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好似关心地慰问蔺远近道:“伤得如何?”
“还好还好,再过几日便无碍了。”
路炳章寻了椅子坐下, 剑眉一竖,一边倒茶一边道:“看来我回去必须得好好惩治那投了暗器的门生。”
蔺远近面上才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正想答不必不必,却又听他接着道:“暗器功夫明显还没练到家, 急需加强。”
感动的神情不上不下地僵在了脸上。
过了一会儿, 蔺远近反唇相讥道:“你的门生确实不中事,连如此机密之事都能被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套了动手的时间地点去。”
“那还得谢谢蔺楼主随意散播别门别派的消息。”
蔺远近语噎。苍天可鉴, 他当初真的只是随口一提杭州之事,连他都不曾真的确定路炳章已有所筹谋, 谁知秦书这丫头神思敏捷至此,不过是将几条信息串在一起,就行动果决地跑了过来。
秦书像个旁观者隔岸观火,听其二人嘴上斗得如火如荼,娴静悠然地品茗。
“分明是秦书搅黄了你的好事,你有气有怨也该冲她发才是。”终于有人注意到她了,“我倒是很好奇,你的门生是如何大意到连行动地点都透露于她的。”
“......她持了我的玉佩去找臻叔,说是羽扇楼查到这是个陷阱,要求臻叔与她同去杭州阻止行动计划。臻叔鉴于我们此前关系,九分信了七分,没想到引路到半道却被这丫头敲晕。”
蔺远近“扑哧”笑出来,朝秦书轻嗤了一声:“能耐啊你,连臻叔都敢蒙骗。”
秦书已是吃毕一盏茶,放下手中杯盏,回想前几日命悬一线的场景,不后怕是假,闷闷道:“可惜我千算万算,未料到你来了杭州却不在行动队伍中。”以至于差点儿小命不保。
“你该庆幸臻叔醒得够及时。”蔺远近赶到杭州才寻得路炳章,就见着臻叔慌慌张张,顶着脑门儿上馒头般大的包来找路炳章禀告此事。两人未作耽搁立运轻功赶来,不过是蔺远近脚上功夫略胜一筹,先脚到达而已。
路炳章却顾不上追问这些细枝末节的,站起身来,问向秦书:“你......为何相帮王希孟?”
问了和蔺远近前几日一样的问题呢。
秦书也给予了一样的答案:“之前机缘巧合,我曾于聚雪堂收治过不慎崴脚的王希孟。”
“此事我略有耳闻。”
“在为其疗伤的过程中,我堂的郎中诊治出了其他病症,说他......”秦书似真似假地伤感流露,“说他最多活不过五年。”
他被此番言语震得魂似脱,轰隆隆脑子霎时空,声声不得语,久久未转神,只听得窗外扑哧鸟飞过,蝉声鸣。其余的声音似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不愿去听,却又无端细辩字字音音。
秦书接着自顾自说道:“或因与其交谈甚投契,也或许被他送的画所打动,为他的才华经历扼腕叹息。这才对他的事不自觉上了心。”
路炳章手掌撑椅扶,颓然向后跌坐在了椅子上,“他......他真的......”后面的话却怎么也无法连贯。聚雪堂三堂主的医术天下闻名,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必然是八九不离十。
秦书目光微侧掠去一眼,又随即挑开,“自古才华无量之人,总较愚人早度于天上。命数天已定,还是看开的好。”
突然他的眼神如炬,目光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向她压了下来,不由人挣脱,“那为何你此前未曾吐露分毫?”森森然片刻不眨,似乎想找出她语言神态的破绽,好以证明此番种种皆是假而不真切的一套说辞。
可惜她端的却是一派合情合理的神色黯然:“医家断诊,本该以隐私为先。我本是不该将其曝露于众,但......怜他年纪尚轻未尽平生意。想你身为他的挚友,必也愿作他身想,如若我此时闭口不言,怕你日后追悔莫及。”
他眼中的神采明明灭灭,最终趋于空洞无神。
好容易打发毕了路炳章,人走茶凉。一回眸却又见得蔺远近手肘撑桌,托着下颌若有所思、似笑不笑地打量自己。
不知为何,如此般的眼神让向来稳得住的她,没由来的内心一晃。她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问道:“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只是突然觉得你和我心目中以为的秦书好像不大一样。”
“?”
“从前我总认为你性子直,心直口快,不爱拐弯抹角。虽心思缜密又善读人心,却从不屑于钻研此道。”
秦书心头一颤,手指不自觉微微蜷起,声音却如同平常无异,“你的意思是,自从我失忆后,性子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
“不,未变。还是一样的心直口快,不爱拐弯抹角。”
“那你的意思是?”
他却左顾而言他了:“没什么。刚刚路炳章明显相信你的说辞了。”
秦书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几日前,他对于她的这个说辞明显也深信不疑,莫非是今日自己有何漏洞?
蔺远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却只是笑而不言。
秦书怔愣间忘了闪躲。
……
到底是未能等得及杭州湖畔荷上初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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