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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赋厉的初衷只是借巡捕房这个“宝地”吓吓她，兴许是有过打点，进来第一夜，巡捕亦没太过为难她。
    但到第二日，在她反复沉默、或否认之后，她被带进了问讯室，问询成了问讯。
    “你在中国银行里的账户是谁给你开的？”
    “你与大都会的祝枝兰是怎么认识的、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你声称要找的证人管家陈福，在前两日带着家中部分财物失踪，是否与你有关？”
    问讯是从清晨开始的。
    虽不是刑讯，但直到中午、直到傍晚，车轮式的逼问、不停歇强光阻止她入睡，多少意志力坚定的成年男子都难以承受……更别提她这样一个小姑娘了。
    云知不是没有想过自辩。
    她提过请律师、也将明显利于自己的说辞一一摆出，巡捕们置若罔闻。
    “据林家人说，林瑜浦在天津有不少家财，他身亡后随身携带的钥匙不翼而飞，你当时与他同行，是否未经其他家人许可，擅自据为己有？”
    “祝枝兰进了天津警局，已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你最好老实交代！说！”
    起初，她以为这些巡捕是受林赋厉所托，来问她关于存褶的事；随着问讯的不断升级、程度的加重，她又怀疑这些人已被宁会长收买，是要逼她说出“生意”的真相……
    越往后，她愈发分不清虚实，大脑一度缺氧似的陷入空白，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感官被无限放大。
    有时她终于等到视线黯然下来，即将睡着时，一声拍桌之响再度将她惊醒。
    主审的巡捕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居然如此棘手。
    “已是进来的第三天了，这位小姐软硬不吃，要是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我们就得放人了，到时督察要是怪罪下来……”
    巡捕透过玻璃望进问讯室，发现里头的小姑娘虽然大部分时间神色麻木，却在对面的巡捕点烟时脸上的肌肉跟着微微一动。
    他从身上掏出一个打火机，示意手下进去。
    “这个……这家人交代过不可刑讯，要是出了什么差池……”
    “不小心而已，怎么能算用刑？”
    云知甚至不记得那个冲进来，拿打火机烧她辫子的人长得什么样。
    她只记得火点着的那一刻，一切和火有关的恐怖记忆全都挤进她的脑中，葬身火海的林赋约夫妇、从下水道逃脱的小云知、被焚烧的祖父……烈焰有如现实，“滋滋”沿着她乌黑的头发不断往上蹿，她像一根点燃了焰火的导线，灼热仿佛从四肢钻入皮肉、骨髓，顺着血液蔓遍全身——
    天旋地转间，她感觉自己在哭，钻进耳朵里的却是刺耳的幽灵之音，周遭所有人都化为一道鬼影……又好似是自己灵魂出窍。
    魂飞魄散，大抵如此。
    直到一盆凉水泼下，世界重归平静，分不清在血肉模糊的梦里过了多久，睁眼时，人在四四方方的囚室内。
    一抹月光从窗子透进来，看去如海底的磷光，照得手脚钻心的冷。
    她贴着墙坐起来，腿微微曲着，怕一绷直会不停地哆嗦。
    本已及腰的长发被烧到肩头，手摸着发尾，再次回想昏厥前的那一幕，一阵翻肠搅胃地干呕。
    牢门被打开，有人来送饭——她进巡捕房的第一顿饭，并被告知她已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明日会被送往总巡捕房。
    第一反应竟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再被讯问了。
    总听人说逼供逼供，非亲身经历，焉知可怖之处？
    怕是林赋厉他们都没料到，这一送，再想捞回去都是不能。
    这样想，宁会长果然手段老辣，就不知到了总巡捕房，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万一到时经受不住，会不会又吐露什么不该说的？
    云知在极致的静中回忆着问讯的话。
    福叔还有何掌柜究竟为什么会失踪？还有，他们说小七被捕是诓骗自己的吧。
    一定是的，一定会没事的。
    她掏出心锁项链，指尖反复摩挲着上边的刻字，悄然安慰着自己：小五，你做的很好了，只要再熬过这一劫就好。
    小七……还有沈琇……他们总会知道的……不是么？
    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冒，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她连忙收起项链，强撑着起来去拾馒头。馒头又冷又干，啃了几口，就着水也咽不下去，便从衣兜里掏出那张被揉的皱巴巴的信纸，翻到背面，就着微弱的油灯下，摊开。
    “五妹妹，今日惊蛰，海上连日风雨，只得躲在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