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便好似感同身受一般,心口凝滞,疼痛难忍。
而赵子旭总算知道傅渊为什么叫阮聿宁跟着了,这小美人的模样,或悲或喜,是忧是愁,无论什么样都是好看的。她托腮欣赏阮聿宁红眼睛的样子,却在下一秒被傅渊逮了个正着,傅渊目含凶光地扫了赵子旭一眼,赵子旭会意,大概是她把事回的太真太实,不掺一点假话,吓着这小美人了。
赵子旭嘴里的话打了个转,又道:“阮老板也别多心,大哥哥不是什么好人,不会给他们欺负了去。”
傅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赵子旭道:“有劳妹妹了,还要请妹妹将后边的事继续办下去。”
“那是自然。”赵子旭得意地说:“你家那几个采买婆子特喜欢来我们城东的菜市口买货,说是油水大得很。那件好事儿我已叫人传出去了,保准叫你家的老太太,少奶奶都知道!”
傅大少爷偷养的姨奶奶怀孕了,这天大的喜事儿怎么能藏着掖着,傅渊放出话去叫他们暗怀鬼胎人的各自去猜罢。
“妹妹辛苦。”傅渊颔首道:“今日我订了鸿升楼的包厢,叫老齐着意留了好东西,妹妹想吃什么尽管去挑。”
赵子旭听了这话一蹦三尺高,一手拉着阮聿宁就出门去,嘴里还喋喋不休道:“咱们一同去,定要好好敲哥哥一笔!那鸿升楼的虾籽烧海参是一绝,还有酒凝金腿和葫芦美人肝,你一定尝尝!尝了之后就不想回那劳什子广寒宫了!”
得!嫦娥这个坎儿过不去了。
那鸿升楼沿着秦淮河而建,三层小楼墨瓦白墙,一到夜里点了灯,卷檐落下连绵碎金映在沉静的水中,恍如一座天境玉宫般朦胧璀璨。
傅渊进了门,鸿升楼的老板亲自来接,引上三楼雅间,此时赵子旭早已经看不见窗外美景如画,她一门心思看着菜单,嘴里就像桥底下说贯口的小子一样张口就来。
等菜都上了桌,那头阮聿宁才净了手拿过傅渊递来的帕子擦净,这头的赵子旭已经撕下一只烤的油酥香润的鸭腿大嚼起来,她特意嘱咐厨子不要给她斩块儿,烤鸭出了炉趁着枣红色的鸭皮还未开始变凉,直接端上桌来撕扯着吃味道最美。
阮聿宁从没见过有人这样吃东西,他看着赵子旭左右开弓,却一点也没乱了顺序,大吃大喝的样子没半点粗鲁难看,她熟练地剔骨蘸料反而吃的极香极好,看得人食指大动,不禁也想去尝尝味道。
傅渊给他盛了小半碗鱼羹,叫他喝了暖暖胃。可阮聿宁好奇地看着赵子旭的吃饭并未听清傅渊在说什么。
傅渊叹气,只得舀了勺鱼羹递到阮聿宁嘴边,直道:“你别看她,舅父说她是饿鬼投胎,从没吃饱过,她长了个神仙肚,煎炒酸辣都吃得,你可不能学。”
阮聿宁笑着回头,才吃了一口鱼羹,就发现是傅渊拿着勺子喂他,这本十分的不妥,阮聿宁忙接过勺子,向傅渊道了声谢。
赵子旭这才吃过一道扒燕菜清口,转眼就拿捏着盘龙鳝的鳝头,两排牙齿间贴着鳝骨咬下烧的干香脆嫩的鳝肉再扬首一撕,整条鳝鱼的细骨便被她剔了个干净,赵子旭将指尖沾着辣油的蒜末吃掉,很快就拿起下一条撕扯起来。
阮聿宁嘴里吃着软烂鲜香的生敲,好似也尝到了那缠人费力的盘龙鳝的滋味儿。傅渊发现阮聿宁今日胃口极好,吃了半碗米饭不说,并着鲍汁炖菜核,镶丝豆腐和松子鱼米也尝了个遍。
阮聿宁又夹一筷子浸在火腿金汤里的荸荠,那裹着油香的圆荸荠被切成刚好入口的滚刀块,里头吸收了火腿的醇厚咸香再加上本身的清甜,熬煮的绵密可口,阮聿宁颇为爱吃。
眼见着他要再夹下一颗荸荠时却被傅渊拦了下来,他疑惑地看着傅渊,傅渊只道:“这原是日日吃也有的,你看着她没了量,待会该撑坏了。”
阮聿宁这才发现自己吃了许多饭菜,已经有十分饱了,幸而傅渊拦下,不然这胃里又要受罪。
傅渊给阮聿宁拿了帕子擦嘴,转眼看着还未尽兴的赵子旭道:“我当真要谢她,你见她才肯多吃饭,日后总叫你们一同用餐也不怕你吃的少了。”
他们一顿饭吃到夜里九点才算完,赵子旭又是喝酒又是吃肉,最后拍着圆滚的肚子坐上了傅渊的车,靠在副座上撑得起不来。
傅渊叫傅全先送赵子旭回家,这就要绕着大半的个金陵城走一圈,自己得了时间便与阮聿宁坐在后座上聊天消食。
可谁知傅渊竟被赵子旭摆了一道,他看着身边困的摇摇欲坠的阮聿宁就气的牙痒痒,赵子旭那混账东西必定是趁他和老齐说话时偷灌了阮聿宁果酒。
前头的傅全却浑然不知此事,一脚刹车踩下去,那阮聿宁的身子便没了倚靠地向前倒去,还好傅渊眼疾手快又给捞了回来才免得他磕着额头。
傅渊环着阮聿宁的腰身,借着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光看着怀中人一张乖巧的睡颜,因怕阮聿宁吹着风,傅渊便叫人穿着自己的外套,此时的阮聿宁侧躺在傅渊的臂弯中,过长的袖子半遮着他的手掌,就这么垂在傅渊的胸腹之间。
傅渊想要触碰他的指尖猛地一下收紧,他垂着头,瞳色晦暗不清地盯着阮聿宁看,他甚至能感受到心中的黑暗慢慢与阴晦的夜色相接,瞬间猖獗泛滥起来,那些复燃的星火因阮聿宁暖热的气息流窜,逐渐焚烧着他的骨骼经络。
“停车。”傅渊道,语气淡然。
傅全从后视镜看着他家四爷,停车的巷口正好照不见路灯,傅渊拥着阮聿宁端坐在暗色之中,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
傅渊开口道:“我怕阮少爷待会儿饿了,你去买些点心来。”
傅全不疑有他,自然领了吩咐下车给阮小少爷买点心去了。
直到脚步声渐远,四下里静悄悄,这巷口周围少有人行走,不时有一两道暗影闪过,也都是乞食的野猫从矮墙上跃下。
傅渊半阖着眼,他好似听见极速奔流的血液在耳边的回响,他将阮聿宁抱起来,动作轻柔却也强势,像是丝毫也不怕阮聿宁醒过来。他把阮聿宁禁锢在怀里,一双手臂箍在一束细腰之间,他迷恋地埋在阮聿宁的胸口上,闭上眼睛揉捏着那层衣料之后的柔软身体,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在下午看见阮聿宁睡在椅子上时,他就幻想着阳光照在他光裸瓷白的酮体上泛出毛绒的光泽,暖烘烘的,萦绕着一阵掺杂的肉欲的甜香,阮聿宁是蜜做的,他都还未将人吞吃下肚就感受到他有多甜。
傅渊听见阮聿宁安稳有序的心跳声,眼前出现的画面与过去相交叠,昏暗的房间里起落有时的飞灰,苦涩的药味和将人困在病榻中的月白纱帐,苍白爬满了阮聿宁枯瘦的脸,最后那颗滚落的泪珠像是滴在傅渊的眼中,犹如熔浆落在他的瞳孔中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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