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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高一筹第33部分阅读

    重生之嫡高一筹 作者:haitangshuwu

    去,“昔晽!你……你们怎么回来了?”之所以说你们,是因为卫昔晽身后还跟着卫昔昀。

    “今日没什么事,就过来了。大姐,你过的好么?”卫昔晽的笑容分外明丽。

    卫昔昭嫣然一笑,“很好啊。”

    卫昔晽对卫昔昀摆摆手,“你先去房里,我与大姐说说话。”

    卫昔昀恭声应是。

    卫昔晽这才道:“她这几日心口疼,要死要活的样子,只有大姨娘知道怎么照看最妥当,我就命人把大姨娘接到了王府。”说着眸光一沉,“谁承想,她刚好了一点,大姨娘就动辄打骂她,我让大姨娘回来,大姨娘却不依。今日我便趁着要回府见你的机会,带着她和大姨娘一起回来了,正好也把那泼妇丢在府中,不让她跟回去了。”

    “是这样啊。”卫昔昭有些好奇地道,“那些日子听说你给昔昀立规矩,如今看来是相安无事了?”

    “是啊。”卫昔晽拉着卫昔昭到了角落,声音又低了几分,“她后来受不住了,才与我说了实话,原来都是大姨娘做的孽。她们两个流落在外的时候,大姨娘险些将她嫁给一个江湖中人,她……她原本不是中意将军……中意姐夫么?自然是死活不依。之后大姨娘就又逼着她给自己找个好门第嫁了,到了京城之后又威胁她,说她若是不设法嫁入王府,便将她送回府中。”语声一缓,又解释其中的细节,“我派人去查了,要把她嫁给江湖客的事是真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的。”

    “是么?”卫昔昭只是漫应了一声。

    “那次安乐公主去的事,她也说了实情。”卫昔晽见卫昔昭不以为然的样子,神色有些焦急了,急于澄清自己今时的转变,“安乐公主威胁她,说若是不尽力相助,便会派人去取了姐夫的性命——她也是担心姐夫安危,又知晓你有免死金牌在手里,觉得左右出不了什么事,这才做了那等傻事。”之后,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住卫昔昭,“大姐,我们姐妹都是千辛万苦才嫁给意中人的,情急之下为意中人什么傻事没做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是。”卫昔昭缓缓笑了起来,声音略显呆板地应着声。

    卫昔昭觉得,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日后不论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得到卫昔晽的原谅。而可悲的是,同样的,卫昔昀不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也能得到卫昔晽的谅解。

    毋庸置疑。

    也许,在卫昔晽的眼中,如今早年丧母的大姐、今时被生母虐待的二姐,是一样的,一样的可怜人。

    她觉得头疼。

    如果一切只是她无法相信卫昔昀而生出的不能信任,那么自己就只能保持缄默。

    而如果一切都只是大姨娘和卫昔昀做出的一场戏,那么自己又能说什么?最主要的是,证据在哪儿?她怎么让卫昔晽相信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

    即便是说出大姨娘和母亲、卫昔昀和自己之间的恩怨,卫昔晽又凭什么相信卫昔昀对她是心存歹念的?因为和她并没有直接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相干的恩怨纠葛。

    “我们去房里和父亲说说话吧。”卫昔昭携了卫昔晽的手,却很是无力。

    卫昔昀此时已经坐在许氏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很是安分。

    如今有自己在场,卫昔昀又已做了燕王侧妃,她除非疯了,才会做出什么不合礼数的行径。

    日后想找出卫昔昀的差错,怕是难上加难了。况且,日后相距甚远,又从何揭穿她虚伪的表象?

    到此时,卫昔昭自己的思绪也陷入了混乱,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也许,卫昔昀与许氏大同小异想安于现状也说不定的。

    可心绪就这样急转而下,低落起来。

    得了空闲,卫昔昭去外院见了卫昔晧。

    卫昔晧第一句话就问道:“大姐见过二姨娘了?”

    “见过了。”卫昔昭从容说出早已编织好的谎言,“她爱子心切,生怕恶疾传染了你,才如何也不肯见你。她见我也没有别的事,只是要我日后不要与你和昔晴生分了,我们手足之间相互有个照应。她是一番好意、一番苦心。”

    “她……她病得竟这么重了?”卫昔晧眼睛微湿,“不过几日的事,我都不晓得她是怎么染了恶疾的……昔晴那日跟我说她忽然间发了病,我到此时都还似做梦一般。”

    “我晓得你的心境。”卫昔昭安抚地轻拍他的肩头,“我几年前丧母之时,又何尝能够相信,也总以为是在做梦。昔晧,你日后好好习文练武才是正经,不要辜负了二姨娘的一番寄望。你我只是比寻常人早一步面对这些生离死别,看开些,知道么?”

    “我、我都明白,什么都明白,可心里还是难过。大姐……”卫昔晧语声哽住,说不出话了。

    “都会过去的。”卫昔昭看着少年泪湿的双眼,一时间很是不忍。不论如何,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见过卫昔晧,卫昔昭单找了卫玄默说话,恳求道:“爹,若是可能,您带着昔晴、昔晧去见见二姨娘,如此,她们心里的疑影儿才能消散,否则,日后恐怕府中还是不得安宁。这件事,谁都不能做,只有您带他们去,才合情理。我也是经历过这种事的,实在是不忍他们连二姨娘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也许,只有二姨娘才能使得兄妹两个安下心来,只为日后筹谋,而不是一味追究前尘旧事。

    卫玄默显得很为难,“只是……”

    “您放心,二姨娘当着您的面,不会说什么您不爱听的话的——虎毒不食子,为人母的,像大姨娘那样的,终归是少数。”这是卫昔昭的心里话。即便没有父亲在场,二姨娘恐怕也会自圆其说。她如今只是一个将要离开人世的挂念子女的可怜又可悲的母亲,不会再让上一代的恩怨影响下一辈。而卫昔晴与卫昔晧日后与自己究竟能不能亲和相待,在日后多多考量就好。

    “好,我答应就是。”卫玄默颔首,淡淡一笑,“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会命冯喜去知会你,你、你日后就离他们两个远一些,知道么?”

    卫昔昭笑着应道:“女儿一切都听爹爹安排。”

    卫玄默无奈而宠溺地笑了。她的女儿,如今怕是已不是任何人能够安排的人了。

    做完这些场面上的正事,季青城与卫昔昭去往卫昔昤房里说话。

    那个小丫头,是夫妻两个都喜欢的。

    “嗯……”卫昔昤犹豫了一下才唤道,“姐夫。”

    “这么个叫法最是悦耳。”季青城清朗地笑着,将卫昔昤抱了起来。

    “方才我想去正房,可||乳|娘说我等在房里就好,就没过去。”卫昔昤一本正经地打量着他,“姐夫,你怎么变得这么黑了?不好看了。”

    卫昔昭先一步忍不住了,轻声的笑起来。

    季青城也是一本正经地反问卫昔昤:“照你这样说来,你大姐嫁我是嫁错了?”

    “不是不是……”卫昔昤连连否认,“我是觉得,姐夫黑了,让人心里不好过。姐夫是不是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没有,没有你大姐辛苦。”季青城笑着看过卫昔昭,又询问道,“如今在府中过得舒心么?”

    “自然舒心啊。”卫昔昤漾出童真的笑,“大姐、大姐夫、三姐和三姐夫都对我很好,所以没人敢欺负我了。”

    “那姐夫就真放心了。”

    卫昔昭觉得,季青城是真的很喜欢“姐夫”这个称谓。

    是啊,称谓变了,意味着他融入了卫府,融入了她的生命,完完整整的。

    两个人整个下午都留在卫昔昤房里,直到不得不动身的时候,才掐着时辰回了季府。

    路上卫昔昭其实有些心酸。如果,母亲还在,能看到自己如今与季青城的甜蜜美满,她该是何等的愉悦?

    可惜,不在了。

    母亲早已放下了一切,离开了尘世。

    即使不舍,即使深爱,还是放弃了。

    细想想,母亲的放弃应该是疲惫至极之下才有的吧?

    如果要她每日每月每年都要过眼下这种与至亲至爱离散而辛苦的岁月,她恐怕也难以长久支撑。而她不管怎么说,还有希望,而母亲呢?即使自己是她的希望,恐怕也不能成为支撑整场人生的勇气。

    卫昔昭摇摇头,强迫自己与季青城闲话家常。很多事是不能总费心斟酌的,那样太累了。

    回到季府,太后宫里的太监已经在等。

    两人换过衣物,又即刻进宫去见太后。

    太后心情很好,对两人道:“哀家已经和皇帝说过了,明日要出宫散心,由昔昭作伴,青城护驾,三日后返回,你们可有异议?”话到末尾,已是忍不住笑意。

    两人斟酌片刻,便意识到了太后的良苦用心,齐声谢恩。

    “好了,好了,就是这点事。原本是太监就能告知你们的,可哀家就想看看你们此时欢喜的样子。”太后语声戏谑,“快回去准备吧,明日一早便来宫中。”

    两人齐声应是,挂着愉悦的笑离开。

    第二日,太后被宫女、太监、大批大内侍卫簇拥着出宫。说是去宫外散心,却是直奔云居寺而去。

    半路,太后唤季青城与卫昔昭到了近前,“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游玩吧,哀家有这么多的侍卫守在左右,任谁也不敢造次。”说着,笑容隐去,“哀家是不忍心,不愿意看你们新婚燕尔还忙忙碌碌的不得清闲。日后青城回来,也不知是多久之后了。”又叹息着挥挥手,“快去吧,人活着皆是如此,欢悦时少愁苦多。惜取今朝,日后也自在。”

    这就远在夫妻二人的意料之中了,沉吟片刻,才谢恩离去。

    ☆、第104章 月光倾城

    秋色之中,容色倾城的男女策马驰骋,逍遥自在。

    累了,便席地而坐,共赏斜阳。

    手,是一直握在一起的。

    闲谈时,卫昔昭问道:“燕王是不是去了军中?他会与你一起出征么?”

    “不会。”季青城回道,“他如今与两位大臣代为统兵,等大军汇合便会回到京城。他若随军出征,皇帝是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卫昔昭漫应一声,想着这样还好,萧龙渄心思缜密,那么卫昔昀在他眼皮底下,总是闹不出什么事的。

    于是便又想到了卫昔晽,颇觉烦恼。

    “日后,不论什么事,你都可以交给乔楚去办。他协助你之余,也能保障你的安全。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只需跟他走。”季青城眼中现出不舍、落寞,“偶尔我会想,娶你到底是对是错。”

    他是不是也察觉出了上一代人的恩怨纠葛?是不是也知道她因为母亲生前诸事而面临着诸多潜在的危险?大抵是的,否则就不会找到乔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沉默片刻,卫昔昭微微笑道:“是对,不需怀疑。我即便过得辛苦些,也好过你不在身边的孤苦无依。青城,如果我连你都能失去,那么这世间也许就没有我不能面对的事了,可是同样,若失了你,这世间也许就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了。再活下去,不过是尽儿女孝道。你娶了我,我是你的妻,心里才会安稳,才不会觉得没有寄望、没有盼头。”

    季青城在笑,却是笑得分外伤感,“此生,我是注定要亏欠你了。即便日后宠你上天,也是无从回报你此时的付出。”

    “你别丢下我就好,如此就是不亏欠。”卫昔昭笑着摸了摸他的脸,“不说这些,我们去找客栈歇下吧。”

    “不必。”季青城笑道,“我在京城郊外有一所宅子,是前两年置办的,府中人不知情罢了。”

    “你这是什么习惯?”卫昔昭失笑不已,“你在龙城也有一所宅子。”

    “我想走到何处都有自己的住处,如此才自在。”季青城笑着起身,拦腰横抱起她。

    卫昔昭失声惊呼,随即就笑了起来。

    是这样喜欢,喜欢这样的他。

    三日光景,放纵着感情,放纵着身体。不想错失每一刻的相聚。

    可在欢愉之时,时光就会变得分外迅捷,似是转眼间,就该回去了。

    人在尘世,哪里做得成神仙。

    回府之后,季青城与卫昔昭各行其是,一个忙于为妻子事事处处安排周到,一个忙于为夫君准备出征时要带的衣物。

    离京之前的两日,皇帝召季青城、卫玄默、宁王等人进宫,共同筹谋战事,废寝忘食。

    季青城离宫之前,百万雄师已经汇合,只等一声号令,出征西域。

    终是要走了。

    不知这次离别会是多久。

    季青城回到府中,已不能停留多久。

    阖府上下都聚在一处,等着为他送行。只一个季允鹤,还是没有露面。

    出正房之前,卫昔昭将亲手做的战袍交给季青城,笑容平静,“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在外照顾好自己。”

    季青城知道妻子是碍于如今的身份和等着送行的人强行克制着情绪,也不多言,“我会的。”

    卫昔昭款步走在他身侧,与众人一直送他到府门外。笑容挂的太吃力太久,以至于令她觉得一张脸都僵硬了。

    目送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卫昔昭慢慢转身,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支撑着自己回到正房。

    “夫人……”飞雨、沉星走到她近前,不知如何能安慰。

    卫昔昭万般疲惫地坐在三围罗汉床上,僵滞片刻,忽然将脸埋在双手之中,不出声的哭泣,身形微微颤抖着。

    飞雨、沉星别开了脸,片刻后,满脸是泪。

    许多日子,卫昔昭过得神思恍惚,始终犹如大梦未醒。只是近乎麻木地做着自己的分内事,每日晨昏定省,处理府中杂事。太后召见过她几次,见她又明显消瘦了几分,很是不忍,谆谆叮嘱,要她好好将养身子。

    分别这回事,之于相爱的人,是永远不能习惯的。

    她想念夫君,想念父亲。

    因为嫁入季府,都没能去送送父亲,亦是她深以为憾的一件事。

    季青城走的时候,天气已经有了寒意,下过两场雨之后,树木纷纷黄了叶子,又翩然凋零。冬日,就这样来了。

    这日一早,卫昔昭翻看着账册,见账房支出去一千两银子,事先竟没人向她通禀。眼中便有了几分寒意,声音也是一沉:“怎么回事?一千两银子,在你们眼中是小数目?”

    几位管事妈妈看了夫人的脸色,只觉得比外面的天气更让人觉得冷冽,便有人慌忙回道:“是、是三爷亲自去账房拿的银子。夫人想来是有所不知,这种事并非少见。”

    “我有所不知,你们便能如以往一般么?如今是谁在主持中馈,你们还没分清楚么?”卫昔昭合上账册,丢在一旁,“三爷拿银子去做什么了?何时归还?”

    管事妈妈齐声道:“奴婢实在是不知道。”

    “不知道?”卫昔昭冷冷一笑,“那你们知不知道鼻子下边长的是嘴?知不知道嘴是用来说话、问话的?”

    从未有过的冷冽态度,吓得几个人连大气也不敢出。谁都看得出,夫人并非刻意立威,是自心底恼了。如此清丽娇弱的女子,一旦冷下脸来,竟是让人自心底恐惧。

    “去问,问名原由再来通禀。”卫昔昭端茶送客。

    她情绪其实很糟糕,随时都想发火,也无意和谁遮掩这一点。

    之后,卫昔晴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放衣饰的长方形盒子,进了厅堂,便笑盈盈打开来,取出一件雪兔毛斗篷,“大姐,这是母亲要我送过来的。母亲说您穿这质料、颜色的斗篷最是好看。”

    雪兔毛的斗篷。

    卫昔昭接到手里,细细抚摸着,忽然仓促地别开脸去,手滑过脸颊,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沉星,妥当地收起来,改日回卫府,记得提醒我穿上。”

    沉星轻声称是,弯腰拿起斗篷的时候,有晶莹的泪珠掉落在纯白毛料上。她记得,去年小姐穿着这样一件斗篷的时候,被侯爷紧紧抱在怀里,无声哭泣。而今年,侯爷成了将军,小姐成了夫人,今年的冬季,将军没办法再陪着夫人度过漫长严寒了。

    卫昔晴将主仆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吃了一吓,实在不知自己怎么就勾起了她们的伤心事。

    卫昔昭这才转头看向卫昔晴,自嘲一笑,“我偶尔就似个疯子,你别理会,快坐下喝茶,暖暖身子。”

    卫昔晴松了一口气,不是针对自己的就好,也就故作什么都没发觉,盈盈笑着坐在一旁。

    卫昔昭问道:“你们都还好么?”

    “还好。”卫昔晴斟酌片刻,娓娓道来,“父亲出征之后,母亲就将我与五妹安置到了正房,与她同住。她说府里没了大小姐,太过沉闷了,让我们姐妹两个做做伴。五妹今日也闹着要来,可她有些咳嗽,我怕她走这一趟会病倒,便劝住了,想等过几日再与五妹一起前来。家中都好,大姐放心吧。”

    “如今只有你与五妹两个,她平时若是做错事说错话,你只管将帐记到我头上。”卫昔昭笑道,“我也不瞒你,总是觉得她可怜兮兮的,就想着你能与她亲近些,彼此终归是个伴儿。自然,五妹若是真做了什么犯浑的事,你也不需替她遮掩。”

    “大姐放心,五妹长了一岁,愈发懂事了。我也是,知道轻重了。”卫昔晴略显惭愧地道,“以往我不懂事,对待比自己小的人又没什么耐性,偶尔会欺负五妹。如今是不会了,会与五妹好生相处。”

    “你在大事上知晓分寸,这些小事其实也不需我多言。”卫昔昭又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对与不对,你别放在心上。”语声停顿片刻,想起一件事来,“你与昔晧,可去见过二姨娘了?”

    “见过了。”卫昔晴神色立时黯然许多,眼眶红了起来,“怕是……怕是熬不了多少时日了。”

    卫昔昭不由叹息一声。

    “大姐……”卫昔晴起身到了卫昔昭身边,蹲下身去,握住了卫昔昭的手,“二姨娘说,她把我和昔晧托付给大姐了。大姐,日后我便只有你能依仗了。”语毕,眼泪一滴滴掉落在卫昔昭的衣襟上。

    卫昔昭不忍地抬手帮她拭泪,“别哭,别难过。”反手握了她的手,眼中也有了泪光。不知为何,如今看不得人掉泪哭泣,看到就没来由地鼻子发酸。

    卫昔晴觉得卫昔昭的手细瘦,骨骼分明,再抬眼细看,已是下颌尖尖,不由哽咽道:“大姐,你也要保重。你总这个样子,我更觉得惶恐了。”

    “我不是好好的么?”卫昔昭温言安抚道,“放心,我有一日如今的光景,便不会忘了家中人。都是父亲的儿女,只要没有大的过节,我们都该相互扶持。”

    这话中深意,卫昔晴是明白的。她的大姐不会轻易去计较别人一时过错,只有屡教不改的如二姐那样的人,才是她一生都难以原谅的。由此,心里终于踏实了几分,不再惶惑不安。

    中午,卫昔昭留卫昔晴一起吃过饭,才不再挽留,亲自送到垂花门外。

    管事妈妈去了半日,竟没个回音儿,直到到了傍晚,才有人来回话:“回禀夫人,三爷已将取走的一千两银票如数送回了。”

    卫昔昭挑了挑眉,也没再说什么。

    照她推测,应该是太夫人替三爷堵了这个窟窿。

    太夫人有私房钱贴补她的小儿子,她卫昔昭可舍不得用那么多银两去给别人填坑

    而这等事不是她大事化小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解决的事,那样只会害得自己日后不好做人。倒不如在初时就冷下脸来摆出态度,日后也能防微杜渐。

    第二日,皇帝宣卫昔昭进宫。

    发兵收复西域之后,萧晨逸总是神采奕奕的样子,心绪明朗,来自于对宏图霸业的期许盼望。

    卫昔昭走进养心殿的时候,发现萧龙渄也在场。

    “你们两个,随朕走走。”萧晨逸笑着丢下奏折,起身走出大殿。

    卫昔昭与萧龙渄跟在后面,用眼神交流心绪。

    看了看早开的梅花,萧晨逸带两人到了西暖阁,兴致愈发地好,“来,你二人都是对弈高手,今日便陪朕打发闲散光阴。”

    卫昔昭暗自腹诽:原以为是有什么事情呢,结果却是来陪他消遣。他是只需等着前方战报,大抵无事可做,却不知她主持中馈也是很忙的。

    是,自从夫君被皇帝支配去了最是凶险的战场,卫昔昭心里就生出了深重的怨怼。收复西域自然是应该的,可也不该是抱着让百万精兵非生即死的念头,完全可以从长计议,另辟蹊径,不需要用这样铁血狠辣的手段。

    卫昔昭静不下心来,倒也好,干干脆脆地连输三局,落得个清闲,在一旁观看那对父子对弈。

    两人得以脱身离宫之时,萧晨逸却又吩咐道:“明日继续前来。”

    卫昔昭暗自叹息一声。

    “昔昭明日有事么?”萧晨逸发现了她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是……是……”卫昔昭故意显得很为难的样子。

    “你要忙的,左右不过是府中小事,出嫁前便能打理卫府之余进宫,出嫁后就不能了么?”萧晨逸毫无保留地拆穿她只是不想来的念头,好在脸色很是温和,末了更是戏谑道,“明日你一早便前来,先去陪陪太后。”

    卫昔昭觉得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却也只能恭声应是。与萧龙渄一起漫步出宫的时候,闲闲交谈几句。无意一瞥,看到萧龙洛的身影。许久没见到萧龙洛了,只觉得他比以往多了几分冷漠、阴霾。

    萧龙洛在萧龙渄面前,从来是没个好语气好脸色的,这次,更是对卫昔昭也冷了脸,“你们两个怎么到了一处?”

    萧龙渄亦是针锋相对:“这也是你该问的么?”

    萧龙洛冷哼一声,凝了卫昔昭一眼,语气一时间改不过来,仍是的,“季府不给你东西吃么?瘦成了这副样子!”

    卫昔昭啼笑皆非,好在萧龙洛冷哼一声便快步走开了。

    萧龙洛的神色这才恢复了温和,“对你倒还是一番好心。别计较他的冷脸,从小就是这副样子。”

    卫昔昭释然一笑,“景王的性情的确是急躁一些。”

    晚间回去,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卫昔昭提了明日还要进宫面圣的事情。

    太夫人温声道:“既是如此,你就将府里的事分派给你身边的丫鬟、管事,前院新来的管家也是个勤快能干的,不要太辛苦了。”说着,带着怜惜拍拍卫昔昭的手,“你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如今瘦得一阵风便能吹走似的,来日青城回来了,该是怎么个心情?”

    “儿媳谨遵教诲。”卫昔昭扶着太夫人走向桌案,随后与二夫人、三夫人一起摆饭。

    太夫人拿起筷子,摆了摆手,“你们各自回房用饭去吧。”

    三个人应声退出。

    自从季青城走后,二爷、三爷和冯姨娘来太夫人房里的时候就少了,一家人总也不能聚到一桌,太夫人索性就让各房分开来用饭。

    晚间,卫昔昭和沉星、飞雨等人商议着,将手头的事分派了下去。其实以前在卫府也是如此,她平日处理的只是些管事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而到了季府,不好短短时日便撒开手让下人去做。此时卫昔昭觉得,皇帝无意中倒是帮了自己一点小忙。

    第二日再见到萧晨逸,他已无昨日的好心情。

    一名大内侍卫进到殿中,萧晨逸便问道:“可有消息了?”

    侍卫很是惭愧,“启禀皇上,这些时日马不停蹄地寻找,竟是一点线索也无。”

    “难不成他长翅膀飞走了不成?”萧晨逸语声一沉,“继续,继续找,找到便将他送到天牢去。”

    侍卫诺诺称是。

    难不成是宫里的人跑了?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皇权之下莫非王土,能跑到哪里去呢?

    萧晨逸这次也没瞒卫昔昭,侍卫退下之后,道:“是朕的五皇子,竟掩人耳目逃走了。这些日子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哼!”语毕,缓缓呼出一口气,极是恼怒。

    卫昔昭没敢接话,心里却道:若不是你冷血无情,亲生儿子怎么会受不住被囚禁的日子而跑掉?该!

    五皇子萧龙泽——他的两个弟弟都已被册封为王,他却还是被囚禁的五皇子,跑掉是人之常情,不跑才太窝囊了。

    萧龙渄过来之后,萧晨逸将一批奏折推给他,要他帮自己处理朝政。对于卫昔昭,萧晨逸只是让她选一本书阅读,偶尔给他们父子两个上一盏茶便可。

    卫昔昭忽然明白皇帝为何召她和萧龙渄在左右陪伴了——皇帝知道,卫玄默、季青城都与萧龙渄走得近,自然是赞同萧龙渄继承大统的,于是他就做出看重萧龙渄的样子来,想通过自己与父亲、夫君的书信来往,让他们安心。

    好深沉的心机,竟做得这样不露痕迹。如果自己只是个寻常的十几岁的女孩,平日里不是多思多虑之人,如今还真是无从明白其中原委,怕是少不得会在心中提及。

    只是很可惜,她在新得的这场人生之中,每一日对每件事都要放在心里思量一番的。

    皇帝这样做,怕的是什么?是不是怕战捷之后,萧龙渄与前方将帅联手架空他手里的皇权?如果萧龙渄真有那份心思,而皇帝又在这时就开始担忧,那么……

    卫昔昭心头一惊,很是担心萧龙渄日后的运道。

    他的父亲,太可怕了。

    谁能斗得过这样一个高高在上城府极深又无情无义的人?

    而之后,就是开始担忧父亲,担心季青城。

    党争就如一场赌局,一旦押错注,日后新帝登基,怕是会不择手段地报复曾经与他作对的人。

    要怎么样才能避免这样声势浩大的一场灾难。

    连续多日,卫昔昭都在为这些推测忐忑甚至惶恐,因为每日都会被传进宫里,面对着那对父子,想转移心绪都是不能。

    终是有一日,皇帝离宫去检视工部建造的一座避暑行宫,卫昔昭不必再万般谨慎的面对皇帝。

    她抽时间回了趟卫府。

    许氏正和卫昔晴、卫昔昤聚在房里围着火炉说笑,很是温馨的场景。

    卫昔昭的心,因此多了几分暖意,也有几分庆幸,因为许氏明白了以和为贵。

    卫昔晴、卫昔昤比之往日,言行间随意了许多,当着许氏的面也能与卫昔昭随意谈笑撒娇。

    笑闹许久,卫昔晴携了卫昔昤的手,道:“我们去给大姐做梅花糕好不好?”

    “好啊好啊,”卫昔昤连连点头,又对卫昔昭解释道,“四姐前两日教我做点心,我已经学会了。”

    “那还不快去,我等不及要尝尝呢。”卫昔昭说完,对卫昔晴眨了眨眼,算是感谢她给自己和许氏腾出了说话的功夫。

    两个妹妹出去后,卫昔昭看向许氏,“您这些日子过得可还舒心?”

    许氏不由笑了,“着实没想到,还能从你嘴里听到显得恭敬的言辞。”

    卫昔昭也忍不住弯了唇角。说的可不就是,谁能想到。

    许氏这才答道:“我过得还好,昔晧是个上进又懂事的孩子,你这两个妹妹也甚是招人欢喜,怎么样的愁绪也能被她们哄得忘掉。”

    卫昔昭由衷地道:“多想想舒心的事,您好了,卫府才能喜乐美满。”

    许氏点头,随即又叹息一声:“不要只会劝我,却劝不动你自己。你过得好,我才能过得好。”

    卫昔昭含糊回道:“我哪里还有愁苦的功夫,每日提心吊胆的在皇上近前,生怕出了差错。”

    “皇上那颗心……”许氏意味深长地看了卫昔昭一眼,“你看得透是福,看不透也是福——来日若是学到皇上那番处世的手段,这天底下恐怕就没人能斗得过你了。”

    卫昔昭忍不住笑出声,“您倒是会打趣我。”也从中听出来,许氏也猜到皇帝的用意了。若不是一颗心还挂在在外征战的夫君身上,怕是会不以为意吧?

    许氏沉吟片刻,“说起你每日进宫的事来,我有几句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卫昔昭身躯微微前倾,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您只管说。”

    “前些日子,大姨娘去了燕王府一趟,听到了一些是非,回来就开始宣扬。”说到这里,许氏面色转冷,带着对大姨娘的不屑,“也不知是哪个脏了心的,说你与燕王每日在宫里,将王妃的颜面放到了哪里。还说你若是个明事理的,就该让自己的三妹进宫代替自己陪王伴驾。唉……竟无端猜测你与燕王之间揪扯不清,我听了都被气得不轻。”

    卫昔昭愕然不已。在皇帝面前,不要说她与萧龙渄已各自成婚,即便都是未成婚的人,又能生出什么事来?被皇帝看出言行不检,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说出这等话来的人难道是傻子么?

    许氏看出卫昔昭已有怒意,又忙道:“你也别生气,那个贱妾,我已命人将她看管起来了,日后是不能走出院门半步了。你放心,没人敢再胡说八道了。”

    卫昔昭这才好过了一点。

    许氏却又继续道:“只是,这话终究是从燕王府传出来的,昔晽这些日子也不曾回来过,我没法子从中解释。你看看,要不要前去跟她说道说道这事?”

    “您是说……”卫昔昭睁大了眼睛。许氏的话虽然说得委婉,可意味着的是不是卫昔晽竟有些相信这些空|岤来风的话了?

    许氏轻轻点了点头,“那个没脑子的,和燕王闹过几次了,这也是听那个贱妾说的。后来我让三姨娘去看过她,似乎也没劝动。”

    卫昔昭真的生气了,“她朕就是个没脑子的!既然这样糊涂,我还解释什么?她真不知道皇上是金口玉言不能够违背的么?我是谁?我说让谁代替我进宫就能被允许么?她也不知道皇宫是什么样的所在么?我若是和燕王有什么,也不是朝夕间就能有的,何必要等嫁入季府去再惹上闲话?”

    “好了好了。”许氏忍不住失笑,“说到底还是燕王没把话说明白,昔晽再听些耳旁风,可不就开始胡思乱想了么?你也不想想,安乐公主还有我们那位二小姐,哪个是省油的灯?”

    “居然还让安乐公主成了座上宾?她可真是……”卫昔昭气得站起来又坐下,随后不耐烦地摆摆手,“随她去吧,没时间理会她!”

    许氏斟酌半晌,道:“也只有随她去了。你说说,你待她不薄,三姨娘又是她的生身母亲,如今竟开始怀疑你,也不听劝了,也是被那份痴心害得吧……唉,我担心的是她已经被安乐公主和昔昀蒙了心智,日后会酿成大错。”

    “那也是她自作自受,自己往火坑里跳,谁还能拦得住她?”卫昔昭连喝了几口茶,缓了好一会儿,心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许氏又劝道:“你也别往心里去,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是这个理。”

    “二姨娘……”许氏声音变得很低,“大抵就是这几天了。”

    “啊?”卫昔昭顿了片刻,“哦。为着昔晧……”

    “该怎么安葬怎么安葬,我明白。”许氏的声音变得低不可闻,“此时想想,竟觉得无趣至极。”

    卫昔昭没有接话,想想一番纷扰,亦是迷茫,不知谁对谁错了。

    回到季府的时候,乔楚等在正房,对卫昔昭施礼后道:“夫人,国公爷说您得了闲就去杨柳畔一趟,他有话要交代。”

    卫昔昭忙进房换了身日常的穿戴,去了杨柳畔。

    季允鹤平日都是称病,从不去朝堂,今日要交代什么话,卫昔昭无从猜测。

    杨柳畔西侧是一面湖泊,湖泊四面皆是垂柳,湖泊不远处就是一个杨树林,树木都已有些年头了,很是粗壮。此时荒凉,而到了春季,就是一番别致的春色。

    季允鹤常年居住的地方,名字倒是颇为贴切。

    而所谓杨柳畔只有五间平房,没有季府各处屋宇的雕梁画栋,甚至没有院墙,很是普通,且稍嫌陈旧。

    听说皇帝常居柳园,而自己的公公则是常居杨柳畔,所住的地方是巧合么?都有一个柳字。

    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母亲而起,如果母亲曾在三名男子之中历尽沧海波澜,那么最是不显露心绪的,只有她的父亲。

    父亲只是住在书房,且书房里没有用来思念母亲的物件儿。个中缘由,她猜测是父亲不想让自己看到心生伤感——父亲是思念母亲的,龙城保持原状的最初的正房便能说明一切。

    在经历这么多之后,在心中对于当年事的猜测慢慢勾出一个大致轮廓的时候,她最先读懂的,是她的父亲。

    父亲是一个鲜活的有着七情六欲的男人。

    他有缺点——居住在家的时候,面对诸事总是没有耐心,态度粗暴。可若是想得到他的原谅、理解也是极容易的,只需一些小小的关心、一句两句诚实的解释。

    父亲对如今的妻妾、子女,缺少温情,且不隐瞒,这是天性使然,他自己承认这一点,所以让人不知是优点还是缺点。

    父亲惯于极好的隐藏心绪、遮掩伤悲,面对战事,总是无惧无畏。

    父亲爱母亲,所以前世才因为自己所谓的不孝寒心至极,所以此生才因为自己的孝心不留余地地照顾自己的情绪、生活。其实不矛盾,都是必然的结果。

    父亲不好战,面对战事却从来是义不容辞的前往。只是为了建功立业么?她不觉得是这样,如果不是深爱家国,不会有那份英雄豪气。

    父亲心中的爱,是大爱,只要是他爱的,都可以无所保留倾尽一切。

    是让她深以为豪的顶天立地的人物。

    如果她是自己的母亲,是当年一己之身酿就悲伤、杀戮的柳寒伊,她最终会选择的,也是当年的卫玄默,她的父亲。

    只是可惜,母亲到离开人世之时,才意识到父亲所有的好。所以才期盼来生。

    而皇帝太过冷酷了,似是体内情魔化为了恶魔,活着只是笑看杀戮,哪怕是以丰功伟业为前提,她亦是不喜;季允鹤呢,又太过消沉了,也许是痴情种,却非真英雄。

    缓步进到房里,卫昔昭闻到清淡茶香,看到季允鹤的黑色锦袍、黑色靴子,垂了眼睑,屈膝行礼。

    季允鹤说的话却不是吩咐什么事,而是带着询问:“我听说了一些事,关于你的。你可有想让我帮衬的事?哪怕关于朝堂官员,也无妨。”

    卫昔昭迅速转动着脑筋,随后恭声道:“儿媳的确是有事相求,只是事关重大,实在是怕惹出是非。”

    季允鹤语声平静:“不需怕,不妨直言。”

    卫昔昭心内挣扎了一番才道:“儿媳要求的,是将莫兆言逐出朝堂,甚至逐出京城。”

    “燕王府清静,也就是季府清静,你求的并不过分。”季允鹤语声中的清冷淡去,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你做得对。回去吧,我记下此事了。”

    卫昔昭行礼告退,出门后细想想季允鹤的话,抿唇轻笑。她的公公,方才是在试探也可以说是考验她。也许,是要看看自己爱子一心要娶的人究竟有无可取之处。

    季允鹤要交代的就是将莫兆言及其父亲逐出京城,也就是将安乐公主逐出京城,从而避免那位公主在燕王府掀起风浪。可他没直说,却让她求。

    倘若她意识不到这一点,季允鹤又该是什么态度呢?还真是猜不出。

    称病,却对打压莫兆言的事成竹在胸。季允鹤在朝堂的势力,恐怕是连皇帝都不清楚的吧?

    回到正房,卫昔昭才意识到了一个细节——是乔楚亲自过来替季允鹤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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