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斷背誦聲。
通知里坊閉門暮鼓也響了,李治終於忍不住打岔道:「七卷多了,已經能拿到童子郎授身了。不過暮鼓也要敲完啦,看來你今晚只能在弘文館過夜了。」
韓純臣不理他,繼續背誦。李治挑眉,饒有興致地陪著。宮人進殿擱下晚膳,李治張口又問:「你不餓嗎?我可餓了,先吃啦,吃光可別怪我。」
李治將膳點一掃而盡,韓純臣依舊不為所動,只是嗓子微啞,連一口水都沒沾。直到夜幕低垂,星子滿天,韓純臣終於將儒學十三經全數背完。
韓純臣這才端起桌上涼透的茶水,不緩不急地啜了一口,長吁一口氣,側眸問裡治說:「如何?殿下是否要考考我文義內容?」
李治已是目瞪口呆。童子科背誦經文十卷,且通曉文義者,授予官職。
「不必了!」李治拍桌而起,快步走向候在門外的宮人,要他們被膳點過來,而後走到韓純臣面前,驀地彎腰湊近韓純臣低聲笑道:「若我有那個權力,肯定給你一官半職,要不就是尚書令,再不就是御史中丞。」
韓純臣放下杯盞,抬眸看著李治,玉指探入茶水,緩緩在桌上寫著:「臣願為君謀。」
李治微怔,神色復雜,雙眼灼亮如宮燈燦燦。
他的名是純臣。這個臣字,是自稱臣嗎?
「想陷我於不義。」李治亦是蘸水在桌上寫道。
「豈敢。」韓純臣沒理他,抬手擦去桌上茶水。「晚點來得好慢,我餓了。」
「哈,我以為你鐵打的身子。自個兒去外頭催催。」李治話音方落,宮人便端了膳點進門。
「謝殿下賞賜。」韓純臣也不客氣,舉箸便用。
「吃飽點啊,今晚你是回不去了,我那你又無法睡,要不就去凌煙閣借宿一宿吧。聖人前些日子說要將作監研議畫下凌煙閣二十四功臣,雖說還沒擬定是哪二十四人,但是你可以先去觀摩學習一番名臣風範。」李治支腮看著韓純臣笑道。
「純臣不會讓殿下失望。」韓純臣淺淺一笑。
意會,不言傳。
009 花朝血炙凌烟阁 (4) 惑溺:我不卿卿, 谁当卿卿(時起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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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花朝血炙凌烟阁 (4)
***
弘文馆隶属于门下省,位在太极宫东侧,禁中门户有禁,除非侍御者或圣人宣召,连皇子都不得随意进出。入夜后的禁中门禁森严,非得有鱼符才能通行。
今日是花朝节,白昼游春扑蝶、供奉素馔祝神,夜里太宗在甘露殿赐宴,行酬神舞,众皇子纷纷奉诏前往,门禁也较为松散。
太宗宠爱李治,留他在禁中养大,宫卫禁令无碍他的通行。而韩纯臣身为他的侍读,且是弘文馆学生,虽无鱼符,却领得一支两指宽的鎏金腰牌,除了禁中内廷无诏不得入内以外,在太极宫尚能走动。
然而,这腰牌却不容许他在入夜后的禁中走动。韩纯臣错过今晚的门禁势必得在弘文馆过夜,李治却鬼使神差地提起了位在甘露殿东侧凌烟阁。
既然陪在李治身边,在禁中便能畅行无阻。两人连袂由弘文馆离开,途经经过武库至武德殿。因花朝节夜宴缘故,除了武德门守门的几名禁卫军外,两人这一路上竟没遇到宫人,显得小径暗香浮动,静谧幽深。
「已过戌时四刻,殿下不赴夜宴?」韩纯臣提着灯问道。跟在身边的宫人早让李治屏退,孤灯一盏走在汉白玉铺成平坦的石板路上。
「去筵席上与人争锋做什么?今夜太子殿下称病不克出席,手足情义上来说,我反倒该去东宫探望才是──」李治嘲讽一笑。「然而要是去了东宫,大抵也只瞧见太子殿下纵情声色的模样,那我劝是不劝,谏是不谏?」
韩纯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有些话不是他该说,便不能说。他仅是举高了灯笼,照亮前路。
禁宫中花影扶疏,即便石板路平坦不至于跌跤,在情势诡谲不明的宫殿若无这盏灯,空气便沉重凝滞许多。
李治并不是向他求解答或建议,见他没反应,也不以为意,继续说:「还不如去看看阎立本的画作来的有意思。况且,要是我不安排,难不成你真要在弘文馆过夜不成?那儿夜间没人,也不供暖,我可不想冻坏未来的肱骨栋梁。」
「也是,冻坏我多可惜。」韩纯臣笑了笑,复而抬眸望了望天上。
月明星稀,他转头看向甘露殿方向灯火掩映,繁光点点。但隔着一道宫墙,东宫又是另一番景象。
韩纯臣忽然想起前世太子李承干造反一事,今年正月太宗才暗示过即便太子腿脚不便,储君之位依旧不会动摇,甚至说了将来仍由太子的子嗣继承大位。只是天家多疑与生俱来,太宗一片真情皆付诸流水,不会想到不久的将来他一心维护的儿子经不起他人挑拨,妄想逼宫登基?
隔着重阁与层迭飞檐翘角,灯火折射在墙角雕梁柱身,反倒显得禁宫的暗处更暗,宛若人心曲折,纵便点亮整城的宫灯也照不亮黑暗幽深处,只显得万事扑朔迷离。
韩纯臣轻吁了口气,白雾袅袅,转瞬间又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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