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调子,可仍极熟悉。门被陡然撞开,赫然是谢盈。
净虚真人将衣袖扯出,起身走了出去。
谢盈过来时已是满眼的泪水,想来是听见了观中诸人的议论,她自小跟在谢杳身边儿,对这些事儿也格外敏锐一些,听了几句也便猜出大致的真相来。
见着她谢杳委实是吃了一惊的,下意识便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这话问完了倒嫌多余,谢盈在哪儿难不成还需得跟她报备一声?
“昨个儿雨大,便没下山。”
谢盈迟疑片刻,唤道:“小姐,”见谢杳并没有异色,才接着道:“宁王得了这个机会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去的,小姐若是不能全身而退,我愿代小姐受死。”
谢杳现在头疼得很,额间的经络随着脉搏一震一震地疼,抬手使力按了按,话再出口时嗓音便嘶哑下去:“代我受死?你们一个两个,都想替我死,需不需要我感恩戴德?你们问过我愿意么?”
谢杳推门而出,径直往讲经堂而去,身后谢盈急急喊了一声“哎——”追上前去。
谢杳走得很快,谢盈在后面小跑着才跟得上,见她那副样子也不敢拦她。雨不知何时便停了,独属于夏日的灼眼金乌破开云层。许是阳光太刺眼罢,谢杳一路走着,泪便止不住掉下来。
众人早已在讲经堂集结完毕,净虚真人先几步过来,想是说了些什么,此时人群出奇的安静。并不像是绝望前夕的寂静,反而有些淡泊,宁静得叫人心能落定。
谢杳站在门口,忽的就一步也迈不出去。满堂的人皆看向她的那一刻,从他们的眼底,谢杳便知道他们做了何种决定。悲恸的情绪来得晚,她现下只是很无力,无力到差点儿便站不住,扶着门框,深深吸了两口气。
净虚真人将法纯往外推了一把,淡淡道:“他还小,能带出去,便把他带出去罢。”
法纯红着眼眶,咬牙喊了一声“我不——!”剩下的话却在净虚真人一个眼神里灰飞烟灭,啜泣着慢慢走向谢杳。
法纯极力压抑着哭声,可仍不断抽噎着,响在整个讲经堂里,像平日里没背出经书来被罚时一般。
谢盈不知何时站在谢杳身后,出手解下了她颈间的玉佩。谢杳摸着脖颈回头时,玉佩已被她收入手中。
谢盈摊开另一只手,语气轻快道:“护身符也一并给我。”
谢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她便上前来搜,说了一声“小姐,得罪了。”
两人身上都没什么功夫,争执间,净虚真人冷喝了一声“谢杳”,谢杳动作僵了一僵,护身符便被谢盈拿去。
早先净虚真人给她那只锦囊与护身符拴在一起,谢盈解开,将锦囊又递回给她,这才低声道:“谢杳,明知道我不配说这话,可这是最后一回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所以我还是要说给你听。在我心里,我确是拿你作亲人的,可以以命相换的亲人。这么看来,先前说的什么换命一说,倒还有两分可信。”
“你我之间,死一个总好过死两个。你若是活着,我信你,你能为我报仇。可活下来的若是我,我什么都做不了。谢杳,你有必须要做的事儿还没做完,可我这一辈子,从那个兄长出现那一刻起,便已经结束了。”
她抬手擦了擦谢杳脸上的泪,向来叽叽喳喳的一张嘴没成想还有如今这般温柔沉静的时候。她带了两分祈求地问道:“过了今日,你便原谅我,好不好?”
谢杳仍是一言未发,她便叹了一口气,“你从前便是这样,真碰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儿,就说不出话来,也不肯哭出声来。我本以为你这毛病改了的,如今看来,还是同小时候一般。你这样,我可就当你是默认了的。”
谢盈拉过法纯来,蹲下身将他的手递到谢杳手里,又站起来,推了谢杳一把,“走罢。”
已有人搬来了油,洒在讲经堂各处。
谢杳拉着法纯走了两步,忽的折返跑回来,一把抱住正目送着她一脸惊愕的谢盈。她唤了一声“谢盈”,而后便哽咽说不出话来,哭了一声,却也只一声,便强忍回去。
谢盈拍拍她后背,含笑道:“若是真有下辈子,想与你做一对真姊妹。”
谢杳答应了一声,也抬头挤了个笑容出来,“说定了。”而后抽身退了一步,朝讲经堂内的人群跪下行了一大礼,再转过身去拉起法纯,不敢再回头。
在她身后,一只蜡烛滚在地上,熊熊焰火燃起。
净虚真人席地而坐,在一片火光之中闭目打坐。
有弟子起了个头,朗朗诵经声响彻在整个讲经堂中。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这是《道德经》中的一篇,谢杳抄写过的,是在与净虚真人对弈时赢了他,被罚了抄。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谢杳同法纯的步子很急,法纯哭着呢喃着应着身后的声音一同背出来,倒是意外地一个字都未错。
谢杳将法纯托举出去,又自个儿爬上墙,在最后跳下去前,还是未能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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