头,到时去打听外面的房子。
文箐合上帐本,以前生活不愁,何曾为房子发过愁?彼时不懂那些租客日日奔波只为买房,如今也算是深有体会了。突然想着要在岳州赁房,或买房,不如自己盖房。便问道:“陈伯,要是买了地,能否在自己的地上建个房?”
“这个……要是买地基,只怕是贵。再加上盖房子,比买房来说,费用也相差不多。但是要是买的旱地,倒是可以。”陈管事本来早有此打算,只是想着买了地后再合计,既然小姐提了这个事,看来买地的时候更要选一个风水好的才是。
文箐立马便有了些笑意:“那太好了如此,便有劳陈伯了。”
筹划抵定,文箐忙着同周夫人去请示。
前传111好人恶人
周夫人听得自家女儿一件件摆来,显然都是深思熟虑的。不由感叹自己幼时便已懂得生活不易,没想到自己女儿在这般年纪更是要为整个家费心经营。听到盖房子的事,道:“我没想到这事还没交待,你便已想到了。我也正有此意。你如今能考虑得这些事了,我也算是放心了。日后,再有事,你同你陈伯陈妈拿定主意就好。”
末了又交待了她几句,算是对她的肯定。待她要出门时,突然提了句:“帐上的钱可还够?也得为你阿素姐成亲留一笔才是。”
文箐听了,心里一惊。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难不成阿素的亲事已经托了曾家或者外面的媒人安排了?急急地问道:“母亲,可是已给阿素姐找了人家?”
周夫人没肯定在回应,只道了句:“她毕竟年龄大了,拖不得了。这事,早晚也得给办好了才是。记得,若是日后真定了亲,她便同你亲姐一般,需得好好操办才是。”
听那意思,既没说定了人家,又没说未定,有心追问,却见周夫人神色疲倦,早就闭着眼睛在养神了,便满口应承下来,只是脚步有些乱,出门时甚至连门帘子打了一下自己,都浑然无觉。这事能问谁去?问阿素,要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话,那岂不是就不止自己一个人发慌了。要是问陈嫂,想想,也不行。
只是这事却也没容她多想,因为另外有别的事发生了。
说起来这事,文箐觉是这从纯物理角度上可以理解,只是在古代却觉得有“厌胜”之说。
这柴房堆满了柴火,靠墙角的露天处亦堆满了干稻草和秕谷。这大雪天过后,院子里的雪融化了,但是众所周知,有些东西遇水就慢慢膨胀,然后发热,再膨胀。而且外墙是泥筑的,已经建了多年,雪一融,这泥块也冻化了。于是几个方面影响,这个三角地带便也受了影响。塴了。
这还了得?
曾家长房年前塌了房,曾婶家的院墙虽然只塴坏了一个角,可是在曾家看来,那是大大不吉利。于是关于“太岁”一说便开始在曾家流传开来。这一下,请来的相士把所有的人的命格全算了一次,曾家有人是本命年,于是曾家王氏便成了受训者。
王氏急了,道:“我在前院,倒的是后院墙,同我有何相关?再说去年也不是我犯年冲,大伯母家的房子可是去年底闹的。”
她这一说,众人一想也是个道理。便绕着弯子来问周家人。可是了解完了,也没发现周家人有犯冲的。
既然相士不管用,曾家大婶坚持是太岁头上动了土,道:“太岁当头有灾祸,刑冲破害鬼推磨,流年若还逢忌神,头破血流难躲过。”这一套一套的说辞,归根结底就是怀疑周家上次后院动土所损。
陈嫂听得这事,便道:“既如此,你们再去请个形家过来。要是说我们动土的话,那钱算我们的。要不是,你们也得给我们家一个说法”
所谓的“形家”,便是风水师。曾家大嫂提议不要请原来的,另从乡下请来一个所谓的“有名”的形家,拿了八卦仪,测来测去,虽然没说周家动土影响,但是在其他方面倒也是讹了点钱。
这事闹得周家人觉得梗心得厉害。一时之间,那堵坏的院墙只拿了个一些粗枝做了个篱笆似的。陈嫂恨恨地赌气道:“有这个小门,咱们便从这里进出,再不从前院大门出了。”
周夫人晓得此事,也只能是莫可奈何。文箐虽然晓得个中原由,奈何却也是有理说不清。想去与曾家争辩几句,却被周夫人阻止,道:“便是再住处上一两月,搬了房子就是了。何必同他们去争这些?”
又有曾婶过来赔罪,道是自家大嫂实在是屋塌了,想找人出气,自己亦曾受得好些委屈,却连累了周家各位,只请宽宥则个。又说了好些话,这让周家有气也不好发,陈嫂只催着自家男人快去找房子。
连文简都晓得道:“曾家长房里的那些人,真坏”
在小孩眼里,非黑即白。只有好人与坏人之分。得罪自己的,便是坏人一个。
这大雪既然停了些日子,太阳也益发让人觉得暖和起来。只是那些受灾的人却大多无处可居,却是可以出外活动了。江北的雪比江南的更大,这时候,岳州城里流蹿了好多灾民。邻里时不时地丢这个,或者少哪样。周家没想到自己年底运棉花的事,却是一众人看在眼里,于是有人打上了主意。
那日午后,曾家大婶又在前院与后院的隔墙处观望。却见到有人推开毁坏院墙处的那个破洞有动静,开始还以为是周家人请来人在建门,便想凑前去看个热闹。结果才走得几步,才发觉一个陌生人,正踮起脚尖,偷的正是周家挂在厨房外的肉
她这边想着自家儿媳原来干过的“好事”,加上自己两天前因为相士的缘故得罪了周家,正想着如何同周家和解呢。此时见得有贼偷上门来,正好有气没得出,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急急地扑将上去,一声怒吼:“哪来的贼人竟敢偷到我家门上来了”
这偷东西的是个十来岁的瘦孩子,一下子被人发现,便吓得一哆嗦,摔在了地上。
曾家大嫂便狠狠地按着,奈何年龄大了,这手头上力道也不足。幸亏来人亦是饿了些日子,也没甚体力,再加上吓得,两人便滚作一团。
墙外接应的人,急得直跳:“快出来别打了”
曾大嫂一边扯作一团,一边扯开了嗓门大喊:“有贼快来人啦”
陈管事同李诚都出外去了,这时便只有一干女人与小孩在炕上歇午觉呢。听得动静,忙着穿衣,哪里赶得上
这小贼也急了,手脚并用,终于把曾家大嫂给扯开了,急着就要往外跑。曾家大嫂却生怕他跑了,一下子抱了他迈开的小腿。那人急得不成,拖着脚就备力往外走。曾家大嫂更是不放。
此时,阿静同阿素都急着披了件外袍,就拉开门来。见得此情景,哪里还顾什么体面不体面,急急地就往厨房这边跑。
小贼亦急得直喊:“我又没拿你家物事!你放开我走再不放,我……”把脚落下来,趁曾大嫂手撑地的一瞬间,另一只脚就随意用力猛踹了过去。正正踹在老太太头上,一下子便松了手,小贼便跑出去篱笆门去了。
阿静同阿素跑过来的时,发现曾家大嫂鼻梁处出了血,看来被踢的便是这了。曾家大嫂大口大口地在地上喘气,被阿静二人好不容易费力扶起来,嘴里还骂道:“狠命的……贼子算你逃……得快……要不然……撞我手里……我不剥了你的皮……”
阿静让阿素扶好她,一边给她拍掉身上的雪,一边道:“婶子,快进来歇歇吧!”只是她身上的雪蹭了泥,怎么也拍不掉,脏乎乎的袍子,让她显得更加老弱。
文箐亦出来,见得这样,也是大吃一惊。心想这老太太吃的什么熊心豹子胆啊,竟然敢同强人相斗?
曾家大嫂见阿素要拿帕子擦自己的鼻血,这会儿也缓过气来,躲闪道:“别,别把你那好帕子弄上血可就洗不掉了。用我的,我的在……”一边说,一边就要掏帕子,结果没找着。
阿静一抬脚,才发现脚下有块破布,想来是她的帕子被自己不小心踩着了。忙道:“唉呀,我的婶婶啊,这个时候你还在意这一条帕子作甚?你身上可还有另处受了伤啊?这鼻子流得这多血,伤得厉害啊……”
阿素拿了帕子给她抹了几次,一条帕子便被血染红,可是鼻血仍然不止。文箐道:“先进屋吧。那血止不住,还是去捧了雪来冰一下鼻子才是。”
栓子听得这般,道:“这血都化得差不多了,只能去把坛子里的雪水给盛出来了那好不容易存起来的,可是给……”
阿素一跺脚道:“这时候你还管那些作甚,快去取来便是了。”
这一番折腾,自然把周夫人亦惊动了,忙打发陈嫂过来看是何事。晓得曾家大嫂为自己抓小偷而受伤,便万分过意不去。陈嫂先是盛赞了她的义举,之后又劝道:“我说大嫂,那贼人既敢进来,自是个厉害的,便是一块肉而已,你何必拼着性命去这要万一你出了甚么事,叫我们家如何向你们儿女交待?你也得心疼你自个身子才是……”
曾家大婶仰着头鼻子上顶着一铜勺冰水,见鼻血终于止住,便示意阿素把铜勺放下来,说话便似严重地鼻窦火一般,道:“那可不成这小偷要么是逮着,要么是赶跑,哪有放手让他偷走的道理?便是这一大块肉,少说也三斤,可是不少钱呢在我家,两三个月还吃不上这么些哪能便宜了贼人去。”
陈嫂又问了问她身上可有伤,要不要找个医生再看看。文箐凑上前去,细细地看了一下她鼻子上的伤,道:“伯母这鼻梁骨,可有被踢坏了?”
要说文箐此前对曾家大嫂搞出来的一系列迷信的事,一直认为她是找茬,所以对她印象实在不好。只是哪里想到她还有这般义勇的事?于是这声“伯母”,倒也是算是第一次这么称呼她,有七八分诚意在里头。
曾家大嫂自己摸了一下,发现鼻子四周都肿了。初时被踢时还没感觉,后来用冰敷着,便麻木了,随着冰水拿来,屋里热气一烘,此时方才觉得痛得厉害。说话嗡嗡的,一时也不敢说无事了。
陈嫂担心她摔坏了,忙让栓子到前院让曾家男人去找医生来看诊。
此时前院曾家人亦跑了过来,见家姑如此模样,便众说纷纭起来。都大骂贼人不得好死,天打雷劈……屋子里人一多,乱糟糟一片。
只是经过这一事,显然屋里周家人与曾家人都和气了许多,相互之间客套话便你来我往,胜似百年才一见的血亲一般。等得医生来了,道是鼻梁骨倒是没断,幸得用冰水冷敷,肿得不算高。
文箐想着以前要是不小心扭伤,都是冰敷过后,次日需得热敷才是。忙让曾家人端了一坛雪水过去,又交待清楚如何热敷。曾家人围着曾家大嫂往前院去。
陈嫂担心地看着那篱笆门,道:“这墙前才方塴,都还没来得及请人建个门呢。哪里想得到会出这个事来?”
栓子道:“娘,这贼人也太胆大了光天化日之下,怎的就偷将上门来了”
陈嫂摸了一下儿子头,道:“你哪里挨个饿。自是不晓得挨饿的滋味。真饿极了,吃活人都是有的”这话吓得栓子一缩脖子,不敢多话,忙钻屋里去了。
陈嫂却认为这贼只所以上门来,只怕是瞧见了柴房外墙上的肉。便问道:“这到底是谁把肉挂出来晒太阳的?还不快把这些鱼啊,肉的,收进去?放这面,可不就是招贼上门来嘛”
阿静想起来是自己昨日同阿素说起怕肉坏了,要挂出去吹风晒太阳的,还有干鱼亦是。心想要是自己不说,不就没这回事嘛。趁阿素还没接口,便道:“那个,我见太阳好,便想着拿出来……”
阿素亦小声道:“我……”
文箐想着事情都发生了,说谁的错也不成,毕竟这是意外。忙上前来道:“这肉晾外边,隔邻亦是这样。这贼要上门来,主要还是这墙闹得。陈妈,堵了这墙便好了。家里可有破门板之类的?今天这也不能马上找来工匠,这门先拿个木板钉起来吧。要不然,半夜家里进了贼,可还真是麻烦”
阿静亦在这破墙处转悠了一会儿,道:“且等李诚回来,让他想法子先堵了才是。这要是纯用木头,怕是不成正是大冷天,人家把木头偷走当柴烧,便又是麻烦。”
一干女人合计来合计去,想到的都是“怕贼”再上门来,都变得胆战心惊起来。末了,阿静道:“今日这事,还真亏曾家大嫂。咱们把她家的人防了些,没想到外面居然真的来贼了”
陈嫂直叹晦气。听得小姐吩咐阿素把那块肉送去给曾家。越发觉得不止是曾家流年不利,只怕对于周家来说,更是破财招灾。想着去年一连串的打击,以为过得年了,必是否极泰来,怎的还发生这许多事端?
文简因为不让出门,此时亦听得栓子说这事,天真地问:“那个曾家的人,不是很讨厌吗?怎的还来帮我们抓贼?”
栓子也说不明白,只抓着头道:“不晓得。便是碰上了吧。”
前传112 求亲
晚间,陈管事与李诚归家,听得有贼进到家里来,都吓了一跳。缺口地方曾家已帮忙打了砖头赌上,又找了一扇破门板,从里面镇住了。
陈管事同陈妈道:“外面现在中是饥民众多,米已经到了八十多贯一石了。这还抢不上呢。”
陈嫂拍拍胸口道:“咱们家幸亏在年前买了四石大米,如今还能吃得一个月还多。自是不怕。只是家里看来真是不能少了护院的。你们一出门,如今我这心是提着嗓子眼里,同阿素也说得,明日起我与她轮流着看门口。好在曾家男人都在家,晚上倒也不怕。”
陈管事安慰道:“也休得慌。这雪既停了,只要不再下,便不会再有新的饥民,自是好过些。这回雪是大了些,不过还不是咱们见过最大的雪,想来也无事。你们妇道人家也别提这事,夫人又得忧心了。”
陈嫂点头,问道:“你同李诚在外面打听的地到底如何了?”
“倒是有几十来亩地,只是太分散了,总不在一个村里,都是不到一亩一亩的散地,这要来回看好,实在费时间。再候些时候吧,我再找找其他地方。”
陈嫂提了一句:“曾家大嫂口头上说要卖 几块地于我们来筹盖房子钱,虽则感激她这次帮我们抓贼,还受了伤,可我总嫌她家是非多,没与夫人小姐提及这事。”
陈管事心里着急,这地哪里是想买就能买得上的?正如眼下这房子,由于北地饥民涌入岳州地界的增多,导致房价都涨了,选来选去,也总是挑不上合意的。他这厢半宿思虑未曾合眼,到得天明,又忙着去找了木匠来做门。
正张罗着这事,便见李诚陪着祈五郎进来了。
祈五郎先是道声给周家拜个晚年,又道是春节本来就想过来,只是大雪难以出门,这雪也算化得差不多了,便忙赶了过来。
陈管事忙打发小孩子出去玩,把祈五郎迎到炕上,落了座。祈五郎惊道:“这炕不是北地的吗?怎的这岳州府里也建这个了?”
李诚道:“家里都是孩子,夫人身体也不适,烧炕自然暖和些。只是这大雪天费得些柴火。”
祈五郎道:“难怪这院子里堆了那么多木柴。”一边说,一边瞧四下动静,期望有所发现。可是这厅里比归州的更简单了,除了炕桌,与餐桌椅,再无其他摆设。等陈嫂送上茶水来,他心底按捺住疑问,接了茶水张着耳朵听外头动静,也只有小孩们的嬉闹声,并无其他声响。
陈管事跺了脚上的泥,方才走进厅里来,道:“这是什么风把五郎给吹过来了?”
祈五郎连忙从炕上下来行礼,嘴里只道:“便是一些俗事,前晚上到得这里,昨日忙了些事。”
陈管事问道:“这春节才过,莫不是又要动身做生意了?”
“还不曾打算。只是家伯母操心小子终身大事,故此滞留……不知陈家大叔可是也要出门?”
李诚一听,这祈五郎还未曾结亲啊,难不成眼下便是他家伯母给他寻媳妇了?那自己上次听他那番话,倒是对阿素有意思一般。“那我厢要恭喜了何时吃喜酒啊?”
祈五郎皱眉道:“李大哥休得打趣于我。便是因为家伯母眼下催得甚紧,我在常德住得实在日日难安,便寻了个理由,才出得门来。只是,我想要的人家,只怕看不小子,便……”说完,看向李诚。
陈管事想着自家女儿的事,如今流落在抽州,人生地不熟,去哪里寻个人来结亲?便心有惺惺地道:“你伯母也是为你好。我看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岁了。上次在归州也不好打听你这私事,不知五郎贵庚?”
祈五郎脸红地道一声:“小子二十有三了。明年犯年冲,故此伯母着急此事,怕再误了,到得后年便是二十五六岁,又是家中祖父十年祭……拖来拖去,怕拖成老大难……”
陈管事点点并没有,自家女儿何尝不是一般。给老爷守孝,要是万一夫人再有个三长两短,还得守着,这一守,也得二十来岁了,到时真是发愁了。
李诚这时也开了窍,问道:“五郎,适才听你说得,可是看中了哪样人家?五郎这般好人品,为人重义疏财,又有做官的伯父一家照顾,难不成结的亲是哪个官户人家小姐?人品如何?比我们家阿素妹妹呢?”
祈五郎一下子挺直了腰身,连耳朵也红透了,但过得片刻,马上镇定下来,认真道:“她便是同陈家小娘子一般无二。我见她办事极其利落,听说又知书识礼,平日里也掌计着一家事务,如此这般娘子,说老实话,我是一见如故,便有了些心思。”
陈管事一听他不停夸对方如何好,却是拿自家女儿作比较,心里虽有几分得意,可又一寻思,这不是坏女儿名声么?李诚同他,怎的都拿阿素说?
不要说陈管事精明,那也只是在经营中得了周夫人指点,可是在男女一事上,却是个木头瓜子,当年陈嫂没少花力气,最后还是周夫人直接点了,这才成了亲。他一时哪里想到这回事。
陈嫂却在一旁听得分明,此时走过来续了些茶水道:“五郎,这般人品,自是不用发愁。听你这般说,便是都已打听好,不知可差了媒婆去相问?”
祈五郎左顾右盼,仍不见阿素,便道:“我想来想去,媒人肯定是要的。便是想亲自上门来求亲,以表诚意,问个意向。陈婶可有好主意?”
陈嫂没想到对方真是利害,便道:“我又不作媒婆,我哪里晓得这其中内窍。不过听你这般说,想来是心诚则达。”
李诚在一旁看祈五郎急着提问,奈何面皮又薄,这窗户纸总也捅不破,便笑道:“说过来说去,五郎到现在也不曾说是哪里人家。我记得五郎是山西籍人氏,这要是那里的娘子,咱们这操的心也够远的了。”
祈五郎见其他人都盯着自己,一时便提了勇气道:“非也。李兄,便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顿了一顿,又对陈管事道,“我早听得李兄说得小娘子未曾定亲,故此今日冒昧前来……”
李诚大笑道:“唉呀,五郎你就是面皮薄啊。要你这样求亲,早带一媒婆来便是了。”
祈五郎被笑得只红着脸,等着陈管事答复。
陈嫂却在一旁道:“只是我家阿素的亲事,还得需夫人同意方可。”
李诚在旁边却道:“有些事,只怕夫人也需着呢得一清二楚。比如家里有何恒产?有何打算?打不打骂妻女?这些个,我家夫人当年让我迎娶阿静时,可是一条一条说来。”
“这个自然,自然是要问清楚的。现在小子无一点家当,只是去年做得几笔生意才小赚了一些,手里有点余钱,不过在岳州的话可以买几亩地,买间房。若是到了苏杭地界,现在就差了点儿……”祈五郎还真认真老实地回答。
陈管事同陈嫂在一边听着,也不吭声。
祈五郎没有被直接拒绝,已是极为高兴了,便道改日再来。
陈嫂夫妻合计,从上次卖 房同祈五郎打交道始,再到她给周夫人送来冰糖,言谈举止中透露出此人人品不错,便有些动心。只是顾念到如今给老爷守孝,而祈五郎却要今年成亲,想来是不成了。不免有些失落。
只是此事却是很快便到了夫人与小姐耳里。周夫人一脸喜色,拉了陈嫂的手道:“养她这十来年,如今既已成|人又有要上门来求亲,你却无喜色。莫不是不中意这门亲事?我见他是个不错的人。虽然嫁得远了,那又何妨?哪个嫁出去的女儿能日日守在亲娘面前一直作闺女的?”
陈嫂叹口气道:“我听五郎那话,倒是可能随我们一起在左近买房。”
“既然他如此迁就咱们,这更是好了。要我说,只让他差媒人来便是了。”周夫人恨不得马上张罗。
陈嫂犹豫道:“可是老爷的孝期都未过。阿素得了夫人十多年的养育,又是义女,怎能在这时成亲?这要传出去,将来她……”
周夫人却摆手道:“此事休得再拖了。你要因这守孝的事拒了五郎,只怕是过了这个村没个这店了,这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亲事,哪里寻去。老爷要是九泉下有知,定也要为阿素高兴的。”说着说着,便掉泪。又一想到将来,自家女儿出嫁,自己还能看得上吗?
在隔壁房里,阿静同文箐正在同阿素说这事,姨娘只静静坐在炕上听着。
阿静道:“我听豆子他爹说了好几次祈五郎了,上次来他便一再打听阿素的事,想来是老早就有心了。阿素啊,这亲事我看成。”
阿素被说得满脸通红,也不抬头,只是给小姐缝春衫。
文箐在一边却给她不停地分析:“我看这个祈五郎,倒是可以。一者,这人不错,说话也得体,我听母亲曾夸过他人品不错的;二者嘛,这人都说了随你想在哪里买房定居,可见实实是对你上了心,日后会听你的。三者,将来必定只有你一个,又不用担心他娶了其他人,同你争这争那……说到这里,她都忘了姨娘就在旁边呢,还是阿静拉了她一下,她才意识到。却见姨娘低着头,抿嘴绞帕子。
文箐心想自己一时大意了,可此时要安慰,岂不是反而明显了,只得接下去道:“咱们以前说及小绿,就是夫家人太多了,挤挤一堂,妯娌之间总是算计着,你看曾家也如是。如此,你到了祈家,却无这样的闲事。这又是一大好处。还有呢,没有舅姑,你一去便是掌家的,你想如何便如何。”
姨娘是第一回听女儿说得这般事体,这下子也忘了刚才的尴尬,听得目瞪口呆。阿静笑道:“小姐啊,这是阿素定亲,你说你想得这般多,好似你就放尺子在找夫婿一般。”
“小姐……”阿素没想到以前一起闲话时的话题,如今小姐都一一说将出来。自己也不是不明白,这样的条件说来自是比小绿家要轻松些。只是她眼下一时还没做好嫁人的准备。
文箐吐了下舌头,道:“难不成我说得不对?我听人道,好多人嫁娶,都是不曾见过面的,这祈五郎,阿素姐姐倒是见过的。”又碰了碰埋头的阿素,道,“哎,我说阿素姐,我说得这般多,你自己倒是拿个主意啊。成还是不成,母亲那边定也是想晓得你的主意呢。”
阿素勉强抬了一下头,又赶紧低了下去,道:“你都说了,还要我说哪般?”
阿静笑道:“小姐,不用说了。我看阿素这模样,八成是心喜了。唉呀,我去隔壁告知夫人同陈妈去。”
阿素一把拉住阿静道:“阿静……”语气里带了几分求饶与娇羞。
文箐歪着脖子看着她,笑着道:“我说,阿素姐,你以前不是还嫌弃过他吗?我记得上次让你送葡萄去,你说……唉呀,你扎我作甚?不说了,我不说了就是了……”
阿素气得放下针来,直挠她的痒痒肉,两人闹成一团。姨娘也露出笑容,看向阿静,道:“家里终于要有喜事了。真好……”
陈嫂则是把文箐说的无兄弟看成一个缺点,道:“……只是他家人丁单薄,没个兄弟相助,一切只能靠你们自己。到得他家乡,要是万一与人口角,总是因家里人少,难免不受欺负些……如此,你日后便需得多生养……”
阿素听得脸十分红,没想到自家娘亲早就想到日后几十年了。
陈嫂见她也中吭声,只是脸红,又想到夫人再三交待一定要经了她同意才能应承这门亲事,便道:“我与你爹还有夫人,都寻思祈五郎这门亲事尚可。只是夫人道需得你点个头,你意下如何?”
阿素声如蚊虫道:“母亲与夫人拿主意便好。向来儿女亲事,都是听父母之命,我亦无……”
“那我且去安排了。还得给祈五郎一个回话,他好差媒婆上门来。这事我就当你允了。”陈嫂见阿素微微点了个头,便放心地去着手准备嫁妆事宜。
前传113 买地(一)
再如何迟钝的人,毕竟生活中同一屋檐下,所以这事在曾家大院里传了开来。曾家大嫂讶异地同自家弟妹道:“周夫人这是要在岳州安顿下来了?唉呀,幸亏我让我家儿媳都给他们腾出房子来了,要不然,你这房子,她不赁了,你家房子可就是空着了。这岂不是又少了一笔钱。”
她已经让几个儿子儿媳都回了乡下,只是一众孙子孙女仍然留在这里,但是前院的房子已够住了,倒是不需占用后院的厢房。
周家却还是没心思顾虑这个。首先便是想着这大雪都消融了,那笔贩布的钱需得速速返回苏州才是。一时,李诚的行程便在眼前。另一项则是开始准备着阿素的嫁妆。陈管事却是早出晚归,或者两三天才能回来得一趟,便是因为春天到了,这地得尽快买下来,要不然一开春,便耽误了一季收成。
正是在这忙碌时节,周家却收到了苏州来信。这次,却是李诚的家信。信中道是年底时,李诚他爹生了一场大病,想儿孙想得厉害,盼归。信里又提到杨家一个五服内的堂亲,本来到得归州找过周家,只是奈何未碰上,于是又返得苏州周家找过黑漆,未果。想来是要认回黑漆。
陈嫂道:“本来就是打算李诚归家的,这下正好,让他回去便是了。”
周夫人听后,却是沉吟片刻,把文箐叫到跟前,慢慢地道:“李诚家信的事你也晓得了。你姨娘如何病也好得差不多了。黑漆既然有族亲要关照于他,我们总不好再阻拦,自是要送他回苏州杨家才是。这孩子吃得这许多苦,但愿日后平安顺遂才是。我便想,让他同李诚一家子都回苏州去,如何?”
文箐初时亦听得此事,此时周夫人这般决定,一时之间还真是没想法。又听得周夫人道:“原本去年他们就该归家的,没想到这么耽搁下来,便是一整年。李诚这几年来,也只是豆子一个,以前在成都府时阿静有过可惜没了。不如让他们一家子都返至苏州,也好为他们李家开枝散叶。真要让他们在岳州,再拖上个三五年,到时阿静想再有个孩子,也难。”陈嫂本来想劝阻此事,这番话在耳边听得,便更是明白夫人的深意,再也无话。
文箐亦明白李诚夫妻要在岳州,便要跟着周家守孝,哪里能过夫妻生活?周夫人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这一拖上个三五年,到时阿静也得三十来岁,算是高龄产妇,再加上原来有流产的事,还真是怕出危险。点头道:“母亲考虑得甚是。”
周夫人却顿了一顿道,“只是阿素的嫁妆,本来就是阿静的手头活计最出彩,幸得去年她给阿素做得两套,如今也只能亏待了阿素,日后便在岳州置办些,或者让阿静在苏州挑好的送了过来便是了。阿兰,这个倒是也不用担心了。”
陈嫂忙说:“阿素的那些,都已够了。夫人勿要再多置办。我这便去知会阿静他们,让她也跟着打点行礼。”
阿静初始不愿离开,道是姨娘身边还得人照顾才是。又道是现在正是周家缺人手的时候,自己要是此时撒手离开,倒是知恩不报,愧对良心。
陈嫂劝道:“夫人都是为了你好。李诚一根独苗,在族里站不住脚,才到了周家来做管事。夫人让他同李诚再多生养几个,日后哪里还怕人丁单薄受人欺侮?你便领了夫人的好意,先归家侍候好家舅才是。”
阿静哭哭泣泣地点了头,牵着极不乐意离开少爷的豆子给姨娘同夫人磕头。
至于黑漆,晓得自己还有远房族亲要领养自己,虽然心里有一丝高兴,却又极不安。毕竟在周家这段时间,同栓子豆子他们都相处极好,小姐少爷待自己若手足,可是小小年纪,也懂得这是寄人篱下,毕竟不是自家,也只得同豆子一同跪下磕头。
周夫人见黑漆,在周家小半年吃住,如今也胖了好多,终于象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身形了,想原来一只黑瘦猴子,可怜的孩子,看到他,便想到自家儿女,为日后自己万一撒手人间而极是忧心。
李诚那边担心自家爹要是这一场大雪过后还不知如何,只急着返家,忧心如焚。此时也顾不得别的,同夫人姨娘小姐道了谢,便打点了行礼,次日便出发了。
陈管事忙得够呛,此时,祈五郎倒是帮上了忙。道湖广这一片,都是地广人稀,听说在常德府桃源或者武陵一带,地倒是比岳州便宜,倒是有些地可以买卖 ,且自家伯父亦属地方官,更是可照应周全。便是离岳州府,也只需得一两日即可到,也算是方便。
陈管事让他着意打听了一下,自己仍在岳州一带寻摸。周夫人听得这般,便道:“只是咱们家买地只是怕了饥荒为了自家吃食,要是再建房子至常德,日后要在彼处定居,但常德府毕竟不如岳州方便繁华。”
文箐想周夫人的话不无道理,周家要想让手头的钱活,还得靠做些小买卖 才是,到了常德,又处于乡下,自是不太妥。便道:“母亲,如今李诚一家既然返了苏州,如今只有陈妈一家同咱们在一起,只需在岳州购得一处一进院子就是。哪怕三间住房,我看也能住下来。只是得带一个大一点儿的院子,到时加盖一两间便是了。”
陈嫂听得小姐的想法,觉得这般甚是。便道:“小姐这法子倒是好。咱们再买房,自是不用二进院子。这样,仍能住在城里,乡下的地,买得少,倒也不用再赁出去与人种,只需农忙时雇得几个短工便是了。如此一来,既省钱,倒也便利。”
周夫人点头道:“如今你们都能想法子,我自是放心了。便按你们小姐所说的办吧。”
陈管事忙来忙去,终于过了五六天,算是有了准信。有几块地在巴陵县的云溪一带。
陈管事回来一五一十地道:“那村叫金竹村,前带水后靠山,咱们看中的地,引了河水过去就可以。现在倒是有十三亩五厘水田,要价是一百九十贯一亩。又有五亩四分旱地,才八十贯一亩。旱地这五亩是按税计的,实际上有十二亩之多。都是中下等地。”
文箐只晓得什么“良田”一词,没想到古代还分什么等级,一时也不知这“中下等地”到底如何一个差法,问道:“可是这地不太好?水田易犯旱涝?”
陈嫂在一旁说陈管事:“你同小姐说甚中下等地,小姐哪晓得这个?”
陈管事也醒悟过来,忙给她补充明代的地上中下这说,便是上上等,上中,中,中下,下下等。离村子近的好地,便是上等,离得村子远的便是下等。再有这地定了级,上缴赋税亦定级,于是更分三六九等。于是有不少人将上等地想法子在鱼鳞册上记为下等地,以免减少税收。
文箐听得,居然这般复杂。道:“那咱们这中下等地,便少缴税了。不是挺好?”
陈管事神色黯然道:“小姐,咱们家这几年是无需缴税的。老爷,虽已离世,但毕竟这三年尚保。”
文箐心想,原来是给当官的特权,士人免一定的田赋,这离世的官员,还能保三年。庆幸之余,又不免感叹,周大人去世得太早了,这三年以后又该咋办?
一抬头,见陈管事正等着自己回话。这下等地既然只是离村子远而已,那也有好处,周家不喜与人来往,以免闲话飞扬,便道:“那便买了这处罢。”
陈管事却稍有些迟疑道:“只是那处村子,离现在咱们住的地方毕竟远了些,便是坐车,也需得一日,路上也不是十分好走。一遇大雨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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