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笑道:“瞧这爷俩,也不诉诉别情,就一味的笑,可见是真欢喜。”
这会儿功夫,恒生才看到曹顒身后的妞妞与天慧,忙道:“见过小姑姑,见过妹妹……”
妞妞与天慧侧身一步,同他见过。
等曹顒在炕上坐了,妞妞与天慧便走到初瑜下首坐了。
恒生便将刚对祖母与母亲提过的蒙古之行,又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
听他提及老汗王之死,曹顒看了看他,道:“明日开始,还是换身衣裳,不管怎样,也要尽尽心。”
恒生起身应了,道:“因还没请示过父亲,儿子不好自专。”
毕竟现下,他还是曹家子孙,不经这边长辈许可,就直接为喀尔喀那边长辈戴孝就显得不恭敬。
曹顒摇摇头,道:“你也渐大了,往后这些事可相机行事,不必顾及太多。”
见曹顒一副教训儿子的模样,李氏有些心疼恒生,道:“还不是你这当老子打小束的,孩子们都规规矩矩的,懂事得叫人心疼。”
李氏年纪越大,对孩子们越发宠爱,见恒生面带乏色,留他又说了几句话,便吩咐他回去更衣梳洗,好生歇一歇再来。
恒生却是不肯移步,道:“老太太,孙儿还没见着七叔同大哥……”
“他们叔侄两个去了松哥儿家,你先回去歇着,让你母亲吩咐人去叫他们回来。”李氏满是慈爱道。
恒生这才同众人告罪,先回松院了。
见曹顒穿着外出的大衣裳,李氏便打发儿子媳妇回梧桐苑,自己留下妞妞与天慧说话。
回了梧桐苑,曹顒换了家常衣服,便使人去前院传恒生身边的小厮曹正。
曹正是曹元的次孙,比恒生大两岁,从小就跟在恒生身边。
这次去喀尔喀,他也跟着前往。
等曹正应传来回话时,同来的还有穿戴一新的张义。
“就晓得老爷不放心二爷,定要传人问询的,小的便到前院守着,没想到等个正着。”张义如是说道。
“二爷说的言简意赅,当着老太太,我也不好多问,就怕他报喜不报忧。路上的事还罢了,汗王府那边是什么情形,你们两个仔细说说。”曹顒问道。
虽说同恒生方才见面,父子相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可曹顒还是发现恒生的不同。
恒生的脸上,褪去少年的无忧无虑,多了几分隐忍。眉眼间的疲态,不仅仅是因赶路的缘故。
“汗王府那边,老汗王福晋早已薨了,世子福晋吃斋念佛,如今当家的是世子的一位侧福晋。这位侧福晋之父,是汗王属下的一个重臣,门第颇为显赫。”说到这里,张义顿了顿,道:“这位侧福晋,膝下有一个三岁的小阿哥。”
曹顒听着,不由皱眉,问道:“二爷在那边受了委屈”
张义道:“是受了不少委屈,二爷不愿老爷太太担心,叮嘱了小的们几遍,不许小的回来同老爷说。可老爷太太疼爱二爷之心,小的们都看在眼里,哪里忍心瞒着二爷生母身份不好诉之人前,那位侧福晋倒是没有慢待,还叫了娘家几位少年作陪,话里话外介绍二爷是世子庶长子。有嫡福晋在,二爷这庶子身份,也不是她扯谎,所以小的们也没有说什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不想,蒙古那边习俗不同京城,庶出更轻贱些,世子嫡出的二阿哥不知被谁挑唆,拿了马鞭来打二爷。小的们自然都拦着,世子赶上,夺过马鞭,抽了二阿哥一顿。二阿哥羞愤,骑马远奔,跌下马来,摔折了腿。福晋的几个陪房家人,闹到世子跟前,让世子处置二爷,闹了好大一番动静。世子护着二爷,自然不会罚二爷,那些人就哭闹不休,最后还是侧福晋出面才安抚了。”
曹顒神色越冷,道:“这个既是嫡出的二阿哥,那嫡出的大阿哥呢”
他晓得恒生生父有嫡子,还晓得这两个都比恒生要小。
小的都晓得出来挥鞭子,那年长的那个也不会悄无声息才是。
“大阿哥三年前病故,如今王府只剩下二阿哥与三阿哥两个。”张义回道。
三年前,曹顒有些明白张义为何要提及那侧福晋三岁的小阿哥了。
他眯了眯眼,道:“依你看,那侧福晋不简单那位世子爷就没说什么”
张义道:“汗王府的老人们都说,侧福晋长的肖似世子的长嫂,前头的世子妃。”
曹正接口道:“那侧福晋惯会作态,只是一副笑面,人前人后,对二爷嘘寒问暖,恨不得将二爷当成亲儿子一样,可却五次三番指示她娘家的侄儿们言行无忌地冲撞二爷,说他生母未明,说不定是奴生子。这话说的难听,二爷当然不会忍着,直接到世子跟前,请世子说话。世子尚未问罪,那侧福晋哭哭闹闹,又是叫人责打几个侄子,又是亲自在二爷跟前请罪,眼泪流了半碗。世子原本恼着,最后也不过是轻轻说了两句。”
曹顒心中不由愤愤,什么玩意儿这是
爱屋及乌,蒙蔽了清明,都是那王府世子自己的事,轮不到曹顒操心;可任由身边女人作怪,委屈恒生,就是他不能容忍的。
这汗王世子的名分,是恒生生父对曹顒许诺的,曹顒早先只觉得是锦上添花,为了提高恒生身份,让其下半辈子富贵安康,他乐观其成。
现下,就算世子被美色了头,想要变卦,曹顒也不许。
“行了,这些我都晓得了。二爷既怕我担心,你们就当没对我说过,我自有安排。”曹顒说道。
张义与曹云两个躬身应了,退了出去。
初瑜听了恒生这番遭遇,亦是心疼不已,道:“内宅妇人的手段,都是京里常见的,只有在蒙古那种民智未开的地方,才能唬得了人。却是委屈了恒生,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曹顒点了点头,道:“这几年蒙古那边又是送东西,又是送人过来,恒生去蒙古前,心里也想着自己会多一门亲人,谁会想到却成了闹剧”
初瑜道:“爷,那侧福晋连嫡阿哥都敢算计,更不要说恒生名分不正。这回还好,总算平安归来……喀尔喀那边,就别让恒生回去了……”
曹顒点点头,道:“王府不缺这个儿子,咱们曹家却不嫌多,恒生留在京城也好……”
等天佑与长生回来时,左住、左成也跟着过来,大家都到松院看恒生。
叔侄兄弟之间,小半年没见,说不完的话。
看着恒生晒的发红的脸,越发强壮的身体,大家都带了几分羡慕。
他们追问的,多是蒙古的风景,旅途上的见闻,对于王府世子什么的,倒是只字未提。
不是看出什么,只觉得提了就要将兄弟侄儿分给蒙古人一半似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甘。
辽阔的草原,玉带似的河流,七彩的野花,道路边并不怕人的跳鼠,还有带有各种传奇故事的狼群。
粗野的蒙古刀,好吃香甜的奶豆腐,酸酸甜甜的马奶酒。草原摔跤手身上的披带,还有套马人口中的蒙古长调。
最值得一提的,是草原上的野马,健硕不凡,都说是天马的后代。即便比不上那些传说中的宝马,却也不是京城御苑中训育出来的马能比的。
恒生讲得津津有味,大家都听了入了迷。
等他讲完,大家却都义愤填膺,围着恒生好一番抱怨。
“我们没福气去见识草原美景,你也当记挂我们才好。怎么空手回来,旁的不说,那蒙古马总要带回来几匹”左住跺脚道。
长生则道:“狼牙避邪,要是能弄回一串,挂在腰间,也能出去显摆显摆。”
左成叹气:“还有蒙古刀,蒙古刀。蒙古的王爷都有封地属民,家底豪富,他们的蒙古刀不说锋利,只说宝石镶嵌,华丽富贵,拿着一把傍身也好。”
大家讲能好东西都说了一遍,天佑也不知说什么了,只有些疑惑地说道:“二弟最是顾家,寻常逛个街,还不忘带几包吃食小东西回来,怎么去了这么远,只带了几件天宝耍的小玩意儿,忘了大家伙儿”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熄了动静,纷纷望向恒生。
倒不是责怪恒生不记挂大家,而是怕他在蒙古遇到什么糟心事。那样的话,没心情给大家买礼物也就说得过去了。
恒生被大家盯着直发毛,忙摇头道:“没忘,没忘,狼牙也有,蒙古刀也有,马驹也有,都在后头,再过个几日便能到府里。是我着急赶路,便让人押着马车缓行……我的坐骑上,只带了几件轻便的小玩意儿,回来就给小弟了……”
这样一来,也就解释得通了,众人不由雀跃。
狼牙是小物件,只有长生专门提及,其他人都不怎么上心;蒙古刀与马驹,对少年们来说,可都是好物件。
虽说京城也有蒙古马与蒙古刀卖,可哪里有恒生千里迢迢从喀尔喀带回来的吸引人。
小哥儿几个头碰头,已经算计着怎么分派了……
因恒生归来,初瑜吩咐厨房预备席面,阖家要给恒生接风。
可席面刚摆上,曹顒刚落座,前院就有人禀,宫里来人传召。
李氏与初瑜都有些担心,曹顒却是晓得,八成是为那份海贸条陈。
“是公事,头午听十三爷曾提了一句,原以为明后日才会召见,不想在今日,不必担心。”曹顒安慰道。
李氏点点头,看了看窗外,道:“虽现下天还亮着,可这折腾一回,就该天黑了。叫人提了灯笼,去宫门外候着吧。”
孩子们都起身,曹顒不好耽搁,先回梧桐苑去还了补服,随后到前院跟着来召人的小太监进宫……
养心殿,东暖阁。
过了半天,雍正仍拿着曹顒写的条陈,放不下手。
“京外的圈地已经这么厉害”雍正不死心的问道。
他并非是养在深宫的帝王,当然晓得土地兼并的危害。
权贵官绅,都有特权,不缴纳赋税。当越来越多的平民沦为佃户时,国家的赋税也就跟着流失。
“曹顒行事向来谨慎,从不无的放矢。他列的数据,也正说明圈地的危害。他经营直隶这两年,使直隶增加了五成赋税,却多是工商课税。他大兴水利后,地方登记的田林多了,可地价上扬,农税却在递减。原因无他,就是士绅圈地。”十三阿哥道。
雍正带了几分犹豫道:“国人买田置地,是千百年的习俗,他们真的肯掏出银子来,去支持国家同洋人贸易”
说其来,十三阿哥心里也没底,可是他相信曹顒的眼光。
当年内务府银行,也是集腋成裘,如今虽不像头几年那样张扬,可每年分到各王府的红利都在翻倍。
曹顒这发展海贸的折子,行的是一石二鸟之计。既算计洋人的银子,又以利诱京城的权贵,吸纳大家手中的银钱,用于做海贸的本金。
既能缓解土地兼并的忧患,还能为朝廷开源,这份条陈如何不让人动心……
六千字,小九做到了,吼吼
二十九了,最后三天,还在第七,小九恳请月票支持。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属意,合意,如意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属意,合意,如意
一进东暖阁,熟悉的檀香味便扑面而来。
这就是江宁清凉寺的檀香,如今已经成了专供内廷的贡品,不需要经过曹顒中转。
待曹顒跪见后,雍正摆摆手,道:“起来回话。”
曹顒应声而起,垂首肃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雍正忍不住打量起曹顒来,而后又看了十三阿哥一眼,对比之下,就看出点别的来。
曹顒自己对镜自敛的话,就觉得自己操了太多心,有些见老了。
前几年没留胡须时,还能扮扮少年,现下身居高位,为了官威,留起胡子,看着稳重许多。
加上在直隶这两年,常随唐执玉往下头跑,原本白皙的面容也晒黑了不少,褪去了富贵气,留下几分岁月沧桑。
可哪里能与十三阿哥相比
十三阿哥担心皇上,说他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十三阿哥这个被皇上倚为左膀右臂的总理王大臣,如何能躲得了清闲
曹顒只是越发稳重了,十三阿哥却是现了老态。
雍正心里有些泛酸,有些羡慕曹顒的年轻。
他脸上阴晴不定,十三阿哥隐隐有些着急。他也不知为何皇上这就变了脸色,明明方才还有欣赏曹顒的意思。
曹顒也觉得头皮发麻,这种被九五之尊打量又打量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
还好,雍正终于移开眼,举起那海贸条陈,哼了一声,道:“早先觉得你还是个谨慎的,如何现下就夸夸其谈若真如你条陈所述,集民间之财行富国之事,即便能暂缓土地兼并,又能暂缓几时,待到金银增加,兼并之事岂不是愈演愈烈”
这个问题,其实压根不用曹顒去考虑,因为用不了两年,那个“士绅一体纳粮”的政策就要出来。
曹顒心里有数,不过却仍是表现出醍醐灌顶的神情,诚惶诚恐道:“怨不得微臣总觉得疏忽了什么,原来是此处。还请皇上恕罪,实在是的微臣思虑不周的缘故。微臣只是想着国库银钱不富裕,民间浮财又多,才有了这个浅薄的想法。”
雍正神情稍稍舒缓,曹顒年岁阅历在这里,能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考虑问题已是不容易,不能高瞻远瞩也是有的。
雍正将条陈撂下,道:“治标不治本,与地方无益。”
曹顒老实听了,所谓“为地方”不过是扯大旗,不过是推波助澜,促进海贸第一步罢了。
等雍正与权贵们尝到海贸的甜头,不用曹顒去操心,自然会有人乐意做推手。
接下去,雍正就对海贸之事提了几件疑问。
曹顒虽有所准备,依旧被问出一头汗来。
听着雍正的意思,想要朝廷占大头,操办此事。
若是那样,岂不是要从造船开始涉及的衙门多了,最后还不知会弄成什么样子。
按照曹顒的想法,最好是朝廷监管,向内务府招投标一样,募集有实力的商家合股进行此事,跟东印度公司一样,以经济贸易的形式走出国门,御敌国门之外。
可见雍正颇有兴致,曹顒就老实听了。
实没必要这个时候与雍正争论,他看了十多年,多少也晓得些雍正的性子,最是务实,不是爱虚名的。
若是倾国之力,或许能组个大船队,来次大清国的下西洋,可那不是雍正的行事风格。
他不过现下兴起,等到冷静下来,会盘算其中的耗费与所得,最后还是会放缓脚步。
当叫曹顒跪安时,雍正与曹顒君臣两个,都各自满足。
“曹顒还算勤勉,只是到底还年轻,还需好生历练。”雍正满面温煦地对十三阿哥道。
十三阿哥附和道:“是啊,还需皇上教导,方能眼光更通达些。”
话虽如此,他却晓得,皇上对曹顒是满意的。
皇上这人至情至性,看谁顺眼,就满心都是好;若是厌弃了,再好也是不好。
现下张廷玉圣眷在握,也有些户部的风言风语在御前。固然有说张廷玉倚仗身份压制曹顒的,也有说曹顒怠工心有不满的。
为了这事,皇上还曾专门问过他,曹顒是否发过牢马蚤。
现下有这海贸的事牵着,表明曹顒依旧勤勉,御前对答也无半点埋怨与委屈之意,正合了皇上的心思……
出了宫,天色已经幽暗下来,曹满带了几个长随,提着灯笼,等在不远处。
曹顒嘴角微翘,雍正让他将海贸之事,再做补充,拟个详细条陈,先行部议。
不用说,那样的话,牵头的人就不会是他曹顒,而是张廷玉。
如此甚好,毕竟举国贸易,是大清国头一回,还不知其中会出多少是非与纰漏。
曹顒并无成绩被夺得郁闷,反而生出几分大树底下好乘凉的轻松。
回到曹府,进了二门,没走几步,就见初瑜从二门出来。
曹顒看了眼兰院上房,透过玻璃窗,里面人影闪动。
曹顒有些意外:“孩子们还在老太太房里”
“孩子们等老爷回来用团圆饭呢。”初瑜笑道:“劝也劝不住,只能由他们。”
曹顒闻言,不由摇头,道:“你怎么由着他们胡闹,这上有老、下有小,饿着怎么好”
“方才吃了饽饽了,既是孩子们一片心,老爷还是受了吧。”初瑜说道。
曹顒听了,还是不自由加快了脚步,回梧桐苑换下补服,而后夫妻两个又回了兰院。
上到高太君,下到天宝,四代同堂,上下十来口,加上左住、左成兄弟,大家坐了大一桌子。
热腾腾的酸菜锅子,还有恒生最爱吃的烤肉排,左住兄弟爱吃的焦溜丸子,摆了满满一桌子。
除了天宝依偎在李氏身边,用调羹吃着几个丸子外,其他人面前都斟了曹府自酿的“五福酒”。
虽说少年们年岁不大,不宜饮酒,可这“五福酒”是果酒,不易醉人,曹顒倒是不拦着。
这是恒生的接风酒,小哥几个少不得举了酒杯敬他。
恒生来者不拒,他是真欢喜,为几个哥哥的中举,为左住、左成的亲事,为父亲平安无事,为大叔叔遇劫还生,为老太太、老太君健康安泰。
这轮了一圈,他就吃了不少酒。
天佑在旁,有些担心,提前一步提溜了酒壶,道:“二弟吃了不少,差不多了。”
恒生面色微醺,笑道:“大哥,这酒跟糖水似的,实不当什么。弟弟回家欢喜,大哥就再容我吃两盅。”
天佑还要再说,曹顒道:“给他倒上,着急赶路,想来身上也乏,吃点酒好生睡一觉也好。”
父亲发话,天佑自然无话,给恒生斟了,而后又将自己的酒盅倒满。
恒生虽吃得欢喜,可晓得在长辈面前,还是很有节制,同天佑、左住几个吃完酒壶里酒,便撂下酒盅。
长生到底比大家小几岁,不过是同妞妞、天慧两个一样,意思一盅而已。
见几个侄子儿吃了一小坛“五福酒”,还没怎么样,长生不由咋舌,道:“过年见你们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酒量,如何就长了酒量”
一小坛“五福酒”是二斤,即便这酒不醉人,也是不少了。
一句话,使得李氏与曹顒夫妇也望向四小。
曹家虽有几种佳酿,可对孩子们束得却严,即便是果酒,也不过逢年过节能吃上两盅。
恒生倒还没什么,天佑与左住兄弟则带了不自在。
天佑讪笑两声,道:“上个月酒局实在多了些。不过侄儿们不曾忘了父亲的教导,并不敢贪杯,实是推却不了的,才吃上两盅。”
左住附和道:“就是,就是,不说旁的,就是同年请吃,就有七、八回,还有同房师兄弟,同乡、同窗,哪个也不好落下。还好这个月消停了,要不然真是熬不住。”
左成也点头道:“大家多是初次打交道,也多是适可而止,鲜少有不知趣逼酒的,七叔不用担心。”
带哥哥们说完,恒生才道:“喀尔喀那边膳食,同京里不一样,除了奶食,就是肉食,多配着酒吃。加上草原上天冷的早,早晚吃些酒,也好御寒。”
长生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不稀奇了。”
曹顒扫了众人一眼,道:“我倒不是逼着你们滴酒不沾,只是你们现下也大了,也外出应酬,当看过旁人的醉酒丑态,还需铭记自省。”
“是。”四小起身应了,心里都觉得庆幸。
真要是在外头喝成个醉鬼,即便长辈们不说,他们也要羞死了。
一顿饭,直吃到戌正晚上八点方散。
因孩子们都吃了酒,天又晚了,初瑜便留左住、左成住下,打发了小厮去宁宅那边告知田氏。
从兰院出来一吹风,恒生就有了醉态,被天佑、左住他们搀着下去安置。
妞妞与天慧相伴回了各自院子,曹顒夫妇也回了梧桐苑。
“恒生性子实诚,这回伤得不轻。”初瑜一边服侍丈夫脱了衣裳,一边带着心疼道。
曹顒带了几分自责道:“是我太轻率了。早该使个人先到喀尔喀看看再说,因隔得远,却是疏忽。”
恒生再懂事,也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对于那些妻妾争锋、兄弟争产的事情,他在京城虽有耳闻,也只是耳闻,并不曾有过亲身体会。
“塞翁之马,焉知非福爷也莫要太过自责,毕竟这回恒生只是做客去的,还能回来。要是现下面上光,将咱们恒生诓过去,再行这些手段,咱们又看顾不到,那才是害了恒生。”初瑜说道。
曹顒点点头,早先不拦着世子认子,是因为生恩无法割舍。现下看来,那世子的狗屁爱子之心,是嘴上说说,还是真有分量,还有待思量。
这会儿功夫,曹顒想起曹乙所提之事,对初瑜说了。
初瑜听了,不由皱眉,道:“二供奉是不是年岁大了些”
曹顒晓得,妻子回京后使人在府外为惜秋打听人家,问道:“外头还有旁的人选”
“前些日子使人打听,倒是有两个人选,一个稻香村鼓楼铺子的成掌柜,三十五,丧妻有一个女儿,与天慧差不多大,也到了说人家的时候。还有一个钟举人,是钟妹妹的族叔,寓居在京,身上有举人功名,如今在侍郎府坐馆。倒是比成掌柜年长几岁,妻子病故,两个儿子在老家务农读书,已经娶了媳妇。”初瑜道。
前者曹顒头一回听说,后者曹顒却是见过的。
当年钟举人进京考恩科,顺道送族侄女钟氏进京,曹顒曾在蒋坚的婚礼上与之打过照面,个子不高,说话咬音颇重,看着还算方正。
他恩科不第,并没有回乡,而是留在京中,看来是有待明年春的会试了。
“钟举人既是留在京中,是要等着会试。既要走仕途,娶妻就挑剔些,这门亲事很是不妥当。”曹顒道。
初瑜点头道:“我也这样说。只是听钟妹妹提及,他们家虽是书香传家,子弟婚娶并不太挑门第,只要身家清白,三代之内无刑亲的,就能拜家庙。她有个族兄,就娶的同乡大户人家放出来的婢女。”
是有句老话,叫“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
况且现下议亲的惜秋,并不是曹家的婢女,而是曹顒的小师娘。
若是没有助力的读书人,能借此搭上曹家这条关系,怕是还巴不得娶惜秋。
曹顒不愿恶意去揣测人心,现下他也不怎么担心这个钟举人真有什么不良打算,因为双方悬殊太多。
不管对方真心实意也好,还是想要搭桥也好,只要善待惜秋一切好说;否则的话,曹顒也有能力让他一切成空。
“明对惜秋提一提,看看她心意如何。若是她想要体面分光,就算没有钟举人,请宋先生想想办法,也能再寻个妥当的人来。要是想要踏实过日子,成掌柜与二供奉都不错。”曹顒道。
宋先生虽已经在家养老,可徒子徒孙遍及官场。
别说是还没有授官的举人,就算直接找个有顶戴的人选,也不是难事。
初瑜闻言笑道:“有老爷给撑腰,自然是寻个合二姨娘心意的。只是我平素瞧她,是个安静老实的,倒未必有什么富贵心思……”
一夜无话,次日曹顒如常去了衙门,初瑜先去兰院请了安,而后在梧桐苑料理了家务,天色近午时,才得了闲功夫,才带了个小丫鬟,溜达到榕院。
天慧也在这边,同妞妞姑侄两个正在榕院小厨房里忙活,听说初瑜过来,忙将做好的吃食端上来。
“这是奶饽饽”看着这白色带了红色点点乳块,初瑜笑着捏起一块,看了两眼,道:“这是掺了枸杞碎末”
妞妞笑道:“不是枸杞子,是麻黄粒儿。恒生说了,喀尔喀那边的奶食,多掺这个。麻黄发汗散寒,宣肺平喘,这是冬日里当进补的东西。有了这个,每次里吃两块,只当调理了。”
麻黄是常见的中药,府里每年也制一些麻黄蜜丸,冬日里预备着。
初瑜将饽饽送就嘴里,满口的奶香,药味被遮住,倒是半点不显:“很软很甜,想来会合老太太与老太君的胃口。”
天慧道:“母亲,这是加了奶皮子与蜂蜜的,要是想吃有嚼头的,可以不加那两样。”
初瑜笑着点点头,看着那满满一碟子奶饽饽,道:“东西再好,也是添了药材的,还是要少吃为佳。若是想多吃些奶食,可往里多加干果与蜜饯。”
妞妞与天慧应了,见她们姑侄两个意犹未尽,初瑜便打发她们忙去,自己同怜秋、惜秋两个说话。
闲话几句,便引到惜秋的婚事上。
惜秋虽满脸通红,可毕竟不是黄花大姑娘,倒也没什么可回避的,听初瑜说了三个人选。
怜秋看中了成掌柜,道:“这个年岁相当,又是太太用了多年的老人,知根知底。即便有个闺女,也要出门子,并不使人费心多少。”
惜秋听了,却是有些犹豫。
怜秋见状,不由皱眉,道:“莫非妹妹还不改初衷,一心觉得读书人好你没听太太说,那位举人老爷明年会下场,要是不中还罢;要是中了进士,怎么还会心甘情愿与咱们结亲就算是成了此事,八成也是为了攀附府里,人品哪里能靠得住”
虽说初瑜还在,可大家相处了十几年,倒没什么可避讳的。
惜秋忙摇头,红着脸道:“姐姐误会了,妹妹没觉得那举人老爷好……”
怜秋松了口气,道:“你心里明白就好。大家伙巴巴地为你找人家,还是希望你下半辈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还年轻,找个年岁相当的男人,生两个孩子,也省的冷清度日。”
惜秋抿了抿嘴唇,却是不点头也不摇头。
怜秋不由疑惑,初瑜却是瞧出点什么,直言道:“莫非二姨娘也没看中成掌柜”
惜秋的脸红的更厉害,低着头,下巴要顶到衣襟上。
怜秋却是变了脸色:“没看中钟举人,也没看上成掌柜……莫非你竟挑二供奉不成”
惜秋低着头,小声道:“我十五岁就跟着姐姐进府,至今已经在府里待了十七年……外头,有些怕……实不愿离了这府里头……”
怜秋摇摇头,道:“即便那样,也不必选二供奉。你若有这个心,早些同太太与我说,就在府里找人就是,何苦劳烦太太费心给你在外头找”
惜秋没有说什么,只是红了眼圈。
初瑜向来善解人意,自是晓得惜秋顾虑。
惜秋身份,算是曹顒半个长辈,怎么可能与曹家下人婚配,那样则失了尊卑,往后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曹乙虽是曹府中人,却是供奉,良民身份,并不是奴仆下人。
他威望又高,府里护院多是他教导出来的,曹家上下对他都算礼敬。
婚姻大事,干系惜秋下半辈子的喜乐。
姊妹两个意见相左,初瑜也不好说什么,借口还有家务,先行一步,让她们姊妹自己商量,左右也不急于这一两日。
她不着急,却是有人心急。
跟随恒生远赴喀尔喀这些人,曹顒感念大家辛苦,除了每人赏了银钱外,还给了半个月的假。
曹乙却是不知辛苦一般,只歇了一日,便又出现在曹顒面前,带人护卫曹顒出入。
曹顒劝他好生歇歇,他也拍着胸脯,只说已经缓过来了,半点不累。
而后,他便用一种期待又热切的眼神,看着曹顒。
曹顒被他盯得不自在,只能让初瑜再去催催,不管成与否,还是给个准信,要不然曹乙要化身怨夫了。
这一回,终于有了准信。
“大姨娘点头了……二供奉名声在外,她本心有顾忌,还是妞妞出面相劝……妞妞说了,二供奉行事虽不羁了些,可心地不坏,又喜欢同孩子们玩耍,说不定与二姨娘正合得来……”初瑜笑着对曹顒道。
自从听妻子说了那三个人选中惜秋看中的二供奉,曹顒便晓得,这门亲事八成有戏。
即便怜秋有所挑剔,最终还是要看惜秋的心思。
“二供奉也好,真要是嫁到外边去,过的顺心还罢,要是过的不顺当,还是让人糟心。”对于这个结果,曹顒很是满意。
虽说三人中,二供奉未必是最好的丈夫人选,可惜秋这个选择,却是使得她的婚事简单化,省了许多不可预知的麻烦。
“虽说有了准信,怕也要使二供奉等上些日子了。二姨娘说了,无论如何,也要等妞妞出阁后再到她。”初瑜道。
不过是等半年,既是心想事成,想必曹乙也是乐意等的。
果不其然,听说惜秋要等到妞妞出阁后才改嫁,曹乙并无半点不满,反而带了几分欢喜,道:“不着急,不着急,只要先将亲事定了就好。”
惜秋虽是改嫁,曹乙却是初次议婚。
他虽不知这些,却请教了张义、曹满两个,掏出三百两银子,齐齐当当地预备出一份体面的聘礼出来,请人送到了榕院。
惜秋亲自缝了一身衣服,一双鞋袜,用以回礼,两人的亲事就定了下来。
曹乙虽在曹家没攒下什么银钱,可入曹府前也存下几件好东西。
如今既是要娶亲,自然不能等着每个月二十两俸银来预备亲事。
除了两件珠宝首饰,添了聘礼外,还有一对前朝传下来的宝剑,还有一条玉带。
他便将宝剑与玉带交给张义,请他代为脱手。
张义并没有直接将东西带出府,而是送到曹顒面前。
曹顒见那宝剑簇新,手柄处却光滑油润;玉带用绒布包了,藏于锦盒,晓得这两样是曹乙的心爱之物,便吩咐张义将东西留下,让他去账房支两千两银子给曹乙……
完成任务,撒花。明天开始争取时间提前些。
还有最后两天,还在历史第七,奖金就要失之交臂,小九恳求月票支援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立诺,毁诺,承诺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立诺,毁诺,承诺
曹顒海贸条陈尚且未补完毕,朝廷里就又有了大事,新出炉的直隶总督李绂与河南巡抚田文镜在御前打起了口水官司。
李绂是康熙四十七年的江西解元,康熙四十八年进士,而后庶吉士,散馆后入翰林,数次被点为乡试主考官,官至礼部侍郎。
康熙六十年,他被点为会试副主考,受举子聚宅闹事牵连,被罢官外放,于河工处效力,直到雍正元才被召回,雍正二年外放南边任巡抚。
曹颙被罢了直隶总督后,唐执玉署直隶巡抚,谁都以为他会是下一任总督,没想到临了临了,雍正召回了政绩卓越的李绂。
李绂奉旨回京,途径河南开封,河南巡抚田文镜出迎,两位封疆大吏就有了口角。
开始只是善待读书人与否的问题,有所异议;等闹到御前,就成了“结党”与“贪虐”之争。
田文镜弹劾李绂“结党营私”,李绂弹劾田文镜“贪虐”不仁。
李绂科举正途出身,当然为读书人说话;田文镜却是捐官出身,视科班出身的属下为眼中钉、肉中刺,极尽打压、苛责。
河南官场,闹得沸沸扬扬,争议不休。
对于这个李绂,曹颙也打过两回交道,说起来他是马俊的同年,与马俊颇有私交。
江西本是出才子的地方,江西籍官员遍及朝野,加上李绂任十多年翰林官,还做过云南、浙江乡试主考,康熙六十年会试副主考,弟子众多,说他“结党”也不算冤枉他。
田文镜御下甚是苛严,早有“酷吏”之称。说他贪,并非是贪财,而是贪名。
官至巡抚,他家子弟却多是白身,除了俸禄,也一文不取,连官场惯行的“三节两寿”的礼,他都拒之不受。
上行下效,他要做清官,旁人就不好再伸手。
河南官场,怨声载道,也有这个缘故。
他对自己狠,对属下官员狠,对百姓也不算仁慈。
“摊丁入亩”、“火耗归公”两下新政,其他地方都是缓慢推行,只有河南疾风骤雨,使得不少百姓丰年出逃。
李绂与田文镜都是雍正亲自简拔,都是御前红人。
对于这场争执,不少人看热闹,也有些人,试探着掺合一把。
帮衬李绂的,自是看田文镜不顺眼,毕竟官场上枝枝蔓蔓,保不齐谁家的子弟就在河南苦熬。
帮衬着田文镜的,人数不多,却也份量不轻,多是满臣。他们虽不待见田文镜,却也见不惯汉官“结党”。
这两位督抚大员的碰撞,或许历史上会有记载,可曹颙并不晓得此事首尾。
不过,从田文镜善终,并且被冠以“天下模范总督”之称,曹颙就晓得这场官司,田文镜稳胜。
更不要说,田文镜这次进京陛见,提出了想
重生于康熙末年第432部分阅读
同类推荐:
被白月光的爸爸给睡了(1v1 SC)、
绿茶总督强取人妻(高h)、
覆水(高H)、
优质肉棒攻略系统(np高辣文)、
裙摆、
每晚都进男神们的春梦(NPH)、
盲灯、
修仙修罗场 (N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