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抽完了两根烟,正准备点燃第三根,姜可坐在副驾驶座上,侧头打量了我一眼,那双深灰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令人很不自在。
“宋先生喜欢抽这种女人喜欢的,”他皱着鼻子谑道,“甜得腻人,我不习惯。”
我也不习惯他那张像豺狼一样的脸,但不妨碍他总是用这张脸好奇地打量我。
我看着外面,忽然朝他叫道,“停车。”
他诧异地看我一眼,挑眉道,“宋先生,又怎么了?”
我指着路边一家商场,“我要去买东西。”
他看了一眼,有点嫌恶地皱眉,但很快又恢复成正常的神情。
“给小春买笔筒,到时候你带过去给他吧。”我答道。
他大概也想起了那天宋稚那个被他摔坏的陶瓷笔筒,笑了笑,“那个啊,宋稚好像还挺喜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来着,要是回来发现不见了会不会哭?”
他似乎想起宋稚哭起来的模样,怪笑着咧了咧嘴。
宋稚哭起来嘴巴便一瘪,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落下,他很少出声,只是脸涨得通红,这才最让人心疼。
我嗯了一声,问了一句,“他在那边过得如何?”
他不太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半晌后语气尴尬地答道,“你知道,秦老先生要求比较严格。”
秦澍的父亲是画家,有点工作狂的意味,大部分的时间便是拿着画板到处采风或是将自己关在画室里,他的性子很孤傲,为人很有点自律严苛的毛病,并且这毛病还有越增越大影响到周围人的趋势。
秦澍不愿意和他父母住在一起多半也有这里面的原因。
我厌烦和他打交道,因为他时常用一种长辈的说教口吻数落我不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睡会儿懒觉要管,在家见客穿了没领子的衣服也要说上几句,指责我待人不够礼貌诚恳。
甚至得知我的餐厅经营多年依旧毫无起色之后还劝过我尽早放弃,转掉之后把钱好好存起来,出去找一份别的差事干着,说我这辈子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填饱肚皮,别的都暂时别去考虑。
其余的我都可以忍受,最烦他说我娇惯小孩,宋稚在我手里成不了才,快养废了这类的屁话,语气里很是为宋稚的前途惋惜。
我听了几遍,越听越想往他脸上丢东西,他就是我最讨厌的那种罗里吧嗦、喜欢喋喋不休的人,当然,我也肯定我是他最讨厌的那类不爱听话、一身反骨的怪胎。
得知我当年的学习成绩并不如他自己儿子那般优秀,他还叹过几回气,似乎很为我今后的糟糕生活感到同情。
谁稀罕他那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怜悯。
秦澍那位强势独立的母亲还能和我心平气和地说上几句,对上秦澍这位父亲,我只能叫苦不迭,希望这座大神越少和我见面越好。
他在宋稚还在我身边的时候就时常提一些意见,我完全地同意他这么苦心孤诣地将秦澍抚养长大的方式,但拿那一套对着宋稚,我就只想对他说去你妈的吧。
我偶尔甚至会想秦澍现在别扭古怪神经质的坏脾气一定是小时候受他这位老爹太多的压迫造成的,不过并没有真正问过他。
想要找一个毫无二致的笔筒太难了,我找了几家店,都没有找到类似的。
姜可忽然指着前面一家手工陶艺店,兴致勃勃地提议道,“要不去那里看看,也许可以重新做一个。”
里面都是带着小孩来玩的家长,他显得很高兴,走进去和这个脾气蛮横的小姑娘玩一玩,又手欠地逗一逗表情憨傻反应迟钝的那个,中途还惹哭了两个娇气害羞的小孩儿,被他们家长吹胡子瞪眼地瞧着,然后又飞快地将他们逗得破涕为笑,最后跑过来对我说决定亲手做一个还给宋稚,免得他回来发现笔筒不见了哭啼啼。
他那天摔的时候可是很干脆利落,我瞥了他一眼,点头同意了。
他在这方面的技术并不好,种月季花的手艺对着这摊软塌塌的泥巴毫无用武之地,更别提他还痴心妄想要做成狮子打鼓的模样,我见他急得都快破口大骂,对着这团不能将自己扭成漂亮可爱的形状的泥巴说脏话了,这才从他手中接了过来,慢慢做起来。
他见了眼神一亮,尤其是发现我竟然还能用小刻刀做点简单的花纹和图样。
“你居然会这个?”他很诧异地啧啧称奇,看着我手中的东西逐渐显露形状。
“很久没做过了。”手艺有点勉勉强强。
我将已经完工的笔筒放在一旁晾干,跑过去准备洗手,发现他正坐在另一面给小孩子的凳子上撑着下巴对着那只已经上好色的小鱼看得津津有味,眼睛很亮。
见我回来,他问道,“宋先生,这个要不给我吧?”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指了指面前的东西,“身子有点歪,脑袋大了一些,要不你重新做一个给宋稚,这个给我玩几天。”
我狐疑地打量着那只蜷起尾巴的鲸鱼,发现的确是有一点别扭,大概是太久没做有些手生,只好道,“好吧。”
有了第一个练手,第二个完成得更快,他叫人包好,又去前台付了钱,神情显得很高兴。
“第一次有人送我这种玩意儿。”他笑嘻嘻道,将那只盒子郑重其事地小心放在后座,很担心被晃坏了似地,总是从后视镜里去看。
一件别人不要的东西也这么喜欢。
姜可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吊儿郎当道,“我怎么就没有你这么个好爸爸呢。”
我提了提嘴角,对他的身世遭遇不感兴趣。
他啧了一声,揉了揉不修边幅的头发。
再穿过一条街便是我的店,平时人都不多,只是今天门口不知为何围了一大群,一个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对店里的一个小姑娘嚷道,“把你们老板叫来,你们就是这样开店的,给客人吃死老鼠?”
那个叫红燕的女孩是我的员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训得狗血淋头,涨红了脸,几乎要哭出声来,“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店一直都很干净的......”
她四处张望着,见了我,顿时像找到了救星,朝我大叫道,“老板......”
我走过去,姜可原本要调头回去,见状将车停在一旁,也和我一起下了车。
那个中年男人不太客气,不屑地道,“小伙子,生意不是你这样做的,干这种没良心的事以后小心生儿子没屁眼!”
姜可听完笑了一声,戏谑地看了我一眼。
我听了这诅咒,心里不太舒服,但看他泼在地上的东西,里头的确有一只灰溜溜的死耗子,毛发沾着汁水,湿漉漉的,令人作呕。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积越多,围了一圈,还有人在笑,那个人大喇喇道,“要么给五百块钱私了,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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