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了想要在河南推行“士绅一体纳粮”之事。
有他充着新政急先锋,雍正定是巴不得,如何会拆台。
随着万寿节日益临近,奉召回京陛进的外地督抚,也陆续到京,唐执玉也在其中。
身为捏着钱脉的户部尚书,曹颙收到的炭敬都是头一份。
当唐执玉递了帖子,使人送来炭敬时,曹颙觉得很是怪异。去年这个时候,他正孝敬旁人炭敬。
旁的总督巡抚还好,为了避嫌,不过是互递名帖,唐执玉可是故人,如此就慢待了。
曹颙便抽了半日功夫,在家里设宴,请唐执玉过来吃酒。
见到唐执玉的那刻,他大吃一惊。
这自清苑一别,还不到两个月,唐执玉瘦了一圈,脸色儿很是难看。
“益功,这是大病初愈”曹颙带了几分疑惑问道。
“月初犯了痰症,已经差不多要好了。”唐执玉咳了两声,道。
见他这样子,曹颙不由劝道:“益功不要太拼了,若是真顾念直隶百姓,还当多爱惜身体,方是长久之道。”
唐执玉苦笑着摆摆手,道:“大人切莫这般说,如今李大人督直隶,正是直隶百姓之福。下官只想着,能妥妥当当地将直隶政务交到李大人手中,不失职就好。”
他独身其身,背负“恶名”,留在直隶,本以为是皇上器重,要将直隶交到他手中,谁想到又有变故。
想来也是受了打击。
别的官员,对于曹颙来说,只是一个名字、一张履历表;唐执玉这十几年的仕途之路,却是曹颙亲眼见证。
不管是从资历看,还是从政绩看,唐执玉没有不再升一步的道理。
“益功不必心灰,你还有一年才满一任,待那时再看。”曹颙道。
再说这些也没意思,唐执玉点点头,同曹颙说起直隶近况。
唐执玉不善饮,曹颙平素重视养生之道,两人不过是意思几口,便撂下酒盅。
吃席间隙,曹颙低声吩咐了小厮几句。
等到吃晚饭,唐执玉告辞前,初瑜便使人送出一个参盒。里面是两只上等人参。
“不管是为酬皇恩,还是为更好百姓造福,益功都要多珍重。”曹颙将唐执玉送出门,亲自将参盒递到他手中。
唐执玉接过,郑重谢过,才上了马,带人离去……
归化到京城一千三百里,恒生前些日子着急赶路,用了五天功夫,就到了京城。
被他留在归化缓行的队伍,在他到京十日后才抵达京中。
直到队伍到了,曹颙与初瑜才晓得为何他们为何行进的这么慢。
除了恒生给家人买的礼物外,还有世子对恒生的馈赠。
这些馈赠,从吃、穿、住、行都涉及到了,足有十来车,剩下的就是人与马。
二十户奴隶,四十个蒙古武士,八个年轻的女奴,一百多人。
除了武士们的乘骑外,还有二十匹成年马,二十匹马驹,再加上拉车的,这就是近百匹蒙古马。
这些东西浩浩荡荡,若非随行有扎萨克图汗王府的属官,也不会这么顺利就入了关。
格埒克延丕勒使人送来的报丧折子,已经递到理藩院。
理藩院尚书原是隆科多与诚亲王,现下一个圈着,一个告病,由十七阿哥与原来的理藩院侍郎特古忒为尚书。
前者不过是挂名,主要掌兵部事;后者是武将出身,曹颙只是在朝会时见过。
因此,曹颙虽说为了恒生的缘故,比较关注扎萨克图旗之事,也无处着手,只能使人打听宫里那边。
不知是皇上日理万机抽不开身,还是其他原因,数日下来,皇上并没有召见扎萨克图旗使者。
当车队到曹府时,东西还有地方放,一百多号人,百十来匹马,十几辆大车,何处安置则成了问题。
曹家虽有马舍,也没有这么多富裕的地方。
最后还是四成留在府里,三成安置在东府,三成安置在左住、左成处。
曹颙虽已经听张义说过,格埒克延丕勒对恒生馈赠丰厚,也没想到会丰厚到这个地步。
他不由陷入沉思半响,随后使人叫恒生到眼前说话。
“世子往御前递的折子,你看过没有”曹颙问道。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使得恒生一怔,随后摇了摇头,道:“没看过,是由苏德拿着,由他代表王府向朝廷报丧。”
这苏德就是汗王府来的使臣之首,曾随世子来京,曹颙见过一遭。
曹颙点点头,道:“如此,世子送你这些人手时,曾交代过什么没有”
“只说过去委屈了我……说我身边多些人侍奉也好……”恒生回道。
他并没有说谎,只是偷工减料而已。
格埒克延丕勒的话并不止这两句,他只说恒生已经长大,虽说受了曹家养育之恩,可毕竟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总要有自己的府邸,自己的奴隶人口。
在恒生看来,这就是驱逐令一般,想必世子也是因疼爱幼子,生怕他回喀尔喀。
他心中不忿,对于这些所谓“馈赠”也坚辞不受,可实受不了格埒克延丕勒的央求。
格埒克延丕勒将已故汗王福晋与恒生生母都说出口,又是满脸流泪,口中尽是自责之词。
恒生还是心软了。
他便受下了这些礼,想着是只要世子能心安就好。
只要想着曹家的温情,恒生心中刚萌生的那点儿怨气就烟消云散。
或许上天最是公平,每个人的福泽有限。
他既被养父母视若亲生,被生父再次抛弃也没什么可悲哀的。
现下,他怕父亲担心,其中隐情,就按下不说。
曹颙心里,已是勃然大怒。
看来,格埒克延丕勒确有毁诺之意,要不然怎么会大张旗鼓地送这些。
听初瑜提及,那十几车东西里,金银就有两、三车。
人与钱都给了,世子之位要另与他人
若是没有他这几年两次三番的提及,曹颙也不会惦记此事。
连未来儿媳妇的人选都定的差不多,这时候有变化就不是曹家一家之事
他有些坐不住,“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父亲”恒生见他脸色不好看,不由担心:“您这是……”
曹颙压抑着怒气,摆了摆手,道:“没事,想起有些事情忘了料理,你先下去吧。”
恒生应声下去,曹颙在地上踱了几步,还是决定去找十六阿哥商议。
不想,还没出门口,就有门房递帖子过来,扎萨克图汗王府长吏苏德来访,人已经在门厅候着。
曹颙挑了挑眉,请人到客厅相见。
苏德四十来岁,留在络腮胡子,看着很是勇武,却是说得一口好官话,不似寻常蒙古人说话那样生硬。
他晓得曹颙是自己世子的恩人,言谈之间很是客气,只是寒暄来寒暄去,不入正题。
他既送上门来,曹颙自然就不着急。
还是苏德按捺不住,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曹颙,道:“小臣南下前,世子爷曾吩咐,若是在京城有难处,可以来央求曹大人。小臣鲁钝,进京数日,还不得皇上传召,实在是不放心汗王府那边,只能来劳烦曹大人。”
还真是求人的。
曹颙晓得苏德为什么着急,这蒙古王公承袭,都要由朝廷下旨,才名正言顺。
因道路遥远,这承爵的旨意,也就有个时间耽搁。
痛快的时候,几个月旨意就下来的;若是耽搁下来,一、二年功夫再下承爵旨意也是有的。
格埒克延丕勒是扎萨克图汗世子,本不用着急,等着袭爵就是。
偏生他不是老汗王亲生儿子,只是族侄过继来的,扎萨克图汗领地中,同汗王府血脉相关的王公,不只他一个。
若是在承爵旨意没下来前,有旁人在京中走动,说不定要生出多少波澜。
曹颙接过信来,面上温煦,心里却是冷哼一声。
只要有求与他就好,他正想着当何处着手,这就送来了枕头。
他并不着急打开信,只撂在一边,便端茶送客。
苏德精通汉语,也通官场礼节,虽犹豫了一番,还是先告辞了。
曹颙吩咐人送客,自己则拿了格埒克延丕勒的信回了书房。
信中,除了一番陈词滥调的感激外,便是将恒生赞了又赞,最后才提了一句,“汗王既薨,遣使苏德南下,还请照拂一二”。
曹颙冷笑一声,将信放下。
到了求人的时候,也不提立恒生为世子的旧话么
蒙古人还是太直了。
难道他就不知道,有个词儿叫“迁怒”么
即便他不来写亲笔信求到曹颙面前,曹颙也会乐意掺合一脚。
他将格埒克延丕勒的信放好,起身出了书房。
少一时,小厮将马匹牵过来,他催马去了庄亲王府。
十六阿哥正在吃下午的小点,见曹颙来了,吩咐人给他冲了一碗牛骨髓油茶。
虽说曹府也备茶汤,多是杏仁茶、菱角茶这些清淡的,很少预备油茶。
偶尔吃一碗,都是也香甜。
待他吃完,十六阿哥已经漱口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听说你家今儿可是热闹,有蒙古的车队到怎么,有不少马匹与人口”
“十六爷也听说了是闹出挺大动静,都是格埒克延丕勒给恒生的。”曹颙道。
十六阿哥闻言,面上越发欢喜,道:“孚若,听说扎萨克图汗薨了,格埒克延丕勒就要承王位,是不是恒生的世子也要请封了若真要在京里建府邸,确实需要人手。”
若真如十六阿哥想得这么乐观就好了。
曹颙摇了摇头,道:“格埒克延丕勒的折子已经递到理藩院,等着袭爵是真的,有没有请封世子却是不晓得。”
十六阿哥闻言,不由面色一沉,道:“什么意思他没给你来个准信。”
曹颙点点头,道:“他在恒生面前从没提及此事,给我的信中,也只字未提。”
十六阿哥皱眉紧皱,道:“莫非他疏忽了还是想着过几年,等恒生及冠再说那样说来,蒙古来的那些人口,不是为了在京里建府预备的。”
他在宫里长大,揣摩人心的手段比曹颙还强三分。
等他说完这两句,心思已经转得差不多,一下子站起身来,咬牙道:“这是要毁诺”
“若是通过理藩院那边递上去的折子,也没提及此事,八成就是要毁诺了。”曹颙无奈道。
“怎么会这样”十六阿哥使劲捶了捶拳头,道。
大格格已经十四岁,没两年就谈婚论嫁,若是恒生这里有变,说不定就要嫁到蒙古去。
皇上膝下并无亲生公主,登基后将三个侄女养育宫中,充着养女,其中已故理密亲王家的六格格,前些日子已经指婚,年底就要出嫁。
六格格虽指婚给科尔沁王孙,并不在京里建公主府,可却可以随丈夫住在京城的蒙古王府。
如此,既安抚了蒙古,也不用受骨肉离别之苦。
十六阿哥与十三阿哥当初听了这个消息时,都分外感激。
他们晓得,皇上开此先例,就是体恤他们的爱女之心。有六格格这个先例在,剩下两个公主留在京城,也能少许多闲话。
只是以几位公主的身份,能匹配的多是有继承权的蒙古王孙,京城的蒙古王孙可以选择的余地不多。
恒生是十六阿哥看着长大的,既是他认准了恒生,再看其他人,自然也不入眼。
曹颙将恒生这几个月在喀尔喀的遭遇,还有格埒克延丕勒偏宠侧福晋之事,简单说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他还真将自己当根葱,在京城里搅风搅雨”十六阿哥难掩愤愤,颇为激动道:“我这就使人去寻十七弟,既是通过理藩院上折子,理藩院那边会留档。要是他真要毁诺,咱们也不能干看着。”
他雷厉风行,怕旁人说不清楚,打发赵丰前往十七阿哥府。
等赵丰走了,十六阿哥也镇定下来,道:“他就算不提,也不碍什么,我直接去御前请旨。恒生的身份,皇上是知道的,难道皇上还能偏帮着旁人不成”
未见十六阿哥时,曹颙本像他这样恼。
可见十六阿哥这样恼时,曹颙却冷静下来。
他有些犹豫,自己真的要帮恒生争这个世子之位
即便恒生能在京城成家,可他要是继承汗王爵位,总有一天要带着儿孙回喀尔喀。
既然那边没有善意,他怎么舍得让恒生去那陌生遥远地地方面对一切。
“十六爷,您想过没有,恒生真要得了世子位,即便能暂时留在京中,最终还是要回喀尔喀。”曹颙问道。
十六阿哥闻言,不由失笑:“格埒克延丕勒才三十多岁,怎么也有二十来年好活。等到那个时候,恒生孩子都一群了。是自己回喀尔喀也好,还是遣子回喀尔喀也好,也轮不到咱们操心。即便是父母,也看顾不了一辈子。只要能护着他们半生安康喜乐,下半辈子就看他们自己了。”
曹颙深以为然,看来是自己太杞人忧天。
十五岁的恒生,需要他的庇护,为其抵挡风雨;三十五岁的恒生,定会长成大树。
等了有一个时辰,只等得十六阿哥百无聊赖,赵丰才回来,同来的还有十七阿哥。
曹颙见状,忙起身请安。
十七阿哥摆摆手,叫曹颙坐了,自己在曹颙对面寻了把椅子坐了。
十六阿哥迫不及待地问道:“十七弟可使人去理藩院看了”
十七阿哥摇摇头,道:“没,怕多生事端,我亲自跑了一趟。”
“都写了什么”十六阿哥探了探身,盯着十七阿哥道。
“十六哥与孚若怕是要失望了。”十七阿哥道:“报丧,请袭,并无关于册立世子的一言半语。”
“操他大爷”十六阿哥不由爆了粗口。
十七阿哥犹豫一下,开口道:“十六哥是不是太急了些格埒克延丕勒是有嫡子的,就算想要立庶长,也要师出有名。说不定他是想等袭了汗王,再筹划此事。”
十六阿哥摇摇头,道:“他两个嫡子,老大三年前已经夭折,老2如今又成了瘸子,还需要费什么事”
十七阿哥听了,也跟着疑惑。
他消息不如十六阿哥,还不知今天中午,蒙古车队进曹府之事。
现下听曹颙与十六阿哥说了,也跟着无语。
说了一会儿话,也到了吃晚饭的功夫,十六阿哥便留他们两个用了晚饭。
等回到家中,曹颙便与初瑜说起那些人马的安置。
白天时,想着他们旅途劳乏,先安置下;等到现下一想,却是不妥当。
不管日后如何,那百十多号人,十多辆大车,分成三处,每家也有三、四十,几辆大车,东府也好,左住那边也好,时间久了,都会觉得不方便。
“海淀园子空着,明儿先叫人带他们去园子那边安置。”曹颙道。
初瑜道:“也好。反正明年开春前,都不会去园子那边住;等到明年开春,实在不行,再让他们去昌平庄子。”
“明儿你先问问恒生,奴隶还罢,若是武士有想要留在身边,让他留几个也好。侍女的话,就先算了。内宅都是妇孺,不知根知底的,也不好让她们轻进。”曹颙道。
“嗯。”初瑜应了,犹豫一下,道:“爷,那四十匹马呢也都送到园子那头么,孩子们可都盼着。”
曹颙道:“马匹让恒生分配,许是他心中早已分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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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弘历开始学着办差,恒生也结束他的伴读生涯。
一时之间,恒生竟觉得有些无所事事。
哥哥们准备备考的备考,准备成亲的成亲。就他一个闲人,在家里休息十来天,早有些坐不住,自动请缨协助几位管事,操办李氏寿辰之事。
长生明年要考童子试,恒生还在犹豫,要不要同小叔叔一道下场。不过当然不是考文试,而是想要参加武试。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父亲的意见,就已经有人替他拿了主意。
“这还用寻思,自然是补侍卫”弘历听了恒生的打算,毫不犹豫地说道。
跟着来的弘昼,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恒生一眼,道:“这还用四哥说没听说哪个皇子的伴读,从上书房退下来,就此闲赋的难道你诚心同我们撇干关系不成”
恒生听得一愣一愣的,早年他小时候,也想着像父亲一样,先做伴读,再补侍卫;这几年大了,他也晓得,护卫不是想补就补的。
虽说若是皇子插手此事,那难事也成了易事,可他没想到弘历会主动开口帮这个忙。
见恒生满脸混沌,弘历不由意外,道:“你回来也十来天了,关于往后前程,曹大人没露口风”
“父亲说我奔波劳累,让我先歇歇,母亲也说我瘦了,让我好好补补身体。”恒生笑着回道。
刚回京时,恒生是有些憔悴,可小半月下来,早已生龙活虎不说,人也壮了一圈。他本就长得高大,看着竟不像十五岁的少年,像个青壮男子。
弘历身材高挑,倒是不觉得什么;弘昼本就不如恒生高壮,现下听了他这话,不由抽了抽嘴角,打量恒生好几眼,道:“和瑞姐姐同曹大人这都什么眼神儿,哪里瘦了再补,就补成胖子了。”
这两位皇子之尊,却能过来探望自己,恒生心情大好,倒也不在意弘昼的打趣,笑着说道:“没法子,早先不觉得,去了一趟喀尔喀,觉得还是家里的饭菜可口,一顿能比过去多吃两碗饭。”
恒生在宫里伴读多年,中午大家也都在一块用膳,对于他的饭量,弘昼晓得。
听他说每顿还能“多吃两碗饭”,弘昼不由咋舌,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原本饭量就是三碗,再多吃两碗,岂不是就是五碗”
一边说着,他还伸出手来,张着五个手指,望向恒生的目光多了几分炙热。
恒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道:“嗯,就是五碗。若是吃得尽兴,有时候还能吃六碗。”
弘昼听了,更是睁大了眼睛,露出几分艳羡,转过头对弘历道:“四哥,今儿说什么,我也要在曹家用了饭才回宫”
见他如此死皮赖脸,弘历不由抚额。
幸好是在恒生面前,大家都是相熟的,要不然旁人看了,还当他这个皇子阿哥在宫里吃不饱饭。
说起来,并非是宫里的菜肴不美味,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相似的菜谱,在在美味的东西,也吃不出香来了。
这个时候,换换胃口,吃外头的东西,觉得好吃也是正常。
恒生性子豪爽,自是乐意留客,不过依旧粗中有细地问了一句:“四爷,五爷肯赏脸,是我们曹家的体面,只是要不要使人回宫里报备一声,省得娘娘们传召,找不到两位爷担心”
弘历摆摆手,道:“不必,酉正晚上六点前回宫就无碍。”
在宫里待了这些年,恒生的性子也带了几分谨慎,想着两位皇子轻车简从,还是有些不放心。
弘昼解释道:“今儿四哥带我出宫,是为了验看万寿节寿礼之事,在皇额娘同额娘前报备过。”
恒生这才放心,唤了一个小厮,传话给母亲,告之两位阿哥留饭之事。
弘昼自然眉开眼笑,道:“对了,听白里说,前两天有蒙古车队到你们府怎么话儿说,是不是你从蒙古带回的好东西”
白里是他的伴读,住在曹府前街。
恒生刚回来那两日,曾经奉四阿哥传召,进过一次宫。当时弘昼想要讨要礼物,恒生便说了自己先一步回京之事,其他行李物件要延时到京,许诺礼物过几日奉上。
恒生点点头,道:“确是奴才在那边买的一些东西,主要还是汗王府的馈赠。正想着该如何往宫里传话,两位阿哥就下降,却是便宜。”
说完这些,他便又唤了个小厮,低声吩咐几句。
少一时,便见那小厮端了托盘过来。恒生起身接过,亲自奉到两位阿哥前。
弘历的是两对镶嵌了青金石的蒙古刀,弘昼的的是两对镶嵌八宝的银酒壶。
弘历接过,口中道了声谢,弘昼却是把玩着酒壶,有些皱眉,道:“你可不能糊弄爷爷惦记这么久,就是一对小酒壶”
恒生笑道:“这只是小玩意,那边一个蒙古老匠人做的,比不得内造的精致,不过是个意思。两位爷的礼,在海淀园子里收着呢,现下倒是不便宜看。”
弘历闻言,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弘昼眼睛一亮,道:“可是蒙古马”
恒生点头,道:“正是。承蒙汗王府那边馈赠,奴才得了几十匹马。奴才已经使人留了几匹,若是两位爷不嫌弃,便孝敬给两位爷。两位爷赏人也好,留待开府也好,谨遵两位爷吩咐。”
弘昼带了几分雀跃,不住口地道:“好,好,这才是好礼。”
弘历也生出兴致,开口问道:“是成年马,还是马驹”
“权看两位爷心意。”恒生道。
弘历道:“那爷就要成年马,过两直接使人送到上上驷院。同口外牧场的马比比,看看哪个耐力更好些。若是真好,可留作种马。”
“嗻。”恒生起身应了。
弘昼想了想,也道:“我原想要马驹,使人训着,往后赏人使。既是四哥要成年马,那我也要成年马。留作种马的话,过些年,就能有不少马驹。”
这般说笑的功夫,便有管事的过来传话,是初瑜请两位阿哥过梧桐苑说话。
曹颙去了衙门,不在府里,弘历也正想寻堂姐说说恒生补侍卫之事。
虽说以曹家现下的地位,子弟补侍卫,并不算难事,可恒生前还有个曹家嫡子在。
按照旧历,权贵家族,多是送有继承权的长子补侍卫,好得个近前侍候皇上的机会,得个大好前程。
可恒生身份毕竟不同,虽为次子,却是皇子伴读。
即便身上没打上印记,可在旁人看人,也算四阿哥的人。
其实,就算曹家两兄弟都补侍卫,也并不算什么为难事,只不知曹家长子那边,是不是真认定了科举仕途。
弘历这样想着,同弘昼一道,随着恒生进了内宅,去了梧桐苑。
这一回,堂姊弟两个想到一块去。
初瑜使人请两位阿哥梧桐苑说话,正是为恒生补侍卫之事。
曹颙心里想着,是恒生的世子之位,暂时没想到旁处;初瑜女人家心细,已经瞧出恒生在府里待得不自在。
毕竟现下不同小时候,旁人都有事情做,他一个人闲着,也委实无聊。
只是曹颙这些日子,为了补充海贸条陈与部议之事,正忙得不可开交,初瑜也找不到时机同丈夫商议。
在她看来,自然是给恒生补个侍卫稳当又便宜。
听说两位阿哥来访,初瑜便使人请他们到梧桐苑,就是为了探探四阿哥口风。
按照宫里旧例,像恒生这样皇子伴读出身的侍卫,即便入了侍卫处,也多是要拨到皇子身边当差。
没想到,弘历主动提及此事,初瑜心中不胜欢喜,面上却是不显,只说感激两位阿哥记挂恒生,同丈夫商议后再说此事。
弘历最近在六部学着办差事,想起曹颙近日忙碌的缘故,早先对他疏忽恒生的些许不满,也都烟消云散。
留两位阿哥说了一会儿话,厨房那边就来人回禀,道是席面已经预备齐当,来请示初瑜将席面摆在何处。
最后还是摆在前院花厅,正好天佑外出回来,便出面作陪。
他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又是芝兰玉树般的人品,弘历与之谈得比较投机。弘昼、恒生两个被撂在一旁,端着饭碗,倒是敞开了肚皮。
不知是不是“隔锅香”的缘故,弘昼一口气吃了三碗饭,还举着碗,唤小厮添饭。
弘历正好看到,忙道:“添了几回不能再添,撑坏了怎么办”
弘昼虽有些不情不愿,还是乖乖听话,又喝了半碗笋汤才撂下筷子。
到底是有些撑住了,弘昼是摸着肚子,出的曹府。弘历少不得说教一番,回到宫里,到底有些放心不下,使人去太医院开了消食丸给弘昼送去……
曹颙回府时,已经是戌初晚上七点。
外头起了风,开始扬起小雪花。
曹颙进屋时,身上就带了寒气,帽子上、肩膀上也有些积雪。
初瑜见状,忙服侍他换下补服,又使人端了热水给他洗脸。
曹颙虽身上带了寒气,心里却是一团火热。
经过数日讨论,海贸条陈终于通过了部议。
这通过的海贸条陈,已经不是曹颙最初提议的那个,而是经过十三阿哥提点,做了详尽补充的,其中有一条就是开放南洋海禁,允许士庶在合法的范围内进行对样贸易。
明日就是户部御前轮值,这份海贸条陈,将由他同张廷玉递到御前。若是皇上批了,那明年就能开放海禁。
曹颙最初提出的海贸条陈,就是在进行开放海禁的试探。只有朝廷真正认识了,海贸的收益,才能重视这一块。
没想到十三阿哥的胆子更大,直接让曹颙将开放海禁之事补充到条陈中。
历史,一点一点改变了么
曹颙的眼睛亮亮的,眼睛有些湿润,耳边想起十三阿哥的话:“我有这个念头,都是因孚若的缘故。从圣祖爷开始,对洋人防范甚严。入广州港的外国船只,必须先到澳门接受检查才能入港。这样关门防范,只是防君子,不能防强盗。若是有朝一日,他们瓜分外其他地方的土地,将主意打到大清,那岂是我们想要关门就能关门的”
国人向来自大,自诩为天朝上国,视外国人如蛮夷。
只有十三阿哥因王府有洋货铺子,也有门人在广州,对西洋的情况晓得得多些。加上曹颙三番两次,提及洋人用火枪与大炮开道,占领各个地方,开辟为殖民地之事,使得十三阿哥对洋人戒心慎重。
初瑜察觉出丈夫的喜悦,心情也跟着欢喜起来。
曹颙却不单单是为公事欢喜,还因十六阿哥那边传过来消息,恒生请封世子之事不离十。
待曹颙用了饭,初瑜便提及两位皇子下降之事,还有弘历提议恒生补侍卫之事。
这两位皇子并不是头一回来曹府,曹颙倒也不甚意外。只是言及恒生补侍卫时,曹颙犹豫了一下,道:“这个倒是不着急,要不然再等等。”
初瑜有些意外,道:“莫非,爷还有旁的打算总不会真的让恒生去考武举”
曹颙摇摇头,道:“侍卫总要补的,不过要是等些日子,说不定就能越过蓝翎与三等,直接补了二等,说不定还能一等。”
初瑜晓得,丈夫从不说虚话,可这说能越过蓝翎与三等侍卫,也有些过了。
宗室侍卫中,是有些年岁不大,也能补一等、二等的,那更多的是荣誉、是体面;外臣补侍卫,更多的还是宿卫圣躬,多是一级一级熬出来的。
事情将成,曹颙也不怕妻子跟着担心,便将为恒生谋世子位之事对初瑜说了。
初瑜先是欢喜,随即却是皱眉:“如此说来,恒生要是受了朝廷册封,就要辟府另居他一个人,怎么叫人放心”
曹颙摇摇头,道:“不会那么急,就算要在京城辟府,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得的,快了说也要一年半载。你不必太担心,开府是开府,又没说他不能继续在家里住……”
话虽这样说,夫妻两个都晓得,以十六阿哥这样热心势头,恒生世子册封下来,指婚的旨意也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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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曹颙没有准话,苏德心里已经开始问候曹家的祖宗八代。
想着数次到京城的见闻,他明白过来,只靠自己空口白牙求人怕是不成。
毕竟论起来,曹颙是有恩于汗王府,并不是汗王府有恩曹家,没有因为对方是恩人,就平白使唤的道理。
只是汉人真是虚伪,想要好处明说就是,还要装作谦谦君子。
他心里生出鄙薄来,面上却越发恭敬,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礼单,起身道:“瞧下官一时着急,差点耽搁了正事。听闻过几日便是贵府太夫人寿辰,下官代世子预备了寿礼,还请曹大人不要嫌弃礼轻。”
这一句话,就将给曹府的孝敬说成了寿礼,将他上门来央求,说成了是拜寿。
转得有些生硬,却也是使得曹颙不好回绝。
曹颙似笑非笑地看了苏德一样,倒是真有些佩服他。
“世子有心了,苏大人亦辛苦,曹某替家母谢世子的寿礼。”曹颙使人接了礼单,对苏德道。
苏德见曹颙面带笑意,已以为自己搔到他的痒处,心里懊悔万分。早知如此,就该痛快来送礼,说不定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他不由胡思乱想,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趟果郡王府。
在京数日,他已经打听清楚,如今掌管理藩院的这位王爷,虽是郡王,可甚得皇帝倚重,去年开始食亲王俸禄,怕是用不了两年就要晋亲王。
只是往曹府送一次礼,都要数千两耗费,要是往王府送礼,这个尺度掌握不好的话,说不定不能成事,反而会适得其反。另外,也缺引见之人。
“现下王公大臣都忙着万寿节之事,顾不上苏大人这边也是有的。苏大人稍安勿躁,等万寿节后,说不定就有消息。”曹颙端起茶盏,淡淡地说道。
到底是给出了盼头,苏德立时满脸欢喜,甚是感激地谢过,方告辞离去。
出了曹府,他的笑容消失不见,面上露出一丝凝重。
世子本是让他避过曹家在京城候袭爵旨意,自己如今这般行事却是违了世子心意,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曹颙拿着礼单,回了梧桐苑。
苏德的礼单上写得很简单,尺高金佛两尊,金玉如意各一柄,银壶银餐具四套。
“咦”初瑜看了礼单,佛像如意那里还不觉得什么,看到银壶银餐具,不禁道:“这么多银器若是真同恒生带回来那样好,府里倒是可以少打些银器。”
恒生带回来的东西中,也有四套银器。
恒生对这些都不上心,全部都入了库房,将册子奉与初瑜。
初瑜想着这些都是恒生生父所赐下的,便仔细替他收好。
现下看到礼单上多出四套银器来,她却是不由有些心动。
京城王公府邸,金银器都是常见的,看平素里真拿这个使唤的人家有限,多是招待贵客,或是祭祀时用。
新娘子出阁时,嫁妆里却是多要带金银器的。
不止是送妆时体面,也为了往后在婆家日子过得不凑手时,化了用也便宜。
曹家嫁姑娘,又是嫁到宗室,倒不担心日子难过,只是这银器也是不可或缺。
真没想到,蒙古那边的银匠,竟比京里的银匠手艺还精致。
苏德的礼单是先送到曹颙手上的,等他离开曹府没多久,“寿礼”也使人送到曹府。
按照惯例,曹颙与初瑜先将寿礼送到兰院,让婆婆过目。
旁的李氏没有在意,那两尊佛像却是使人抬到眼前,多看了几眼。
这佛像同府里的佛像迥异,并不像常见的释迦摩尼或者观音、文殊菩萨之流。
一个是薄衣露体的女菩萨,扭着腰胯,站在单层莲台上;一个则是牛头人身的怪物,踩踏在水牛中,手中挥动着白骨。
李氏“啧啧”两声,指着那女菩萨,问曹颙道:“这是观音菩萨化身看着有些像是绿度母,颜色儿却不对。”
世说观音有千手千眼,万千化身,世面上出现的女佛像,多被冠上观音之名。
曹颙点点头,道:“虽不是绿色,却呈少女之态,一头二臂,双手又持着莲花与结节,正是绿度母。”
李氏闻言,神容一肃,对着佛像拜了拜,又看向另外一尊。
这一回,她却是认不出。
曹颙曾在避暑山庄那边的喇嘛庙里见过,便道:“这是藏传佛教里的护法神降阎魔尊,若是在寺里,身后还会立一尊明妃
重生于康熙末年第4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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