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词以对。
早在韦典军那事以前,她与自己便言合意顺,怎会不情生意动?再者,男人里头,他样貌才干身家样样出挑,得她青睐并不为奇。
然而转念忖度,裴花朝对唐老夫人表态支持他据地称霸,这反骨作为比任何事都要拂老人家逆鳞,她既然敢做敢当,那么果真钟情于他,又有什么好避讳的?
难道她所言“不动情”确是事实?
疑念翻腾,东阳擎海胸中气闷,但思及裴花朝辩析自己不给她名分一事,那股气闷一半化作心虚,再见裴花朝频受梦魇惊扰,他便仅剩懊恼了。
裴花朝醒后惶然不安,那光景每每提醒他,自己曾似韦典军那般令她恐惧。
他抢婚时不是不曾料到会惊諕她,但没料到震吓到这等地步。思及她在裴家那狼窝强自支持,白日对唐老夫人粉饰太平,夜里独自惊醒,无处诉苦,他后悔不迭。
猜度却也伴随悔恨回来,他曾害苦裴花朝,初时相待亦不甚和软,她真能放下芥蒂钟情于自己?
话说回来,要说她对自己无情,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他嘘寒问暖,处处体贴,又不似纯粹应付。此外,她与崔陵和离,未雨绸缪维护他名声,虽说其中有为苍生着想的缘故,难道能不搀一点对他的私情?
他反覆思量,疑窦梗在胸口,不能出口。
纵然裴花朝对他无意,顾忌祖孙生死荣辱捏在他手里,见问必然假意敷衍,这没意思。万一她直言不讳,他更不乐意——他要什么女人没有,强挽一个流水无情的人在身边,热脸贴冷屁股,多掉价儿?
偏偏他又舍不得放她走,因此更加问不得了。
东阳擎海由枕上望向裴花朝,五味杂陈。
这小娘子不独是他情人,还是知己,知他心思抱负,便放下对崔家的宿怨,并不刻意卖乖表态。再说她平日处事,娴雅大方,智算长远,实在做得他正头娘子。
可惜她娘家败落,无有势力,他则如她料度,迄今未娶乃是立意寻求权贵联姻。
至于妾侍……东阳擎海眉心攒成疙瘩,把“妾侍”两字甩出脑海。裴花朝说过不稀罕做他妾侍,不论真假,他在名分上亏欠她的,会在其他上头弥补。
院外又响起竹梆子声响,再拖延不得,他轻轻解开裴花朝小手,下床更衣。
他由紫檀衣柜取出干净衣衫,关上柜门时,视线对上门扇螺钿花样。习惯了寻常朴实木柜,螺钿镶嵌的虫鸟花卉图案在他花俏突兀。
近来他吩咐戴妪,把寝间换上一批工致名贵家俱,送来几批首饰布帛,哄裴花朝从余悸中分神,也讨她欢心。就算眼下她对自己的确无动于衷,自己好生善待她,总能等到她心动。
问题是,厚礼相赠这招对他过往相好收效甚大,对裴花朝他心中没底。兴许高门女眼界高,抑或家教缘故,面对各色贵重礼物,他这小娘子微笑道谢,欢喜中不失恬静。
床榻传来衣衫窸窣,裴花朝睡中翻身,睡容安宁。东阳擎海走到床边,手按床面,俯下身轻轻吻在她粉腮。
这几日他悄悄亲自挑一批穿戴玩好,等珠宝打好了便一齐送到他这娇人手里。从前裴家兴盛时给过她的优渥享受,他会给上更好的。
六三:寨主,搬砖吗?砸自己脚的那种
东阳擎海出得内寨,小厮早已牵了他赤兔座骑等在门外,后头百名亲随两两并列,牵马候着。
他往队伍一瞥,清一色壮汉骏马,突然视线停驻在一人脸上。
“许晃,你同谁打架?”他问那人。
“没打架,”许晃恭声禀道:“寨主吩咐过,不准轻易动手,许晃听令。”
“既如此,左眼青伤怎么回事?”
五大三粗的许晃咧嘴,低头一笑,身旁同伴道:“禀寨主,他挨新妇子揍啦。”
许晃横他一眼,意似怪他多嘴,面上倒是喜气洋洋。
东阳擎海微轩浓眉,“你刚成亲就挨揍,挺开心?”
许晃眼尾笑出细折子,“我娘子对我总淡淡的,像不中意这桩亲事,见我和旁的女人说笑居然大大发作……哈哈,她在乎我啊。”
东阳擎海率队抵达宝胜又扑了个空。裴家下人禀报白禹母亲曾夫人有恙,裴花朝前去探视。
东阳擎海将几只黄金嵌宝石匣子搁在寝间几案,自行除下兜鍪、甲胄。
一旁正房当差的小婢说:“娘子走前交代归家时辰,算算工夫,一刻多以后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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