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之怜星 作者:肉书屋
扫过,便知这是一群名门之后,虽然顶着世家的头衔,武功不差亦不强,整日游手好闲的混日子,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虽然瞧他们的眼神步法,呼吸吐纳,内功修为都是不弱,但是只是勉强称得上武林中上游水平,我不由的暗笑了下,与无缺比,他们简直就是乌合之众。也罢,这世上总是要有一些向他们这样所谓的纨绔子弟,才衬托的出无缺的完美无瑕。
只见他略微一点头微笑起来。刚巧几位少年行至屋内。见了我们两人坐落的样子,眼神不变寒暄起来。
“几位兄台,你们怎么来了?”江玉郎不动声色的含笑道,左手执起我的右手,盖住了腕子上的银链子。
一一介绍了之后。几个人分别坐落在一旁,从刚刚开始,那位花惜香,‘玉面神判’之子,一直拿眼看着我们两人相握的手。神情颇有些郁郁。
为首的绿
衣少年,人称什么剑客的白凌霄,白少侠笑道:“江叔叔说你今日在这里歇脚,若是等不及回家接风洗尘的,可以先来帮他教训教训不孝子。江叔叔说你这个臭小子八年没有一封书信,早就忘了家哩。”说话间上去拍了拍江玉郎的肩膀,“你个忘恩负义的,也不给我们写封信,带个话。”
“别说这个了,倒是这位穆公子是哪位高人之后,也叫咱们开开眼。”一旁的花衫男子叫做花惜香,花公子娇笑道——没错,我没用错,就是娇笑。这位爷,比女人还女人,那声音简直比宦官还刺耳。我平生最怕就是这种不男不女的了,虽然自己是个botto,可是谁规定的botto就得回避自己是男人的事实了?
于是我略一抬眼,微笑道:“这位是花公子吧?真是久仰久仰。”
“哼,好说好说。”他轻笑道。“不知这位师承何处?哪一位的高徒?”一双桃花眼虽然笑意盈盈,但是却盛满恶毒的光。似乎是料定了“穆清茗”这三个字,既无来头,也无资历,定是默默无名之辈。边仗势欺人起来。
果然我自看见他起,便有些厌恶,但是鉴于一旁的江玉郎已经提前打声招呼,我不便发作,但是他现在是巴巴的跑来招我,便怪不得我了。
我刚要还口,边听门外一阵响动,一道不温不火的声音,慢条斯理的插口道:“穆先生的确是在下小师父的一位旧友,高足不敢称,不过早年确实得过两位师父的指点的。”那声音好像耳边一阵惊雷,我几乎呆立在一旁。这……这不是……
慢慢的,一双皂底白靴出现在人们面前,那淡然的神态,完美的风姿,以及良好的教养无一不显示出真正的世家子弟和这些乌合之众的天壤之别——没有人能够像他一般把名字演绎的如此自然深刻。来人便是我心心念念的花无缺了。
虽然发型不乱,衣冠整齐,但是我仍能看出他眼底淡淡的暗色,及眼中不曾退去的红丝。果然还是让他……担心了么?我心里一揪,却也顾不上与旁人的说话,直直的看向他。“……无缺?”
“各位有劳了,失陪一下。”无缺笑着向一旁几乎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痴傻了的人们作了个揖。随后道:“穆先生,到马车上一聚吧。魏先生……也想见见您。”
我一愣,原来,他们两个一块来了。一颤,心里一股愧疚由然而生。他们两个似乎吃了不少苦,尤其是身体不好的子峥……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刚一动,一旁的江玉郎立刻道:“区区还未介绍,区区江玉郎,是江南第一大侠,江别鹤之子。阁下是?”
“是我冒昧了,在下移花宫花无缺。”无缺一揖,温和道。“
车内还有与我随行的友人,魏子峥,魏先生。”
身旁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那花衫的男子,同样姓花的公子,闻言脸色忽的变得难看起来。“你是移花宫的?!”语气既惊且疑,声音又比之前高了几分,立时惊起不远处树梢上的几只乌鸦,扑啦啦的飞走了一片。
“你说这姓穆的是邀月怜星的弟子?!”呵,还是个不长眼的。我恼怒的看了看一旁的的几位,发现他们居然不阻止,也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真是一帮子被宠坏了无法无天的公子哥。
我不予理会,一心只想着车上子峥的身子。我本以为,无论如何,得到消息后,无缺会比子峥先一步追来,却不想,子峥竟然也勉强追过来了,一路上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消?有没有生病?有没有累到?
现在管教一下不听话小孩的念头早就烟消云散,我满头满脑想的都是子峥的身子,他本身身子虚弱,再加上那日亲眼看到我坠崖,一定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连日劳累加上担惊受怕,身子怕是早就撑不住了,如今还强撑着赶路,怕是撑不住了吧?我越想越急,一刻也呆不住,便要向马车上掠过去。但随着我身形一动,右腕上立刻传来一阵阻力,我立时想起,江玉郎还坐在一旁,他与我拴在了一块,我一动,他便毫无防备一下撞在了我的身上,好在其余几人的注意力均在无缺身上,所以没有看出异样。我一下子冷静下来,正襟危坐不敢妄动。
“是。”无缺却不卑不吭道,“早年间,家师曾指点过穆先生一二。”神情里丝毫不见被挑衅的恼怒,我有些不耐,平日里教导无缺要进退的当,礼数教养一点不可废。如今倒好,完全是自讨苦吃……他倒真是礼数周全了……我快急死了。想我堂堂的移花宫二宫主,还轮不到几个小罗罗来查户口。
“车里的魏先生,魏子峥是?”江玉郎略微沉吟,神情似乎有些奇异的激动,语气颇有些惊奇的道:“莫非就是那外姓的亲王,魏王?”
什么?!我一时怔住,他说的是魏子峥么?显然一旁的无缺是知道的,镇定道:“是的,就是魏王,魏先生。”
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一片作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魏子峥一心想要离开移花宫是因为这个?在移花宫的势力范围内,他不好动用自己的实力?所以才要我打他离开移花宫?
那之前我还傻傻的听信他的话,为他的事情伤神,是为了什么?!他本就是尊贵的皇族贵胄,根本就不用我同情和照顾。之后更是可笑,我居然还傻乎乎的为了他和邀月周旋,自以为是的带他出了移花宫,来到嵩山求洗髓经。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图的什么?!
原来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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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为了这个……他竟然是皇族……我离开的一年他竟未闲着,全部都拿去活动了脉络,我却全心全意的以为他会因为我的不告而别,伤心难过,还想着教会了小鱼儿,连告别也来不及,立刻回了嵩山……却不曾想,离开一年,正好合适了他!!
还有无缺……我亲手教出来的好徒儿啊。他一向有礼听话,从来不曾违背我的教导,更不曾忤逆我,如今居然跟着魏子峥一块诓骗我!!这叫我情何以堪啊?!我忽然觉得我这些年做的这些,竟然都是笑话。这个认知让我几乎发狂。
“魏子峥是魏王?好好好……真是好极了。”我极力镇静道,苦笑起来。“既然已经折腾够了,几位请回吧。”我冷声道,再也无法维持仅有的风度。
难过的、震惊的、失落的、悲伤地、愤怒的重重交织在一起,真的是五味陈杂。无缺见我脸色不好,立时小小的惊异了一下,随即垂下眼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样子是难得一见的惊慌失措了,“穆先生……我不知道您……”他喃喃道。
我厉声打断他。“不用再说了。”转头看向一旁的江玉郎。“玉郎,我今日有些不舒服,闭门谢客,麻烦你了。”
“好的,清茗,你的心愿就是我的行动的目标。”江玉郎勾起唇角邪笑道,转而三两下把还在错愕中的几人,迅速的送走,我只得跟着他一块起身,捉着他的手臂,一块行动。
被动的送走了一群人,其实我现在脑子里早就已经一团乱,没有办法冷静的面对这件事。转过身不再看无缺,我提步向内间走去。身后的江玉郎忽然快步赶上,左手抚上我的右手。悄声在我耳边道:“别难过了,至少我不会瞒你什么。”
我心头一跳,隐隐觉得他说的似乎有些不对。但是正在气头上,我也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略一点头,道:“你若是瞒我,我定不会原谅你。”
他笑了下,“这是当然。”说罢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无缺。
回首只见无缺面无人色的呆立在一旁,身子有些颤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和江玉郎相握的手。我暮的心里一沉,看着他异样的眼光,只觉得一阵眩晕。无缺他终究还是发现了么?我……我该如何是好?我逃难似地抓住江玉郎奔回了内屋,我不想看见他那样奇怪的眼神。礼义廉耻都是我手把手亲手交给这孩子的,却不曾想,也是我亲手毁掉他的道德观。是我告诉过他,两个男子之间除了知己好友外,是不能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的,否则会被外人不耻。而如今……我都干了些什么?
“穆先生,留步。”无缺的轻功很好,几乎如影随形的飘到我的面前,脸色虽然灰白的可怕,但仍然
勉强的微笑着,语气却如同啼血一般的绝望:“先生。您不要魏子峥先生了么?您不要……我了么?”
我一愣,看向他一向淡然幽深的眸子,心里禁不住的疼痛起来。他此时完全失了一向在外面那样优雅的风度,惊慌失措的像个孩子。他乌黑的眼瞳睁得大大的,眼里有着不容错认的委屈和脆弱,像一对浸水的黑葡萄般,孩子似的直勾勾的看着我。“您……您真的这么狠心?”
我心里一软,刚要回答。一旁的江玉郎忽然咯咯的笑道:“无缺公子真是说笑了,若不是你们先瞒着清茗魏王的事,清茗怎么会如此生气。”
他的话一出口,无缺的脸上立刻如同冰封一般,一双眼立刻绽出了凌厉的光芒。“江玉郎休要胡说八道,我和魏先生并没有欺瞒先生,只是一时没有来得及和穆先生说明,你莫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江玉郎掩着唇一笑道:“是么?”
“当然。”无缺脸色一凝,冷声道。“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江玉郎江公子,恐怕不方便插手吧?”
江玉郎脸色一沉,想要说什么。众人却忽听门外马车上一声脆响。紧接着传来一阵莲香的惊呼声。“魏先生……您还病着……莫要勉强。”
我心里咯噔一下。脑中只有三个字。魏子峥。
“子峥?怎么了?”我顾不上别的,想要往车上走,却被江玉郎一把拉住。
“清茗,你莫要着急,我陪你过去。”江玉郎似笑非笑道。说罢,他便站起身,牵着我的手慢慢走了过去。
马车和屋内还有一段距离,隔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约有十来步左右。这院子里没有什么植物,大片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日头很足。我一怔,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江玉郎,有些迟疑了,拉住他的手,终究没有让他站在阳光之中。但是对面马车里子峥的状况让我也有些心焦。
于是只得向一旁的无缺道:“子峥怎么样了?什么病?”
无缺颇为微妙的看了看我和江玉郎交握的双手,低声道:“魏先生的身子本身不好,此刻……怕是积劳成疾。”
我略微苦笑着挣开江玉郎的手,露出了腕子上银色的锁链。“无缺,你把马车赶过来些,玉郎是白子见不得光的。”
无缺恍然大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看了眼一旁的江玉郎点点头,立刻飞身飘向院外的马车上,略和两位宫女说了几句,然后便快速的赶着马车进到了院子里。还好这院落的门框够大,马车居然将将进来了。
江玉郎在一旁皱着眉,不知道想着什么,微微眯起的眼睛,怔怔的瞧着我手腕上的链子,一会儿露出高兴的表情下一刻又有些恼怒起来。样子似乎忽然有些多情善感起来。完全不像是之前那个气定神闲和江小鱼斗嘴的那一个人了。似乎言语间颇有些急躁和抑郁?
马车一旁停顿好,我拉过江玉郎的手,踏入马车内。低声道。“子峥,你怎么样?”
只见这位尊贵无比的王爷,歪斜的躺在垫子上,见了我,眼泪忽然一下子盈满眼眶,他强自合了合眼,平静了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意思是一会儿再说。
他慢慢的看向一旁的江玉郎,墨玉色的眸子,淡淡的将江玉郎从头到尾大量了一遍,然后慢条斯理的冷声道:“他就是江玉郎?”
他虽然斜躺着,手脚用不上力,苍白的脸颊上掩不住疲惫虚弱的神色,但是仍然气势十足,仿佛他只一眼,任何人都将跪拜在他的身下,这份气势,直逼邀月当年风华正茂时候的风姿。我在一旁不由得难掩惊诧……这才是原来他的样子么?一下子想通了许多,怪不得当年他会以区区少年之姿,便看上那全天下最美最傲气的女人,誓言将邀月纳入帐中,他的身份地位,他的财力背景,他的傲气铮铮铁骨,都值得他得到最好的女人。他的眼界当然高过平常人,江湖中那些不知深浅的人,居然还说他是不自量力……他们实在是目光短浅。原来我也目光短浅了,一直……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他。
我毫不迟疑的点点头。“他是江别鹤的儿子,江玉郎。”
“哼。不过是纨绔子弟罢了。”他毫不在意的冷哼一声,摆摆手算是回了江玉郎刚要出口的自我介绍,道:“穆,你上来便是了,本王……不习惯见外人。”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自称本王。听了我心里一阵恼怒不安,刚刚平静下来的怒火又有些向外冒头。我伸手给他看了看江玉郎和我手上的链子,直直的看向他:“有链子在,我们分不开。”
他仔细看了看我腕子上的链子,不悦的道:“他便站在马车门口吧,链子的长度也好够得到。再说了,这江小鱼是从恶人谷出来的,恶人谷里什么没有?溜门撬锁的一定不少,连他也解不开这锁?那条鱼不是夸说自己得尽了真传,原来其实也不过如此么?”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气氛立时微妙了起来,是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其他人都没有办法,江小鱼是一定会有办法的。
是了,连古龙先生都说,恶人谷中既然有最出色的强盗,自然也有最出色的小偷,在最出色的小偷手下,世上哪有打不开的锁。
我回头看了眼江玉郎,只见他皱了下眉却没有说什么,很是顺从的依言下了马车,让我不由的多瞄了他几眼,他平日里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从来没有这么乖顺听话过,此时怎的忽然如此了?
我被魏子峥说得一滞,顿时没了脾气。只得道:“锁眼被萧咪咪不知用了什么功夫,浇上铸上了。”
魏子峥怔了怔似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淡淡的瞥了我一眼,眼里众多情感纷杂,半晌他忽然慢慢叹了口气,语气了充满了疲惫,低声道:“你脱险多久了,怎么不想的立刻通知我们?你知道我……和无缺有多着急么?你知道眼睁睁的看你掉下去,我的心……我有多恨我自己不能动么?若不是……若不是……我怕是要随你去了……”几句话连串说下来,似乎有些气力不济,咳喘了起来。
我听的心里一疼,连忙凑过去将他的身子扶好,依在我的身上。他费力的抚了抚我的头发,看见我的脸色,他的身子一僵,急速的颤动了起来。“两个月不见,你……瘦了好多。你究竟遇到了什么危险,让你连联系我的机会都没有?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让我怎么办?让无缺怎么办啊?若不是我还有些门道,打听出疑似小鱼儿的一行人在宜昌出现,无缺都快要把自己逼疯了,你知不知道?”他一字一句道,几乎是字字敲在我的心口,疼痛难忍。是我太过懦弱,总是瞻前顾后,裹足不前的缘故。
我摇摇头,低声道,“是我不好……”抓住他无力的手指,我仔细的摩挲着,他
的手指因为瘫痪,血脉不畅,经常会抽筋麻痛。“你也瘦了……刚刚无缺说你病了……”
他收敛了眉眼,轻声道:“不妨事的。”
“怎么会?那里不舒服?”我急忙的摸了摸的他的身子,高热的温度,和干裂的嘴唇无一不显示着他的状况很不好。
他捉起我的手轻声道,“真的……不妨事的。只是磕到了腰腿加上累的有些发烧罢了,喝些药,调养一阵就好了,最重要的是,你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接到的消息?”
“几日前。”
“几日,你们便从峨眉赶到宜昌来了?!”我忍不住拔高声音,“你……多等些日子,不好么?”
他淡淡的笑道:“我等不及啊。无缺也等不及。”
听罢,我顿时无语。这两个人……简直是不会照顾自己的典范!!想到传消息的人,我也不禁一阵恼怒,他们在无时无刻监视我们么?我颇有些心虚,那他们有没有告诉子峥我和江玉郎发生了什么?我只得语气僵硬的道。“你是王爷?宜昌有你的眼线?”
他愣了下笑道:“不过是外戚,祖上庇荫而已,我这一代就我一个男子,其他旁系均无所出,我便顶了爵位,做了个闲王而已。皇族的探子一向不少,不是我的,也有别人的,借过来用用,不伤大雅。”
“怎么不告诉我?”一想到这我顿时有些憋屈,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没有跟我提过,他反倒还告诉了无缺。
“若不是为了找你,我情愿一辈子也不告诉无缺这个身份。”
我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他苦笑了下道:“当初年轻气盛的时候去移花宫向邀月求婚也不过是意气之争罢了,其实根本连你姐姐的样子我都没见过,只是听闻你姐姐是武林中第一美女,便想也没想动了心思,自负的以为可以成就一段佳话,却……如今,废人一个,我还有什么脸回到皇家,还有什么脸面对以前的亲戚朋友?帝王家,最不乏的就是落井下石的小人,我还没有那么大度,任他们如此为所欲为。但是为了你……我宁愿如此。”
“子峥……”我听他说得便觉得难过,蹭了蹭他的手指,不由道:“是我的错,让你们担心了。”
魏子峥轻轻一笑,“听到你还活着那一刻,我便觉得要我干什么都值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赶了一天路,我有些乏了。你也累了,陪我歇歇吧。”
“可……江玉郎还在外面,他晒不得阳光的。”我迟疑道。
可是子峥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合目睡过去,“我乏了。”手指微微的勾住我的衣领,意思竟是不再管外面的江玉郎。
江玉郎一只胳膊吊在马车的侧面窗户上,一
面幸苦的躲着阳光,一面捧着手腕,想必十分难受。我不由得看向魏子峥。
“子峥……”我张口欲唤道。“玉郎他……”
魏子峥忽然睁开了眼睛,无力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嘴唇,冰冰凉凉的让人心疼,他软声道。“怜星,我说过,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低声道,甚至有些乞求的意味。“所以请你……只看着我一个人,好么?不要管他,至少不要在我面前……表现的那样在乎。”他垂着眼晴叹息道:“你可知道我有多难过?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
我愣了下,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单色的薄唇微微的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的手费力的举起指划过我左耳垂上的耳饰道:“既然如此,我便说的明白些。你可知,这耳饰叫做什么名字么?”
“什么?”我抓住他的手放在耳边,方便他碰触那圆润的耳钉,头不由得想他的嘴边凑了凑,问道。
“叫锁情。”他在我耳边喷撒着热气,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呼吸吐纳的气浪所到之处在我颈间掀起一片敏感的变化,麻麻痒痒的有些难受。我的脖子是全身最敏感的地方,稍微有些动作就会窜起一片片的鸡皮疙瘩,以示抗议。
“……”我怔怔的俯瞰着他有些病弱却不减风姿的神态,却始终有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乌氏的子孙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将锁情送给中意的那个人。”
我忽然有些恐慌,他……在说什么?不是……朋友?亲人之类的么?
“把锁情送给对方意味着,生生世世的守候永不相离。”
“……”
“不像你们中原的男子,乌氏的男子从来只有一个最心爱的人。只有那个人才能得到锁情。”说罢,他笑笑。随即又低低的道:“……”
我虽然没有听见那微弱的声音,却清楚的看见了他的口型。他说——但愿与君长相守,永相随……
长相守,永相随……这六个字在我的耳边不断回荡。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和那耳钉的真正意义。
我彻底不知道如何是好,脸上木然的一片,没有丝毫表情。此时此刻,我便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晕晕忽忽的,脑袋里瞬间成了浆糊。忽然颈子上微微一紧,一个像是羽毛一般柔软温热的触感在唇边转瞬即逝。我当即僵住,随即带着些许湿气,柔软的触感再次传来,坚定的,温暖的,夹杂着淡淡的羞涩和生疏,一点点的小心翼翼的轻巧的啄咬着,仿佛生怕弄碎了梦境一般的梦幻轻柔。伴随着一瞬间的僵硬过后,美好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放纵下去,渐渐的让人意乱情迷。
魏子峥不断加深这个吻,不给我有机会逃开哪怕一点点的
空隙,他让它一点点的变得更加缠绵悱恻。半晌,我待回过神来,大脑里一片空白。两人马车里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他微眯着眼睛看向我,唇角勾起了一抹轻巧的微笑,像是冬日里盛开的梅花,娇艳欲滴,凛冽中兀自动人心魄。
他唇角噙着笑,一字一句道:“耀修纳。”
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听见了冰雪消融的声音。不可自已的,我,沦陷了。
“子峥,我……”正当浓情蜜意时,忽然马车一阵晃动,无缺不知何时立在了一旁。平日里总是淡然有礼的他,此刻静静地站在一旁,我却觉得他似乎如同困兽般矛盾挣扎。
“何事?”我抬眼仔细的看着他。无缺刚刚……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么?转而想到,以无缺的修为,这车厢内的动静大概早就听得一清二楚了吧?我忐忑的看向他,却发现他苍白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淡淡的蕴藏着雾气,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动摇和决绝。他从来是个感情不外放的孩子,此事给他这么大的刺激么?我心里一揪,颇有些心疼这个体贴早慧的俊秀少年。
无缺怔怔的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复杂。我知道他心中所想,虽不能苛求他能够坦然接受,我直直的回望着他,却希望他明白,我依然还是那个疼爱他的小师父。他艰难的动了动唇角,半晌,尽数化作一声叹息。“穆先生……江小鱼回来了。” 我微一颌首,让无缺退下了。转头看向魏子峥。他在我怀里静静地仰面躺着,细瘦的双腿无力的随着身体摆动成了有些怪异不着力的姿势,洁白的罗袜描绘出他软绵绵的双足。但这一切的一切却丝毫不能影响我对他的感觉。他的双手向上伸着,紧紧的环抱着我的颈子,细致的眉眼,柔软而又干净,他神态平和的看着我,神色间有些倨傲的脆弱。像个急于得到答案的孩子。
这一切,都有些超出我的预想,我就着他的手臂,环抱着这个好像充满了不安感的敏感的男子,心里一片柔软。再度倾身覆到他的唇上,仿佛怎么也不够似的,本打算浅尝辄止,却不禁一再的加深了这个吻。手臂慢慢的滑过他的腰线,感觉到他瘫软的□时候,我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有些小小的惊喜,看向我。“你……不反对?”
闻言我轻轻的摇摇头:“子峥,你是王爷,而我是一宫之主,我们两个之间盘桓着太多了。”
听罢,他立刻大力的摇摇头,脸色惨白一片,挣扎起来。似是要坐起身来,却没有足够的力气能控制住瘫软的身体。他猛地抓紧了我的衣襟,却因为无法用力,手指三番五次从衣料上滑了下,温文尔雅的脸急切的涨的通红。我心下一疼,生怕他的鲁莽会扭到他本就脆弱不堪的腰腿,急忙把他抱的紧了些,帮他垫起一些高度,伏在我的怀中。
我心里忽然五味陈杂,酸甜苦辣汇聚成了千百种滋味,如果一个人肯为你做到如此,大抵上他便是真心实意的倾慕你了。但是,这毕竟不是较为开放的现代,我亦不是那个全无后顾之忧,早早公开性向的张狂少年。虽然,名誉之于我个人,是从来不在乎的,但是如今,这事牵扯到的却不只我一个人,在这个消息闭塞,民风古朴的时代,此事算得上兹事体大了。不光是姐姐、移花宫、无缺……甚至江小鱼、江玉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都会被牵连进这场是非中来。
子峥的心思我不是不懂的,但是作为移花宫的二宫主,若是传出了这种传言,只会让那些名门正派增加多一条诋毁我们的言论,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江湖是什么?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八卦亦然。往往很多时候,流言蜚语比刀剑更加的致命。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毁了姐姐,毁了移花宫,毁了无缺的大好前程。
而且现在更加上了一条。魏子峥他身为皇族,总是要顾及天家的面子的,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他的一言一行都要代表天家的,若是让人知道他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在偌大的朝堂之上,他要如何自处?天家的颜面要如何保存?到时候龙颜大怒,我一人丢了性命是小,移花宫上上下下,近千条
性命我不能弃之于不顾。况且,他虽然残了,但是顶着王孙贵胄的名号,总有一天要谈婚论嫁的……我知道,皇族的婚姻,一切都要看皇帝陛下的意思,要他允了我们两人,简直比登天还难……这并不是我们可以任性就罢了的事情。
“子峥……”
他似是用尽了力气,费力的掩住我的口。颤声道:“不要……不要拒绝……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还是……”只听他低低的喘息了一阵,一字一句粗声道:“无论怎样,我都无悔。求你……不要拒绝……”
见他如此委曲求全的样子,我心里百般揪心,一时竟默默无语。好一阵子,我才艰难道:“子峥,请容怜星在考虑考虑好么?”
他神色疲惫的敛了眉眼,轻不可闻的点点头答应了。“……好。你说的……怎样都好。”语气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悲戚。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又想起他表白的种种,我忽然不确定了起来。我这个样子,究竟是太过懦弱没有把握越过那条象征友谊的红线,才拿这些但做借口,自私的逃避者呢,还是真正如我所说的那样,一切只是因为两人的感情,是世人所不容的妥协者呢。抑或者,是两者都有……
上辈子身处都市丛林中,身为身价居高不下的家族继承人的我,早就习惯了游戏花丛,一直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偶尔嚣张,偶尔猖狂,偶尔倨傲的看着那些想尽办法爬上我的床的男男女女们,居高临下的,自以为是的掌控着绝对的主导权,疯狂的利用他们的身体,来填补着自己的空虚寂寞。我其实一直是个懒人,主导权什么的,也不是很在意,只是其他的人都畏惧于我的权势或者说我身后家族的权势,没有一个人像那个人那样胆大妄为,第一次见面就把我压在身下做了又做。
遇见了那个人,就像是遇见了生命中的克星,无论怎样反抗都被他吃的死死的,像是被困在如来佛祖掌心里的孙悟空,无论如何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直到后来慢慢尝到了botto的乐趣,也就不那么计较这些,一直就这样习惯了下去。不得不说,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他会不知不觉的腐蚀你心中最坚定的东西。再后来我竟然慢慢的因为他变得收敛起来,渐渐的按着他的喜好改变了自己,一点点收起以往的糜烂,安安静静的学习好好的享受生活,说起来还是他教会了我臣服的乐趣,并且让我一发不可收拾的陷了进去,以为可以这样幸福一辈子。
但是好景不长,没有多久我就发现眼前一切的幸福与满足,只不过使我自己自私的幻想。他让我改变了一切,让我变得不再是那个任性嚣张的小鬼之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虽然退尽铅华过后,发现他不过是一个使我成熟长大的契机,一个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遇到的对的人。
但是,在这段匆匆结束的感情中,我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热情与爱意,到头来却真正的被玩弄的彻底。我本应该明白的,本应该清楚的,却因为自己的太过投入忘情于这场游戏,让家族一夕之间变得一无所有。待到真正察觉时,已是大厦将倾,只能束手无策的眼睁睁的看着他送它走上了绝路。其实说起来,这不过是一个老男人失败的恋爱史,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典型故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依着我以前的性子怕是要大笑三声,然后轻蔑的骂一句,失败者。
但,偏偏自负如我,仍然栽在了情字上面。偏偏这个故事,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个中的百般滋味,不要说下辈子,就是下下辈子,在轮回十世我也不会忘记。
于是,这辈子伊始,我便许下诺言,只想平平淡淡的一个人过完一辈子,不要再有波澜,也不想再有起伏,不再会有什么缠绵悱恻,也不会有什么罗曼蒂克,更不会有什么惊心动魄,就那么缓慢的,安静的终老一生。
我以为魏子峥他会明白,以为这是我们两人独有的默契。但是他……却……终究还是捅破了那从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一瞬间把我逼得走投无路。而我显然还没有准备好迎接着忽如其来的挑战,于是我只能狼狈的躲进自己营造的幻想中,慢慢适应现在的局面。
“我们先歇一歇,然后到江别鹤江大侠的府邸去吧。”我叹口气,转移了话题。我倒想会会,一个把自己儿子当商品一般卖了的大侠,是怎么一个“仁义无双”。
魏子峥眼神闪了闪,道:“好。一切依你。”
我收拾了他的东西,将他扶坐起来,靠在我的身上。“你还有点烧,今日吃了药早些睡下,我在一旁守着你,可好。”
他闻言点点头。双眸似是已经疲惫之极,半敛着,看不出情绪。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的样子,不大一会儿,竟是已经支持不住昏睡过去。
我看他这样,忍不住在他粉嫩的唇上轻轻一啄。“子峥,辛苦你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轻轻的说着,并尽力用他察觉不到的动作,一点点将他移到了一旁塞满了软垫的轮椅上。
抬眼,对上一双满眼复杂的灰色眸子。江玉郎努力睁大眸子从车窗外,看向车内,仍然茫茫然然的对不准焦距,但我却心里一惊。他的耳目聪明非一般人可比的,莫非是听到了什么?或者说,全程他并没有漏掉什么?
“玉郎?”我出声唤道。“你……都听到了?”
他一震,眼睛扫了扫,终于似是确定了我的方向,慢慢对准
焦距低声道:“你是喜欢他的吧。”低低的声音,并没有什么语气,平静的好像在讨论的不是这种令人羞愧的事情,而是极为平常的闲话家常——但用的却是极为肯定的陈述句。
我极轻缓的应了一声。鼻音刚冲出鼻腔,在空气中打了个转,便隐没不见了。低沉的好像只有我自己能听见。但是,我却笃定江玉郎也同样听见了。他苦笑道:“我在你心里……远没有他这么重要,即使我离开了,你也不会像和他分开那样伤心难过,所以你才这么轻易的……允诺我的存在……么?”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他一向是个极为聪明的男子,甚至有时候比江小鱼看的还要透彻,而且早就看透了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在人情世故方面,他自然要比江小鱼早慧了许多。
“的确。”我并不否认,也不想否认。每个人的心情我不可能都照顾到,不是每个人的心伤都与我有关。甚至有时候我负责制造这样的伤口,却并不负责治愈。
他忽然一笑,道:“这样也好。我会让你离不开我。”
三日后,众人休养生息结束,浩浩荡荡的随着之前来的几位少年向宜昌江府进发了。
时值正午,江府门口,阳光下站着的,一玄布青衣的中年男子,只见此人眉清目秀,面如冠玉,他见了马车的到来,含笑迎了过来,风神更是潇洒已极。动作神情更是跟花无缺颇有些相似!与其说他和坐在我身旁面无表情的妖冶白子是亲生父子,还不如说他和无缺更像是父子!那神情动作简直和无缺像是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一般,一模一样!
显然车上的几个人,除了江玉郎以外,看见这个男子都颇有些意外,甚至小鱼儿还打趣道:“花无缺,看来,模仿你的人倒是不少。”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江别鹤根本不是和花无缺的动作神态相似。应该是花无缺和这江别鹤与二十年前名满江湖,早已死在姐姐手上的玉郎江枫极为相似!只因为他便是那个卑鄙无耻,向姐姐告密的江枫的书童——江琴!
我一瞬间有些僵硬,只因十七八年前他向姐姐告密的时候,应该是在宫里没有见过我的,但是,我仍是有些担心,倘若是他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撞见我的样貌,虽然那时我才不过是个八九岁的稚童,但是仍然有些不自在的。
忽然一旁的江玉郎冷哼道:“不过假好心罢了。”面上仍然不动如山。只有我知道,江玉郎靠近我的左手,早就因为恐惧和愤怒,冷得像一块冰,克制不住的颤抖着。
我担心的看了他一眼,魏子峥却忽然摇摇我的手,冲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做声。我转念一想,的确,这是他的家务事,我们是无法帮忙
的。于是只好作罢。
待马车停稳,江玉郎刚要起身。魏子峥轻巧的拉了一下他,人人都知道盲人最怕就是突发状况的出现。即使是心智早已超出成|人的江玉郎也不例外,这个小小的动作,成功的令他的不由自主的一滞。他有些无措的立在了一旁,不确定的问道:“清茗?是你么?”
魏子峥面容一整,朗声道:“江兄,这就是你家的宅子了?”
绝代双骄之怜星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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