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起来,和衣下楼,开门一看,那名片早就不知道被吹去哪个地方了。
心里突然一阵瑟瑟的痛,就好像他又把人弄丢了一样。手机没带,他只能就着院子里那一点灯光,在草丛里扑腾翻找,蹭一身泥。隔壁的狗惊得直吠,拴脖子的铁链咔咔直响,主人一通臭骂。
他到底是没找到那张名片,天色青白的好像他的脸色。他笑了笑,是不是老天都看不惯这孽缘,叫他别继续了?
七年了,他一个人在巨大的苍穹下等一个不会归来的人。他有时忘了自己在等谁,他只知道他要等,等得好苦。
他找不见时隐,心里又好像穿着一条细线,总是牵挂。直到元裴给他来了电话,他才顺理成章地把这条线拽住了。
错欠
展子顺利结束后有一场聚会,类似于一场庆功宴。本来是主办方这边举行的,但元裴私下给沈浔递了邀请。对方是乖僻的圈内新宠,想拉拢他的人很多,但他平时不近人情,不参加聚会,这次却在斟酌须臾后答应了。
元裴一高兴,自己一路把车开到酒店门口。时隐从副驾下来,西装革履穿戴整齐。
这一路他都不言语,像是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走不出来。车子驶过广场,惊飞一群鸽子,就像他,被人一下扰乱了心曲。
“你这两天都不在状态呀,”元裴把钥匙交给服务生,对时隐说,“别是在哪艳遇了。”
时隐嘴里没精打采地飘出一句“没有”,理理衣服往大厅里走。
工作场上遇到前任,是挺“惊艳”的。
元裴:“你平时挺守时的,那天怎么迟到了?”
时隐歉然:“出了点意外状况,不好意思。”
那天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技术上的,心理上的,简直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他知道沈浔不肯提前与他接洽就是因为厌弃他,所以面对沈浔,他随他想怎么样,打他骂他还是唾弃他都可以。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沈浔完全没认出他。
万全的准备,在后台那轻轻一撞,就给撞得粉碎。沈浔一声低低的“借过”,了结了他准备的所有对话,像兜头一瓢冷水。
他从拐角处走出来,一眼看到沈浔,二十七岁的沈浔,他心都空了。那是他爱的人,熟悉又陌生。
他发现沈浔长高长壮了,身材那样匀称笔挺,脸上那么坚毅,那么意气风发。他几乎就是时隐想象中的样子,年少有为,一表人才,该被人捧着追着。他的脸也没怎么变,只是下颌线略微锋利,有点盛气凌人。
时隐的脚步没来得及暂停,沈浔的视线就从他身上随便地扫过去了,那眼睛里隔着一层冰,好像浑然看不见他。
就那么半秒的时间,时隐心里跳动的燎原之火一下灭了。那个人的气场变得那么不好接近,一下把他们拉得好远。
七年那么远。
时隐面色发白,靠着墙壁花了那么一两分钟,费力强行压下了自己翻涌的心绪,等上台去,才发现沈浔已经在等他了。
元裴脸色严肃:“幸亏那小艺术家没追究,平时遇上这种事他能当场翻脸。”他说,“算了,你一会儿好好给他道个歉。”
坐着电梯上了楼,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元裴打头阵,带着时隐四处寒暄交际。时隐上大学那些年也没少搞活动拉赞助,本来对这些还算适应,今天却是心里被水泥堵死了,不大想吭声。
一圈下来,元裴和人打得火热,那些人看时隐也顺眼,都要称赞两句年少有为,后生可畏。
“过奖。”时隐笑了笑。
尽管别人说的都是客套话,但谁又能想到,几年以前他还是个整天逃课打架的刺头儿,后来都是因为沈浔的缘故,他竟然糊里糊涂地走上了这么一条光鲜的路。
有些人只陪了他一程,却改变了他的一辈子。
宴会进行到一半,始终不见沈浔的身影。元裴说累了就找了把椅子靠下来,琢磨着:“答应了又不来,还真把自己当大师?”
时隐苦笑一下,心里想的是他最好还是别来了。
但最终沈浔还是来了,一身黑西装合身裁剪,衬得人很高大挺拔,往那一站就吸引了大家的视线。元裴迎上去:“沈先生,很高兴您能来。”
沈浔挨个寒暄,最后才轮到元裴这里。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只修长的手来,松松握了一下元裴:“您好,幸会。”
他的视线移向元裴身后,抿了抿薄唇,然后把那只手递向时隐:“好久不见。”
时隐心里猛地一跳,后颈发热,隔了足足一两秒才伸出手去,勉强开口:“好久不见。”
原来沈浔还记得他。
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上了,他们静静地望着彼此,眼神里都是止不住的震颤,你来我往,互相试探,在灵魂深处打了一场无声无息的仗。时隐的手僵了,沈浔轻轻握住它,不用力,肌肤却贴得好紧密。
半晌,沈浔松开手,说:“手好凉。”
元裴讶然:“你们认识?”
沈浔颔首:“认识。我们以前,”他冲时隐笑了笑,“是同学。”
余温散了,时隐的手凉得透彻。
沈浔那只手揣回兜里,再没伸出来过。他和元裴客气地谈笑,红酒下肚,五脏六腑烧热了,在脸上氲出一点血色来。聊到宴会散场,元裴还握着他的手,说:“沈先生这么年轻就办自己的展子了,以后有没有想法在其他地方再办呢?”
沈浔听出言下之意,说:“贵公司的业务水平很高,如果以后有你们帮助,那再好不过了。”
元裴脸上带笑,中国人到了国外,饭桌上还是一样热情,双手握着沈浔,费力摇晃几下:“那说定了,多谢沈先生信赖。”
元裴把人一路送到停车场去,时隐只好跟着。
沈浔在这宴会场上游刃有余,和元裴勾肩搭背,姿态放松,坐到车上就贵公子一样翘起二郎腿,靠着椅背。
他始终没有再看时隐。
元裴客套一阵,推了推时隐:“既然你们是同学,那我也不打扰了,留你们叙叙旧。”
元裴给时隐递了眼神,叫他好生应付。车门未关,沈浔就那么坐着,目视前方,等他的司机贺屿同学过来。
时隐觉得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笨拙极了,呆站着一言不发。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沈浔动了动,找了舒服一些的姿势,把重力都压在软软的真皮座椅上。半晌,他瞥了一眼时隐,松了松领带,轻笑出声:“时先生,工作几年了?”
时隐让这称呼戳得一阵不适,他看了看沈浔,说:“三个月。”
“三个月?”沈浔从靠背上抬起脑袋,“怎么才三个月?”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好像他很关心人家一样。转念他又笑了,却是有点不屑:“怪不得,一看你这样就是刚出道的闷葫芦。”
“……”
停车场安静了好一会儿,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声响,时隐恨不得现在有一辆车来把他捎走。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地面,又去看沈浔,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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