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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第446部分阅读

    加。
    这股份分成,两人相争不下,最后还是焦文看不下去,提议六四,谷贤六,天佑四。
    谷贤依旧摇头道:“没有这个道理。”
    让了两回,见天佑实在是不接,谷贤便道:“这生意若是真能赚银子,全赖承益之奇思妙想,既然承益不要那两成股份,我也不能厚下面皮占下……”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旁边坐着的焦文。
    焦文轻微地摇了摇头,神色肃穆,目光果决……
    谷贤咽了口吐沫,见要将那两成股份留给焦文的话吞了回去……
    京城外,黄村驿站。
    下午,曹颙一行在驿站歇过脚后,再次启程。
    十多名王府侍卫,分列在十七阿哥的马车两侧。
    车厢内,曹颙挺直了腰身,只觉得坐得浑身酸软。有心想要出去骑马,被十七阿哥留下。
    他对面,坐着胡子一把的孙柱,车厢正位上,坐着十七阿哥。
    实在是没办法,为了让孙柱平平安安地到天津,曹颙与十七阿哥不能放任孙大学士因道路颠簸而难受。
    于是,十七阿哥就牺牲了自己的郡王车驾。
    不管孙柱在朝廷上多么风光,可在十七阿哥面前,都要自称“奴才”。
    既然是郡王车驾,他在上面待久了,御史都能给添个“不顾尊卑”的罪名。
    即便十七阿哥有心让他,怕是他也不敢独坐,要不然还不知怎么御史拿出来生事。
    十七阿哥没有其他法子,只能下马换车,并且邀请孙柱上车。
    这一回,他也没落下曹颙,使人过去,请了曹颙同行。
    看到曹颙上车马刻,他还给曹颙一个微笑。
    曹颙见状,心中明白,十七阿哥这是看不得他清闲,拉他来陪坐,心中有些埋怨,可面上依旧恭敬有礼,同车里的两位打了招呼。
    三个大男人在一个车厢里,实生不出什么欢愉来。
    即便十七阿哥挑动气氛,孙柱上了年岁,人有些倦怠乏力,也不过是“嗯”、“啊”两声,其他时间多是眯了眼,就那么坐着养神。
    十七阿哥心头火起,脸色一阵黑、一阵红的,曹颙在旁看了,委实忍不住,忙低下头,脸上已经存了笑意。
    十七阿哥见状,挑了挑眉,还没等说话,就听到鼾声渐起,孙柱老爷子,已经睡了过去……
    几天的行程,就在十七阿哥邀请孙柱上马车,而后自己拉着曹颙一道,同老人家说古什么的。
    又过了两天,天津卫到了。
    在十七阿哥的“爱护”下,孙柱老爷子穿着一品补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精神抖索,荣光焕发……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阅兵
    曹颙并不是第一回来天津卫,也不是头一回见海船。
    可眼前的海船,明显比他上回在天津卫看到的要巍峨的多,若不是旁边站着一对穿补服的官员,曹颙都有些错觉,好像不是在天津卫,而是在广州港一样。
    这船,是江浙商人以船入海贸股份的,听说是吕宋那边的造船工艺,比官船还气派许多。
    孙柱老大人,摸着胡子,使劲点头;十七阿哥看着这大船,也低声叹道:“蛟王船号,可谓名副其实。”
    曹颙笑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亲随人群中的李诚。
    在求得曹颙同意后,李诚已经将沧州的差事交了出去,留在京城。
    对于他想要随船队出海之事,曹颙并没有表态。
    人人都晓得海贸利润丰厚,可除了那些商贾外,主动求着随船队出洋的官吏并不多。毕竟,这个时候的人看来,出洋不能说九死一生,也是危险至极。
    海上出事,又不比在陆地上还有一线生机;除非是不怕风险的商贾,还有无路可走的,谁会主动去做这样危险之事。
    李诚却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李家虽是内务府老户,可抄了这一回家后,也败落下来。子弟中,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又不是读书的材料。
    要是走科举之路,从七品坐起,不知要熬几代人才能恢复李家昔日荣光;海贸之事,却是一个契机。
    既能使得他出去见见世面,增长见闻;还有机会建立功勋,在内务府子弟中占有一席之地。
    船上早已放下甲板,由天津卫驻扎的一个海军副将,引着大家登船。
    想要出海试航,那是不可能的。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有十七阿哥这个皇弟郡王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十七阿哥虽然有些意动,可是想着众人的难处,便也笑了笑,在船上转了一圈就下了船。
    接下来,大家便登上港口的瞭望台,看着海面上几艘小一些的海船往来穿梭,变幻各种阵型。
    这也算是“阅兵”的一项。
    虽没有人高声叫好,可低声称赞的也大有人在,那位副将袁喜山口中说着谦词,难掩话中得意的口气。
    曹颙见状,直想抚额。
    这出洋同出海并不是一回事儿,事实万里航线,压根就用不上这些小船。即便是官兵护航,也得是经得住风浪的大船。
    现下火器盛行,真要是在海上遇到海盗,这样的小船,也不顶用,挨上两炮就该沉了。
    旁人还看得津津有味,十七阿哥侧过身,看到曹颙神色不对,想要开口说什么,见后边跟着的人多,就又咽了下去。
    接下来,小船渐近,有官兵在甲板上站队,嘴里不知高呼着什么,却是同海风混在一起,使得人听不真切。
    众人都有些好奇,十七阿哥开口相问,不过是歌颂朝廷与皇上功德的一些老话。
    海风渐大,远处停着的这溜小船就随着海浪颠簸。甲板上的队伍,也开始有些不稳当。
    那副将是个伶俐的,见状忙说是“海风大”,请众人下了瞭望台。
    随后的宴席,气氛依旧热烈。
    三丝鱼翅、酱汁石花鱼、关东煮虾、绣球干贝、葱烧海参……一顿海鲜盛宴在前,曹颙却只是饱饱眼福,不过是眼跟前儿摆着的两盘菜多夹了一口而已。
    用了宴,十七阿哥便借口旅途劳乏,拉着曹颙退席。
    到了驿站,十七阿哥也不啰嗦,直言道:“方才瞧着孚若神色有异,孚若可是觉得有不妥当”
    曹颙闻言,迟疑了一下,道:“十七爷晓得,我前些年曾去过广州,在广州港里也见到了不少出洋的海船,并不是没有小船,可多是南洋诸岛的船。远道的船,多是装了火炮护航的大船。”
    十七阿哥闻言,若有所思。
    曹颙接着说道:“虽说这次在卫所训练的将士,已经在船上如履平地,可没经过远航,谁也说不好。与其在这里,纸上谈兵地训练,还不如出海训练几个月。也不耽搁今秋的远航,若是发现什么问题,还能提前想法子解决。要不然的话,等到出洋途中再遇到难处,朝廷也是鞭长莫及。”
    十七阿哥点了点头,道:“孚若说得是老成之言。那就联名给皇上写折子,请圣意裁断。只是言辞要斟酌些,这袁喜山是皇上潜邸出来的臣子,这用小船练兵,多半是他弄出来的。即便不合时宜,也不好直说。否则,倒好像我们合起来为难他似的。”
    曹颙自然晓得这些官场避讳,若是无意外,这袁喜山会带兵护航。
    也是,这么大的船队,数千万两银子的的货物,要是护航不掌控在皇上手中,皇上也不会放心。
    曹颙与十七阿哥两个达成一致,剩下孙柱老爷子听了他们的话,沉吟片刻,也无异议。
    三位钦差联名,写了请旨折子,当日便使人快马送往京城。
    折子中,先将这次“阅兵”的详情讲述一遍,随口赞了海兵副将袁喜山练兵有道、兵丁勇猛可用云云,最后才提及观之船上风浪大,同港口里风平浪静不同,护航官兵与其继续在海港里训练,还不若提前南下,从天津卫出港,沿海路去广州港。
    按照原来计划,货船不论,护航官兵要七月才南下。
    雍正看到折子,面露得色。
    这袁喜山是福建人,祖上曾在靖海侯麾下任职,因有功从民籍抬入了汉军,还得了个骑都尉的爵位。
    他早年在雍亲王府做侍卫,后来外放地方任武官。虽挂着潜邸之臣的旗号,可实际上并不比其他人体面多少。
    这次能得到天津卫海兵副将的职务,是雍正矮子里挑大个儿而已。
    晓得自己没有用错人,雍正当然得意,对三人的折子也很痛快地准了。
    想着已经月末,端午节在即,雍正便也没了惩戒十七阿哥同孙柱的意思,又批道:“差事既了,尔等可回转。”
    两日后,看到这份御笔朱批后,十七阿哥真是喜形于色,欢喜地合不拢嘴。
    同样接到旨意的,还有海兵副将袁喜山。
    看到命他带着兵丁,提前开拔,经海路南下,他的脸色儿,带了几分沉重。
    为了操练这一支人马,他在天津卫一口气待了半年多,只有过年时才驰驿回京,探望了一次父母妻儿。
    原还等着,朝廷派人验收后,请上半月假,回京与亲人团聚,没想到却是说走就走。
    况且,说是“试航”,实际上为了不耽搁今年的出洋,他们的船到了广州也不会调转回头。
    而后就要随同商队出洋,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袁喜山的心情,能好才怪。他心中已经是懊悔不及,寻思是不是自己祖坟冒黑烟,才得了这么个看似风光、实际上却是不得好的差事。
    他再不愿意,圣旨面前,却也没有其他法子,只是对着几位钦差,不再有之前的得意与从容。
    同他的不情不愿相比,同样要随之南下的李诚则带了几分雀跃。
    “侄儿谢过表叔成全。”私下无人,他便也换了称呼,很是感激地对曹颙作揖道。
    曹颙摆摆手,道:“你既有心,我也不好多拦你。只是万里航程,不是闹着顽的,你身子自幼又孱弱,我不得不顾及几分。如今这次试航,船只出海,走海路到广州港,沿途会在几处补给。若是你撑不住海上生活,就在补给点下车;若是你走了这一趟,还不改初衷,坚持要随着商队出洋,我就成全你。”
    李诚听他松口,使劲地点头应了,回房间写家书去了。
    原本只是同曹颙出来见世面的,没想到谁走就走,来不及回京了,只能写几封家书告之长辈同妻子。
    曹颙目送他离开,心下稍沉,不知自己对李诚的纵容到底是对是错。
    有魏信的前车之鉴在,曹颙对李诚出洋之事也就不太看好。
    海上风暴,海盗,还有自身健康问题,遇到哪个,都是九死一生。
    借这个“试航”的时候,给李诚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果郡王府,内院。
    厢房里时而传来女子的哭闹声,厢房外不少丫鬟、婆子穿梭其中。
    怀孕十月的十七福晋,到了生产的时候。
    内务府早已备好了稳婆在王府候着,十七福晋一不对,就有稳婆过来,将十七福晋送进产房。
    同稳婆一道在产房里的,还有几位宫嬷嬷。
    十七阿哥既求了皇上,皇上便也上心,吩咐皇后挑了几个宫嬷嬷到果郡王府侍候……
    虽说是足月,可十七福晋头一回生产,产道难看,哭闹了一下午,直到夜深,才诞下一个小阿哥……
    曹府这边,次日就得了信儿。
    以曹家府同郡王府的关系,初瑜早已预备了重礼,只等“洗三”那日带着过王府用来随喜。
    十七福晋经过这一遭,虽带几分乏色,可面上带了为人母的慈爱,添了几分从容。
    她虽日子过得不坏,可对女人来说,无子依旧是大事。
    往后,她终于能让自己仰首挺胸地活着……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私怨
    十七福晋平安生尹的消息,送到天津卫的时候,几位钦差还没有返程。
    原本订了次日启程,可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十七阿哥喜形于色”连半日也等不得”同曹颙与剁柱两个打了声招呼,带着几个侍卫长随便弛驿回京”郡王车驾也顾不得了。
    妞妞婚期在即,曹颙也着急回京,可有个老大人在,只好耐着性子与之同行。
    十七阿哥既不在,这郡王车驾只能空着。
    曹颐的车驾虽比不得十七阿哥的高大华丽,可是当年曹寅晚年时用过的”比一般车驾要舒适。
    孙柱便从自己的车里,被曾颇请过来同行。
    还有这几日有些降温,天上时常飘过云朵,倒是比出京时还凉快几分。
    曹颐顾念剁柱的身体,即便心急火燎的”依旧吩咐车夫缓行,还好一日要行四、五个时辰,所以归程的速度也不算慢。
    唯一不好的就是,既邀请老尚书过来说话,曹颙就不好自己再骑马。
    两人说起来,又委实谈不上熟捻。
    对方是阁臣,曹颐的资历与之比起来就太浅薄。
    曹颐能做的,就是“敬老”,。毕竟对方是古稀老人,只当是长辈就是,该敬的地方敬着,不巴结也不冷淡。
    每日行车,也以孙柱为主”见他乏了,便使人停车;将他有精神下车,便陪着下去走几步。
    在驿站驻留时”也吩咐人为别柱预备软和好咬的饭菜。
    别柱看了一天”晚饭后慢悠悠地曹颐道:“老朽上了年岁”不顶用了”已经写了乞休折子,回去后就告老……”
    曹颐只是笑笑”并不多言。
    别柱的决定,他并不意外。能熬到阁臣,哪个不是人精里的人精,既已经被帝王厌弃”还不趁早滚蛋,才是自寻死路。
    皇上不想落下“怠慢老……”的名声,这回指派剁柱出京,也不过是给他牟台阶下。
    若是别柱不知趣,恋权不放,那皇上只怕更为厌恶”到时想要平安告老也未必能够。
    次日里,曹颐依旧如故,诸事安排对剁柱礼敬有加。
    孙柱叹了一口气,对曹颐道:,“曹大人心性厚道,老朽不及。”,说到这里,带了几分怅然。
    其实,曹颐是带着几分糊涂的。
    不知道,好好的,皇上怎么就厌弃了这个老臣
    作为康熙朝留下的老臣,剁柱也算谨慎小心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平度度过数日朝廷变动,留到现在。
    曹颐之前又没听到风声,心里猜测着是不是皇上有心换阁臣”大学士又没有缺儿,才折腾孙柱。
    曹颐之所以对剁柱礼敬,是他习惯尊老使然”并无所图,所以才会前后如一。
    别柱却是惯会猜测人心的”将这个当成是曹颐的“厚……”,忍不住对他倾述了几句。
    熬了一辈子,不能风光荣养”只落得个惨淡乞休的下场,别柱心里也是煎熬。
    等他说了缘故”曹颐才晓得这其中并不干系朝政,而是另有隐情。
    隐情竟然是因别家同年家的私怨。
    没错,就是年羹尧所在的那今年家。
    年遐龄病重,皇上仁慈,已经赦免流放的年家子孙回京侍疾。
    任是谁也想不到,在这之前,皇上还曾下降年家”亲自探望了病重的年老爷子。
    如此隆恩,入罪臣之家,年遐龄父子除了感激涕零,自然再无二话。
    皇上却是有些不落忍,主动询问起年遐龄还有什么心愿。
    他以为上了年岁的老人,放在心上的只有儿别,不是为年羹尧流放的那几个儿子求情,就是为福惠阿哥说话。
    没想到,年遐龄既没提到流放的孙子,也没提到宫里失母的外剁,而是拉着长子年希尧的手,对皇上道:“皇上,奴才这长子,并不曾借光年家什么光,倒受了不少委屈。他又耿直,不会来事儿,奴才不放心的”只有他一个。奴才只怕奴才去后,他无法立身”,”说到最后,已经是老泪纵横。
    年希尧年将花甲,曾做到督抚之职,又不是稚龄之子,哪里用担心立身不立身的
    年退龄哭哭啼啼的,说不真切,雍正就召了年家两个管家,询问老爷子这般说的缘故。
    这才得知,自从年前卧床”老爷子便时常忧心,担心自己身故后,长子受年羹尧拖累,被人迫害报复。
    年羹尧虽已经问罪身故,可他盘踞西北十数年,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中有不少依旧在官场,年家却日落西山。
    因皇上待老爷子礼遇,使得那些想要报复的人也心存忌惮:若老爷子身故,怕是儿别跟着俱灭。
    二房这支”还有年羹尧自作自受的缘故:长房年希尧,却向来敦厚孝顺”不与人争,真要是有心人算计,哪里抗得偏上他过继子年熙身弱,亲生子又在稚龄,都不顶用。
    皇上回宫后,便使人调查年家的宿敌。
    查来查去,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别柱赫然在册。
    别家同年家的料葛,就从四十多年前说起。
    当年剁柱同年遐龄两人曾争过湖广巡抚位,最后由年遐龄胜出”使得羽柱沉寂了两任。
    年羹尧外放四川前,曾出任钦差”前往朝鲜李朝传旨,同行的就有孙柱的侄儿。
    不曾想,过江的时候遇到大风,有一艘船出事,数人落水溺亡”其中就包括刮柱的侄儿。
    这本是天灾,不当怨到年羹尧头上,可巧的走过江前孙柱侄儿同年羹尧发生口角,才离开钦差大船,去了小船。
    因这个缘故,两家怨恨越深。
    等到年羹尧独霸西北时,别柱的侄孙们也渐长成,便都入了西征军。
    战事平定后,艳们也留在西北。
    年羹尧问罪时一百多条罪状,涉及军中的,不乏他们兄弟的“功……”;年富在四川横行霸道,背后也有他们兄弟的撺掇。
    看到这份调查时,雍正立时就恼了。
    他能心机阴沉谋事,却见不得旁人行“阴……”事。
    在他看来,所谓巡抚之争”存是笑话。就算年遐龄与别柱想争”也未必能争得去。地方督抚的任命,全在帝心,哪里轮的着旁人多嘴
    而孙柱那个侄子溺亡,不过是倒霎罢了”朝廷早有备案,还另外赏了抚恤银子。
    别柱几个侄孙,带着仇怨,雌伏西北军十数年,这份坚毅更使得帝王忌惮。
    皇上又是喜怒随心的主,立时就使人传召剁柱,劈头盖脸地骂子一顿。
    晚辈行事,若说全然不知”那是假话:若说他“阴谋指……”那也委实冤枉。
    孙柱毕竟做了多年的大学士,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从御前下来后,便晓得自己挨训斥的缘故。
    没等别柱上折自辩,就被点了钦差,出京阅兵。
    这数日功夫,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别柱已经镇定平来。
    他晓得,自己也好,还是自己几个侄别也罢,既在皇上心中留下“行阴谋……”的印象,那仕途也就到头了。
    与其抓权不放,等着皇上罢免自己:还不若主动乞休,顺着皇上的意思”省得皇上迁怒整个家族。
    曹颐听完这些,很是无语。
    官场上就是这样,千万别结成死仇,除非能斩草除根,否则千万别撕破脸。若是撕破脸,除了害人,还要做好被害的准备。
    其实,曹颙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年遐龄那番话,哪里是担心有人落井下石,谋害长子一支:不过是换个说辞”将长子一支与年羹尧分开说而已。
    毕竟,皇上在处置年羹尧时,还有,“族人出仕者都罢免,永不许出……”的旨意。
    对于官宦人家来说,“永不许出……”才是最致命的。
    皇上要是顾念旧情,年希尧就起复有望”那“族人永不许出……”这各就会破了。
    那个时候”“不许出仕”,的范围,就从年家族人缩小到年羹尧这一支上。家族前途虽艰难,却也存一线生机。
    孙柱一族,说倒霎也倒霎”说活该也活该。
    不管是打着“报仇”的旗号”还是其他,到底存了害人之心。
    年羹尧、年富虽死,年羹尧还有其他幼子在世,谁晓得仇恨之心,有没有让别柱诸侄剁生出斩草除根的心思。
    年遐龄御前哭诉,也算为年氏家族解除这个隐患。
    别柱同曹颙说这些后”原本郁结的心思”也松快起来。
    曹颐能想到的,他哪里还想不到。
    可要是喊冤枉,底气似乎又不足。
    他只好苦笑道:“身在官场,可以有私心,却能将私心看得太重。修身齐家治天下,修身亦,齐家难,子弟不可放纵,否则难保有一日不殃及家族……”,这都是经验老道之言,曾颗仔细听了”正色道:“谢中堂大人教诲……”
    别柱摆摆手,道:“不敢当教诲”不过几句唠叨话,曹大人不嫌老朽罗嗦就好………”
    曹府后街,郑宅。
    郑虎站在宅门口,瞪着眼前之人,冷笑道:“我没去寻你,你倒还敢登门,真欺我郑家无人我们低贱之人”可受不得你这大官人的拜访,赶紧给我滚出去”,说到这里,便唤人关门。
    那人却是站在门槛内,不青出去,作揖道:“勇兄”是家母不对,令瑞雪受了委屈,小弟代家母给瑞雪赔罪……”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已经升了正二品副都统的王全泰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密语
    曹府后街众几处小宅子,都挂在曹府名下,住着几房府中管事。
    郑家门前这一喧哗,左邻右舍少不得有出来探问的。
    事关妹妹名声”郑虎即便心中再恼怒,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同妹夫掰扯妹妹的是非。
    他狠狠地瞪着王全泰,恨声道:“连你也要跟着往我妹妹身上倒污水还不滚进来说话……”
    王太泰见他肯松口,立时跨进大门。
    后边跟着的两个长随,有些不忿郑虎的不客气,却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嘴,只撇着嘴,待王全泰跟着郑虎去了客厅,他们才看着郑家的两个小厮冷笑。
    那两个小厮原要引他们到门房坐,见了他们的倨傲,冷哼一声道:“连姑爷进门,都要陪着小心”这做奴才倒是能用下巴顾看人,这真是王家的好规矩……”
    宰相门前七品官,那两个长随虽不是相府出身,可跟着一个正二品的主子”平素里就是低品级的武官,到了他们跟前,也要礼敬几分”眼下被亲戚家的小厮冷言论语,他们怎么受得了。
    “王家的规矩好不好,也论不得你多嘴我们固然是奴才不假”却是都统府的奴才,你却是奴才的奴才,怎么敢跟爷高声……”其中一人,倨傲道。
    没等那小厮多嘴,就听有人冷笑道:“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来都统府的奴才,也是呢……”,是郑虎的次子郑仲平从曹府回来,正好听到了那长随的话。
    这宅子本不大,门口这边有动静,郑虎与王全泰也都听到了。
    王全泰只恨这两个长随多事,郑虎却斜眼看着王全泰道:“主母的娘家”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如此。原来嫌弃我妹子出身低的,不只令堂一个”还有阖府的奴才。却不知王大人祖上有多金贵,今儿倒是挑别我郑家来”,王全泰被说得满脸通红,哪里还坐得住,站起身道:“舅兄”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治家不严,委屈了沃雪可我们到底是结发夫妻”多年的情分”往后我定不再让她受半分委屈,若违此誓,我王全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郑虎虽恼她,可见他信誓旦旦,也有些动容。
    这会儿功夫,内宅曹氏已经得了消息,问过小姑郑沃雪后,打发人到前院传话,郑沃雪要见王全泰,稍后将出来。
    妻子受了委屈,被母亲撵出府来”王全泰本没想到她肯痛快见自己,总要过两日消消气才能如愿,所以闻言不由愣住。
    郑虎这边,微微蹙眉。
    他晓得妹子外柔内刚,惯会自己个儿拿主意,既决定出来见王全泰”那定是已有决断。
    想着妹子受的委屈,郑虎不由红了眼睛”咬牙切齿道:“宠妾灭妻,纵容下人蔑视主母,我倒要看看”你王家的富贵能走到几时”,王全泰闻言,忙道:“舅兄,小弟不曾宠妾灭妻。是沃雪说这些日子身子乏,才由她指了两个妾室镶理家务,不敢叫她们短了规矩家母那边,上了年岁”有些糊涂……”,“守着规矩,就敢克扣主母伙食,就敢窥视主母之位”撺掇着你们老太太以“无子,之名休了我妹妹””郑虎恨恨道:“原来,你的那些个儿子”竟都同我妹妹无干系,我妹妹这嫡母之名竟是白背的这样还不叫宠妾灭妻,那什么叫宠妾灭妻难道真要顺着你们老太太的意思,将我妹子关起来,败火”直断送了性命,才叫宠妾灭妻……”
    他越说越怒,最后已是带了怒吼。
    王全泰已经变了脸色,他这几日去旗营当值,今日才回家。
    听说妻子回娘家,弟媳妇阴阳怪气地说妻子忤逆,老太太又缠着脑袋在炕上“唉呀”,、“唉……”,他当然不会相信。
    他晓得老太太偏疼弟弟,看自己同妻子不顺眼,却也没想到老太太会做到这个地步,要将“忤逆不孝”,的帽子扣到他们夫妻头上。
    他顾不得同老太太掰扯,晓得妻子受了委屈,压下心头火,到这边赔罪”也是为了全妻子的脸面,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事儿。
    他紧紧地握拳,脑门上青筋蹦出。
    那两个帮忙管家的妾室生了他的庶长子、庶次子,是当年跟着他去四川任上的,侍候他的年头也长。
    平素见她们对主母恭敬,才多给她们几分脸面,没想到倒是喂出两头白眼狼。
    老太友为何这般闹腾,王全泰多少也猜出她的用意,不过是瞧长子、长媳妇对她宝贝儿子一家冷淡,想要摆出婆婆的谱来,接管内宅,还照拂次子一家。
    想到这里,王全泰咬得后槽牙“咯吱”,、“咯……”直响。
    他能抬出已经分家的旗号,将二弟一家从都统府撵出去,可生身之母,却走动不得、说不得。
    郑虎还要再骂,见了王全泰这般模样,也没了与呼呼地端起茶盏,二口两口吃了一盏温茶。
    许是火大的缘故,使得他直觉得燥热,撸起衣服袖子,使劲地喘着粗气。
    郑汰雪虽没有生育,可王全泰并不缺儿子,只是怕有心性不好的,不敢轻易记在妻子名下,想着等等看,挑个孝顺知礼做嗣子,省得累的妻子不省心。
    没想到,这却成了妻子受委屈的理由。
    王全泰直觉得心乱如麻,四十来岁的爷们,呆呆地站在那里,露出几分迷惘来。
    郑虎见他这样,恨铁不成钢地托托脚。
    王家老太太年前就带着二媳妇进京了,这半年没少捉么儿。王全泰却被一个“孝”,字压住,一忍再忍,最后常避出府去,却是不晓得妻子处境更艰难。
    这会儿功夫,郑沃雪由嫂子曹氏陪看到前院来。
    王全泰给舅嫂见了礼,才望向妻子。
    郑汰雪神色平和”头发梳得纹丝不乱,冲着王全泰福了福:“老爷……”
    她越是如此恬淡,王全泰就越是羞傀不已:“夫人……”,想起两人在广州的初识,刚成亲时的艰难”这些年妻子主持家务的辛苦……王全泰抬起手来,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响亮得巴掌声”震得郑虎目瞪口呆。还是曹氏伶俐”拉了拉丈夫的袖子”夫妻两个退避开去。
    王全泰是下狠了力气,半边脸都红肿起来。
    郑汰雪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老爷这是何苦……”,“这是我当挨的,连公鸡都晓得护着母鸡,我却是个软蛋,只将家里的烦心事都留给你,自己避在外头享清闲……”王全泰红着眼睛道。
    郑汰雪摇了摇头,道:“是妾身不好,上不能讨老太太欢喜,下不能为老爷打理好后宅……,又因出身缘故,使得老爷受人诟病,妾身心里委实难安……”
    听了这一番话”王全泰更是羞愧难当”道:“别说这些,这是要羞死我不成同样是养珠人家”你是郑家嫡支小姐,我是日照王家旁支,虽说我有些高攀”可也算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如今我能混到现下,也是借子舅兄同夫人的光,才被曹伯爷介绍给十三爷,要不然曹伯爷哪里会理财这闲事儿什么出身什么闲话,不过是旁人用来嚼舌的。你向来聪敏,不用我说,也当明白她们闹腾的缘故。若是闹得你我夫妻不和”才真是顺了那帮人的心思。”,听着丈夫大喇喇说“天作之……”,话里话外,将婆母与二叔一家都当成外人”只将自己儿当成家人,郑沃雪也颇欣慰。
    只是她生性寡淡,又因出身的缘故,对于妻妾相争的戏码”实在是没兴致。
    这几年不过是看在丈夫敬爱,才勉力看着:如今婆婆进京,却也给了她偷懒的机会。
    她的目光柔和,看着丈夫道:“到底是妾身鲁钝,无法讨老太太喜欢……老太太是亲长,想来老爷也不好违了她的心思,就随老太太的意吧,省得老爷回家也不安生……妾身就向老爷道个乏,回旧宅偷懒些日子……”
    王家现下在新宅,是个四进的院子;原来的旧宅,就是他们夫妻到进京时在前门外买的二进小宅。
    王全泰看了她半响,道:“府里乱糟糟”你过去清净几日也好。等过两日府里消停下来,我再过去接你。”,郑汰雪闻言,没等反对,就听王全泰接着说道:“小三、小四你挑一个,叫人送过去一个陪你解闷”,郑汰雪有些意外。
    这些年,丈夫虽添了四子一女,却始终没有提放在她身边养的话,连唯一的庶女也是。今日说出这话,似略有深意。
    王全泰看出妻子疑惑,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你挑个合心的”做咱们的嫡子……”
    郑汰雪的眼神,变得越发幽暗。
    王全泰心中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扶着妻子的肩膀道:“我晓得你还在吃药,我也不死心,盼着你我有骨血可过了这么多年,该用的方子都用了,就不要再强求………”
    郑汰雪低下头,神色木然。
    王全泰虽不忍心,却不愿妻子再用各种偏方糟蹋身子,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半响方道:“早年没有禁海前,我族里每一代都有姑奶奶守身独居,对外只说是侍奉龙王的珠女,才守贞不嫁”实际上是采珠伤身,天葵不顺,子嗣有碍……”,正阳门外,曹颐撂下马车车帘”伸了个懒腰。幸好孙柱老爷子回自己的马车去了,才没看到曹颐这不和体统的惫懒样子。
    回来了,真好……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回归
    郑沃雪脸上褪去血色,身子僵住,望向丈夫半响”方哑着嗓子道:“老爷一直对我吃药不怎么上心,并不是已经有儿子的缘故,而是晓得,而是晓得…”
    两人结发夫妻,王鲁生看着她如此,心中不落忍,点了点头。
    郑汰雪只觉得眼前一片雾蒙蒙,道:“老太太也晓得此事么”
    “不知,你切莫多想。寻常人家,正妻无子的也大有人在”并不只是你我。”王全泰温言劝慰道。
    郑沃雪辜下眼帘,道:“老爷,是什么时候晓得的”
    这样的私密,绝不是寻常族人能晓得的。毕竟,传扬出去,谁还敢求取采珠女。
    郑汰雪的脸上露出几分哀色,她并不曾记得母亲提过此事。母亲召婿时,家资还算富足,并不需要她下水采珠。
    自己早年却是为了生计,刚理曹家的太湖珠场。那几年的时间,她不能说整日泡在水里,也是半点不敢马虎的。
    …,若是论起来,天莽不顺,不利子嗣,正对得上……
    胡思乱想中,就听王全泰道:“当东在广州时,我对夫人起了慕艾之思,便写信给七叔,想要征得亲长同意………,七叔在回信中,提了这件事,让我自己斟酌着拿主意,…夫人性格安静恬淡,正合我的心思,我便不改初衷,“…”
    郑沃雪怔怔的”看着王全泰,道:“为何老爷过去从不对我说这些个”
    “我心中,也曾盼着神明开眼……,添了这些个庶子,我也算无愧于祖宗,却是顾及太多,没有狠下心来留子去母,又让她们养儿子让你受了委屈………王全泰道。
    夫妻两个都不是善言之人,说了这么多话,剩下的就是缄默。
    郑虎站在院子里,听不到客厅这边的动静面上有些担心。
    曹氏站在一旁,低声劝道:“姑奶奶是个有主意的,断不会让自己受了委屈,爷只管放心。”
    郑虎看了妻子一眼,道:“都叫人收拾老宅子去了,还能放心”
    曹氏撇撇嘴道:“自己当家过日子,有什么不好,跟在姑爷身边,还要受上上下下的气,除了个夫人名分,姑爷那边有什么好稀罕的这些年,若不是姑奶奶张罗,他们能过起这般富贵的日子。京里的官宦人家多了,打肿脸装胖子的又不是一个两个”
    早年郑虎留下的那五万两银子,近些年陆续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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