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紫微殿里,再无一个素净如莲的女子,会捧着一盏精致而可口的吃食,与我道一声“小霍将军且先垫垫肚子吧”。
我进殿之时,至尊正在把玩一只琉璃盏,十分入神,连我进来也不曾发觉。至尊素日上朝议政之时都是意气风发而不怒自威的,虽年方弱冠,却总能逼得一干混油了的老狐狸不敢与之对视,倒是深得先帝真传。不过至尊低眉的样子,真是神似他的母亲,沉静而内敛,带着旁人轻易不能觉察的温柔。
“臣霍徵见过至尊。”在下手站好,我向至尊行礼。
至尊微微一惊,又立刻收敛了神色,连声道:“霍公快免礼。这么晚还召霍公来,实在……”
“今日犬子烧尾宴,臣也正好替犬子呈给至尊。”
“有劳霍公。长安名厨不少,唯有霍公府上的厨子做饭最像母亲,倒让朕十分怀念。唐国忠,还不快呈上来。”至尊吩咐完唐国忠,又向我道:“霍公也未用膳吧?可介意随朕一起?”
我与旭轮在一起用饭的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加起来大约还真的不如与至尊一处的多。至尊只比旭轮大了一岁,即时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也真是将至尊当做子侄来疼爱的。“蒙至尊抬爱,臣求之不得。”
趁着宫人给我布食案,至尊已将唐国忠呈上的食账大致翻阅一遍,点头道:“都是从前母亲最擅长的,也是朕最爱吃的,旁人做不了,霍公真是有心了。”
“不及端惠太后十之一二。”那个人,有天下最灵巧的手,也有天下最细巧的心思,琢磨出的吃食俱是独一无二的美味。自她仙去,便再也没人能复制那些美味了。
至尊并未接话,只是忽地道:“霍公送朕这一桌美味,朕拿不出这么多,却也要回礼,聊表心意。”
我还未及辞,至尊便示意唐国忠捧着他先前把玩过的琉璃盏放到我的案上。我仔细一瞧,原是一碗乳酪,上面还浇了红艳艳的果齑。
“朕记得母亲曾经说过,霍公最爱吃樱桃。可惜昨日樱桃宴霍公病了未能成行,独留给霍公那份也无人敢碰。都是挑的最好的樱桃,赏了旁人朕也舍不得,可就这么一盏樱桃,特意端到沛国公府上朕也觉得寒酸,便着人去了核,加了糖渍,再上砂锅用文火细细熬成樱桃煎,用模具压制后收藏起来的。今日拿来拌乳酪前,还和了蜜。霍公且尝尝,好是不好。”至尊半眯了眼,轻轻地说着。
这繁复的手法,寻常人是不爱用的。除了端惠太后谢氏,也没人想得出这样琐碎却精妙的法子去保存那些易腐的樱桃。
似乎所有人都以为我独爱樱桃,可在端惠太后还在世之时,我对樱桃也并无什么特殊的感觉。仔细想想,大约真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因为一盏樱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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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神熙元年,也便是先帝即位的第二年四月,科举刚刚放榜,先帝便下令在曲江池举办樱桃宴,宴请中榜的新科举子、朝廷重臣并一些皇亲国戚。
当年我也才如旭轮一样的年纪,却因为随先师出征平定高句丽叛乱而有了宣威将军的虚衔,又因孝慈皇后、也便是先帝的元后是我的表姐而皇后的生母卢氏是我的嫡亲姨母,我也能有幸列席。
我一向对宫宴是不太喜欢的,虽父母早亡又承姨夫姨母抚养却与姨夫又不很亲近,素日的宫宴定然都是眼见快到时辰了才会入宫。不过那段时日一直未曾进宫看望表姐,才不得已去得早些应了个卯。敷衍完离开椒房殿,离开宴却还有大半个时辰,我又懒得去应付那些达官贵人,便在曲江池边信步游览。不为赏春,只因师父有嘱托还须完成。
神熙元年的时候,师父还健在。
前几日我去安国公府看望过师父,他因着前几日族弟被下令斩首、家眷没入掖庭为奴而显得精神十分憔悴。
我在八岁的时候拜了当时还只是云麾将军的谢竣为师,随他学习兵法与武功。
师父出身陈郡谢氏,谢氏在当朝已然没落,却也是绵延数百年的名门望族,子弟众多,能人辈出。师父的族弟便是剑南节度使谢翊。那位谢公出身旁支,原本与师父并不相熟,但到底是同族,何况谢公获罪是因领兵讨伐南诏时监军懈怠导致粮草供给中断而导致我朝两万兵马全军覆没,虽有战败之过却罪不至死,师父也不忍他们一家遭此劫难,故几番上书求情。
只是先帝当时最倚重的乃是我出身清河崔氏的姨夫崔槐,为着新旧门阀之争,也是为着权柄之争,姨夫常与师父过不去,而师父为人有些强势,先帝也甚是不喜,于是师父的多封奏折便留中不发,谢翊与夫人韩氏最终被斩,其女虽在谢翊的安排下早送出藏匿,但因人举发而最终仍旧押往掖庭。
师父伤心之下,仍希望将没入掖庭的谢氏救出来,便吩咐我在入宫时暗暗打听谢氏的消息。
四月的蔷薇开得是极好的,一丛丛深绯浅粉错落有致,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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