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这是……“绿菡?”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李信又道:“其实一早就猜到大概会是如此,渐渐地也就劝自己要死心。可最近回家,时时又能见到,就怎么也不能劝自己死心。就好像有一把火在心里烧,她越是出现,那把火烧得就越旺,终有一天会把我这个人烧成灰烬。在直到杨泛的事情之后,我就在想——杨泛这么个人,都敢一路追过来,我是不是也能趁机带着她走?可我瞻前顾后,永远都没下定决心。然后,上天都泼我好大一盆凉水,总算是把这火给浇灭了。”
我对李信所言,感同身受。“她……知道吗?”
“自然不知道,留我一人苦恼便够了,何必再拉上一个人?”李信低头。
哈哈,事到如今,我发现身边的所有人之中,果然只有我最混蛋。即便是李信,有这样那样不得已的理由,他没有伤害绿菡。可是我呢?我都做了些什么事?何曾对得起凌波半点?难怪我是都尔罕的手下败将,没有他孤注一掷的勇气与魄力,我如何剩得过他?
“伯英,以前听靖武公讲,你似乎也有个心上人?”谁知这火忽然又引到了我自己身上。
心下钝钝地作痛,我不想多言,只是道:“她……也被我亲手送走了。”凌波进宫的时候,先帝特下旨准许家人相送,她没有旁的家人,我也算是她的兄长,便是我骑马引路将她送进宫的。人家出嫁的时候,前面骑马的是夫君,是要将新娘领回家里的,而我,却是要将她送出去的。
李信也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我刚想安慰他不妨事,却听到窗棂被极有规律地轻叩几声,一回头便见到护送李兰静的亲兵轻轻巧巧地翻进来。
李信顿时浑身一紧,问道:“都……送走了?”
“回李将军的话,属下亲自送他们出的城,马车也是属下安排的,不会有事。”
仿佛一根绷紧了的弦忽然就断了,李信重重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呆滞了半晌。许久,他才恹恹地一挥手,“很好,多亏你了。时间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别叫人看出行迹有疑。”
“属下告退。”
亲兵无声无息地退下后,李信背对着我平息了许久,再转过身来,却是一脸平静,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只是淡淡地道:“伯英,时间也不早了,明日还要护送公主出城,还是早些歇息吧。”
“好……你也,早些歇息。”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可五柳先生说错了,许多事情,一旦开始,便是再也不能回头的。
第54章 野菜蒸饼
送走都尔罕与贺娄燕, 便又班师回朝。期间路过宛丘,我因都尔罕之故想到了数月前一场大战,又想到了那些阵亡之人, 忽地忆起孙乾曾经说过他的故乡就在宛丘。他临终前, 曾托我将一笔银子转交给他的家人,之前千头万绪的, 总也不得空闲,既然路过此地, 就不能再错过了。
我让李信带着其余人等先走, 我一人去看看孙乾的家人也就罢了, 到时我再赶上去。
都是袍泽兄弟,只是孙乾一直都是跟着我的,后来与李信也没什么交集, 而李信近日正心虚不佳,自然也没提出要去看看,也就由着我去了。
按照从录事那里抄写来的住址,我一路找到了那个村子。
孙乾是乡下人这我知道, 但我从前几乎没去过乡下,自然更不会见过这样穷苦的村庄。
歪歪扭扭的黄土小路在村子里蜿蜒,因为下过一场雨, 路变得有些泥泞,上面满是车轱辘印、牛蹄印、驴蹄印、人的脚印。我的马见了这样的路都很是不愿意走,若不是我再三呵斥,只怕都要掉头走。村里的房子也多是用土夯的, 茅草铺顶的多,铺青砖的少。
村中之人身上所穿的都是粗布麻衣,不是青灰便是赭褐,男女老少都是如此,偶尔有几个穿花裙的女子乘着牛车路过,身边都陪着几名梳双鬟的青衣小婢,想来都是当地大户家的女儿。这个时节正是秋收,路上的行人大多都是背着几捆粮食的,青壮年有之,妇孺也有。路边也少见玩闹的孩童,倒是有的房屋前坐着几个岁数不大的小童,或剥豆子,或打麦子。
我一身戎装还没换下,本就扎眼,何况我的甲胄做工与材质都实属上乘,又跨一匹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实在是与此地显得格格不入,行过一阵,多少人都对我侧目而视。
不得已,我下了马,走到倚门剥豆的一名小儿跟前,问他:“你知不知道,孙乾家住哪里?”
也不知是我的打扮太过吓人还是我的语气太生硬,那小儿盯着我看了几眼,忽地一瘪嘴,竟放声大哭起来。
我长到这么大,除了小时候总是动手跟人打架老把人打哭之外,就再没怎么惹哭过旁人,谁知竟然能活生生吓哭路边小儿,也实在是尴尬。路过的人有些都忍不住停下来看热闹了,还偷偷对我指指点点,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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