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在阳光下被映成浅金的眼眸望向了下方连绵的原野。
    她穿着之前在矮人那里得来的法袍, 因而并不觉得冷。但事实上, 尽管同样是在初夏，北境的温度远低于位于大陆中央的贤者之城。又往北飞了一段之后, 地表上渐渐出现了结霜的痕迹。
    越过一座巍峨的山脉，诺拉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被阳光映成蓝金色的大海，大块大块的冰川在海上漂浮, 鲸鱼在远处起起落落, 划出优美的弧线。
    而在这片大海的尽头, 就是世界的边缘, 无尽的灵魂随着海水流下, 淌入位于未知之处的冥界当中。
    埃尔维奥微压翅膀, 降低了高度。
    半虚幻的灵魂从面前飘过，穿透了诺拉的身体。他们的形态各式各样：神情哀伤的少女, 面容安详的老者，身染鲜血的战士……诺拉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指尖拂过了一位少女的脸颊，却穿透了她的长发。
    他们坠入了冥河当中。
    在这样的气氛里，埃尔维奥也难得地严肃起来：
    “虔诚的信徒死后, 会升入对应神明的神国。信仰我的人类并不多，这些灵魂多少都有罪孽。”
    “那不信神的灵魂去了哪里？”诺拉问。
    之前生活在唯物主义世界的她，虽然已经几乎适应了这个世界，但见到眼前的一幕还是觉得视觉冲击力很大。
    “很少。”埃尔维奥用翅膀安抚地蹭了一下少女的肩膀，“多半死去以后便消散了吧。”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诺拉抬起手，轻柔地抚上了魔鬼的翼膜，“不知道是否也会消散。”
    “你没有信仰。”魔鬼了然。
    他随即有些心虚地小声说道：“也许……我是说，也许，你可以信仰我。”
    “如果要信仰你，我倒宁愿消散。”诺拉轻笑着抬起睫羽，眸光撞进魔鬼清冷如冰海的银色竖瞳里。
    埃尔维奥似乎有些受伤，鸦羽状的眼睫毛耷拉着，眸色也变得黯淡。
    不过很快他便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当然，你是我的主人，信仰我当然不合适啦。”
    望着埃尔维奥委屈但不说的模样，诺拉的心脏忽然被一片羽毛轻轻碰了一下。
    她不清楚这是不是灵魂们从她身体中穿过引发的幻觉。
    阳光温柔洒落，冰山与成群的灵魂一同向北漂流。大朵的白云堆积在远处海水与天空的交界线，时间的流速仿佛也慢了下来。
    少女的手下意识地抬起，轻轻抚上了埃尔维奥低下的那支长角。
    角的纹路繁复而优美，印在少女纤柔的掌心。
    魔鬼顺从地将头颅压得更低，几乎埋在了少女的颈窝。他的角抵着她的脸颊，让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也泛上了微红。
    “好喜欢你，主人，好喜欢你。”
    魔鬼华丽典雅的声音也变得嘶哑。一对修长的翅膀温柔合拢，将她裹在了他身体的周围。
    “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你。”
    翅膀的每一处都很敏/感，但埃尔维奥却克制住颤/栗，将红发少女裹得更紧，仿佛这样以肉身化为囚笼，就能将她短暂地困在身边——至少这一刻他实现了这憧憬已久的愿望。
    诺拉被翅膀裹住动弹不得，只觉得周围都是魔鬼身上清冷的气息，她想松开手，可手指也被翼膜覆上，只能继续被迫握着魔鬼的长角。
    埃尔维奥的头颅埋在诺拉的颈间，他薄削冰冷的双唇微微张开，轻柔地吻着少女的锁骨，修长的尖牙掠过她的肌肤，却小心地没有造成一处痕迹。
    唯一留下的也只有浅淡的吻痕。
    等到魔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微将翅膀松开了一些的时候，他才听到少女冰冷而沉静的声音：“所以可以开始上课了么。”
    “对不起，主人，我……”埃尔维奥窘迫地别过脸去，一贯华美的低音却染上了颤音和喘/息。
    可魔鬼线条漂亮的下颌却被少女捏住，迫使他转过脸来同她对视。
    “此刻我应该叫你一声‘老师’。”她戏谑地说道，眸底摇曳着清浅的光辉。
    在贤者之城的传统当中，导师与学徒间既亲密又疏离，学徒可以仰慕导师，导师也可以关怀学徒。但一旦这份感情过了线，便会为人所不齿，更别提在上课的时候做出亲吻这种亵渎的事情了。
    因而在诺拉撕开窗纸之后，埃尔维奥的窘迫立刻加倍。可怜的魔鬼飞得都有些不稳，眼尾和耳尖更是浮现出了焦急的红晕。
    ——该怎么让她原谅我的冒犯呢？
    ——她生气了该怎么办？
    ——现在应该怎么办？
    埃尔维奥被这些问题困扰，长眉微蹙着，唇瓣也在轻轻颤抖。
    坐在他臂弯的少女轻轻眨着眼睛，似乎在欣赏着魔鬼瞬息多变的神情。
    埃尔维奥急中生智，用另一只手抚上了少女的后颈，修长的五指插/入了她的发间。
    然后他吻上了她的唇瓣。
    是……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