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下身子给曹颙请安。曹颙之前见过她们一次,因
她们地身份。摆摆手叫她们起了。
魏黑笑着说:“冯嫂子,陈嫂子,正好大公子过来,你们说说看,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
因在自己小主子面前,冯家的与陈家的也是成心要卖弄卖弄,但又怕说差了,引得曹颙不快,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晓得谁该先开口。
曹颙只当她们发现了什么不对,不由得微微皱眉。
冯家的与陈家的还以为曹颙等得不耐烦,心里突突的,冯家的先开口道:“回大爷与魏爷的话,依照奴婢看,这姑娘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地。虽然身上是下人衣裳,但是看着脸上细皮嫩肉,与寻常人家的女儿不一样。”
陈家地又补充道:“可不是咋地虽然长相寻常了些,可看着手上顶针地痕迹与手指上的薄茧与针眼,想来女红是不错地。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针线上人,私跑了出来”
曹颙听着有些糊涂,这前面听着。这小姑娘像个小姐,怎么后边又出来针线上人这么一说了
魏黑听着也蒙,插嘴问道:“两位嫂子,这谁家的闺女不做女红,怎地因手指上的针眼,就说是针线人了”
冯家的笑这说:“魏爷,虽说这大家小姐。也做女红,但是谁会将指头上做出茧子来就是咱们家二姑娘未出阁前,虽然也偶尔动动针线,不过是做个小物件,过后都用蜂蜡护手的。”
陈家的又道:“若真是大家小姐,自然是知书识礼,奴婢们瞧着,这姑娘对墙上地几副字也不留意,案几上故意摆放的两本书也是动也不动的。她又是个哑巴。若是识字,自然早就要了纸笔”
曹颙听了。不仅没放心。反而越发疑虑。因为看冯家地与陈家的这样说来,都是猜测罢了。对这小姑娘的身份却是一句准话都没有。他的心里,实在不愿意与总督府那边扯上干系。
这两日,他打发两个心腹让人拿着那小姑娘换下的衣服打探了,结果却打听到总督府。道是前几日打死了个侍女与小厮,并未听说有什么逃奴。曹颙担心另有隐情,便叫人格外留意总督府的动静,除了那府上太夫人病了,并没有传出其他什么话,这才稍稍地放下心。
总不成,这小姑娘就是已经被“打死”的那个侍女吧因受了谁地庇护,得以溜出来。
曹颙还是有些不确定,就见曹颂大咧咧地走进来,见到曹颙与魏黑都在,很是奇怪:“咦哥,魏大哥,怎地都在这儿,不是说这两日都忙吗”说着,又对冯家的与陈家的道:“如何,那小子醒了没有可是交代清楚了,这小子是哪个府上的”
两位见曹颂这般问,还不知如何回答,曹颙摆摆手:“这姑娘是你们二爷救回来了,你们仔细说给她听”
曹颂听了,莫名其妙,抓了抓后脑勺,问道:“哥,这说得是啥话,弟弟救了什么姑娘,这个是打哪儿说起”
看着曹颂还在浑浑噩噩,曹颙与魏黑都忍不住笑了。就是冯嫂子与陈嫂子两个,也明白过味儿,怪不得二爷开口“这小子”、避口“这小子”,感情还没看出来里面那位是个闺女。
曹颂被笑得发蒙,隐隐地也听出些意思,忙不迭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丫头还是小子,我还分不清楚吗我倒不信了,那小子还能变了不成”说着,直接抬脚往里间去,走到床前才停下。
床上那小姑娘原本睡着,早在曹颂进来后,就被他的大嗓门吵醒了。因眼前这些都陌生得很,也不知道自己在何处,战战兢兢的她抓着被子,也不敢起来,也不敢吭声。
听到曹颂的脚步声,她吓得忙闭上了眼睛,但是哆哆嗦嗦的,却泄露了她醒着的秘密。
曹颂看着被子一抖一抖地,也觉得好玩,轻轻拉一下。因那小姑娘抓得紧,哪里拿得动,立时又回去的。曹颂还要再拉,那小姑娘心里害怕,虽然眼睛仍然闭着,但是眼角立时流出泪来。
虽然长得只是寻常,但是因如今没戴小厮地帽子,头发披散着,所以曹颂也不会再将她看成小子。本是见她装睡,要戏弄戏弄她,现下见她小脸团成一团,眼泪顺着眼角留下,顿时失了兴致。
“丑死了”曹颂一边嘟囓着,一边转身出来。走到外间来,他还是有几分不耐烦,向曹颙与魏黑抱怨道:“若是个丫头,这长得俊点也成啊,偏又是这样地长相,还是个哭巴精白白地救了她,连个道谢都不会,还就知道哭,大年下的,实在是晦气”
曹颙见曹颂说得有些过分,不禁瞥了他一眼。若是这姑娘身世清白,那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魏黑也不是冷血之人,为里面那人辩解道:“二公子怕是误会了她,听这两位嫂子地意思,这是个哑巴姑娘。就算是心里想要谢你,怕也说不出口”
冯家的与陈家的帮应和着,曹颂听了,倒有些不好意思,坐在那里,“嘿嘿”笑了两声道:“这我哪里晓得这样听来,这丫头却是怪可怜的那怎么问问清楚,她到底出城要往哪儿去,咱们打发两人送送她,也算是帮她一把”
“嗯”曹颙点点头:“说得再理,等过了年咱们就北上了,倒是怕顾不上她,这两日寻个通晓哑语的过来问问”
第二百零五章 宗亲
月二十八,曹方、张嬷嬷、张根家的等人押运着曹颙年货与平王府、觉罗家各处送的年礼到了。足足装了七、八马车,就连守着城门口的督标官兵们都忍不住动心,想要敲诈一笔银钱花销花销。后来听说是曹家的车队,才怅怅然地退下。
织造府门前,一片喜气洋洋。曹元笑呵呵地拍拍兄弟的肩膀,招呼人将车上的年礼卸下对册入库。曹方先向大哥问了老爷太太安,又问了大爷与大,随后才问到自己老爹。他与曹元是同胞兄弟,是曹家老管家曹福的儿子。
曹福因上了岁数,近年来有些耳聋眼花的,再请示过曹寅夫妇后,便让大儿子曹元接了自己的班。这也是他早年就同曹寅夫妇说好的,对这个大儿子也是一小放在曹寅身边当差,就为了以后做管家使的。
曹方因是老二,就与哥哥不同,没在曹寅身边当差。早年曹颙上学时,他跟着做长随来着,后来因曹颙被绑架之事,受到责罚。后来,等到曹颙开林下斋时,便将他提上来做管事。等到林下斋关闭后,曹方因脑子活络又被曹寅打发去管理茶园,就是太湖那边的珍珠,前些年也都是由曹方管着。
曹颙原在屋子里看初瑜的新衣服来着,虽然针线上费事些,但是因当初量衣服时,曹颙特别交代了,要可着初瑜的衣裳先做。因此。虽然才十来日,里面三套衣裳却已缝制完。
初瑜这些日子,没用曹颙劝,便换下了花盆底地鞋子。否则她原本就身量高,又踩着几寸的鞋子,比身材略显娇小的李氏要高出大半头去,自己个儿也瞅着不舒坦了。
曹颙坐在椅子上,抿着茶水,看着初瑜。经过这十来日小媳妇的经历,初瑜的气质又有不同。如今。头上梳着发髻,只簪了两朵榴开百子镶嵌珠石翠花,既衬着喜气,又不显的花哨,看起来十分可人。
虽然在王府那边嫡母、生母、庶母的也不老少,但是毕竟有祖宗国法限制,相处起来都是另一番模样。如今,跟在李氏身边,学着管理家事,听些曹颙儿时的趣事。初瑜越发像个小妇人。每每望向曹颙,都是笑眯眯的,像是嘲笑他小时的调皮。看地曹颙心里直痒痒,真想好好地“惩戒”、“惩戒”她。
初瑜摆弄着衣衫,偶一抬头,瞧着曹颙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有些羞臊,微微地带着些责怪道:“额驸,你瞧。怎地尽是初瑜的若是让父亲母亲知道了,倒像是初瑜奢靡浪费”
曹颙撂了茶盏,笑道:“这衣裳单子母亲是瞧过的,我的比你的多好几套呢你忘了不成,你定的是六套,我那却是八套就是母亲见了,还埋怨我不该怠慢你,让多制几套,若不是我说怕十五之前赶不及制好。怕母亲还要给你再加上几套”
初瑜听了,这才放下心来。看了看三套新衣裳。在身上比划了两下,满心欢喜:“在京城时。见紫晶姐姐穿着这些,就觉得很是好看。到南边来,母亲的衣服样子更是看着高贵大方,丝毫不逊色旗装”说到这里,转过头问道:“姐姐与三妹妹在家时,也是穿着这样的衣裳吗”
曹颙想了想,回道:“好像是都有的,出去见客时,还是旗装穿得多”
初瑜将新衣服放下,想起一件事来,见屋子里没别人,走到曹颙身边坐下,带着丝疑惑、又带着丝好奇问道:“额驸,在京城时,听着你们说起三妹妹,都道是二叔庶出的,因母亲去得早,所以由母亲抱过来养地怎地,这几日,无意听下头人提起,却说三妹妹是舅舅那边表亲家的,是母亲收养的女儿”
曹颙闻言一愣,不知道初瑜怎地想起这个来,想着不知道是不是仆妇们嚼舌头,说起曹颐地是非,便有些恼,皱着眉问道:“谁提起的你可记下是哪个了”
初瑜与曹颙成亲一年,知道他最不耐烦家里的人多事,就有些后悔失言,但不愿意他迁怒别人,便仍厚着头皮说:“这个却是初瑜的不是,不是人家故意提起的。
是前儿路过母亲院子后的空房子时,初瑜多问了一句,才晓得是没了的小叔子地地儿,而她们说来说去又道……又道小叔子的病又扯到三妹妹身上……”她越说越小声,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说起这个。
曹颙看出她的局促不安,伸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手里:“这些家里的事,也没什么可瞒你的,只是这个是父亲母亲的心结,你知道就好,别在他们面前提起”
初瑜原本还怕曹颙恼,眼下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曹颙便简略和她讲了曹顺的事,末了又道:“往后她们要是再你面前再嚼这些是非,
出大谱来,好好让她们长些记性”
又因怕初瑜误会曹颐,他不禁多加了一句:“顺儿地事,只是意外罢了,怪不到三妹妹头上这若是追起根由来,还是我的不是,那小狗是我淘换来地”说着说着,声音中就带了丝寂寥。
他是由曹顺之死想到曹寅与自己身上,他曾数次地设想过,若是当初没有送曹颐小狗,会不会就没有之后的曹顺夭折只是思来想去,却始终没有答案。
初瑜在王府,也有几个弟弟妹妹夭折,但是毕竟隔了母地,又兄弟姐妹多,感情只是一般。但就算那样,也免不了的伤心难过。曹颙这边,却是只有这一个同父小兄弟,夭折又是牵着到自己身上,这心里该多难过
初瑜看着曹颙如此,又是难过,又是自责。怎地听起这些事事非非地,还到曹颙面前来提起,倒引得他伤心。
曹颙说完,醒过味儿来,忙摇了摇头,拍了拍初瑜的手道:“瞧我,越说越没谱了三妹妹确是咱们曹家血脉不假,前些年被父亲母亲无意遇到,因顾及到二婶……嗯……二叔不方便认下,当时祖母还在。父亲母亲怕闹大了。引得祖母生气,便将三妹妹收在咱这房养着”
虽然无心为兆佳氏隐瞒,但是毕竟是曹颂之母,曹颙不愿意过多地说她的事非,便三言两语地简单交代了两句。
初瑜自幼在王府,对这些嫡嫡庶庶的事也听过不少,虽然曹颙没有点明,但是想着先前高太君在时抚养的就是二房的庶女,对兆佳氏的做派便晓得一二。
生母早逝,嫡母不认。若不是长房收留,这位三小姐眼下还不知是什么下场。初瑜想起曹颐来,很是同情。也有些明白曹颙说过不放心这个妹妹的话。
初瑜刚想说几句“三妹妹好福气”、“觉罗家是好人家”之类的话来宽慰曹颙,就听门口珠儿来报:“大爷,方才二门小厮传话,道是大管家请大爷过去,说是京里的年礼到了”
曹颙听了,也带了几分欢喜。原本他与魏黑几个还惦记这几车东西呢,怕路上有不开眼地毛贼。东西值钱与否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人平安抵达最好。
曹颙起身,笑着对初瑜道:“你去母亲那边说一声,有姐姐与三妹妹在孝敬在里面若是母亲得空,你们也过来瞧瞧,看看有什么喜欢的稀罕物,先挑出来使唤着”
初瑜欢欢喜喜应了,与曹颙一起出门,看着他往二门去了。才带着喜云、喜彩去了开阳院。
曹家,西府。
兆佳氏也得了信。知道京里的年礼到了。便有些坐不住,但又不好巴巴地就过去。倒显得自己眼皮子浅,没见识似的。她手里捧着个手炉,在地上走来走去,打发人到大门前去看看,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偏曹与她没这个默契,因是年下,衙门马上就要封印了,曹便同几个部属喝酒去了,天将黑才回来。
兆佳氏等得小半天,才等回浑身酒气的曹,这心里怎能不气因这一年来被曹给治的,也不好在丫鬟婆子面前给他没脸。
直到曹喝了醒酒汤,换上外头衣裳洗脚上炕,兆佳氏才打发丫鬟们都下去,坐在炕边对曹抱怨道:“怎这么晚才回来,我不是叫人给你送信了吗这京里的年礼到了”
曹头有着沉,眯着眼睛道:“到了就到了呗,这是年年都有的,有什么好稀奇的”
兆佳氏不禁伸出指头,使劲地点点曹地头:“老爷,我说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今年的年礼足有七、八车,那是往年能比的你也不说赶回来瞧瞧,我这又不好一个过去,如今都入了库,再分到我们头上还能有好地”说到这里,不禁又“啧啧”道:“不止是京里,这江宁城里各家送来的年礼,今年也照往年要丰厚呢”
虽然听出兆佳氏话里的欣喜,但是曹还是忍不住给她提个醒儿:“因大侄子回来了,是郡主额驸的身份,又是刚放的道台,这都是看在他的面上,怕是这年礼也是指名要孝敬他的”
兆佳氏听了,咬了咬嘴唇:“本地士绅如此,那京城过来地礼呢”
“自然也是看在侄儿面子上,怕是各个王府都要有礼送过来,再加上平王福晋与……与三丫头孝敬大哥大嫂的,就算七、八车,也不算什么”曹想到那个没有想认的女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兆佳氏听了,这竟是没自己什么事,不禁肉疼,拉着脸说:“这怎地什么体面都让大房挣去了你与大伯熬了多少年,还在五品上。大伯还好,有个伯的爵位,体体面面,就是面对
抚也不必躬身。你却只有个五品的云骑尉,比不上连侄子也不上都是老太太的儿子,这万岁爷的恩赏也差得多些大伯也是,他就那一个儿子,早晚要袭他的爵的,怎么不想着拉扯一把你这兄弟”
曹知道妻子向来有些贪财小气。本不计较她唠叨,但是听她越说越没谱,连皇帝带大哥都埋怨上,却有些不痛快,咳了两声,道:“乏了,早些安置吧”
兆佳氏心里正憋着火呢,哪里有睡意,越想越气,又想着儿子武举落榜之事。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推了推曹道:“老爷,咱们是不是太实在了这曹颙人虽不大,但是平日里像个小大人似地,想着就是心眼不少咱们颂儿好好地读书研究学问,他给撺掇着去考什么武举,这荒废了学业不说,到底连个功名都没挣到还有,就是颂儿收房里人的事,他这哥哥摆出正人君子地模样。倒放任兄弟胡闹,这是哪家地道理”
曹听着妻子越说越不堪,猛地从床上坐起:“闭嘴这是什么话你那宝贝儿子有什么值得人算计的。你倒说说看”
兆佳氏被曹唬了一跳,拍了拍胸脯,缓了缓气,才喃喃道:“这兄弟们都没出息了,不是越发显得他能了吗”
曹听了这话,怒极而笑:“你还不傻,你也知道颙儿有本事行。这哥哥带着弟弟倒是存坏心了好,好,这话既然是你说地,那咱们就不劳烦别人,往后也别尽想着沾大房的光”
兆佳氏只是不忿曹颙比曹颂出息太多,才忍不住唠叨几句,听丈夫这般说,也知道自己不对。她父亲前些年就病逝了,伯父又从尚书位上退下来。虽说娘家还有几个兄弟堂兄弟,到底远了一层。曹颙有个郡王姐夫。又有个皇子岳父。又是曹颂的亲堂兄,比兆佳氏那边的亲戚可不近多了。想着这些。她便怅怅地说不出话来。
曹虽然懒得理会她,但是为了几个儿子的前途,不免又正色告诫道:“项儿不是你生地,先不说他,就是颂儿他们兄弟三个,都是你肚子里出来的。大哥与我都老了,往后他们的前程还要落到他们堂哥身上。你往后说话行事,要先为你这几个儿子想想,若是你不指着这个侄子,那万事随意,否则你就要想想妥当”
兆佳氏思量了一回,想要对曹辩白辩白两句,却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到想着初一是不是陪着大嫂与郡主侄媳妇儿去上香,打算与曹商议商议时,曹已经鼾声渐起了。
兆佳氏躺在床上,仍是难以阖眼,想着下午乳母张嬷嬷讲着京城伯爵府的体面,对李氏不禁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早年,她阿玛本是想将他许给曹寅的事,她也晓得些。当初因听说是继室,她心里委屈,还曾跟额娘阿玛哭闹来着,后来不知怎地不了了之,说给了曹。
不管是相貌,还是为人行事,兆佳氏对李氏这个大嫂实在没有半点心服的地方。
不过,是早年有老太太在,不好放肆,面上要敬着。等老太太去后,李氏又成了福晋之母,越发不能得罪。
兆佳氏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是自己当初不闹,是否就是自己的女儿做福晋,自己的儿子娶郡主格格这个问题,是谁也说不清了。
因心里有了顾忌,兆佳氏说话行事果然更加妥当,对李氏很是恭敬,对曹颙与初瑜也颇有长辈的样子。生怕因自己在侄儿、侄儿媳妇面前留下坏印象,影响儿子们地前程,连带着她对庶子曹项与庶女五儿都格外亲近许多,都收拾得体体面面的,一起带到东府过年。
因是新年,自然少不了烧香祭祖这些。连带着江宁城内外的宗亲,也来了不少。曹颙与初瑜虽然年纪小,但是辈分却大,就是侄儿辈、侄孙辈地都有了,少不了又费了不少红包压岁钱。
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曹颙年后要北上做道台去,便到曹寅面前说情,想要跟着去混个差事。
曹寅因儿子头一遭外任,不比寻常,轻易没有松口。只挑了两户妥当的远支,为人老实本分的,辈分又比曹颙低的,再与曹颙商议后,给了回话。那些借着辈分,想要欺曹颙年轻,想要去混个太爷当当的,都让曹寅打发些银钱婉拒了。
第二百零六章 北上
熙五十一年正月初七,曹颙收到庄席与紫晶自京城寄庄席信中,多论及时事,提到浙江提督王世臣告老准奏,四川建昌道卢询为江苏按察使司按察使。虽然两个任命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干,但是曹颙与曹寅还是从中看出些门道来。
织造府书房内,曹寅叹息一声,道:“看来,万岁爷还是想要保全礼啊”
曹颙听了,不禁皱眉,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康熙老爷子如此纵容贪官。这王世臣与张伯行略有交情,曾经会同江苏这边的兵丁巡海稽盗。像这些年过六十的老臣,若是任满后,通常都会做出告老姿态,但是不过是走走形式,通常皇帝都会勉留,或者原任,或者升迁。像王世臣这般直接准告老的,实在不多见。因此,曹寅才会认为康熙是有心保全噶礼。
曹颙虽然不知这卢询的履历,但是能够从正四品道台直接升到正三品按察使,还是江苏这个富省,可见也不是寻常人,想了想,问道:“父亲,这卢询是汉军旗人”
曹寅点了点头:“是了,那万岁爷这意思,看来也是要保全张伯行了”
毕竟康熙还未眼瞎耳聋,保全噶礼怕是会影响满汉官员的平衡,不放心这江南官场;但是这张伯行是众所周之、在民间声誉极高的清官,怎么凭噶礼没头没尾的诋毁就能够问罪的曹颙想到这些。想起康熙地对满人的护短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满人虽然入关六十多年,但是对于中原人来说,他们始终是异族。就是他们自己,亦有蒙元的例子在前,所以对汉人才会加以防范。
父子两个由噶礼、张伯行的满汉之争,又说到江南官场的局势,越说越觉得圣心难测,不知康熙会如何发落这两人。虽然就想要保全他们,但是江南这边的官场已经让这两人搅和成这样。估计他们留人江南的可能性不大。
紫晶的信上,说得却多是曹家与各府的交际往来。去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就是曹颙他们南下两日后,雍亲王府的四阿哥弘历百日。三日后,雍亲王府地格格耿佳氏又生了五阿哥。
因曹颙走前特意交代,诸王府阿哥府中,淳平两家王府自不必说,雍亲王府与十三阿哥府的人情往来也都要加厚,所以紫晶用曹颙与初瑜的帖子,都备了重礼奉上。自然。按照曹家一惯的传统,这些都是不招摇而又实在的东西。
去年腊月,主要有十三阿哥嫡长子弘小阿哥周岁。十六阿哥迎娶嫡福晋,完颜小姐嫁入简王府三件大事。相应的礼单,都是曹颙出发前就拟好的,紫晶只需安排妥当的人奉上即可。
十三府与完颜府这边还没什么,只是一些物件摆设、金银礼金。十六阿哥除了昌平的温泉庄子与庄子周边的二十顷山地,还有曹颙之前让魏信自广东那边寻到地一些术数方面的典籍。这使得十六阿哥不胜欣喜,特地写了信来向曹颙道谢。并且还随信附上内务府淘换来的一些养生药丸,这些个却是孝敬表姨与表姨夫地。
紫晶信上还提到,与庄先生商议后,京城这边这些人要正月十一出发,前往州。因先前听曹颙提过,要在南边过完十五再赴任,江宁离州却比京城离州要近上许多,所以他们就提前五日出发,在州与曹颙汇合。
这年前年后。应酬了几日,离曹颙夫妇北上的日期越来越近。不止曹寅抓紧时间与儿子提点一些官场上需要注意的门道;就连李氏。对儿媳妇初瑜也林林总总地交代了许多。
虽然高太君不喜欢初瑜,但是却不影响李氏对这媳妇的满意。初瑜教养好。容貌好,对待曹颙也没得说,这样的媳妇还有什么看不过眼的唯一遗憾的是,初瑜进门一年多,肚子还没有动静。但是因曹颙与初瑜还小,而李氏当年也是进门一年多才怀上地曹颜,所以并没有过多提及此事。相反,她还担心初瑜难过,尽心宽慰了两次。
西府兆佳氏虽然心里想着与郡主媳妇好好攀攀交情,但是因过年时,抱着两个女儿两府的折腾,使得孩子们过了凉气,害起病来。曹预还好,毕竟大些,身子骨壮些;五儿还没周岁,自落地后身子就不算很好,这一病就病了小半个月。
兆佳氏也是有几分好强,生怕庶女有点什么闪失更坐实自己的“不贤良”,请医问药地亲自照看,整整瘦了一圈,就是曹见了,也不禁有些动容。宝蝶与翡翠房里去的也少了,几乎日日留在兆佳氏房里。有的时候,难免献些殷勤小意,帮着兆佳氏揉揉肩、捏捏脚什么的。
虽说早年曹夫妻两个也是这般,但是自打路眉入府,之后又吵闹了几次后,这样的温存早已不多件。
兆佳氏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涩,无人时就对着五儿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止是待五儿如此,就是待庶子曹项,兆佳氏也和颜悦色许多。无奈,曹项是被她吓怕了的,又是十来岁的年纪,并不好哄,反而因嫡母地异常越发战战兢兢。
兆佳氏亲近了他两回,也不耐烦见他这样子,便摆了摆手打发他下去。
曹的妾宝蝶本是兆佳氏房里地丫头,见过兆佳氏早年地跋扈,眼下见她像换了个人似的,心中也是惊疑莫测。因在府里,她生地儿子曹项别说比不上哥哥曹硕的懂事,就是连弟弟曹畹幕槎济挥小brgt;
宝蝶知道大房曹颙向来对几个弟弟都疼的,便也动了小心思,想着儿子今年十一,若是在南边。有哥哥弟
,不知何时能出头;还不若跟在堂兄跟前,过几年大名。因此,她便找机会对曹求了两次。
曹虽然体谅宝蝶爱子心切,但是想到侄子曹颙还未及弱冠,又是初次外任,他这做叔叔地帮不上不说,怎好再添麻烦便安抚下宝蝶,道是三年后再商议此事,毕竟曹颙是去做道台的。哪里有功夫来照顾弟弟曹项要是大些还好,眼下这点年纪,正是该督促着用心读书写字的时候。
宝蝶求不动曹,也不敢随意妄为,便一门心思让儿子好好读书,使得曹项一时之间苦不堪言。不过,十来岁的孩子,也懂事了,知道姨娘是为自己好,就咬牙硬挺着。一心要熬出头来,不让兄弟们小瞧。
正月十五,织造府又置办了家宴。也算是为曹颙夫妇践行。
次日,曹颙与初瑜告别父母亲人,启程北上。同行的除了曹颂、魏黑、曹方、小满并一些长随护卫外,还有曹颙的两个族侄曹延孝与曹延威,曹寅帮着请的精通钱粮账目的韩师爷与路师爷。
这热闹了将近一个月的织造府,又冷清下来。李氏送走了儿子、媳妇,就开始垂泪。曹寅知道妻子舍不得。但是又有什么法子,这孩子大了,总要离开父母身边的。
曹颙地心里也不好受,在江宁这些日子,没事陪着父亲下下棋,陪着母亲说说话,要不就带初瑜在江宁城里逛逛,既是舒心又是逍遥。这再次离开双亲,下次见面还不知什么时候。他心里如何会不担心。临行前,对曹寅不禁再三嘱咐。要收好金鸡纳霜。注意饮食,到了春夏之际小心疾。
曹寅后来。都忍不住笑骂儿子啰嗦了。曹颙心里感叹不已,自己这般筹谋了几年,不就是想改变父子两个先后病逝的历史,改变家族衰败、亲人流失的惨境吗
看着曹寅并不放在心上,曹颙对母亲,甚至对西府二叔那边都特意交代了。他不在家时,千万要注意曹寅的身体,若是发现哪里不对头,立时给他去信,或者直接上报朝廷,切不可因隐瞒病情而耽搁了。
康熙五十一年,不管是对朝廷,还是对曹家,都不是寻常的年份。
自江宁到州府,只需一路过扬州、淮安沿着官道往北就成,路上不过六百余里。
途径扬州时,曹颙还遇到了一个老熟人,那就是钱庄的东家韩江氏。在这之前,韩江氏早就派人往织造府送了年礼,曹颙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曹颙北上路过扬州时,被程家的人硬是请过去招待,这才晓得韩江氏也在扬州。江南这两年因礼与张伯行之间的党争,使得程家这种盐商大家也很为难。曹、李、孙三家的权利更换,外人虽然不清楚,但是他们这些江南本地的望族却是早就听到些风声。
因去年出面帮曹家“剿匪”,程家算是把李家地人给得罪了,但是却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与曹家想比,李家的权势并不牢靠。果不其然,不过半年功夫,李煦就“告病”,声势远不如过去。而曹家这边,虽然曹寅处在半隐退状态,但是曹颙在京城,又迎娶了皇孙女,这个背景岂是谁能得罪的
曹颙刚放外任,江南各大世家都已得了消息,这可是四品道台,就算是进士及第,不过是七品县令,这就是寒门与权贵子弟地差距了。虽然有些诧异,为何曹颙没有回江南来,但是对于曹家还是没有人敢怠慢。
这才曹颙北上,正好给程家人一个攀交情的机会,出面招待曹颙的就是程家的家主程老太爷与程家嫡子程梦昆。
曹颙去年受过程家人的帮忙,因程梦星的缘故,对他们家的好感又增了不少,还特意问起,才知道他去年回扬州来,年后又进京去了。
就说扬州,就不单是程家,还有几个其他大户,关注着曹家地消息,要好好交好曹家这位嫡长子。
曹颙这北上之路,也成了应酬之路。毕竟曹家打他祖父起,已经经营江南将近五十年,这些官宦大户,与曹家打过交道的不稀奇,若是没打过教导的反而不过见。这些人家,为了与曹家的未来的继承人拉交情,早早地打发人在驿站守着。经常是曹颙他们方到驿站,便已经有一叠拜帖送上来。
还有一些人,例如扬州知府赵弘等,则是看在初瑜这位郡主面子上。他是淳王府的门人,这王府大格格正是他的正经主子。除了赵弘,还有在江苏为官的一些皇子门人,出于不同的目地,对曹颙夫妇亦是殷勤得很。各种奇珍礼物,也都是舍了老本地送上。
因为曹颙不在江苏做官,这些“土仪”只是人情往来,算不到行贿受贿上去,所以他也就笑纳了。这个皇子门人,都代表各自不同的主子,不管是看在七阿哥面上,还是看在曹家面上,既然他们主动对曹颙示好,那曹颙也犯不着得罪为难他们。
就这般,一路应酬,直到正月末,还没有出江苏。
曹颙怕庄席他们在州等久了担心,又实在腻烦了这整理日地迎来送往,便不再在驿站打尖,避开请客送礼地人家。
二月初三,曹颙等人终于到达了山东东衮道的驻地州府。
第二百零七章 沂州
着陈旧的县城城墙,曹颙晓得自己好像是哪里弄错了颂与魏黑他们都是带着不解,这难道就是他们未来三年要随着曹颙待的地方
州并不是府,只是直隶州,说起来这个地方也算是历史悠久,因为这里就是秦汉时的琅琊郡,诸葛亮的故乡。
曹颙这个东道的辖区只有衮州府靠东的几个州县与青州府靠南的几个州县,驻地就是这带着浓浓历史印记的州。
进了县城,望着那所谓的道台衙门,曹颙终于明白为啥这个缺能够轮到自己头上了。按照常理,这守道的驻地怎么着也是在府所在地,省内繁华点的地,而不是这个偏远的州县。
庄席与紫晶他们已经到了十来日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让知州认可他们的身份的。
这十来日里,他们已将守道衙门的内宅修整了一番,并且将左右近邻的院子都高价买下,这样下来,才使得曹颙他们来了后不至于拥挤不堪。
曹颙这次到州,并不能直接上任,还要先到山东布政司衙门报道,见过长官,领取印信,外加上守道衙门的属员,再返回州才算是名正言顺。
布政司衙门与巡抚衙门一样,都是省府济南,离州五百余里。曹颙舍不得初瑜跟着往返劳累,才与庄席约定好,直接在州汇合的。想着,先安置了家眷,再带人快马往济南去。
或许在寻常人眼中。州这样有着十来万人口地县城不算小了。但是像曹颙与曹颂这些在江宁与京城待惯了的人,还是觉得这个是残旧冷清的地方。
不过,曹颙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想着这样冷清的地方,自然也是差事少的。因离布政司衙门远,寻常也不用去报道听指使,正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没事往海边钓钓鱼,说不定隔个三两个月还能够往后江宁一次看看父母,这不是更自在悠哉吗
眼下,州的知州叫叶敷。字来青,是上海县人。如今三十六、七的年纪,并不是正经的科班出身。出生于官宦家庭,早年纳地监生,后来以父难荫补广西玉林州知州,去年才平调到州来。
曹颙到州当日,这位知州大人便亲自造访。这叙起话来,曹颙才晓得,自己与这位大人还颇有渊源。
叶敷少时曾经师从大书法家宋斌臣长子,这说起来还算是曹颙的师兄。虽然他很是自谦。但是论起诗画山水来,却忍不住手舞足蹈的模样。
曹颙听了不禁瞠目结舌,再看到叶敷袖子上未洗尽的墨痕。不禁产生一种错觉。这是官员,还是才子啊同时也有些庆幸,虽然两人是初次见面,但是因宋夫子的关系,也不显得生疏客套。
宋夫子是在康熙四十七年去世的,当年曹颙在清凉寺,叶敷在广西玉林。两人谁都没有去吊祭。现下说起宋夫子来,也带着几分感伤,气氛就沉寂下来。
这直隶州知州是正五品,比曹颙这个守道要低两阶,或许是文人的缘故,叶敷并没有带着下属初见长官时的拘谨。
直到此时沉寂下来,叶敷才察觉出不妥,又躬身坐了,按照官场的规矩。口称“大人br gt;
重生于康熙末年第7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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