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匹黄膘马,还是康熙四十八年,曹第一次随扈时,蒙古王子苏赫巴鲁从野马群里套来地。
当初还是小马驹,曹转送了宝雅,不想几年功夫长得极其高壮。宝雅出嫁时,便没有带这匹马,而是托嫂子送还曹。
曹原来地坐骑,正月里去口外后染了马病,便换了这匹黄膘马来骑。
曹摸了摸马匹的脖子,将缰绳递到曹颂手中,道:“路远,驿站地马匹使唤起来也不方便,寻常的马匹也支撑不了这远的路。这匹马加上你的座骑,换起来使唤,也差不多了。”
曹颂犹豫了一下,问道:“哥,给我使了,哥哥用什么”
曹笑道:“不过是代步罢了。家里哪匹马不能用这是蒙古的野马。脚程好,性子也不裂,你应能驾驭。”说着,抬头看看天色,摆摆手,道:“赶紧去吧。省得耽搁了其他大人的功夫。家里你放心,弟妹是个懂事的,外头还有我们,不必惦记。”
曹颂点点头,牵着曹地马带着长随们去了。
“慢着……”曹高声唤道。
曹颂止了脚步。转过身来。
曹原是想说战事凶险,叫他小心。但是话到嘴边,想着他们这些侍卫是要护着吏部尚书在中军,不会拼杀在第一线。
他改了口,道:“少说多做,不可鲁莽,有不懂地,多请教年长的同僚。”
曹颂郑重应了,这才上马离去。
对于这场战事,曹之前还如同看戏一般。并不以为意。如今曹颂去了,他却是无法再轻松下来。
这次出动的兵力,不过数千人。这些人疾驰到哈密,已经是疲军,如何能打败凶悍的厄鲁特人
对于这段历史,曹是完全陌生的。
他只记得在两三年后,策妄阿喇布坦带兵占了西藏,清廷大军出动,十四阿哥为“大将军
在这之前。策妄阿喇布坦是怎么折腾的。曹却是不晓得。是战事胶合,还是败退天山。还是向朝廷求和……
虽说活了两辈子,但是曹都是生活在和平年代,对于战争他心里带着好奇,但是更多地是陌生。
怀着种种疑惑,曹回到家中,就见老管家上前道:“大爷,老爷刚才吩咐,叫大爷回来了去书房说话。”说着,又递了名帖上前:“十三爷也使人送了名帖过来,说是有事商议,请大爷过去。”
曹接了名帖,点点头道:“知道了。”
十三阿哥要开的洋货铺子,原定在本月四月十八开业。这没有两三天,就到了开业的时候,不晓得是不是为了这个。
王全泰已经投到十三阿哥门下,入了十三阿哥府的开户人。
听说是接受了他妻子郑氏的建议,王全泰才答应入了旗籍地。对于外人来说,能够投身做皇子府的门人,那实是乐不得地。
王全泰虽说也在官场上混过,但是到底是不失山东汉子的耿直,不愿谄媚以侍权贵。十三阿哥却不同,是曹另眼相待之人。虽说十三阿哥目前没有爵位,不受今上器重,但是人生际遇不可琢磨,谁能保证明日如何
他们夫妻两个,与其是被十三阿哥折服,还不若是相信曹的眼光。
十三阿哥本就瞧着王全泰顺眼,见对方愿意居于门下,说起来也是感概不已。
分府四、五年,除了内务府最初归到十三阿哥的旗下人外,这还是他头一次收门人。
刚好他嫡长子弘暾六岁,到了启蒙的时候,十三阿哥便让王全泰做了弘暾的骑射师傅。
十三阿哥往后是掌管国政的总理亲王,王全泰没有因他一时失势而避而远之,往后的前程也算有了着落,这算是歪打正着。
到了书房,庄先生也在,同曹寅两个正说起这次战事。
见曹回来,庄先生点点头,曹寅则指了边上的椅子,让他坐下说话。
“兵部那边如何,可是都主战”曹寅稍作思量,问道。
“正是如此,说起军功来,大家都眼睛发亮。瞧这个意思,倒是没有人盼着席柱能胜,都巴望着想要闹出大动静呢”曹回道。
“西北啊……”曹寅地眼睛一亮,随后又黯淡下来,叹了口气,对曹道:“早年为父也曾这般热血,因下了江南,不能随万岁爷征战还曾遗憾万分。这战事岂止是战事,兵戈一动,八方动荡,并非国之幸。”
庄先生摩挲着胡须,看着曹道:“别的还好说,要是战事真起,这银子是急需的。孚若之前收到的旨意,这回却是越发要精心。要是寻常年月,就算你未能完成旨意,万岁爷许是不会同你计较。这有了兵家之事。孚若却要格外仔细了。省得被迁怒。”
曹也想到此处,所以心里才颇感沉重。
不过,他不愿让两位亲长跟着担心,便笑了笑,道:“先生放心,这个我省得。已是有了大概主意。就算这三年,不寻思别的,将全部精力放在这块,总会完成。就算有不足之处,我也有些私产能以防万一。先生无需担心”
庄先生神情稍缓,道:“你晓得轻重就好。既是倚仗内务府那边赚银子,你就放开手脚。实不行,多想几个法子也好,积少成多。就算其中有意外之处,其他的也能有些获。”
曹点头应了,曹寅瞅了瞅他手中地帖子,道:“听说十三爷寻你,那你就换了衣服去吧天将黑了,早去早回。省得你母亲惦记。”
“嗯”曹应了,起身同庄先生别过,回内宅去了。书房里,曹寅与庄先生却是丝毫也轻松不起来。
曹寅叹了口气,道:“君忧臣劳,君辱臣死,曹家数代受万岁爷隆恩,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万岁爷最是好强,今天朝会上虽是硬撑着。现下还不晓得情形如何。”
庄先生与曹寅不同。对于康熙只有敬地,无法像曹寅这般当他如常人般关怀。
“大人且宽心。厄鲁特人虽凶悍,但是今日毕竟不同往昔。当年有鄂罗斯人推波助澜不说,西北蒙古各部归顺不久,边疆不稳。万岁爷广施恩典,蒙古各部权贵,过惯了安逸骄奢的生活,没有人会舍得放弃权势,继续颠簸流离地征战生活。”庄先生笑着宽慰道。
曹寅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揉了揉眉毛,道:“虽说为了兵事担忧,但是根源却不在兵事上。不瞒夏清,我是有些担心
庄先生笑道:“是为了给内库赚银子这个瞧着孚若地意思,心中已经有了筹算,大人安心就是。”
曹寅摇了摇头,抬头对庄先生道:“夏清,你是儿老师,在他身边也好些年了,难道没有瞧出他的不妥当虽说性子纯孝,却没有忠君爱国之心。即便今日边疆乱起,连曹颂都是同仇敌忾,身怀报国之志。儿他恍若置身事外,没有半点血性。”说到最后,已经是皱了眉:“他是曹家未来家主,淡泊名利虽好,但是过了地话,却不晓得是福是祸。”
庄先生闻言,神色变了又变,道:“大人还需慎言,孚若不是浮夸之人,不喜张扬,心里是明白地。这场战事,像二公子那样的年轻人,想到的或许是平定边疆、建功立业,孚若却是在先后在户部与兵部就职,对朝廷现状晓得的比一般的阁臣还清楚,自然另有权衡。不过是性子稳重,不是大毛病。百善孝为先,孚若本性良善,大人当信任才是。”
曹寅心中原是对曹有些微词,但是现下听了庄先生地话,见他这般回护,心中不由惭愧,低声道:“我不是疑他,只是曹家受万岁爷隆恩,希望他能谨记在心罢了……”
曹还不知道,自己没有表现出“忠君爱国”的一面,已经引起父亲地不满。
到兰院见过李氏后,他便步履匆忙地回了梧桐院。
院子里,天佑与恒生正拿着竹马,在院子追逐嬉戏。这些日子李氏在礼佛,怕闹,初瑜就将孩子们接到这边院里小住。
天佑身边的大丫鬟核桃与恒生身边的丫鬟乌恩两个,站在一边照看。见曹进来,两人都俯身请安。
见天佑丢了手中的竹马,已经是猴了上来,抱了曹的腿:“父亲,骑大马。”
他早先对曹是存了畏惧之心的,在祖母祖父面前敢撒娇,对着曹却只有害怕的。
虽说后来受恒生影响,有样学样,待曹亲近些,但是他的畏惧之心也不减。曹稍微有脸色不对的对方,他就要号啕大哭,这点实让人头疼不已。
曹心里没当回事儿,却是使得初瑜担忧不已,怕他们父子天性不和,有什么嫌隙。暗自垂泪。
曹实在没法子。只好降下身段,换着样地买了不少小吃食、小玩意,又亲自带着儿子出去耍了两次,才算是彻底“收服”这小子。
天佑此时说的“骑大马”,就是指上次同曹出去,坐在马上的事儿。看来小家伙还记得清楚。
曹摸了摸天佑的光脑门,道:“想要骑大马地话,就要听你母亲地话,待你祖母好些了,咱们一家去海淀的园子赏花去。”
说话间。恒生也过来了,养着小脑袋。看着曹道:“父亲”
曹俯下身子,一手抱了一个,一边往屋里去,一边道:“刚才你们祖母还念叨你们呢,两个小泥猴,赶紧收拾收拾,去给祖母请安。”
初瑜在屋子里听到动静,已经亲自迎了出来。天佑与恒生都好几十斤,曹抱着还颇有些吃力。
进了屋子。他就将两个小的放到炕上,揉了揉胳膊,笑着对初瑜道:“恒生长得够快的,看着分量比身上月又见长了。”说着看看天佑,道:“老大是不是还挑食瞧着倒是同之前差不多。”
初瑜上前,服侍曹换了官服,道:“挑食地毛病已经好多了,现下吃饭时,天佑跟弟弟比着吃。也能吃一大半晚饭。问过嬷嬷。这个饭量不算小了。听说,这两天夜里听天佑磨牙。许是肚子里有虫了。明儿请太医来瞧瞧,看要不要开两个方子驱虫。”
没见女儿,曹晓得在东屋,便又过去看过。
少一时,喜彩带着人送来热水,曹俯身洗了,对初瑜道:“有什么吃地,使人快些送些来。十三爷有事寻我,垫巴两口还要过去瞧瞧。”
初瑜应声出去吩咐,曹擦了手,坐在炕沿边,摸了摸天佑地小肚子,问道:“疼么有什么不待劲地地方,就要说出来。”
天佑被摸得“咯咯”直笑,说不出话来。恒生歪着脑袋瓜子想了想,道:“父亲,哥哥说肚子涨,老想放屁,又放不出来。”
天佑年岁不大,却也到了知耻的年纪,听了弟弟的话,小脸通红,低声嗔怪道:“都说了,别告诉旁人……”
“是父亲,不是旁人”恒生的声音格外清脆。
曹见了这小哥俩地互动,想起已经出京的曹颂,生出几分惦记。
他并不是有耐性之人,但是自打女儿出生这近一年中,他已经慢慢变得有耐心起来。
原本还以为小孩子要好几岁才能记事懂事,但是现下看着孩子们一点点成长,曹才明白孩子们天性纯真,襁褓中也有自己地喜怒。
就说天慧,平素里好好的时候,谁抱都可的,不哭不闹甚是乖巧。但是在身体不适之时,她就要大哭大闹起来。
每每这个时候,只有初瑜才能哄得好她。不管多重的病,身子多么难受,哪怕是烧得孩子满嘴水泡,看着大人也不忍心时,只要被初瑜抱着,她就会止了哭声。
唤作其他人,哪怕是父亲曹,这位大小姐也是不买账的。
想到这个,曹对天佑与恒生道:“往后要是觉得不舒坦,就早些同我们说,省得熬出病来,让你们母亲担心。”
“是,父亲”小哥俩见曹吩咐,都收了嬉笑,恭敬应下。
曹见他们听话,心里生出几分为父的荣耀来,就见天佑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父亲,祖母也不舒服呢,祖母也肚子疼。”
曹闻言诧异,方才在兰院见李氏,还不觉得她有些什么异样,这怎么病了
刚好初瑜挑了帘子进来,听了天佑的话,不由地变了脸色。
曹见她神情不对,皱眉道:“太太不舒坦,是太太让瞒的糊涂毕竟是上了岁数,万一有了闪失怎么办
初瑜咬着嘴唇,眼神闪烁,不敢去看曹。
曹越发生疑,莫非是生了重病他心里沉沉地,也没有心思吃饭了,起身便要往外走。
初瑜见他要出去,忙上前,将他拦住,道:“额驸稍安勿躁,太太身子无碍”
曹止了脚步,看妻子还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点着恼,道:“有什么不能当我说地既是无碍,怎么会肚子疼,总不会太太肚子里也长了虫子”
话说出口,曹却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初瑜满脸通红,没有立时应答,而是吩咐丫鬟们抱天佑与恒生出后,待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时,方小声道:“是太太吩咐不叫说的,太太……太太有了身子……”
曹儿女双全,自是晓得什么是“有了身子”。
除了满心的惊愕,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欣喜,而是皱了眉,问道:“多咱晓得的太医怎么说,父亲也不知道么”
“是二太太摔的那次晓得的,太太回来呕得厉害,不是请了太医了么,就是那次……太太有些害臊,便求了太医不让说,因我在跟前侍候汤药,所以才晓得……”初瑜回道。
曹闻言,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额驸可是担心太太年纪大了,身子受不住”初瑜见状道:“我早间也担心这个,请太医开了调理的方子,这些日子,一直想法子给太太补身子。”
身为媳妇,却服侍婆婆待产,初瑜的心里也是感触万千。不过,她性子柔顺,待李氏又是真心孝顺,尽心尽力,这也让李氏感激不已。
婆媳两个,经过这两个月地“共患难”,感情倒是越发亲近。
曹身为人子,如何能放心。他唯有苦笑,换做几百年后,母亲老蚌怀珠,父亲花甲添血脉,自己多了个同胞手足,这也算是喜事。
搁在三百年前,四十五岁地产妇,谁能晓得到底是喜,还是忧……周,小九就能欢实了。泪,月票榜单掉了,求月票支援,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五百四十五章 抉择
匆匆地用了些饭菜,曹便出了梧桐苑。
走到兰院时,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拐了进去。脑子里是初瑜方才的恳求,求他暂时装做不知情的模样,省的李氏难堪。
曹寅已经回来,正盘腿坐在炕上用饭,李氏端着饭碗,陪坐在另一侧。曹扫了眼桌上的吃食,除了一道竹笋炖鸡,其他都是素淡时蔬。
见儿子进来,外出打扮,李氏放下手中碗筷,起身道:“这就出去我使人送的绞瓜盒子你吃了没有,记得先前你最爱吃的,今儿正好我吃斋,使人做了全素的。”
曹心中一暖,使自己不去看李氏的腰身,上前扶了她的肩膀道:“儿子吃了四个,初瑜用了两个,就是天佑与恒生也爱吃。母亲先坐着吃饭,儿子过来瞧一眼就走。”说着,将李氏推到炕边上。
曹寅搁下筷子,对曹道:“虽说十三爷如今不上朝,但是西北出了这样大的事,备不住也晓得了。早先,他也是关注武事的,你要心里有数,能劝慰的还是要劝慰。”
曹闻言一怔,还真没有想到此处,忙道:“是,儿子晓得了”说到这里,看了看李氏带着几分乏意的神情。
之前,还以为李氏是换季的缘故,才身乏渴睡的,如今才晓得是因怀孕的缘故。李氏被曹瞧得有些心里没底,笑着道:“瞅什么呢,我这脸上有花不成”
曹侧身站在李氏身后,帮她捏了捏肩,道:“瞧着母亲气色不好,还是请个太医过来瞧瞧吧。早日将身子调理好了。也是全家的喜事。”
李氏听到“喜事”,神情有些不自在,讪讪道:“有什么好瞧的,我的身子。我还不晓得,就是天热罢了。”
听着妻儿说话,曹寅也仔细多看了李氏两眼,点点头道:“是有些没精神,最近瞧你也是躺着的功夫多。还是接个太医过来瞅瞅,省的孩子们惦记。”
李氏含糊着应了。曹见她不自在。也不好多说。同曹寅又说了两句话。便出去了。
李氏将儿子送到屋外。看着他出了院子。才返回屋里。
曹寅见李氏面前摆放地都是素菜。煎得金黄地绞瓜盒子也只吃了两口。只就着酱瓜喝着粳米粥。
他不禁皱眉。道:“吃这两口怎么好就是好人。也饿得没力气了”说着。伸出筷子。夹了一只鸡腿。送到李氏地碗里。
闻到扑鼻而来肉腥味。李氏地脸色不由地变得灰白。忙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曹寅地筷子止在半空中。侧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李氏。李氏地大丫鬟绣莺与绣鹃原是在屋子里侍候主子、主母用饭地。见状绣莺忙倒了半盏茶。送到李氏口边。道:“太太快压压。”
李氏接了,三口两口饮尽,这脸色才算是好些。
见到曹寅望着自己,李氏有些泛白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朵根,却是看也不敢看曹寅了。
她目光游移,只口中喃喃道:“老爷……”
曹寅已经从炕上下地,看着李氏身上宽松的褂子,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李氏只觉得身子发软,手足无措,臊得不行不行的。
别说现下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都有了,长女曹佳氏如今也正怀着三、四个月的身子,这难道要同女儿一道做月子不成
曹寅使劲地咽了咽吐沫。盯着李氏的腰身。开口问道:“这……这……有了……”
李氏已经是受不住,也不敢看曹寅。点点头便飞也似地进了里屋。
曹寅的神情僵住,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手舞足蹈地追了进去,声音比往日洪亮十分:“夫人,夫人,大喜啊,叫我瞧瞧……”
绣莺与绣鹃两个见了,都用帕子捂着嘴低笑,心里却都是松了口气。
作为贴身侍婢,她们是晓得李氏实情的,也帮着瞒了一个多眼看着李氏就要显怀,她们也跟着担心。这要是过不到明面,就不好请太医来调理,委实让人放心不下……
曹是故意在曹寅面前强调了李氏身子不舒坦地,就是想要提醒父亲留意一下,省的母亲抹不开还想要瞒下去。
骑在马背上,曹心里还琢磨,若是过几日父亲还不发觉,自己要不要实言想告。
李氏看着精神不足,但是脸上倒是比过去丰腴。曹原还以为是岁数大了发福的缘故,刚才仔细看了,才发现是有些浮肿。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到底要格外留心才是。
少一时,到了十三阿哥府,天色已经是微黑。
十三阿哥身边的总管太监张瑞在府外眺望,见曹到了,忙近前道:“曹额驸,您可是到了,我们主子爷念叨了好几遭了”
曹勒了马缰,将缰绳交给小满牵了,笑着说:“有劳大总管侯着,衙门里耽搁得晚了,这才来的迟了”
张瑞前边带路,道:“我们爷在厅上侯着呢,奴婢引曹额驸过去。”
曹点头,随张瑞进了大门。
客厅上,十三阿哥用手摸着脑门,走来走去,神情略显沉重。
见曹到了,他止了脚步,脸上多了笑模样,挑了挑眉道:“咋这咱功夫才来,衙门里耽搁了”
他是康熙二十五年生人,今年虚岁三十,虽说这些年经历挫折,眉间是深深地在“川”字纹,但是眉目之间仍是流露出几分刚毅来。
康熙诸位皇子中,除了康熙四十七年就被圈禁的大阿哥尚未得见之外。其他年长阿哥曹都是见过的。
说起相貌来,除了八阿哥圆脸,不同于其他皇子,其他多是遗传了康熙的容长脸。这其中。就要数十阿哥与十三阿哥最为俊秀。
说起来,康熙对这两个皇子却是另眼相待,不晓得有没有爱屋及乌地成分。
十阿哥初封即为郡王,虽说性子桀骜不驯,但是康熙却鲜少斥责。十三阿哥则是从十二、三岁起,便跟着康熙身边。
南巡也好,北幸也好,直到一废太子这十来年间,他始终是康熙最疼爱的皇子之一。
听到十三阿哥地问话。曹收回思绪,点点头,道:“是啊。几位大人今儿问起各司状况,将黑了才落衙。”
十三阿哥侧耳听着,见曹没有多说,隐隐地有些失望,道:“晚饭还没用吧,刚好庄子送来了河鲜儿,咱们爷们喝两盅”
曹出来时,已是吃了半饱,但是见十三阿哥面露期待。不好扫他的兴,便笑着点头道:“天气渐热,正惦记这口儿,今儿倒是要叨扰了十三爷了”
十三阿哥闻言笑意吟吟,吩咐张瑞带人去置了席面,摆在花厅。
宾主两人坐了,十三阿哥挥了挥手,打发侍候的人都下去,只留了张瑞一个在厅外侯着。
桌子上。有切片的鲜藕、剥开地鲜菱角与莲子,还有一盘子田螺,与一盘子干炸小鱼。还有个西瓜盅,里面放了甜瓜丁、梅子、桑葚、桃、杏等时令水果。
十三阿哥手里拿着瓶已经开盖的葡萄酒,道:“这还是前两个月你送来的洋酒,今儿咱们就喝了它。”说着,拿了玻璃酒杯,倒了两杯,一杯送到曹面前。
曹双手接了。看着这玻璃酒杯中桃红色地葡萄酒不由晃神。
真的很奇怪。虽说时光之河奔腾不息,但是冥冥中总有什么牵系似的。
就如这葡萄酒与这玻璃酒杯。在三百年后不过是寻常之物,在三百年前也不显得唐突。
十三阿哥拿起玻璃酒杯,笑着说道:“来,先干一盅。”
曹举杯,与他碰了杯子,两人都饮尽了杯中酒。
十三阿哥品品嘴里的酒味儿,摇摇头,道:“这洋人的玩意儿未必尽是好的,咱们这边自己酿地葡萄酒,也不必这个差。说起来,还是咱们大清的烧酒味儿醇,劲头大。”
曹已经拿起酒瓶,起身将十三阿哥与自己的杯子斟满。
“嗯,要是有好葡萄,酿出地酒水,指定也是不差地。”曹搁下酒瓶,笑着应道。
十三阿哥没有接话,用筷子夹了片鲜藕,送到嘴里,看着曹,目光带了犹豫。
曹端了酒杯,又小啄了一口,心里却是纳罕。
瞧着十三阿哥的神态,莫非不是为了洋货铺子开业地事儿,真是关注西北战局
想到这里,曹心中一动,装到不在意的模样,转头看看窗外,道:“天黑了,不晓得我家老二到了延庆没有”
“哦”十三阿哥颇感意外地问道:“曹颂出京了他不是在侍卫处外班么”
曹将曹颂奉命随同其他九个侍卫送吏部尚书富宁安去兰州的事说了,至于准噶尔汗王策妄阿喇布坦兵犯哈密,哈密回王求援这些“前情”也一一解说清楚。
十三阿哥仔细听了,时而皱眉,时而愤慨,而是惆怅不已。
待曹讲述完毕,十三阿哥许久没有言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苦笑道:“曹啊,难为你,这般不留痕迹地告知我这些个。我这是怎么了,婆婆妈妈起来今儿我使人寻你,就是听了准噶尔乱的消息,想要问个究竟。”
说着,他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却是呛到了,他俯下身子使劲地咳着。流出的酒水落到他地前襟,殷红一片。
“呵呵许是喝得急了”十三阿哥一边用袖子拭了拭眼角,一边笑着说道,像是在告诉曹,也像是自言自语。
曹瞅着他这般失神的模样,不知该如何宽慰。又怕十三阿哥尴尬。他便低头不语,只用筷子,同桌前的那盘莲子较劲。
费了好半天力气,曹才将其中一个滚圆的莲子夹起。送到嘴里。
莲子地清香与莲子芯的苦香混合在一块,别有一番风味。
十三阿哥已经收拾妥帖,恢复常态,道:“这准噶尔人向来凶残,策妄阿喇布坦又是噶尔丹的侄子,匪性使然。既是敢兵犯哈密,指定是做了周全准备。听说去年北方大雪,向来准噶尔人也是生计缺乏,这饿红了眼的恶狼。岂是那么好对付地朝廷派去救援地兵力六千余,虽说不少了,但是奔赴千里之外。异地迎战,未必能得了好去。”
曹听了,点头道:“十三爷说的是,想必万岁爷也晓得这点,要是没有意外的话,这几日应还有旨意下去,喀尔喀蒙古与青海厄鲁特蒙古也将出兵应战吧”
“青海厄鲁特人”十三阿哥迟疑了一下,问道:“驱狼赶虎么他们同策妄阿喇布坦同源所出,要是里应外合的话。那青海不是危险”
曹却是没有想过这点,青海蒙古部,分了好几个台吉管辖,同朝廷关系还算亲密。在京中为官为宦的厄鲁特人也不少。
蒙古人早已不是早年的蒙古人,在数百年的权势争夺中,他们这些黄金家族的子孙相互残杀,种下了无数仇恨地种子。
满清入关后,为了防备庞大地汉民,拉拢蒙古人做他们地盟友。
早年蒙古妃子霸占了大清后宫。昔日太宗皇太极地五妃都是来自蒙古各部地贵女,世祖顺治的两个嫡后,也都是出自蒙古科尔沁部。
到了康熙朝,蒙古贵女入宫的就少了,但是也多是联姻到宗室王府。
从满清入关前,努尔哈赤时起,爱新觉罗家的格格们便开始抚蒙古。经过近百年的功夫,草原上黄金家族的血脉与爱新觉罗家的血脉渐渐融合。
如今,蒙古各部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等。多是大清皇室的外甥。
由最初地逐水草而居。到修建华丽的公主府,过着不亚于中原的骄奢生活。蒙古人已经失去苍鹰的血性,沦为朝廷的犬马。
十三阿哥说完,站起身来,对曹道:“蒙古人可用,不可尽信,皇阿玛也会提防这个的。就算下令要蒙古人出兵,也会再使八旗兵奔赴哈密。要不然的话,蒙古人的兵力多过朝廷兵力,要是真有阵前倒戈之事,岂不是让人懊恼朝廷的颜面,也没有地方搁。蒙古人地野心,不可不防啊”
听着十三阿哥侃侃而谈,曹不禁愕然。
他说的蒙古人出兵之事,十四阿哥下午在兵部也提过,也是同十三阿哥这般看法,认为朝廷应再派一路人马奔赴哈密,震慑蒙古人。
这兄弟两个,一个失势,一个得意,但是对战争的嗅觉却是同样灵敏。
同早年名声不显的十四阿哥相比,十三阿哥可谓是文武双全。他的学问,是康熙亲自教导的,“诗文翰墨,皆工敏清新”,武学这边,也是少年就崭露头角,在皇子数一数二,“精于骑射,发必命中,驰骤如
在十三阿哥十几岁的时候,还曾打死过一只老虎,所以才会被康熙亲口赞为“拼命十三郎”。
见曹神色如常,丝毫没有意外之色,十三阿哥思量了一回,道:“怎么,有人提过这个……可是十四阿哥”
曹点了点头,道:“下午十四爷确实提起过,瞧着那意思,十四爷倒是想要请命带兵。其他的几个王爷也是跃跃欲试,想必这两日便有消息出来。”
十三阿哥的神情僵住,半晌方转过身子,看着曹道:“曹,我也想要给皇阿玛上个请命地折子,如何”
曹犹豫了一下,直言道:“虽说十三爷一番热血,但是落到别人眼中,怕是要以为十三爷是要夺功起复,这其中实不好周全。”
十三阿哥脸色灰白,喃喃道:“皇阿玛,也会这般看我么”
曹稍作思量,道:“万岁爷所想,不得而知。那些盼着军功地宗室王爷,怕是不愿十三爷占了先机。十三爷还是再寻思寻思,省的吃力不讨好,再受了委屈。”
十三阿哥攥了攥拳头,道:“这些年什么没熬过,还有什么可担心地”
曹见他话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不禁皱眉。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不得而知,但是朝廷这边应该不会落下什么好,否则的话策妄阿喇布坦也不会有元气几年后再次叛乱。
“十三爷,要不,还是等等看如何”曹不愿十三阿哥原本就困难的处境,受到这个战争的影响,变得更加不堪,忍不住再次劝道:“这两天人心未定,再过两天保不齐就有准信儿下来。”
十三阿哥笑着摆摆手,道:“等有了准信儿,我再上请战折子,不是成了马后炮了么别劝我了,你怎么也婆婆妈妈了这个是我的心愿,马革裹尸,总比老死这石头棺材里强。”
十三阿哥已经没了之前的惆怅与犹豫,只剩下满脸满眼的坚毅与果决。
事以至此,曹也不好多说,只好岔开话道:“十三爷,十八那天开业的事儿,可还照常”
十三阿哥点点头,道:“自是照常,也没有为了个准噶尔人,咱们就自己个儿乱起来的道理。别说不过是一部之力,犯了的离京城数千里之遥的哈密。就算像噶尔丹似的,到了乌珠穆沁,十三爷也有信心将他打个屁滚尿流……”亥初时分,曹的心情可不似十三阿哥那般乐观。
通过这些年的冷眼旁观,曹对于康熙的性子也算是晓得些。康熙是个冷血帝王,也是个有人情味儿的帝王。
这两种看似矛盾的性格交织在一起,造就了康熙的帝王权威。
对于看入眼的人,他甚是包容,有的时候甚至是毫无原则地纵容。例如对当年的噶礼,对曹李两家。
对于看不上的人,他流露出的阴冷刻薄,也使人胆战心寒。
十三阿哥虽说是他的儿子,但是军功显赫的大阿哥、做了三十多年储君的二阿哥、备受朝臣百官拥戴的八阿哥,哪个不是他的儿子
十三阿哥的这般热血,未必能暖和了帝王猜忌之心,那结果或许只是失望与伤情。
曹虽然同情十三阿哥,但是毕竟是外人,能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是尊重十三阿哥的选择……
进了胡同,路过东府时,曹看到兆佳氏的马车进府。曹硕原是骑马跟着的,看到曹,下马来请安。
“这是去哪儿了,这咱才回来”曹看了看大门里边,对曹硕说道:“你二哥出差,家里你要精心些,注意些门户,天干物燥,也要小心走水。”
“去舅舅家了,下晌去的,所以才回来。大哥放心,二哥走前已经交代过,弟弟省的。”曹硕躬身答道……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五百四十六章 “骨肉”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所料不错,四月十六日,康熙便下了旨意,在口外右位八旗驻防的归化城准备西路兵。
除了归化右卫八旗中抽调出三千兵丁外,还有蒙古八旗察哈尔、厄鲁特、巴尔虎每部选千名,也往归化城。另外这个,还有蒙古鄂尔多斯兵丁两千,阿拉善贝勒阿宝兵五百,土默特两旗兵一千名。
以上兵马,除了三千满洲兵是将军费扬古亲率外,其他的都有各部出身的八旗蒙古都统与蒙古王公统帅。
已经被革了领侍卫内大臣的三等公傅尔丹,身上还有正白旗蒙古都统的职,这次正好是领兵的将领之一。
除了傅尔丹,阿拉善阿宝贝勒曹也是认识的。
前年夏天奉了圣命,往外蒙古接了“宕桑旺波”后,最后安置的地方就是阿拉善阿宝贝勒的家庙热格苏木关布。
阿宝的儿子阿旺多尔济拜在宕桑旺波门下修行佛法,不知道算不算是他的福祉。
右卫满洲兵与察哈兵,由兵部给调拨六月食米钱粮。
另外,康熙还下旨,八旗牧场的出厂马匹骆驼,分交八旗佐领栓养,照常发给钱粮。
这却是一副备战的姿态了,因为圣旨里提到,虽说现在觉烦难,但是后来有益,“如有行动,则从此骑马前去,一到口外,彼处之马又到,诸凡便益。”
曹还是不得闲,带着车驾司的诸位主事、笔帖式,将八旗牧场今年能出厂之马统计出来。
待到日暮。将账册中地各种水分挤去。得出地数目字是马匹一万四千九百一十四匹。骆驼七百九十一只。
按照八旗佐领数目。每佐领下添马十七匹。骆驼数量有限。没有办法发到各旗佐领下。就由八旗喂养。
佐领。是满文牛录章京地汉称。牛录。是八旗地基本户口军事编制单位。早在努尔哈赤时定三百丁为一牛录。
驻京八旗。佐领地官职位于参领下;驻防八旗。则是位于协领下。都是正四品。多为世袭。平时掌管户籍、兵籍、诉讼诸事。战时则是领兵官。
曹家从曹曾祖开始。就有包衣佐领地世职。后传给曹祖父曹玺。再后传给曹寅。
康熙四十八年。曹家从正白旗包衣抬旗到正白旗上。早先地世职便收归内务府。
满洲旗这边,佐领都是世袭。即便是在职者犯了过失,革职。也由兄弟族人补上。曹家想要介入,也不是容易事
佐领世职之事,就这样拖了下来。
直到曹寅上京,康熙才使人从正白旗滋生人口br gt;
重生于康熙末年第19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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