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下来,一点点,一片片,很快就由外到里湿透了全身。一阵冷风吹来,秉诺一个激灵。他两天没吃东西了,之前不觉得,此时只觉得饥寒交迫。他不可抑制地发抖,本能反应缩成一团。
过了一会,秉谦从姚氏房内出来了。他披着大氅,立在房门外,远远看着秉诺。
秉诺看不清大哥的眼神,大哥似乎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就一直看着看他,最后转身出了院门。
大哥一定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了,秉诺心里想,连话也不愿意对自己说。想到这里,他越发自责。
一阵冷风吹来,他下意识又缩成一团。转念又想,自己都考成这样,还有脸偷懒?他硬是跪得笔直,任凭阵阵冷风往胸膛灌。
只是再后来,他也没有什么自我监督的意识了。或者说,除了还知道自己要跪着,其他想法都模糊了。
秉诺只是觉得一会浑身冰冷,冷得牙齿都在打颤;一会又浑身热得跟火烧一般。整个晚上,秉诺就在这两个极端体感之间交换。煎熬煎熬,煎着,熬着,似乎是天亮了。
清晨吴妈来喊秉诺,让他不用再跪的时候。秉诺脑子已经是嗡嗡作响了,他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后来硬撑着回了屋。
今天怎么回事?平日也这么跪过,怎么今天连脱个外袍都似乎是要花尽所有力气。就着湿冷的里衣,秉诺蜷缩成一团,勉强盖上被子,瞬间就陷入昏沉。
大房院中,方妈见左右无人,进了郑氏房内。小心掩好门。问:
“夫人,宫里大小姐托人来问了,准备怎么处理这事。”
郑氏提笔练字,头也不抬,随口问:“什么事?”
方妈走到郑氏面前,焦急道:
“就是那程秉诺,夫人可不能不当回事啊。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程秉诺哪天起疑了,别说他了,万一程秉谦起疑了,这可怎么收场啊。”
郑氏只是低头练字,方妈的话似是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随口说:
“还能怎么收场?这是三爷的意思,是三爷觉得忠儿各方面都比他程秉诺好,去京塾念对程家最有利。他程秉诺成绩是好,可性格胆小懦弱,姚氏娘家又什么都靠不上。三爷决定这么做的,姚氏要怨,就该怨三爷啊,与我们何干。”
方妈着急道:“我的三小姐啊。您就是心思太单纯。三爷能这么想,从大局考虑。那姚氏是这样顾全大局的人吗?她那点心思不全在她俩儿子身上?哪天他们万一闹起来,这可是脏水啊,直往少爷身上泼啊。”
郑氏闻言,停了笔,仔细回想方妈的话。却还是不解,问:
“闹起来我们把三爷推出来就是了。让他们与三爷闹去。”
方妈道:“夫人糊涂啊。闹是能与三爷闹,可最后倒霉可是忠少爷。这要是传出去,忠少爷考进京塾是给人换考的,除了学籍不说,这就是毕生的污点。夫人想想这进学背景,可丝毫不敢马虎啊。”
以郑氏平日的为人,若不波及儿子,她身为当家主母,还是希望后院一团和气。博一个治家有方、宽宏大量的贤德名声。只是提及儿子,郑氏皱眉,沉思良久。
想来方妈说的也有道理,京城名门望族圈内,名声最为紧要。自己一个宅中妇人尚且如此介意,更何况儿子以后出将入相,不能有丝毫污点。她不禁追问:
“那大姐怎么说?”
方妈环顾窗外,再次确定周围没人后。她小心与郑氏悄声:“大小姐说只要您同意,她身边的嬷嬷有的是手段。保管悄无声息,查不到蛛丝马迹。但是斩草可一定要除根。”
郑氏眉头紧锁,想了又想,似是在问自己一般,喃喃道:“必须除根?”
方妈坚定地说:“一定得除。死无对证,即便以后闹,也闹不出花样。”
郑氏思索良久,松口道:“既然是大姐的意思,就照大姐意思办吧。横竖是三爷挑的头,那孩子要怪也怪不着我们。”
方妈见郑氏神情颇为紧张,安慰她说:“夫人多虑了,这与咱们毫无关系。宫里手段高明,也就是制造点情况,活不活得成那是个人造化,与他人无关。”
方妈见郑氏沉默不说话,又与她好说歹说了一通,才打消了她的顾虑。
小院向西
秉诺再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迷迷糊糊间,他记得自己被丫鬟扶起来喂药,喂汤喂饭。待完全清醒过来,他看自己衣服都已经换过了。这是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待遇。之前秉诺挨罚也昏睡过,但每次直到自己醒来之前,都不会有任何人进自己屋里,更无论照顾了。
门“吱”得一声被小心推开。一个丫鬟端了汤药进来,见秉诺醒了。惊喜道:“三少爷醒啦!近两日姨娘和吴妈都担心坏了。待伺候您吃了药,奴婢立刻就去报告姨娘。”
秉诺坐起来靠在床头,接过汤碗,道:“多谢!我自己来就行”。他虽然浑身酸痛无力,似是在发热,但喝药的力气总还是有。
青花瓷汤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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