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十年没有提起奶奶过世的事儿了。
    奶奶过世的原委，他也不过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几次罢了。
    家里人说，爷爷不让提起奶奶。
    奶奶去世后，家里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换了一遍。
    所有有关奶奶的，全部换掉了。
    这也就是苏颜来顾家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听大家提起奶奶，甚至看过奶奶一张照片的原因。
    有些回忆，除非自己提起来。
    不然，永远不想让别人来提醒自己。
    苏颜听着顾居安的话，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巧的是，顾斯臣也不回应。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坐在顾居安的面前，只安静的陪伴着他。
    “年纪大了，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他垂头苦笑，摇着头。
    斯臣奶奶去世后，他就孤身一人，一直到现在。
    二十年。
    孤身二十年。
    其实，他都习惯孤独了。
    直到苏颜的出现。
    苏颜将他慢慢从孤独的深渊拉了回来，让他看到了丝丝的光明。
    顾家的这群混账东西，唯有钱，才能操控她们。
    他这糟老头子孤不孤单，死不死，又有什么关系？
    顾斯臣拿起茶几上的杯子，他轻抿了口茶，将茶杯放在了茶桌上，“奶奶这辈子嫁给你，是最对的选择。”
    “你为了奶奶，孤独了二十年。虽然你从来不许我们提起她，可我们都知道，你想念她。从始至终，只爱她一个人，只念她一个人。”
    “爷爷，奶奶不想看到你这么孤独的。”
    顾斯臣声音很轻，那种温柔，和对苏颜、对任何人时都不一样。
    苏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斯臣。
    像是苦口婆心，却又像是漫不经心的提醒。
    只是他的语气，平淡中带着温和，温和中又带着异样的温柔，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孩子，不是在安慰一个老人。
    若不是这场大雨，苏颜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顾居安有这么一段过往。
    顾居安对奶奶的爱情，远远胜过于一切。
    奶奶是爷爷的珍宝。
    就像……
    苏颜是顾斯臣的珍宝。
    有些美好的东西，注定只能封存在回忆。
    因为回忆是最美好的东西。
    外面的天，逐渐变得明亮。
    苏颜望着窗外，见雨滴突然变小，忍不住道：“雨停了诶。”
    “雨停了。”
    心里的想念，也随之停止了。
    顾居安起了身，他双手背在身后，上了楼。
    苏颜和顾斯臣对视一眼，苏颜问道：“爷爷，我们今天的行程，还照旧吗？”
    “照旧！当然照旧。”老爷子声音倔强。
    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客厅里。
    苏颜望向顾斯臣，眼睛红了一片。
    想起爷爷说的那句——恨她离开了我。
    苏颜便不自觉的心疼。
    “其实爷爷一点都不恨奶奶，对吗？”
    相反，恨之深爱之切，他越是怨恨，就越是疼爱。
    “我说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你信吗？”顾斯臣靠前来，对视上苏颜的双眸，突然满是深情。
    苏颜眉头皱着，他抬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头，“别皱眉，你想要的我都给。”
    听到顾斯臣的话，苏颜瞬间泪崩。
    她咬着下唇，直盯着顾斯臣，一把扑进他的怀中。
    ——别皱眉，你想要的我都给。
    “傻。”顾斯臣捏着她的脸，满是宠溺。
    顾斯臣靠在她的肩上，落地窗上还滑落着雨滴。
    苏颜闭上眼睛，自嘲的笑了笑，问了句：“你说，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儿啊？竟然让你这么好的人，被我糟蹋了。”
    “谁糟蹋谁还不一定呢。”
    “当然是我糟蹋你了！你长得又帅又有钱，而我呢？”
    顾斯臣顺着她的头发，立刻接上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你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苏颜。”
    ——你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苏颜。
    最好的苏颜。
    顾斯臣的苏颜。
    未遇到苏颜，他穿梭在女人的花堆里。
    他遇见过无数女人，直到遇见苏颜。
    第一次遇见就想睡的人，怎么可能不爱她。
    第一次遇到就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通通给予她，怎么可能不爱她。
    苏颜仰起头，望着顾斯臣的脸。
    “你今天是被情话小哥哥附体了吗？突然这么会撩。”
    “我明天出差，可能要两天才回来。”顾斯臣抬手，指腹在她脸颊上轻擦着，“别太想我。”
    苏颜嗤笑了一声，嫌弃道：“你去新西兰十多天，我有说过一次想你吗？”
    “有。”他立刻点头。
    这个苏颜逃不过了。
    她真的说过。
    还特意给他打了电话说想他。
    这就是苏颜说的话。
    “我哪有！”苏颜立刻从他怀中撤出来，那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
    顾斯臣勾唇轻哼了一声，学着苏颜愤愤不平的样子问她：“口是心非，你们女人的特有技能吗？”
    “我……”
    苏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默默的闭上嘴巴。
    口是心非……
    是！
    怎样啊！！
    苏颜转过身，不再理会顾斯臣。
    顾斯臣囧，不禁吐槽，“玩一玩就扬沙子，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苏颜都快要嫌弃死顾斯臣了。
    顾斯臣还说什么玩一玩就扬沙子。
    扬的就是他。
    “小傻子。后宫那些电视剧，给你扔后宫里，你一集都活不过去。”
    苏颜立刻眯着笑，强词夺理，“一集四十五分钟，我活四十四分钟。”
    “行行行，你活四十四分钟。”顾斯臣点头。
    您老大，您说什么都行，您说什么都是对的，听您的就是了！！
    “哦对了，顾总，你看爷爷今天有没有出去的意思？”
    “有吧。”顾斯臣转过头朝着楼梯口看了一眼，虽然明知道爷爷不在，却还是忍不住看看。
    苏颜扯了一下嘴角，瞪着他，“什么叫：有吧？”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你这问题应该去问他啊。”顾斯臣的脸立刻僵了下去。
    一看到苏颜瞪着自己，顾斯臣就气不过。
    显她眼睛大，一言不合就瞪？
    “爷爷嘛，我不好意思问他。”苏颜双手托着脸，吧唧吧唧嘴，“我是想着，爷爷如果不愿意去，那就算了。我们不强迫爷爷。”
    “他会去的。有人带他出去，他巴不得。放心好了。”
    顾斯臣都这么说了，还说自己不是爷爷肚子里的蛔虫。
    这和肚子里的蛔虫有什么区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