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的神情。
是一种无上快慰的、幸福的微笑,仿佛在临死的瞬间见到最渴求之物、享受到无与伦比的快感的微笑。
顾惜朝拔出箭头,对着光细细端详。
戚少商则仔细地搜了搜地上的尸体,一无所获。
“一寸三分长、六分宽;两边倒钩、形同水滴;迎光幽蓝、背光银亮。” 顾惜朝微微眯起眼,“戚少商,你想到了么?”
戚少商站起身,不觉伸手握住了逆水寒的剑柄,一字一字道:“孔、雀、翎!”
孔雀翎。
最美丽的箭、最摧心的毒、最温柔的死亡。
与它相比,“伤心小箭”只是美人手中温情的梳;“箱子燕”更像江南春日缠绵的雨。
有人说,它之所以没有排上暗器谱的第一名,是因为唐门的“暴雨梨花针”不用毒。
不用毒的暗器,才是真正的暗器。
所以孔雀翎算不得真正的暗器。
孔雀翎是凶器。
最毒的凶器。
“戚少商,这次你有麻烦了。大麻烦。” 顾惜朝的语气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幸灾乐祸更恰当些。
戚少商苦笑道:“我知道。那小乞丐不偷钱袋,却独独只偷‘平乱珏’,定是受人指使;如今幕后黑手杀人灭口后,又故意留下凶器让我寻去,这不是明摆着要我跟着他给的线索走么?前方不是陷阱、便是圈套。”
顾惜朝道:“而你明明知道,却又不得不去跳陷阱、钻圈套。戚少商,你还真倒霉。”
“你错了,” 戚少商道,“不是‘我’,是‘我们’。”
顾惜朝忙将孔雀翎往戚少商手中一塞:“这事可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戚少商叹道:“事关重大,你以为丢了‘平乱珏’,我还有脸回六扇门么?自然,我也不会再放你这祸胎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与我一同查清此事,尽快将‘平乱珏’追回。你也好将功折罪,弥补一点你曾犯下的滔天大错。”
顾惜朝低头思索片刻,方才道:“昨日,有个杀手来刺杀我。”
“恩?”
“我虽然杀了他,可自己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之后与你的一战,更是损耗了不少真气。”
“……”
“如今若再有仇家来寻仇,依我目前的状况,怕是很难应付。所以我决定——” 顾惜朝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道光。
——戚少商熟悉的很,这道光,叫做“算计”。
“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毕竟你是个不可多得的高手,命也硬得紧。”
“……你利用我!”
顾惜朝忽然笑了。他本就生得极清俊,这一笑,更是如春风化雨、澄空洗碧,说不尽的清朗与潋滟。
顾惜朝只回答了一句话。
戚少商气得差点吐血。
顾惜朝笑道:“你也不是第一次被我利用了,居然还没有习惯么?”
残阳古道。
道旁枯草在秋风中瑟瑟颤抖,偶有归雁飘过碧空。不时的几声哀鸣,也只是离伴失群、零落天涯的孤鸿无人知晓的心事。
道上两骑驰过,马蹄声急、烟尘弥漫。
前方是个岔路口,往北是石佛口,是前往濮阳的必经之路;往西,则通往碎云渊。
其中一骑忽然勒马而止。
戚少商扯住缰绳,向西极目远望。只见峰峦叠嶂、云遮雾掩,哪里瞧得见什么清楚的景象。他怅然垂目,微微叹息声散在风里,如飘雪入湖,转眼就消了痕迹。
顾惜朝也停了马,见他愁眉不展,也知他是思念红泪;又忽的忆起夕照中晚晴那深情缱绻的微笑,一时幽思百转、痛断肝肠。
两人幽然惘然痴然地立在西风古道中,也真应了那句“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了。
还是顾惜朝先回过神来:“往北,还是往西?”
戚少商一愣,别过脸去,咬牙道:“……往北!”
顾惜朝道:“不后悔么?”
戚少商叹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红泪……她会理解我的。”
顾惜朝望了他片刻,冷哼了一声,道:“息红泪是个好女人,配你,真是委屈了她。”说罢扬鞭催马,径自前行去了。
“连你也这样说……” 戚少商苦笑一声,一夹马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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