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泽闻言看去,只见嵌了黑豆做眼珠的那尊像,眼里的黑豆已经没见了,只剩下一个小坑。
泓大师在自己饭碗里挑挑选选,拣出一颗花生,爬上供桌,安到那小坑里。
他跳下供桌拍拍手,满意地说:“还凑合。”
转头见沈季泽和卢茸都盯着自己,又解释道:“明天我就请颗栖梧山的黑宝石回来,给神像做眼睛。”
“还想拜什么吗?”泓大师送两人出门。
沈季泽这时已经回过了神,便问道:“还有什么拜的?”
“院子里还有刚做好的财神,你要拜的话,我可以放进佛堂。”
沈季泽对发财不感兴趣,便拒绝了。
“你还可以求其他的啊,还有个……啥啥神刚上好漆,在屋顶晒着。你可以求他保佑你们考试一百分,打架打得过,摸鱼儿抓鸟一抓一个准,掏的鸟蛋都比别人的大。”泓大师说。
沈季泽:……咦,好像有些心动。
卢茸赶紧挡在两人中间,遮住沈季泽装钱的裤兜,疯狂摇头道:“不拜了不拜了。”
“行吧,想拜了再来,我替菩萨神仙们给你们打七折。”泓大师遗憾地说。
出了寺门,卢茸走了几步后又回头,将泓大师挎在手里的空竹篮夺过来。
这是给了钱的,是他们的,可不能忘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泓大师靠在门框上,高声道:“两口子慢走啊,下山注意点路,别摔了。”
沈季泽正牵着卢茸下石阶,闻言身体一僵,慢慢转过头。
泓大师抬腿将一只想偷跑出门的母鸡挡在院门口,笑眯眯地说:“你俩刚才拜堂了,可不就是两口子嘛。知道拜堂是什么吗?就是成亲,是结婚。”
“结,结婚?”沈季泽惊愕地张开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对啊,所以说你们是两口子嘛。”泓大师乐不可支道:“新郎官,你可得好好对你媳妇啊。”
说完也不管两小孩的反应,边笑边退回去,咣当合上了院门。
卢茸看看紧闭的院门,又抬头去看沈季泽:“哥哥,泓大师说的是真的吗?”
沈季泽此时还在震惊中,双目呆滞地平视前方,脑内正翻江倒海着。
卢茸没等到回答,自顾自茫然道:“可是我才八岁啊,还没到高年级就结婚了吗?我的同学好像都没有结婚的。”
沈季泽还是如同雷劈般,没有任何回应,卢茸又开始琢磨。
结婚应该就是最亲的两个人了,如果和哥哥结婚的话,那他俩就很亲很亲。
好像……这结婚也挺好?
卢茸想到这儿,脸上逐渐露出喜色,伸手扯扯沈季泽的袖子:“哥哥,原来咱们结婚了。”
沈季泽空茫的大脑捕捉到结婚俩字,瞬间回神,急声道:“别听他的,咱们就没有结婚。”
“没有吗?”卢茸狐疑地问。
“你看咱俩像新郎新娘吗?你见过小孩儿结婚的吗?”
沈季泽声音和表情都有些严厉,同时将卢茸往身前一扯。
卢茸被扯得踉跄了下,有些不高兴地噘起嘴。
“我给你说,不准信那些胡说八道,咱们就没有结婚,刚才拜的那些都不作数。”沈季泽沉着脸道。
“不作数?”卢茸惊愕地问,眼睛瞪得大大的。
“对。”
“那你说的——”
“不作数,通通不作数。”沈季泽又羞又恼地打断。
卢茸瞪着他,眼眶逐渐泛红,眼底也氤起了一层水气。
沈季泽扭过头,意思这事没得商量。
“不作数就不作数,谁稀罕?”卢茸突然大吼了一句。
他声音带着哭腔,喊完后嘴巴瘪了两下,却忍着没哭。啪地甩掉沈季泽的手,顺着石阶往下走,脚步飞快,小身板却挺得笔直。
小狗疯玩够了,从树林子里钻出来跟上,满脑袋都顶着树叶。
卢茸哽咽着说:“咱们回去,不再和他好了。”
小狗摇着尾巴,很憨地汪了一声。
沈季泽心里也憋着火。
怎么能说结婚就结婚呢?肖勇还不笑话他?同学们不笑话他?老师还不把他叫到教研室去,眼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说,你是不是结婚了?好好一个暑假,作业没做多少,倒是把婚给结了!星期一早上全校大会上去做检讨。”
想想都好可怕。
再说了,爸爸妈妈允许他现在就结婚吗?
那个泓大师看着他俩结婚,为什么都不阻止一下?
沈季泽用脚狠狠踢了下旁边的树,踢得自己脚尖生疼,龇牙咧嘴地原地转了两圈。
不过这倒让他冷静下来,不再那么气恼,特别是想起卢茸都快哭了的模样,人也气冲冲的走了,心里的火气更是散了个七七八八。
沈季泽沿着石阶往下追,很快就看到卢茸的背影。他加快速度,冲到卢茸身后时站住,跟着往下走。
卢茸却理也不理他,沈季泽咳嗽了两声,卢茸还是径直看着前方,就像没听见似的。
沈季泽想看人有没有在哭,便小跑两步冲到卢茸身旁,微微侧头去偷瞧。
卢茸察觉到他的动作,扭头看向一边,不给他看自己的脸。
沈季泽只得说:“有些人稍微不满意就哭鼻子,一点也不坚强。”
许是嫌石阶不好走,或者是不想和沈季泽在一起,卢茸离开台阶,从右边边的土坡上往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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