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三思啊。”
“陛下,请不要抛弃我们啊。”
“陛下,陛下……”
刘协看了眼灰色的天空,眼前仿佛糊了一层白翳,大约是又开始下雪了。
“汉室倾没——”他声嘶力竭地喊,男童尚且没有变声的音色在极端情绪下是如此尖利,几乎刺穿人的耳膜,“朕与兄长皆为袁氏所害——此亡国灭家仇——今与天下人约,”
“灭袁氏者王之。”
“灭袁氏者王之!”
“灭袁氏者,王之——”
随着最后一声破音,小小的身影从高台上一跃而下,仿佛扑向故乡的飞鸟。
“阿协——”
然而因为那紧急推起来的雪堆和被褥的缘故,刘协没能死成。三天后,还能在榻上苟延残喘。
他不肯吃东西,但架不住有人拿糖水参汤往他嘴里灌。
“你放我走吧。”威严繁华的寝宫深处,男孩在重伤高热中喃喃地说。
“陛下会好起来的。”那人说。
“你放我走吧,阿母。”
按在榻边的那只手猛烈颤抖起来。 “阿协,容貌算什么呢。哪怕不当皇帝,过普通人的日子……我能护住你……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能做的,都做了。现在走了,还能给四百年大汉留点尊严。世人能记住我的不易,而不是天长日久后,丑陋的样子。你就放我去吧。”
一阵长久的沉默。
“好。”
191年冬十二月,汉怀帝刘协自戕于许,年仅十一岁。
曹操赶到许县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一,头七都过了。一群惶惶没了主心骨的大臣,和一座惶惶失了生气的城市。
见到曹操的时候,就连杨彪的忍不住红了眼眶。“孟德……”
“先容我祭拜陛下吧。”
“好,”杨彪抹了把眼泪,“来。”
梅冰阁中一片素裹,比外面的雪地还要惨淡。宦官呜呜的哭声,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死亡气息,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曹操披麻戴孝,祭过一回,安抚了百官。又披白甲,带军队巡视城郊。忙完一天,他才回过神来:“阿生呢?”
许县本地的官员回禀:“自汉帝去后,仲华公就闭门不出,茶饭不思,已有十日了。”
曹操沉默了一会儿:“既如此,我过两日再去请她。”
刘协死在许县,曹操自然是气的。小皇帝握手里刚一年,大义名分还没发挥作用呢,就又要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了。
我还没找她问责呢,她自己就撂挑子了!曹操磨磨后槽牙:“虽说这一心求死的拦不住,但陛下只是个孩子,她将人绑了,也就出不了跳高台的事了。”
但到底是亲骨肉,眼看着快一个月了,妹妹还关屋里不出来,曹操自己就先帮她找好了借口。
“你也别太伤心,事先谁能料到陛下有自戕的念头呢?”昏暗冰冷的室内,曹操伸手去拉阿生的衣袖,“多少喝口热粥吧。”
阿生消瘦了不少,冬衣都显得空荡荡的。她闭着眼睛,一手按在太阳穴上:“放着吧,我等会儿喝。总还是要活下去的。”
“我方才在外面,见到了几个墨家的弟子,说你的水利那节还没有讲完,盼着学宫早日复课。”曹操拍拍阿生的手背,“做到咱们这个地步的人,被人叫一声‘公’,那即便是死了亲儿子,也得含着眼泪把分内之事做好了,不然千万人跟着没着落。”
阿生双眼睁开一条缝:“嗯。”
“你想通就好。”曹操起身,“天子驾崩,雒阳河东那片就要乱,我得借着虏疮杀鸡敬猴。且陛下既然留下‘灭袁氏者王’的话,那今年还得再打袁术,才能占据先机。等大葬后就得出征,粮食转运、安定后方,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啊。”
“嗯。”
曹操走了,屋子里又陷入了冰冷和死寂。外面的雪光透过窗户照在几案上,粥碗上的热气氤氲,越来越淡。
阿生披着黑衣,仿佛一座深色的雕像。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多了一个人。他单膝跪地,就出现在阿生的几案前。
“谍部001,秦六,向主人复命。”
“神乎其技。”阿生正色,注视着眼前这个渐渐被岁月侵蚀的男子,“孤身在外却能理解我的意图,被袁绍和杨彪两路人马追查还能全身而退,世界上大概就只有一个秦六了。”
“先装腿伤不便,再放火假死而已。不是多高明的主意。”秦六面上淡淡的,“至于您的意图——”
“我听说您待小皇帝视若己出,衣食住行、诗书骑射皆亲力亲为。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主人动了杀心。”
阿生沉默地看着他,只有眼珠子动了动。
“从前在辽东,您别说教沓安念书了,连抱都不曾抱过他一下。那才是真的想保全他。”
阿生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们遇到我,都是不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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