蹦出厉光,直直从傅尽欢怀中起身, 走到妇人面前,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俞佩兰,三十年前的腊月二十九,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除夕, 你倒在街头的大雪里冻得半死, 是我将你带回宫家救了你一命。你名义上是我的丫头,吃的穿的都与我差不多, 我自认对你亲如姐妹,不曾有过半分亏待,没想到在我死后你竟然编造谣言,毁我声誉, 诱我夫君和儿子父子相残!”
温酒酒话音刚落,俞佩兰赫然变了脸色。她名为阿兰,无论是在宫家、苍穹派, 还是烈火教,大家都唤她阿兰,这个世上知道她全名为俞佩兰的不多,宫瑶是其中之一。
她惊恐道:“你、你、你是小姐?!”又大力摇头,“不可能,你已经死了,你怎么会回来?”
“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今天……”俞佩兰面色煞白,“今天是七月十五。”
“七月半,鬼门大开,我原是回来探望故人,竟撞到你在此作祟。”温酒酒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脸色是僵硬的,哪怕说着再愤怒的话,面上也不见一丝怒色。
“不可能,你已经化成灰了,不可能回来!”俞佩兰吓得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藏到柱子背后。
雷声轰轰不绝于耳,狂风扑进殿内,吹灭将近一半的蜡烛,照着温酒酒的面颊阴森森的。
“鬼!有鬼!”俞佩兰自喉中发出尖叫。
“阿瑶?”傅南霜下意识地唤了一声,从座上站起,穿过纱帘,急急朝帘后的那道身影走去。
烛光映出温酒酒的轮廓,瞧清楚温酒酒的脸后,他清醒过来:“你不是阿瑶,你是穆流川的弟子温酒酒,你所言的这些,穆流川早已从阿瑶口中知悉。”言下之意,温酒酒从穆流川口中知道这些,不奇怪。
“自你我生出嫌隙后,傅郎就对我冷淡多时,阴阳相隔十几载,今日重逢,傅郎还是不肯放下当年恩怨吗?”温酒酒瞬间将情绪从愤怒转为哀怨。
“你当真是阿瑶?”傅南霜的神情恍惚起来。
“当日傅郎练功走火入魔,又被同门所害,坠入江中,是我将你从水中捞起,你身中奇毒,我为你寻药,不慎从崖上跌落下来,摔伤了右腿,这些傅郎都可以不记得。但是七月七日江心阁里的那一夜,傅郎也要否认吗?”
“什么?江心阁那晚是阿瑶你?”傅南霜眼底蹦出震惊的光芒。
傅南霜与宫瑶生出嫌隙后,曾于江心阁买醉。那夜江水滚滚,狂风呼号,江心阁的灯火彻夜未灭。醉生梦死间,白衣仙女从天而降,为他烹茶解酒,情浓之际,他将她摁在身下,粗暴地撕裂她的衣裳……
他一直以为那是个梦。
他醉得厉害,并未看清那女子模样,只觉得她与宫瑶生得有九成相似,以为是自己将她当做了宫瑶的替身。
那一夜,不管是真是假,都是他一辈子的污点。他的身体背叛过宫瑶。他既后悔,又觉得快意。宫瑶背着他和穆流川藕断丝连,他亦用这种方式背叛着他与宫瑶的山盟海誓。
“真的是你?阿瑶?那一夜,真的是你?”傅南霜满面激动。
那一夜,是个秘密,除了他,和那道白色的梦影,无人知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阿瑶,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如果你早些告诉我这些事情,我就不会、不会……你好狠的心,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傅南霜双眼通红,身上再无半点方才冷血薄情的影子。
“我给你留了一封信。”
“什么信?”
“放在玉匣子里,叫俞佩兰转交给你。那玉匣子是你送我的,怎么打开你知道。”
俞佩兰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浑身一哆嗦,身体往柱子后面藏了藏。
傅南霜疾步走到她面前:“阿瑶让你交给我的玉匣子呢?”
“教主饶命,教主饶命!”俞佩兰面颊覆满霜色,连忙跪地求饶,将前额磕得沁出血丝。
“本座问你,玉匣子呢?”傅南霜眼中透出杀机。
俞佩兰双唇抖了抖。
“说不说!”傅南霜一脚将她踹翻,踩在她的脸颊上,脚底登时传出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
“小姐的确给了老奴一个玉匣子,老奴记得、记得是两位公子出生的前三天,五月十四。老奴见那玉匣子实在值钱得很,就将它当了……当了……哈哈,当了三百两银子,都给我那相好的读书去了,谁知他高中后,却做了知府的女婿,不要我了,都是报应、报应啊,哈哈哈哈哈哈……”俞佩兰哈哈大笑不止,已然呈现疯癫之状。
她那相好的骗走她所有钱财,又一脚将她踹开,这些年来她过得颠沛流离、穷困潦倒,都是报应。
傅南霜一脚将她踹了出去:“贱人!”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雷声渐息,电闪不再,浓墨般的夜色吞噬着苍穹。
殿内仅剩三盏灯烛,其中一盏“噗”的一声灭了。
烛灭的瞬间,温酒酒再次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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