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高一筹 作者:haitangshuwu
日后必需要事事慎重、深思熟虑,否则,自己和大姨娘怕是永无翻身之地,就更别想嫁给如意郎君了。在此之前,还是太幼稚、太容易冲动了。
人活一世,谁不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她倒要看看,自己和卫昔昭,到底是谁笑到最后!沉下心来处事,就不信抓不住置卫昔昭于死地的机会。
——
晚饭的时候,卫昔昭的不适感已经全部消失,想来是汤药起了作用。
吃罢饭,落月和风岚回来了。
风岚进门就要给卫昔昭磕头,小姐给的银两能够请到医术好的郎中为娘亲诊治,还让落月陪同自己照顾家人,这份恩情,她真不知如何报答。
卫昔昭抢步上前扶住风岚,若无其事地笑道:“回来就好。这些日子你们不在,沉星没少为我操心上火,辛苦得很。日后她偷懒的时候,你们别生气,偷偷告诉我就好。”
一句话,说的三名丫鬟都笑了。
四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卫昔昭看出落月、风岚赶路辛苦,就让她们回房歇息,又让沉星去打听父亲今夜歇在何处。
卫玄默今晚歇在了原来的正房。
若是无愧,为何不及时说出当年事情原委。
若是有愧,如何能在母亲生前居住的正房安坐。
卫昔昭实在是坐不住、等不得了,出门去找父亲。原来的正房,不是谁都能随意出入的,因此,没让沉星随行。
独自走到院门口,下人通禀后,请她进去。
自庭院到室内,一切都维持着原貌,与母亲在世时一般无二。正是因此,卫昔昭以往从不曾来此处。景似当年,人却消亡,这样的物是人非,她承受不起。
临窗的大炕上,卫玄默一袭布衣,盘膝而坐,独对残棋。
烛光暖影之中,一身黯然惆怅。
是为何?悔恨、内疚还是什么?
卫昔昭走到近前,发现不过半日光景,父亲竟似苍老了十年。
究竟是什么样的挣扎,竟将当年驰骋沙场、铁骨铮铮的将帅压垮了?
卫昔昭依然害怕得知那个真相,却依然迫切地想要得知。
她双膝弯曲,缓缓跪倒在地,“爹爹,请告诉女儿您所知道的。否则,女儿若做出不孝之事,还请爹爹不要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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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添堵(上)
卫玄默目光错转,落在卫昔昭脸上,沉吟道:“不孝之事……是要闹的阖府皆知,还是告知小侯爷灭我前程?”
卫昔昭没有回答,亦是默认。
“我这一生,最怕的事,其实早已发生、过去。”卫玄默缓缓现出一个愁苦的笑,“我不怕你不孝,只怕你在得知实情后猜忌更重,愈发愁苦。”
“愁苦仿若生死,终会看开放下。”卫昔昭抬眼凝视父亲容颜,“爹,女儿也怕,但是比之实情,这丝丝恐惧便算不得什么。”
“能够看开放下的,是自身生死。身边得失聚散,无从释然。”卫玄默对上女儿坚定的眼神,叹息一声。
原来,没有能够尘封的往事,只有心思迟钝不能发觉异状的人。而女儿已经长大,心思敏锐,往事已经无从隐瞒。
他举止迟缓地下地,转入内室,片刻后返回,手中一封信件,犹豫片刻,递给卫昔昭。
将军亲启——信封上的四个字,是母亲的字迹。母亲初嫁给父亲的时候,父亲是护国将军,成婚后来到龙城任总兵之职,可母亲直到去世,称谓从未改变。
卫昔昭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内已经陈旧发黄的纸张取出,一字一句细细阅读:
妾寒伊,生于燕京,长于淑室。历数生平,无尽纠葛,不过镜花水月。少不更事,一意孤行,终害人害己。幸得将军不弃,大义收留。
然而本是不祥之身,贪恋红尘浮华,却成祸患。近日又闻风波骤起,每日忧心,夜不能寐。
多年惊恐,早已心力交瘁,今时只求一梦长眠。
寒伊一生,多人记恨,少人怜惜,许是命定,难寻太平。此为自种因果,也无怨言。
今生去意,唯念将军恩情,唯怜昔昭年幼。若以寒伊一命,换得至亲余生安好,九泉之下亦能含笑。
父女连心,寒伊深信,不需恳求,将军亦会善待昔昭。只望将军多一分怜惜,赐予昔昭一份平宁,我辈是非,不予告之;寒伊之死,称之以病。
临别方知,十年相守路,才是自在时。只恨岁月老了人心,无力回报。
若有来生,一世深情,不付他人。灯下作一同心结,盼来生长相伴、永不诉别离。
——寒伊绝笔
一手梅花小楷,清丽飘逸;满纸荒凉言辞,哀而不伤。
生涯之末,诸多言语淡泊通透,看穿了一生对错。
幸得将军不弃,大义收留。
若有来生,一世深情,不付他人。
卫昔昭的注意力,最终定格在了这两句,来来回回反复观看。
一直以为母亲在世时,与父亲伉俪情深。灯下对弈,同剪红烛,携手赏花,却是父亲独自付出,母亲心系旁人。
儿时虽不明事,却能感受到父亲对母亲的一腔深情。所以不懂,夫妻情深,为何会有妾室环绕;所以奇怪,常听下人闲话时说起,母亲又把父亲哄劝到哪位姨娘房里就寝了。母亲去世之后,父亲久居书房或是母亲生前居住的正房,再没踏进妾室房中,再无庶出儿女降生,现在也就说得通了。
母亲成亲后体弱多病,不宜孕育子嗣,自己出生已是意外之喜。偶尔与杨妈妈谈及此事,母亲总是心怀歉疚,说只盼着妾室能为卫家开枝散叶。只因一腔深情,父亲的迁就几乎没有底限,母亲想看他儿女成群,他便让她看到、让她心安。
十年付出,到头来,母亲还是放手离去。她要他盼来生。
可笑的是,自己还曾猜忌母亲的去世与父亲有关。
母亲心系何人,当年又发生了什么事,致使她陷入惊恐、无法存活。
卫昔昭抬头,才惊觉已是泪眼朦胧,入眼的只是父亲模糊的萧瑟轮廓。
五年间,父亲怨过恨过没有,看到自己与母亲酷似的容颜,迁怒过没有?
如何开口询问,如何能让父亲将深埋心底的伤疤、情感中的卑微付出展示给自己。而父亲若想告诉自己,五年时间,已足够诉说千次。很明显,他不想,只想让自己一如既往。
卫昔昭站起身来,手指抚过眼角,努力不哭泣出声。转身要走,又回转身,将手中信件放到父亲面前,缓步出门。
已经不知如何面对父亲。她得回去静一静,慢慢接受这些残酷的事实。
——
已过子时,正房寝室的灯依旧亮着。
鸳鸯走到床前,轻轻取下许氏手里的书,“老爷和大小姐说话之后,就歇在那边的正房了。天色太晚了,夫人歇息吧。”
“那边的正房。”许氏的笑由无奈转为冷冽,“我听着你这声夫人是真刺耳。”
鸳鸯很是替许氏抱不平:“新婚第二日就忙于公事,连三日回门都是敷衍了事,好容易回来了,却是连门都不进。奴婢实在是看不透老爷在想什么——今晚是不是大小姐和老爷说了您什么坏话?”
“到了何处不都一样,知人知面不知心。”许氏眉头深锁,“府里连个知根知底的人都没有,什么事都是后知后觉,实在是被动。”
鸳鸯转转眼珠,笑道:“您是一府主母,想往谁房里安排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这倒是。”许氏笑了一下,“你连夜选出几个人来吧,明早让几位小姐聚齐了见我。”
“是!”
第二日一早,姐妹五个一起进门,给许氏请安。
卫昔昭神色淡淡的,眼神透着倦怠,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
许氏温声笑道:“原打算昨晚去看望你的,却听说你午后便能下地走动了,也就没去。”
卫昔昭勉强笑了一下,“劳母亲记挂,女儿已经无恙。”
许氏点点头,谈及正事:“我听说你们房里的下人都不齐整,便着意挑选了几名伶俐勤快的丫鬟,今日你们就将人领回各自房里吧。”
鸳鸯立刻将五名丫鬟唤进了室内。
许氏笑吟吟看向一名丫鬟,“茗烟,来见过大小姐。”
这哪里是好心分配下人,分明是安插眼线。前世茗烟到了自己房里,每日以难为沉星等人为乐。卫昔昭本来心情就特别恶劣,此时见了茗烟,又添了几分火气,上前一步道:“回禀母亲,女儿不想要这丫鬟。”
许氏故作讶然,“哦?这是为何?”这等于是公开和自己作对了,不像是卫昔昭的做派。
“这丫鬟……”卫昔昭打量着茗烟秀丽的容貌,想着挑什么差错。
卫昔晽在此时接话道:“这丫鬟太难看了,别说大姐,我都看不上。”
卫昔晴和卫昔昤年纪还小,闻言立刻笑出声来。
卫昔昭汗颜。这种缺心眼儿的话,卫昔晽是怎么说出来的?难不成还没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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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添堵(中)
卫昔晽一脸无辜。
这个一片好心却帮倒忙的三妹。卫昔昭缓了片刻,愉快地笑起来。别人因此却摸不着头脑,俱是狐疑相看。
卫昔昭看向许氏,“三妹是故意正话反说呢,母亲日后便晓得她这性子了。女儿方才的本意是,茗烟是母亲的随侍丫鬟,若到了女儿房里,岂不是太委屈了?况且玲珑阁里已有三名大丫鬟,人手还是够用的。”又给卫昔晽使了个眼色,语调轻快,“你这淘气的!还不快向母亲认错。”
卫昔晽不想让卫昔昭下不来台,便笑着认错。
许氏即使心里不悦,却也得承认卫昔昭的话说得巧。对卫昔晽摆手说没事,又对卫昔昭道:“一家人不需见外,丫鬟服侍谁都是一样,没什么委不委屈的。你素来待人宽和,下人跟了你高兴还来不及呢。”转脸看向茗烟,递了个眼神。
茗烟忙笑着给卫昔昭行礼,“奴婢见过大小姐,还望大小姐不嫌弃奴婢粗笨。”
卫昔昭面上笑着,脑子却飞快转着,想着拒绝的说辞。转念又怪自己放不开手脚——为什么想要避开前世不快的经历?不过一个丫鬟,还愁收拾不了她么?人是要给许氏退回来,但前提应该是已经出了气、解了恨。思及此,也就点头应下此事。
卫昔昭如此,别人自然也无异议,各自听凭许氏将丫鬟分派到房里。
出门后,卫昔晽心虚地笑着上前,“我是不是帮倒忙了?”再粗枝大叶,话锋、语气的转变还是听得出的。
卫昔昭报以一笑,“知道你是好心,就是说话欠考虑。”
卫昔晽立刻保证道:“日后我改,凡事多用脑子。”随后又坏笑道:“侯爷没事就找你说话……”
卫昔昭缓声打断她,“是为了百福图的事,昨日侯爷看我病着,就把这事情交给二小姐了。”
卫昔晽不屑,“她哪是那块料!”
卫昔昭就笑,“我是那块料,可刺绣太费神,不做也好啊。”
“也是。”卫昔晽眉飞色舞的,“累死她才好呢!”
此时卫昔昤赶到卫昔昭身侧,仰头忐忑问道:“大姐真的没事了?”随后嘟了嘟嘴,自责道,“都怪我,若是不叫你,你就不会晕倒了。”
“不关你的事,别多想。”卫昔昭语声柔和,“平日没事就去我房里玩儿吧。”
“大姐会给我糕点么?”卫昔昤扯了扯卫昔晽的衣袖,“三姐房里有好多好吃的糕点。”
“自然会啊,大姐房里也有好多糕点。”卫昔昭笑得格外温柔。
卫昔昤甜甜笑道:“嗯!那我去。”
“小馋猫,今日先去我那儿,已给你备好了。”卫昔晽说着将卫昔昤拦腰抱起,引得卫昔昤又是惊叫又是笑。姐妹两个闹着远去了。
卫昔昭的笑容慢慢消散,返回房中,坐在东次间,留了沉星说话:“你们不必顾忌茗烟来自何处。别做理亏的事,也别忍气吞声,更别怕闹出动静。”
沉星称是,踌躇着没有退下,“您从昨夜就愁眉不展,奴婢很是担心。”
“想起娘亲,有些难过而已。”卫昔昭说起来就鼻子发酸,摆了摆手,“过几日就好了,你下去吧,不必担心。”
前世那般处境,沉星都陪自己到了最后,再没有比她更贴心的人了。只是说了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让她陪着难过罢了。
沉星走到门外,见卫玄默正缓步走来,忙屈膝行礼,“老爷。”
卫昔昭随之起身,见父亲身穿官服,应是出门之前来这边看看。行礼时,泪已不可控制地滑落。一夜思量,最重的是对父亲的内疚、心疼。
曾对父亲诸多误解,到此时才知,父亲才是最重情、最痛苦的人,如何能够不歉疚。
“这是怎么了?”卫玄默探手拭去女儿脸颊上的泪。
女儿不孝。卫昔昭在心里说着,却无法倾诉出声。
“我要出门几日,不放心,过来看看。”卫玄默已经恢复平日的轩昂气度,只是神色柔和许多,“时过境迁,又无力回天,也只得放下。你我安好,你娘亲才能安心。”
卫昔昭听了这暖心的话,反倒更加难过,扑到父亲怀里,抽泣出声。
“别哭,昔昭别哭。”卫玄默一面安抚,一面转脸看向别处,强忍下就要蔓延成泪的酸楚。
上一次与父亲这般亲近,是母亲去世那年。母亲棺椁入土的时候,她死活不依,父亲一面流泪一面抱紧了大哭不止的她。
那时的父亲,是什么心情?
她亏欠父亲的,是为人儿女的一份孝心。
“不哭了,昔昭乖。”卫玄默托起女儿的脸,用衣袖拭去她满脸泪痕,“日后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卫昔昭抽噎了一阵子,闷声问道:“爹爹要出去几天?”
“三日后便返回,有事?”
卫昔昭吸了吸鼻子,“您回来,女儿做饭给您吃好么?”
卫玄默眉峰轻挑,不置信。
“和杨妈妈学过几道家常菜。”卫昔昭有意调解气氛,语气轻快几分,“爹爹若是不信,女儿也乐得清闲。”
卫玄默应景儿地爽朗一笑,“以往倒是真没想过,这么早便能吃上儿女为我做的饭菜。”说着转身,“等我回来。”
卫昔昭抹了抹脸,有点不好意思,“女儿就不送爹爹出门了。”
“这花猫脸,快洗洗。”卫玄默笑着踱步出门。
卫昔昭用了很长时间才真正平静下来。
母亲病故忽然变成了自断生涯,不知何时能看开。可也只得忍下那份苦涩。她不只是母亲的女儿,还有父亲。能在父亲膝下尽孝,弥补亏欠的孝道,是莫大恩赐。
当年的谜团,想去探究,却心生怯意。怕这样做只是徒增父亲殇痛。
最痛苦,是人在却从不曾拥有,例如姻缘。
最欢喜,是曾经失去复又得到,例如亲情。
而父亲承受的得失相较,不过苦涩沧海中一粒甜沙。她已不能再伤害、利用,哪怕分毫。
当年事,就算来日要探究,也要避开父亲,通过他人之口。
——
茗烟再怎么不安分,也不可能刚过来就惹事,这一日,平静度过。
转过天来,一早去正房的时候,卫昔昭看到卫昔晽,不由失笑。卫昔晽软趴趴地倚着莺儿走在路上,一张脸经过修饰,现出几分病态。
“这么辛苦做什么,找人传句话不就得了?”卫昔昭打趣道,“谁不知道你懒,谁又相信你会生病?”
“这不是三姨娘说的么,让我做事别直来直去的。”卫昔晽皱眉,“你是不知道,这装病比生病还辛苦。”
两人说笑着走到正房院门口,见卫昔昀正与一名妇人热热闹闹地说话。
卫昔晽看清那妇人之后,立刻由病猫变成了想咬人的小老虎。
卫昔昭则是瞥了一眼正房屋宇,眼中闪过讽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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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添堵(下)
吴妈妈走过来,阴阳怪气地道:“大小姐、三小姐,许久不见,奴婢给两位小姐请安了。”因为被逐出府时挨板子受的伤还未痊愈,脸色黯淡,步履也有些不稳。
“谁让你回来的?”卫昔晽语气很冲。
“自然是夫人啊。”卫昔昀笑着把话接了过去,目光意味深长,“两位想来还不知道,吴妈妈有门好亲戚——她姐姐是夫人娘家的管事妈妈。”
“这就难怪了。”卫昔昭握住卫昔晽手臂,“我们进去吧。”
“她这是什么意思?!”卫昔晽眼神锋利地瞥过许氏的寝室,勉强压低了声音,“这恶奴是父亲发话撵出去的,她却将人找了回来,不是有意让父亲没脸么?”
卫昔昭回道:“此时父亲不在府中,人先叫回来,等父亲回来再赔几句不是,父亲还能让她下不来台么?如今有了主母,内宅若非大事,父亲怎么好出面干涉?”又温和地笑一下,“你先别急着生气上火,日后再做打算。”
卫昔晽气哼哼地嘀咕:“这不是有意和我们姐妹作对么?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昔昭却觉得并非坏事。前世吴妈妈不曾被逐出府,她也就无从知道吴妈妈的底细。许氏做出这样的事,可见此时并没将她和卫昔晽放在眼里,又是摆明了针对她们姐妹,其实有些轻率。
许氏正在用饭,见卫昔晽黑着一张脸,笑着明知故问:“昔晽是怎么了?”
卫昔晽气道:“女儿没事,只是被混账东西气到了。”
卫昔昭心里直笑,一声混账东西,把许氏都骂进去了。卫昔晽这张嘴,实在是不饶人。
许氏却笑意更浓,“脸色这么差,若是不舒服,便在房里好生将养几日。”
“不用。”称病只能闷在房里,哪里也去不得,那样一来,怎么能找茬收拾吴妈妈?卫昔晽这样想着,就挂上了明丽的笑脸,“女儿前些日子总是头疼脑热的,只得常在房里歇息,现在好多了,定会每日前来请安。”
许氏点头,又摆摆手,“回去吧。”
回房路上,沉星半是笑半是担心,“三小姐和吴妈妈有过冲突,这两日定会千方百计地把人撵出去,奴婢还真怕她没分寸反遭算计。”
“不至于吧?三姨娘少不得叮嘱昔晽的。”卫昔昭说的没什么底气。
若是没有三姨娘那么个大度稳重的人日日劝着,卫昔晽早就把这府里折腾得乌烟瘴气了。而吴妈妈这事,卫昔晽有多窝火可想而知,能不能听劝还真不好说。
卫昔昭和卫昔晽都有些不快,卫昔昀这两日却很高兴。许氏分派到房里的丫鬟,成了她讨好许氏的最佳途径,而百福图的事,则给了她能够不时到季青城那里走一趟的理由。
请安之后,卫昔昀拿着新写好的图样去了兰苑,在门外遇到了二姨娘,她不由好奇,笑问道:“二姨娘怎么来了侯爷这边?”
“是二小姐啊。”二姨娘语声和煦,“来花园走走,瞧着侯爷院子里的花儿开得甚好,便多看几眼。”
卫昔昀顺着二姨娘的视线望过去,看到那一簇绚丽的漪梦花,勾了勾唇角,笑得有点儿冷,“先夫人去世那年,我虽小,却也记得这是夫人最为钟爱的一种花色。如今每次见到,心里总是不舒服。”
“先夫人是真正的红颜薄命。”二姨娘叹惋一句,退后两步,“不耽搁二小姐了。”
二姨娘素来态度谦卑,任谁也不好意思刁难,卫昔昀如今又是立意改头换面,报以一笑,走进院中。
二姨娘转身离去之前,又深凝了那簇香花一眼,低叹一句:“枯萎了几年,居然又开花了,真是妖异的东西……”
房里的季青城,手里一册古诗笺,正凝神看着尾页上的梅花小楷。
侍卫走过来,语气有点幸灾乐祸:“禀侯爷,二小姐又过来了。”
和大小姐说话有点意思,却是他不找就不见踪影;二小姐很有点自以为是,却花样百出,他若在府中,她可以一日来三次。可不就是“又”来了么。
季青城没抬头,“请。”
卫昔昀进门施礼之后,柔声道:“侯爷能否拨冗看看,这两幅图样子哪一幅好一些——这两日每日苦练,想来字迹有点长进了。”
季青城指节弹了弹书页,“你自己做主便可,此事不需问我。”
卫昔昀当然不肯顺着他的意思,委婉地道:“事关太夫人,实在是不敢有半点马虎。”
这事情都怪卫昔昭,让他用百福图的事还人情。人情倒是还了,却害得他每日不得清净。微一思忖,轻勾了唇角,笑道:“你大姐身子虽然虚弱,帮你拿个主意的精力还是有的,此事你让她帮你做主便可。”轻一挥手,“去给我把她叫来,我亲自告诉她。”
他为什么事事都要扯上卫昔昭?!卫昔昀心里憋闷得厉害,却还要硬撑着柔声称是,走出房门,险些委屈地掉下泪来,转而吩咐沫叶,“你去替我请大小姐吧。”若是亲自前去,今日恐怕要委屈得病倒。
卫昔昭过来的时候,带了两个粗使婆子,进门便让她们把那一簇漪梦花移除,再去花房移栽些月季芍药过来。见到季青城,先说了此事,解释道:“家父这两日太忙,顾不上这件事,但心底肯定是不想看到此花的。”
“我倒觉得是你有所顾忌,”季青城打趣道,“怕我久闻花香送了性命?”
能文能武的侯爷,轻易哪有什么事能危及到他,她才不会闲得去顾忌他的安危,由此也只是笑道:“侯爷若是这样想,自然更好。”
季青城便说起了卫昔昀的事,“她若再无事来问我的意思,便是你的过失。”
卫昔昀又被他气得不轻吧?卫昔昭先是笑,随后就意识到,自己也被他拖下了水,卫昔昀此时不定怎么诅咒自己呢。好在和卫昔昀对立的局面是注定的,也不怕人激化矛盾,若是换了府中旁人,她还真消受不起。沉吟片刻,问道:“侯爷何时离开龙城?有个期限比较妥当。”
“龙城鱼龙混杂,是非还多得很,我回京的日子还远着。因此——”季青城起身取过一样东西,递给卫昔昭,“有一事想要烦劳你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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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小惩(上)
那是一卷画轴,展开来二尺见方,描绘的是湖光山色。
景致由近而远。近处湖边斜斜伸出几枝桃花,桃花随风点点落下,湖面轻起涟漪,映出花瓣倒影;远处的湖面上笼罩一层淡淡雾气,一叶小舟,舟上一道人影;至远山雾气更浓,绿树红花隐约可见。
分明可以是明媚喜人的春色,却越看越让人觉得荒凉,桃花那一抹艳色,舟上那道人影,是这荒凉的点睛之笔。
画由心生。若非作画之人心境凄凉,想将春日景做成这般韵味,几乎是不可能的。
卫昔昭看完画,又通过墨痕估算这画的年头,大约有十几年了,季青城是从何处得到的?给自己看又是什么用意?
她抬头看向他。
季青城问道:“若将此画做成绣品,之于你,可是难事?”
虽然需要多种针法,绣线也比较难找,但是——卫昔昭如实道:“善绣之人皆可绣出。”
季青城又问道:“年节之后离京,游走至南方再到龙城,也曾得遇善绣之人,景可绣,却无画中意境。这是为何?”
是你强人所难啊,明知故问,卫昔昭在心里嘀咕。绣品大多取的是优美、风雅或吉祥的喻意,这画面却是反其道行之,不知情的怕是就算能领悟也会着意使画面生动起来。想归想,说是不能说的,她婉言反问:“侯爷的意思是——”
“曾在府中书房见过你绣的山水屏风,卫大人说是你亲笔作画又绣制而成,很合我的意。”
卫昔昭想了想,他提起的屏风,应是自己十岁那年绣制的,父亲看了喜欢,命人送到了书房。怪不得他进府之后就围着刺绣这件事做文章,原来是一早就有让自己绣这图的意愿了。他方才说了,回京的日子还远着,而父亲过段日子就会出征,自己若凡事推三阻四得罪他,全无益处。
思及此,她微笑道:“如此,倒是愿意一试。只是不解,侯爷既有此画,为何还要一幅绣品?”
季青城解释道:“这图的绣品,本是家父置于书房的爱物。前些年绣品被人烧毁,家父至今仍觉遗憾。由此,我才有这意图。而这画,是家父早年间临摹而成。”
“绣品被人烧毁……”卫昔昭无意识地重复这句话,因为心里有个疑虑,明眸含着一丝笑意凝视他。
季青城挑了挑眉,笑意中带了一点被人识破的尴尬,“女子聪慧果真不是好事。”绣品的确是他儿时淘气毁掉的,一把火烧了父亲的书房,绣品和诸多典籍都因此被烧毁。
看到他这样子,实在难得。卫昔昭笑得眉目弯弯,“话一多就失了分寸,还望侯爷莫怪。”继而将画卷拿在手中,“回房后便着手准备,自当尽力。”
“多谢。”季青城起身,亲自出门相送。
沉星等在门外,满脸焦急,见卫昔昭出门就迎上前,瞥了季青城一眼,欲言又止。
“侯爷留步。”卫昔昭施礼退出,到院门外忙问沉星,“怎么了?”
沉星道:“茗烟那个没轻没重的,在您房里乱翻,把匣子里的几十颗珍珠撒了,弄得到处都是,落月和杨妈妈说了她几句,她便不依了,三个人正在房里吵呢。”
那些珍珠,卫昔昭一直没想好做什么合适,便一直放在首饰匣子里。沉星不提这事,她几乎忘了。目光微闪,问道:“那些珍珠,你可还记得数目?”
沉星立刻答道:“三十二颗。”
“你们可有对茗烟说起?”
沉星就笑,“首饰不归落月和杨妈妈管,她们都不晓得;至于奴婢,都还没跟茗烟说过话呢。”
“那就好。”
回到玲珑阁,进到寝室,争吵的三个人这才收声,却都是满脸不快。
卫昔昭低头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珍珠,叹息道:“这半晌了,有拌嘴的闲心,却没将东西捡起的心思,你们是越来越懂事了。”
落月和杨妈妈没搭腔——东西是茗烟弄掉的,茗烟却命令她们捡起来,凭什么?
茗烟却道:“奴婢让落月和杨妈妈帮忙捡起,她们却只顾指责奴婢私自动小姐的东西,杵在这儿不肯动。”
“落月,我不是让你帮风岚去晾晒衣物么?你怎么却在这边和人拌嘴?”卫昔昭挥了挥手,“还不快去。”
落月笑着应声出门。
卫昔昭又看向杨妈妈,“你虽是住在我房里,可平日还要帮夫人打理内宅,今日怎么这么清闲?”
杨妈妈立刻会意,忙笑道:“小姐说的是,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最后,卫昔昭对茗烟道:“东西既然是你弄掉的,便费心捡起来吧。我记得是三十三颗,不要大意遗落了才好。”
茗烟笑着应是,继而却问道:“大小姐,奴婢不能找人帮忙么?”
是天生的懒骨头,还是以为她能和自己平起平坐,房里的下人都归她使唤?卫昔昭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冷淡,“你说呢?平日你得了赏银的时候,也找人帮你花么?”
茗烟的笑容随之敛去,姿态恭敬了几分,说出口的话却还是惹人反感:“奴婢失言,只是夫人房里的鸳鸯姐姐找奴婢有点事,还没顾上过去呢。”
芝麻大的一点事,茗烟却偏偏要弄出这么多周折。沉星站在门旁,真想冲上去给她几个耳刮子。
“那你可就要想清楚了,日后是服侍我,还是去服侍鸳鸯。”卫昔昭坐在椅子上,语调转冷,“你要不要随我去回了夫人,说我使唤不动你?”
若是那样,不被骂死才怪。可也不过是这么点小事,大小姐又何必这么较真儿呢?茗烟垂头认错,继而撅着嘴,蹲在地上,将珍珠一颗颗捡起。
沉星满脸幸灾乐祸——小姐故意多说了一颗,这下茗烟可有的受了。
珍珠散落在寝室的边边角角,茗烟为了找齐珍珠,到最后不得不跪在地上,探看、摸索各个角落。初时还只是有点不情愿,到最后,因为第三十三颗怎么也找不到,急得粉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尽是汗水。
末了,她走到卫昔昭面前,语声中有着藏不住的怨怼:“求大小姐就不要刻意为难奴婢了。莫说奴婢,即便是神仙,恐怕也找不出第三十三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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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小惩(下)
能把每一句话说得都让人觉得刺耳,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卫昔昭几乎怀疑茗烟专门学过这门学问,失笑道:“我房里的丫鬟,沉星管首饰,风岚管衣物,落月心细,打理院子里的大事小情。今日你动我的首饰,可问过沉星了?你将珍珠弄得满地都是,不急着捡起来,却有闲心和人拌嘴——现在倒是我刁难你了?”语声忽然转为凌厉,“我若纵着你这性子,日后这玲珑阁岂不就是你当家了?”又猛地一拍身侧圆几,“跪下!”
茗烟被突然的变化吓得周身一颤,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旋即又意识到自己是许氏安排过来的,认为卫昔昭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嘴里辩道:“是奴婢有错在先,可是大小姐,奴婢已找遍了边边角角,也只有三十二颗珍珠……”
卫昔昭冷笑,“你有错在先,言下之意,是我有错在后了?”
茗烟言不由衷地道:“奴婢不敢。”
“字字句句都在为自己狡辩,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卫昔昭微眯了眸子,“茗烟,我告诉你一句话,你可要记在心里——在我面前,你没有对的时候。”
语声柔和了许多,茗烟听了却觉得脊背发凉,不说下人没有对的时候,只说自己没有对的时候——她反复回忆着,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大小姐了?也没有啊,全无记忆。
“房里是非多,你这性子不适合在我眼前做事,就降为三等丫鬟在院子里服侍吧。”卫昔昭宣布完决定,一摆手,“下去。”
“三等丫鬟?”茗烟猛然抬头,满脸不置信。大小姐这不是明摆着让夫人下不来台么?这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自己岂不要被人笑死?
“你若是不服,就继续找珍珠。找齐了我便饶了你,找不齐就照价赔偿,再赏你一顿板子。”卫昔昭戏谑地笑看着茗烟,“你觉得怎样更好?”
茗烟知道,现在不是跟卫昔昭争辩的时候,垂头丧气地出门去了。
沉星观望全程,高兴之后,开始面对现实,“小姐,要不要奴婢找一颗与这些成色、大小相似的珍珠?”说着话,已经去捧了首饰匣子。
“不必。”卫昔昭淡淡一笑,“你还怕茗烟惊动夫人来查么?”
沉星讪讪地笑,“不瞒小姐,奴婢担心的正是这个。”
“夫人像是那种没脑子的人么?”明面上,许氏喜欢和和气气的,才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和人起冲突——这种事,估计卫府也就自己和卫昔晽做得出。卫昔昭怕沉星不能释怀,又狡黠笑道,“就算来查也不怕,珍珠是茗烟弄丢的,她此时又出门乱转,谁知她把珍珠藏到哪儿去了。”
沉星咯咯地笑起来,“对啊。”笑完之后,还是担心,“可说到底,小姐还是得罪夫人了,日后别因此有麻烦才好。”
卫昔昭装委屈,“明明是夫人先得罪我的,给我想要的,那是恩情;给我不想要的,那是强人所难。”随后展颜一笑,“放心,早晚都得得罪她,与其忍无可忍后再反击,倒不如从开始就不委屈自己。”
“小姐心里有数就好,奴婢也没什么可怕的。”沉星拿起一旁的画卷,“这是什么,侯爷送您的?”
卫昔昭无力地“嗯”了一声,“送给我一件麻烦事。”
沉星听完来龙去脉,知道此事含糊不得,立刻帮卫昔昭着手准备绣架、绣线等东西。
午后,许氏听说了茗烟的事。
鸳鸯格外恼火,“夫人安排的丫鬟,大小姐居然让她做洒扫庭院的三等丫鬟,这是什么意思?!夫人,您得给茗烟做主啊,不然日后谁还把您放在眼里?”
“怎么做主?”许氏无奈叹息,“我晓得你和茗烟素来亲厚,可那丫头不稳重也是事实。我让她去作威作福了么?一点正事都没做,就得罪那边的下人,换了你你会怎么做?难不成为了一个新人得罪自己的亲信?”
鸳鸯犹有不甘,“夫人说的是,可大小姐借题发挥却也是事实啊。”
许氏抬手抚额,有些沮丧,“也是怪我,小看了她。”
“那……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么?”
“不然还能怎样?”许氏语气加重,“叫茗烟小心着吧,她再不知轻重,怕是连三等丫鬟都不能做了。”
“茗烟也是,猪脑子!”鸳鸯开始反思茗烟的过错,“虽说大小姐平时待下人和颜悦色的,也不能刚过去就惹事啊!”
话音未落,就听到院中有吵闹声,鸳鸯连忙出门去看,回来时脸色愈发颓败,怯懦道:“夫人,是三小姐和吴妈妈闹起来了……”
许氏已经有些焦躁,“怎么了?说!”
此时玲珑阁内,沉星也正向卫昔昭通禀此事:“三小姐说吴妈妈顶撞她,已经替夫人教训过吴妈妈了,此时嚷着要夫人把吴妈妈撵出府呢。两个人一路吵吵嚷嚷的,府里的人都跟过去了。”
卫昔昭放下手里的绣线,起身赶往正房,“闹出这么大动静,昔晽这性子……”
走进正房,就见吴妈妈跪在院子正中,头发乱七八糟地堆在头上,脸肿的厉害,指痕清晰可见,外衣也被扯成了几条,勉强披挂在身上。
卫昔昭心生笑意,想着卫昔晽就算不能如愿把吴妈妈撵出府,这次出手这么重,心里那口气大概也出得七七八八了。
卫昔晽理直气壮地对许氏道:“这恶奴以前就曾对我和大姐出言不逊,父亲容不得这种恶奴,才将她逐出府的。今日她恶习难改,不知母亲如何发落。”
吴妈妈立刻喊冤:“夫人,奴婢怎么敢顶撞三小姐呢?打死奴婢也不敢啊!”
一个用一颗子虚乌有的珍珠,使得茗烟不能踏入房门半步;一个用难辨是非的小事,替正房惩戒下人。许氏心里冷笑着,倒真是有默契的好姐妹。
卫昔晽趋近吴妈妈,胸有成竹地道:“此事有人亲眼看到,你还敢狡辩!”
“谁看到了?!”吴妈妈气急败坏地道,“三小姐,你在夫人面前也敢胡说八道么?你倒是说说看,谁看到了?!”
卫昔昭站出去要帮卫昔晽圆谎的时候,就听到院门口传来一道低沉语声:
“竟还有这般不成体统的奴才,我今日倒是长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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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如愿
说话的是季青城。
卫昔昭回头看去,季青城和龙渄并肩走来。两人皆是一袭黑色箭袖锦袍,一个冷峻清雅,一个桀骜不驯。
“侯爷,龙公子。”许氏看到两人,连忙离开座椅,走下台阶见礼。龙渄的背景她不知道,可季青城这小侯爷可是她得罪不起的。此时两人站在一处,她自然要连龙渄一起敬着。
季青城微一颔首。
“内宅是非,惊动了侯爷,实在是妾身无能。”许氏满脸愧色,“侯爷若是有事,请到厅堂说话。”之后就要命在场众人退下。
季青城却有意要看热闹,“没事,不需管我。”
许氏无奈,连忙又命人搬来两把椅子。
季青城和龙渄分别落座。
重生之嫡高一筹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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