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父母去世之前,我有一份在G市的工作,我曾经有机会像你一样。”余声微笑着摇了摇头,“但是这里是我的家,我们家祖辈都住在这里,我的父母去世了,要是我不回来,这里就没有人了,没有人的屋子就会变成一座死房子,我舍不得。”
“而且有了上百年历史的玉露堂也会消失。”叶长生淡淡的接过余声的话,继续道。
余声惊讶的侧过头,恰好看见他眼里不容错认的认真和理解,忍不住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宁远送了点心过来,是新鲜出炉的凤梨酥,就着食物的香气和茶香,欧Anna和余声很快就聊起了其他事,叶长生罕见的没有摆弄棋子,坐在一旁默默的,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听她们讲话。
欧Anna聊起了她在中国十年的生活,说她很喜欢中国的古建筑,“我非常喜欢中国人居住的屋子,有天井的那种,很多人住在一起,有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感觉很热闹。”
余声歪着头笑,笑过了之后指着她旁边的窗,“Anna,你看,我家也有个天井。”
欧Anna从她指着的窗棂看出去,看到后院里一棵很大的海棠,墙角有茂盛的冬青盆栽,对面的屋檐底下是一张小茶几和两张摇椅,日影错落的洒在地面上,越发显得这里午后幽静了。
她“哇”了一声,“在这里住一定特别舒服。”
“是啊。”余声笑吟吟的,忍不住怀念起以前,“这里曾经也像你说的那样,有儿孙满堂,那个时候我和余美人……哦她是我姑姑,我和她在这里面跑来跑去,有时候做错了事我妈妈要揍我,我就绕着大海棠跑啊跑,等我跑不动了,我爸爸就来救我了。后来,爷爷没有了,余美人跑了,爸爸妈妈也没有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她最后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面前的紫砂壶,“不过我还有它们,都是他们留给我的宝贝。”
“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家到底怎么把这么多宝贝保留下来的?”叶长生突然问道。
余声愣了愣,抬头看他,“叶先生没问过我爸爸么?”
叶长生摇了摇头,“忘了,下棋下忘了。”
余声表示理解,然后仰头看了眼屋顶,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爷爷跟我说过,最乱的那些年玉露堂没办法开门,又舍不得这些东西,就把它们都藏进地窖里,谁也不知道,后来他们挨批,这里被毁了一半,原先门口那儿上头的墙壁是有壁画的,也没有了,搬不走的大件的东西都被砸了,后来……才又修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叶长生点了点头,又默默的不说话了。
余声想起叶长生说过欧Anna是刚开始接触茶的,不由得奇怪的问她:“Anna,你在中国十年,为什么现在才开始喝茶?”
“哦,因为喝了会头晕,而且我喝到的很涩,所以不喜欢。”欧Anna耸了耸肩,“后来我在叶那里拿到了一包大红袍,我觉得棒极了,和我以前喝到的完全不一样,于是他告诉我是我在饭店喝的茶不够好。”
然后她转头问叶长生:“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的话吗?”
余声也看向了叶长生,只看见他迟疑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欧Anna又耸了耸肩,“好吧,但是你是说过的。”
叶长生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每一片茶叶从树上被采摘,然后经过杀青、揉捻等工序成为茶叶,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重生,最后水会让它们进行最后的涅槃。”
余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欧Anna,见她所有所思,而说话的人又回归了静默,忍不住笑着拉她,“我带你去看看其他的茶具,要是有喜欢的就送给你一套。”
“真的吗?”欧Anna惊喜的叫了起来,“我喜欢那个白色的长柄茶壶,一进来我就喜欢上了。”
余声拍了拍手,“那个是唐羽壶,原来你喜欢这个,我们去看看。”
然后两个相差了十几岁的女人,像要结伴去玩耍的孩子一般,嘻嘻哈哈的就走了出去。
叶长生诧异的看着余声的背影,在他的印象里,她总是安静的,用平静的目光看着所有的事物,仿佛没有什么能让她大喜大悲,可是这一刻,她像是习惯了热闹后被迫安静下来的孩子重新回归热闹中一样。
快活,又畅快。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又想到了好几年前那个傍晚,以及站在柜台处笑眯眯的同他说话的儒雅男子。
他伸手拿出棋盘,一个人布起局来,可是才下了几目他就停住了。
本来,该有另一个人和他一起的。
可惜,他的女儿,似乎并不懂得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余声:“叶先生,你和我爸那么要好,以后我该叫你什么?”
叶长生:“早知道要娶你,我应该喊他做叔,平白告你一辈多不好意思。”
余声:“……呵呵。”还想娶老婆,做梦去吧!!
☆、大佛龙井
那个周末过后,欧Anna对茶道的热情从原来的七分涨到了十分,每次叶长生去玉露堂的时候她都要跟着一起去,碰上周末的时候还会带上她的先生。
欧Anna的先生林肯是个在华的酒店投资商,对建筑有着独到的审美,最喜欢走来走去观赏玉露堂里的陈设,一边看一边赞叹:“Wow,古董,中国的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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