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再清楚不过,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不是为了舍衍蒂。
舍衍蒂很早就形同死人了,连镜子中的自己都难以认出来,其他人对她的所作所为,无论善恶,她都无知无觉。即使商吉婆尼放在她面前她都不会微笑,即使天帝站在她面前她都认不出父亲。
但是萨蒂还是忍不住去梦境里取花,冒险去见天帝求他来见舍衍蒂。
就像明知死者根本无法体察生者的情感,生者还是会对之倾诉、祈祷、向对方供奉饭食和鲜花。这不是为了已经死去的人、为了没有知觉的人,其实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让自己觉得为死者做了点事情,良心上说得过去而已。
她做的事情根本无法让舍衍蒂自己觉得开心幸福。她对舍衍蒂并没有深厚的情感,她只是自己想要摆脱内疚带来的负担,拼命试图让自己免于掉入罪恶感的泥沼,仅此而已。
这么想着,萨蒂终于热泪盈眶。她觉得自己和苏羯罗一样真是卑鄙,简直自私透顶。
“对不起……”她想着,却不知道是在对谁默然说着抱歉。
从河面上吹来了微凉潮湿的风,安抚着她汗津津的额头。离火葬堆不远的河岸边,一个男人坐着那里,背对着萨蒂,一直默然注视着黑暗的河水,不知是在哀悼哪一场死亡。
风吹得大了些,萨蒂拂开黏在额头上的头发,突然看到舍衍蒂的骨灰中露出一个小小的金色物品来。
她打了一个哆嗦,看向周围,背对着她的男人一动不动坐着,远处穿着白衣的人们围在火堆前,轻轻前后摇晃着,低声吟诵着给死者之王阎魔的颂歌。
萨蒂向前迈了一步,从骨灰里把那个东西拣出来。
那个小小的金色花朵。
现在变得只有萨蒂的小指甲盖那么大了。
——商吉婆尼
萨蒂注视着指尖的花朵。
为什么在舍衍蒂梦中的物体,最后出现在了现世中呢?
死亡是一场漫长的梦境。在那场梦境中,舍衍蒂到达了更高的天界吗?她到达了真实吗?萨蒂想象着舍衍蒂穿着更加华丽的衣裳在天空中飞升的形象,但却告失败。舍衍蒂脱离罪恶的肉身、得到净化了吗?她的梦想之物,成为现实了吗?
如果这是她真正的梦想之物的话。
“我该怎么办?”萨蒂轻声说。
她持有商吉婆尼。
她可以令舍衍蒂立即复活。
(但她不会这么做。)
她甚至可以令已经死去很久的母亲复活……
(然而,生者不知道死者想要什么。他们为死者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心中得到安慰。)
萨蒂想着每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与亡妻对话的父亲。
父亲很爱死去的妻子。作为最有威力的仙人之一,他获得商吉婆尼难道会比乌沙纳斯更困难?
可他还是满足于每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与亡妻对话,年复一年。
萨蒂看着小小的商吉婆尼,心里一片茫然。
“我该怎么办……”她想着。
风更加大了,摆动着她的衣裳。云遮盖了月亮,河水里带上了让人毛骨悚然的腥味。萨蒂抬起了脸,她看到那个一直背对着她而坐的男人站了起来。
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惧。那男人黑如檀木的头发盘结着,垂到腰际,她看不到他的样子,只注意到他黑发下露出的肌肤白得异乎寻常。
就像是镀了一层月光。
也像是抹了一层灰烬。
死者的骨灰。
萨蒂把商吉婆尼握在掌心,向后退着。那男人眼看就要转过身来了,萨蒂心里的恐惧涨到极致。她转过身撒腿就跑,不知为何,她知道当那个男人转过身来的时候,自己会看到极度恐怖的东西。
那是死亡的形体。
她跑着,越跑越快,跑过火堆和祈祷的人,阴影里躺着的躯体,梦和风托住了她的脚步。
她跑着。
尾声
“萨蒂——”
圆圆脸蛋和漆黑大眼的小姑娘在难陀那园林最深处的榕树下仰头张望。“你在树上吗,萨蒂?”
唇色似蜜的少女从树干上翻身坐起来,张着微微有些惺忪的眼睛向下望,两颊边垂下一对左右截然不同的耳环,左边的耳环是一轮小小的银月,右边的则是一朵金色花。
“拉克什米?”
“萨蒂你又在树上睡觉啦?”
“只是在想事情。这里比较清净,又比较凉快。”
“这样啊?”拉克什米眨着大大的眼睛,这个海神的养女明明是个美人胚子,不知为何就是长不大,多少年过去了,还是那副娃娃脸的样子。“可是有人好像想要拜访你们家,我路过时看到他站在门口。”
“我父亲和姐姐都不在家……”萨蒂从树上跃了下来,轻飘飘落在地面。“是哪一位天神?还是哪一位大仙?”
拉克什米摇摇头。“我不认识他。”她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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