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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犯错第26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去了,来个人,把她弄床上去,掐掐人中就醒了。”

    顾薇爸赶紧上来,把顾薇妈的头抱在怀里,使劲掐人中。没会儿,顾薇妈长出一口气,哼哼出来。稍微缓过劲来,就半闭着眼断断续续地交代:“她爹,咱薇薇……不能有事儿,我死了,就好了……一命抵一命,咱不告……”

    李爱国钟晓兰和王宏斌都是神色各异地看着他们,连小秦都愣住了。

    此刻走廊上已经挤满了人,看到这里都明白了个大概,看顾薇妈还在虚弱地交代“遗言”,有些不厚道的就呲笑出声了。

    顾薇爸抱着顾薇妈沉默半响,胡乱抹了把脸,率先站起来,扶起顾薇妈慢慢往外走。

    “她爹……”顾薇妈腿发软,一步也不会迈,只能被顾薇爸夹持着往出挪。

    顾薇爸脸色灰败,满眼绝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顾薇妈临了又来了这么一出,是真的没有立场求人家高抬贵手了……

    小秦歉意地看看李爱国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顾薇爸妈走了。

    走廊里,人们也不避讳当事人,直接就议论开了:

    “这么多人看着还想讹人,真不是东西!”

    “可别这么说,哪个当妈的不心疼孩子?也是被逼的没法儿了……”

    “谁家不是孩子呀?就冲她不讲理这个劲儿,她家孩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是急疯了。”

    “说不定一家人脑子都有病呢,我听说监护室里这个,就是被她家孩子从楼上推下来的——你想啊,多大仇这么干啊?那不是精神病吗?”

    “真的?”

    “要真是精神病倒好了,听说精神病杀人都白杀呢!”

    “杀人都白杀?”

    “嗯,白杀。”

    “可快拉到吧,你们啥都不懂就胡咧咧,就算是精神病,也得在人家没起诉之前拿出病情鉴定来,要是等人起诉了,拿啥都不好使了。”

    “怎么不好使呢?”

    “你说怎么不好使呢?人进了局子再想出来那有那么容易?司法程序一走,你拿的鉴定都不算数!就算你说你是精神病,也得人法院派专家给你鉴定。这里面的猫腻多了!懂?”

    “呦!知道的挺全面呐!你家有精神病人?”

    “呸!你家才有精神病呢!”

    “骂什么人呐真是的……”

    ……

    顾薇爸夹着顾薇妈,缓缓地,木无表情地穿过各种议论,一步一步挨到楼梯口。进电梯,出电梯。出住院部楼门。拐过弯儿,安顿顾薇妈在花坛边儿坐下,自己也一屁股坐到一边儿,之后就傻愣愣地朝前看着,瞳孔大张,眼底一片空茫。

    “老顾,你……没事儿吧?”小秦看着顾薇爸的脸色,心里没底儿。

    “能不能……帮个忙?俺想……和周老师,说个事情?”过了好半天,顾薇爸握紧拳头,费劲全力似的说。

    “哦……行,行!”小秦赶紧拿出电话,按了周老师的电话号码,通话后,把电话递给顾薇爸。

    顾薇爸抖着手接过电话,在小秦的示意下把电话按到耳朵上:“周老师……俺想……俺想……”顾薇爸话不成句,声音又低又飘,“求学校给、给出个证明,证明……证明……俺薇薇,是……是精神病……”说完,顾薇爸终于虚脱地出溜到地上,多亏小秦即使接住电话,电话才没摔了。

    小秦听电话里周老师还在说话,赶紧把电话放到耳朵边:“周老师,是我……”他往旁边让了几步,一边低声和周老师说刚在医院发生的事情,一边看着顾薇爸妈的表现。不用谁提醒他也知道,不能再出事儿了。

    顾薇妈好像确定自己已经马上要过世了,李慧家不会追究了一样,表情一派木然解脱,而顾薇爸则蹲在地上,低头看不到表情,只看到他满是青筋的手,狠狠地,一把一把地薅自己的头发。

    周老师放下电话后有点儿发愣。

    事情的发展很出乎他的意料。他想过李慧家不会善罢甘休,其实一直以来他的处理方向都是怎么能大事化小,说服李慧家在校内解决问题。至于顾薇,注定要被牺牲了。是赔钱还是怎么的,要看李慧家的说法,实在不行就开除,只要不闹得沸沸扬扬,就算保住了学校的名声。这事儿顾薇家责任是负定了,但没想到顾薇爸还能独辟蹊径想出这么个主意!

    证明顾薇是精神病?!顾薇爸咋想的呢?要说他聪明吧,难道他没想过精神病的名声一背上,顾薇一辈子就毁了吗?说他傻吧,也不是!现在的情况下,无论从财力物力社会关系,他都没有能和李慧家抗衡的资本,更没有打动李慧家,让她家不告的理由。他家顾薇污蔑在前,伤人在后,无论怎么讲,理都不在他们这一边儿,如果李慧瘫痪了,顾薇真被判的话,至少要十年!十年!!就算李慧没瘫痪也是重伤害,三年是没跑的。说她是精神病固然伤人,但这又似乎是目前唯一能避免顾薇坐牢的方法!所以说,顾薇爸虽然看起来窝囊,关键时刻还是很能想明白的。

    只是,让学校出证明,他以为学校是什么地方?周老师有点儿哭笑不得。

    其实如果顾薇真是精神病,倒不失为解决问题的一个好办法。最起码,能把事情控制在一个学校可控的范围内。现在有顾薇父母出面,承认顾薇是精神病,以前就犯过病,是家人刻意隐瞒了病情,现在来补一张证明手续也不是不可行的。

    但小秦也说了,要拿出精神病证明速度就要快,真拖个三五天,走了司法程序,媒体再一介入,黄花菜都凉了。怎么弄呢?……他在脑子里飞快地过着学校能搭上边儿的各种关系,蓦然想到程飞宇中午暧昧的态度,不由心里一动。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如果证明顾薇真是精神病,李慧家能接受吗?会自认倒霉还是不依不饶呢?如果李慧家质疑这个结论怎么办?想到这里,周老师坐不住了,他飞快地盘算着李慧家可能有的种种态度,决定自己亲自去和李慧家人谈一谈。没有答不成的共识,只看双方肯让步的底线了。

    70

    李慧醒来时,正是黄昏。窗外彩霞满天,透进窗户里,给白色的病房添加了一抹暖暖的金黄。

    “你醒了?”值班护士俯身看着李慧迷茫的眼神,微笑说,“能听清我说话吧?”

    李慧问:“这是哪儿?”说出话来才觉得吐字不清,声音也小的很,又干又哑。

    “这是重症监护室。”护士看看李慧的监护仪,笑了,“没啥事儿,别担心,医生说了,你这个情况,能醒就说明脑袋里没问题。其它的都是好治的。你胳膊骨折了,全麻下的台儿,我们的规矩是这样的,出了手术室就要在监护室待着,明天才能转普通病房。”

    “谢谢。”李慧艰难地说,“我家人……”

    “在外面呢,看!”护士帮助李慧把头微微侧过来,李慧一斜眼就看到了王宏斌。

    王宏斌额头抵在玻璃上,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我没事。李慧无声地说。

    王宏斌点点头,指指脑袋让她好好休息。隔了一会儿,嘴唇微动,做了个轻吻的口型。

    李慧无声地笑了。

    护士用棉签沾着矿泉水给李慧润唇,一边做一边安慰李慧:“身上感觉有点儿木吧?别着急,一会儿我帮你翻翻身,做完麻醉都这样,后半夜就好了,到时候可能有点儿疼,受不了你就吱声,医生给你下止疼泵了。但那东西,能不用就不用,用了清醒的慢。你这算好的呢,是单独的监护室,想睡就睡,也安静。你没看外科大监室那边儿,一到后半夜麻醉劲儿过了,一阵阵鬼哭狼嚎的,想休息都不行。呵呵,别害怕,跟人家比,你这真疼不到哪儿去……”护士絮絮叨叨地跟李慧说这话,帮她翻身,动作到位又温柔,也不知道收了多少钱的红包。

    李慧的眼睛一直看着王宏斌,不知不觉地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她是被渴醒的。但护士说她还没排气不能喝水,又用棉签给她润唇。水意就在唇边,却喝不到,这种煎熬简直比不润唇还难受。李慧摇摇头,表示不用了。她试着说话,发现吐字倒是清晰了,可是声音更哑了。

    上班后,医生查房,没多久,李慧被转到了单人病房。钟晓兰在病房里等着她,安顿好后,就坐在床边,失而复得般摸着她,吧嗒吧嗒掉眼泪。

    “妈……”李慧勉力抬起手,想安慰钟晓兰。

    钟晓兰俯□,轻柔地顺顺李慧网兜外的头发,把乱发别到耳后,吸吸鼻子说:“你吓死我们了,知道不?医生说你脑袋里有出血点,恢复不好就瘫痪了!你个死孩子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一出一出的,都是因为啥呀?”

    李慧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都变了。她当然忘不了,上辈子就是因为从楼梯摔下来才……

    钟晓兰抽搭一声:“你也知道害怕啦?让你一意孤行,啥事儿也不跟家里说!看你还长记性不?”顿了顿,含泪微笑,“幸好你醒了。医生说你醒了就没事了,你年轻,好好配合治疗,慢慢儿地,那点儿血就自行吸收了,也不会有后遗症。所以你得听话,知道不?”

    李慧郑重保证:“我一定听话。”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渴。”

    “医生说你排气就能喝了,来,咱们再翻个身,休息会儿再下地走走,多动动,排气快。”钟晓兰站起来,扶着李慧翻身。

    “妈,直接走吧。”李慧一个胳膊打着石膏,半边身子使不上劲儿,搂着钟晓兰的脖子坐起来,喘口气活动腿脚。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昨晚没发现,现在才觉出来,简直是碰哪儿哪儿疼。躺得时间长了,脑子里也一阵一阵发晕。她不敢晃头,尽量保持平稳地站起来,扶着钟晓兰走了几步。

    “能行吗?”钟晓兰担心地问。

    “没事。”李慧走了一圈,停一停,又走一圈。她手术的位置是胳膊,现在还打了石膏,身上也好、胳膊也好、脑袋也好,有伤的地方疼是肯定的,但比那些开腹的强很多,至少不用担心伸到刀口。她现在主要是虚,毕竟没吃饭,光靠打针是不行的。

    “我爸呢?”李慧问。

    “上你们学校了。”

    “宏斌哥呢?”

    “上公安局了。”

    李慧没吱声。在她睁开眼睛看到王宏斌的时候,就知道无论是大字报事件还是被推下楼事件,对她来说都结束了,现在她只要等着结果就好。

    钟晓兰并没有絮叨多久,就被医生叫出去了,医院永远都不缺一个主题,那就是交钱。昨天钟晓兰存了一万,加上学校给垫付的五千,一共一万五,一晚上就用光了。医生叫她出去不是怕她没钱交,而是要跟她推荐一种天价新药,于是在医生办公室里,医生就絮絮叨叨地讲起了新药的好处。新药各种好,也各种贵。钟晓兰听明白之后,直接拍板:什么好用什么,下午就去存钱。

    李慧自己在病房里溜圈儿,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感觉肠胃翻滚,顺利排气了。她渴得够呛,等不及钟晓兰回来,找了个杯子自己倒水。凉水壶有个附盖,要一只手压着才能倒出水来,李慧一直胳膊不方便,打算干脆把整个壶盖拧下来,然后再倒。她把水壶夹到身体和柜子之间,正用身体顶着水壶拧壶盖,忽然听到门口有人说:“你在干啥?”

    这个声音有些陌生,估计是护士,她这个姿势没法回头,就老实回答,“我倒水。”

    身后脚步声响起,那人走到李慧身边,把水壶从李慧身前那过来,替她倒水。

    李慧松口气,说了声谢谢,打量眼前的人。这是个短发的女孩子,肯定不是护士,看着也有点儿眼熟,想了想,实在对不上号,只好问:“你是?”

    那人眨眼看着李慧,末了叹气,把水递给李慧:“都说你不认人,看来是真的。”

    李慧顾不得追问,道声谢谢就咕咚咕咚喝水。

    “我是王雪,和顾薇一个寝室的,上下铺。”

    噗~咳咳!李慧一口水呛到嗓子里,靠着柜子一顿猛咳,杯子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你没事吧?”王雪赶紧接过李慧的杯子,拍着李慧的后背帮她顺气,看她这个咳法有些担心。

    “没、没事儿。”李慧好不容易倒匀了气儿,喘息着说。

    “你还是去床上躺着吧,要什么跟我说,我给你拿。”王雪扎着手护着李慧挪到床边,安顿她好好坐下,还想让她躺着来着,但李慧摇摇手,表示坐着就好。

    “你真没事吧?”王雪又问。

    “真没事儿。”李慧指指对面床,让王雪坐下,顺手抽出纸巾擦擦下颏的水和鼻尖上的汗,问,“你来有什么事儿吗?”

    王雪半坐在对床的床边上,两只手无意识地扣紧又松开,沉默了半响,问:“李慧,说实话,你不会瘫痪了是不?”

    李慧一愣,问:“什么意思?”

    “我……就是看看,如果你现在没瘫痪,是不是以后也不会瘫痪了?”

    李慧皱眉:“我没瘫痪你很遗憾?”

    “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王雪赶紧摆手,顿了顿,咬咬嘴唇,抬眼看着李慧说,“如果你没瘫痪,那能不能……能不能原谅顾薇?顾薇她……挺可怜的……”

    李慧脸色变了:“顾薇让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来的。”

    李慧牵动唇角:“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原谅她?她毁我的名誉,又把我从……”

    “我知道。”王雪拦下李慧的话头,咬咬嘴唇,“全校都知道了……算你倒霉。”

    李慧皱眉。

    “顾薇是神经病,有幻想型精神分裂症。她在校外打工的时候看到你去取朋友捎给你的东西,就臆想你是出去……那啥的,然后就开始不断的编故事,故事编完了,又忍不住想给别人看,才写的那些败坏你名誉的东西。昨天下午,顾薇的精神病证明、病历和犯病原因就贴到学校公告栏里了——就在顾薇写的那些大字报下面,还有顾薇父母的证词,说顾薇早就有这个病,是他们为了让她上大学才隐瞒了病情。还有她工作的酒店的证明,你去取东西那天的监控录像的照片,你去的时间,离开的时间……”

    李慧愣愣地听着,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想过各种各样可能的结果,唯独没想过这个。

    王雪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李慧,苦涩地说:“我知道你肯定气坏了。要是有人这么对我,我也一样恨不得杀了对方。可是,”王雪红了眼圈,“顾薇有病啊……李慧,你现在名誉也恢复了,身体也会好起来,虽然遭了罪,但看起来也没什么损失——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一次吧!别和个病人一般见识……薇薇,退学是肯定的了,你就放过她吧,要是真把她弄五院去,顾薇……就真完了!”

    顾薇,精神病。李慧好半天才把这两个名词画上等号。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个精神病弄得如此狼狈。

    “李慧?……李慧?!”

    “抱歉,”李慧定定神,说,“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清醒的。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王雪仔细看着李慧的表情,看起来不像作假,心里一热,忍不住为顾薇说起话来。

    “李慧,我跟你说点儿顾薇的事儿,行吗?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就好,你要是听累了,就躺一会儿,顾薇真挺可怜的,我不是来惹你不高兴的,只是作为顾薇的朋友,来说说顾薇的事儿,你听听,行吗?”王雪略带哀求地说。

    李慧对顾薇的事情一点儿兴趣没有,但看着王雪的眼神,还是忍不住点了下头。王雪感激地看了李慧一眼,讲起顾薇的故事来。

    顾薇的家在农村,因为顾薇爸爸是老大,所以一直和爷爷奶奶一起住。虽然顾薇爸妈对她百般疼爱,可身为女孩的她却不讨爷爷奶奶的喜欢。“一个丫头片子,学的再好能咋。”这是顾薇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话。每次她考了一百分,得来的不过是斜眼一撇,各类奖状,即使是挂在父母的西屋里,也会被嗤之以鼻。而她的堂弟,明明就是刚及格,却能得到大块的糖糕。等再大一点儿,顾薇不再争了。她习惯了默默的把各类奖状折好,放到自己的盒子里,除了父母,不给任何人看。顾薇初中毕业后,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上高中就要住校,那是一笔不小的费用。顾家没分家,田产都是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不同意顾薇上学,顾薇爸妈就双双出去打工,攒钱供顾薇。那时候的顾薇,一年都见不到父母几次,偶尔假期回家,得到的也是爷爷奶奶的咒骂。爷爷奶奶说她是讨债的,逼着她爸妈离了家。

    后来顾薇成了村里唯一的大学生,那年,她第一次听到爷爷奶奶当着别人的面夸她,末了总结:“我们顾家的孩子,个顶个的有出息!”顾薇听了后,只觉得古怪。所谓顾家的孩子也不过两个,堂弟初中都没毕业,整天游手好闲,却能和自己这个大学生相提并论。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收拾好行李,没用任何人送,一个人进了大学。

    “爸妈,你们不用出去打工了,我自己能行。”顾薇说到做到,上大学的第一天就开始勤工俭学,家教挣的钱不够,她就什么活儿都干。倒腾方便面被抓到之后,就不敢在学校里折腾了,直接在外面打工。顾薇为了不耽误白天上课,找的都是晚上的活儿。去年她总算找了个相对稳定挣钱又多的工作,就是在宾馆值夜班。客房服务部活轻省,隔日轮休,工资不低,偶尔还能得到小费,顾薇干得很来劲儿。有一天,顾薇下班回来,神色古怪地跟王雪说:“我昨天看着李慧了,咱们隔壁那个。”据顾薇说,李慧那天神色难看地跟一个穿睡衣的客人站在门口要什么东西,她开始以为看错了,还特意看了李慧一眼,确认没认错人。“她竟然没认出来我——你说她干啥去了?”她跟王雪说这个的时候,是作为一个小八卦和好友分享的,谁想到后来竟被她自己扭曲成那个样子。

    “我高中就认识她,眼看着她一点一点走到今天,吃了老多苦了,为了省钱,三年来从没打过一份儿像样的菜,如果打工的地方不管饭就用食堂的汤泡饭。有时候我都看不下去了,她反倒安慰我。她总说,等她毕业就好了,到时候找一个最好的工作,就啥啥都有了——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李慧,你相信我,退学已经够了,足可以把她打到尘埃里,真的够了,别送她去五院了吧……”

    李慧一直安静地听着,见王雪满眼恳求地望着她,木然摇摇头:“够不够,不是你说了算的。”顿了一下,又说,“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她李慧,不是一个人,她有家有爱人,任何伤害她的人,要平息的都不是她一个人的怒火。

    “是,不是我说了算。”王雪垂下眼睛,自失地一笑,“在你们眼里,顾薇都是咎由自取是吧?其实李慧你应该知道,顾薇只是太傻了,喜欢错了人而已。她太傻了……”

    顾薇的生活很忙,忙的没有时间收拾自己,没有时间谈恋爱,甚至说恋爱这种奢侈的事,她是连想都不想的。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一则传闻。传闻是这样的:在一次男生聚会中,酒酣耳热后,大家讨论系里的女孩子孰优孰劣,轮到程飞宇的时候,程飞宇说系里女孩子都太不成熟了,叽叽喳喳的,没一个他觉得好的——除了顾薇。顾薇总是稳稳当当的,还勤工俭学自立自强。这则传闻一出来,顾薇先是惊讶,之后就开始留意起程飞宇。等她一脸甜蜜温柔地和王雪说起程飞宇其人时,王雪想拦已经晚了。顾薇出不来了。她迷上了一种注定不会属于她的生物,那种生物叫程飞宇。

    “她越来越不像她了,只要粘到程飞宇的边儿,她就有些偏执,干的事儿也越来越不靠谱。我明知道她不对劲,却死活没往别的地方想。我没想到……她能干出这种事情来。要是能早点儿给她找个心理医生就好了。她是喜欢程飞宇,喜欢的疯了……”王雪不用闭眼,都能想起顾薇谈起程飞宇的神色,“薇薇跟我说程飞宇这好那好,其实我一直觉得,这种迷恋的源头,不过是因为程飞宇是第一个在那么多同学面前,指名道姓单单夸她的人——薇薇家,没有钱,穿的用的都不好,在高中的时候……同学就不说了,老师有时候也是很势力的。呵呵~像你这样的女生,肯定不懂。”

    李慧没有反驳她。

    王雪忽然问李慧:“现在大家都说顾薇就是疯狗,粘了谁谁倒霉,你李慧就是最倒霉的一个,因为她第一个咬了你。说实话,现在舆论都在你这一边,你心里舒服多了吧?可是李慧,你真的完全无辜吗?”

    李慧脸上变色:“什么意思?”

    王雪目光灼灼:“程飞宇喜欢你,是不是真的?”

    “真的假的,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程飞宇喜欢你,顾薇也不会陷害你。顾薇喜欢程飞宇,喜欢的很可怜。”

    李慧冷笑:“难道因为程飞宇喜欢我,她顾薇就有权利伤害我?难道因为她可怜,我就活该被她伤害?”

    王雪无法反驳,愣了下,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在这件事多少和你也有点儿关系的份上,宽恕顾薇一回……你说话,可真厉害。”

    顾薇从小就知道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比如爷爷奶奶的疼爱。但不知怎么,明明程飞宇明确拒绝过她了,她还是放不了手。而且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时间长了竟成了执念。被催眠了似的,顾薇就是觉得程飞宇是喜欢她的,只不过因为不好意思才不承认,他不是当着那么多同学说过嘛,同学没一个他看得上眼的,除了她顾薇!没道理从前喜欢现在不喜欢。只要她执着地对他好,他总会回到她身边。但也不知为什么,程飞宇态度越来越恶劣,直到有一天,顾薇发现他买了玫瑰送给李慧。

    “这些,你怎么知道?”李慧第一次打断王雪,问。

    “有些是顾薇和我说的,有些是我自己分析的。”王雪说,“那天,本来是薇薇生日,她这人其实骨子里挺孤僻的,生日也没几个人知道,就我和她吃了顿好吃的。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她回来的路上看到程飞宇,就扔下我匆匆走了。回来的时候都快熄灯了,她不好好睡觉,足足折腾了一宿,一直翻身,弄得我也没睡好。后来我问她怎么了,她才和我说了玫瑰的事儿。我劝她,程飞宇喜欢别人是好事,你也该把心思收收了。这两年,光看着你围着他转了,不值当的。可是薇薇跟我说,她不能让程飞宇喜欢别人。”王雪垂下眼,“后来……就那样了。”

    李慧至此才弄明白前后因果,真是无妄之灾。

    “昨晚上学校就在传,说薇薇今天就会被送到五院去了——李慧你行行好,五院不是人待的地方,”王雪艰涩地说:“你能不能看在她是个……病人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说到底,如果不是程飞宇喜欢你,她也不会……”

    “住口!”

    李慧和王雪一起往门口看去,半开的门外,王宏斌逆光站在那里,也不知多久了。

    71、71

    王雪惶惶然地从医院出来,马路上车水马龙,一派嘈杂景象。

    王宏斌来了之后,除了门口那句“住口”,就再没跟她说一句话,更没看她一眼。他照顾李慧躺下,给她喂了水又喂粥,就好像房间里没有她这号人似的。王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

    其实来找李慧之前,王雪是最先去求的程飞宇。程飞宇是什么人,王雪不知道,但她知道他的家庭背景一定不一般。这没什么奇怪的,任是谁有一个好朋友连续几年的关注某人,事无巨细的报告,也会对这个某人有个初步概念的。昨天她看到大字报的时候就隐隐害怕,等下午顾薇的精神病报告贴出来,王雪就懵了。她第一个念头是去找顾薇的父母,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是走到一半又停住,反过身去找程飞宇。

    顾薇家的情况王雪知道,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如果这时候有人有办法,那一定是程飞宇——去的时候,王雪这么想。

    可是她没想到,程飞宇推得干干净净,谈起顾薇的神情一派轻松,就好似终于摆脱了一个麻烦。

    “哦,顾薇……我一直以为我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我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想到昨晚程飞宇的表情,王雪吸吸鼻子,仰脸瞪回眼里的泪意。顾薇就为这么个东西成了神经病了!真是……不值!

    真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吗?顾薇做的确实错了,但不管怎么说,顾薇也是她王雪唯一的朋友。她还记得刚转学的时候,只有顾薇肯和她说话,她还记得和顾薇一起趴在雪夜亮着灯的商店橱窗外面,幻想毕业了就去买里面的漂亮衣服……

    薇薇,可怎么办呢?

    “老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党和人民相信你!”

    “老大,问问老幺没毁容吧?毁容也不怕,反正有老四垫底儿。”

    “老幺,你是在逃避考试吧?是吧?天啊!让我也出个意外吧,别严重喽,躺过考试月就行!”

    “祝早日康复……”

    “等会儿,这句,就早日康复这句,谁说的?”李慧问。

    此时老大正举着张纸,一句一句读着上面的话。由于李慧刚做过手术,医生嘱咐了,亲友探望人数不宜过多,于是寝室就公推了老大做代表,她现在手里拿的是老五现场载录的寝室语录,前面乱七八糟一大堆,就这一句靠谱。

    “嗯?我看看,哦,是老三。”

    “还是老三实惠!”李慧感慨。

    “急什么?后面还有呢——祝早日康复,你这也算是过了一次生死大劫,昨天就好比是再生之日,我提议,我们大家一起给她唱一首生日歌吧,括号,全体合唱,括号,祝你生日快乐……”

    老大变调的歌声在病房里回荡。

    李慧目光幽幽地看着老大。

    钟晓兰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拎着壶出去打水。

    老大唱完歌,把纸收起来,一屁股坐到李慧床边上,咳嗽一声,指指自己的脑袋,问:“真没事儿吧?”

    “没事儿,医生给用了一种新药,听说效果挺好的,你们放心。”

    老大瞟了眼门口,迟疑一下,压低声音:“老幺,我听说……顾薇是因为程飞宇喜欢你才……是不是真的?”

    李慧眼神一晃:“老三说的?”

    “也是也不是。老三以前喜欢程飞宇,被顾薇骂过,当时还差点儿动手你忘了?顾薇这人怎么说呢?其实平时挺没脾气个人,存在感也不强,要不是为了程飞宇,她跟你哪来那么大仇哇?我们找老三求证了一下,那啥,你出事的时候,她不是在现场嘛~就是关起门来自家人这么一猜,你可别对老三有想法啊!”

    李慧摇头笑了:“我有啥想法?再说,这也是事实,就算老三不说,也总会有别人说——上午王雪来了,你知道王雪是谁吧?”

    老大点点头,问:“她来干啥?替顾薇报仇来了?”

    “你脑子里都是什么啊?报啥仇!她想让我原谅顾薇。”

    “原谅个屁!我告诉你老幺,这回你没事儿算你命大,你可不能一时心软放了顾薇那个祸害,要是她哪天心血来潮犯了病,再来这么一下子,你真是死了都白死你知道不?!”

    “嘘~嘘!”李慧拉住老大,竖着食指一个劲儿求她小声,往门口看了看,确定钟晓兰还没回来,才松口气,“老大你先饶了我吧行吗?小点儿声!别让我妈听见!”

    “你怕啥,阿姨听见了能咋?”老大很迷惑。

    李慧叹口气,这事儿说不明白。犹豫再三,问:“老大,你知道我平时不太和人接触,你跟我说说,顾薇她……平时看上去怎么样?就你感觉,像精神病吗?”

    老大想了想,摇摇头:“不像,看上课打工啥的不像,但也不好说——只要粘上程飞宇的事儿,平时也没少听说她犯浑,但那都是小打小闹,像上回骂老三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你这待遇还真是独一份!不过你想啊,要是早她就这么干,肯定早就暴露了。”

    李慧没接茬,眼神有点儿飘。

    钟晓兰打水回来后,老大又聊一会儿人,看看时间就要回学校了。

    钟晓兰很热情,一个劲儿地谢她来看李慧,又邀请她们等考完试都来家里玩儿,一直送到电梯口才回来。进屋就发现李慧在打电话,听意思是问王宏斌什么时候过来,钟晓兰满心感慨女生外向,自去洗手间洗水果。

    王宏斌来的不早,九点多才到。钟晓兰也没和他客气,嘱咐几句就走了。

    王宏斌问明白护士已经量过最后一次体温,便回身插上了病房的门。

    天已经很热了,李慧从昨天就灰头土脸的一直没洗过,此时就忍不住要求洗澡。医院的卫生间哪有热水啊,王宏斌拗不过她,只好从暖水瓶兑了一盆热水给她简单的擦洗。手、脸、胳膊擦好后,扶她坐起来,换了盆水给她洗脚。

    “哥,你干啥去了?”李慧动动脚趾,去挠王宏斌的手心。

    王宏斌一把握住她的脚掌,使劲捏了捏:“老实点儿。”

    唔,李慧不动了,看着王宏斌的发旋发愣。其实她早就想洗了,但她不好意思让钟晓兰给她做这些。就像有些话她憋了一天了,却只能等夜深人静的时候问。

    王宏斌给她洗好后,自己也在洗手间简单冲了冲,然后穿着条短裤就出来了。他坐到李慧的身边,一边儿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儿问:“丫头,别憋着了,有啥话说吧?”

    李慧伸手戳戳他的腹肌,问:“这里面是什么颜色的?”

    “嗯?”

    “真想看看,你这里边是不是黑乎乎的?”

    王宏斌停下擦头发的动作,侧过脸来看着李慧。

    “顾薇……没疯吧?”李慧偏偏头,组织一下语言,“我和她说话的时候,她条理清晰的很,就连推我下去时说的那句话也很有逻辑,这样的人如果有精神病,估计就没几个真正正常的了。”

    “是吗?”王宏斌把毛巾扔到闲置的吊瓶架上,“说到这儿,我还没问过你:你们都谈什么了?她为什么推你?”

    “现在追究这些有必要吗?反正她都是精神病了。”李慧顿了顿,“我只是奇怪,都没人来问过我这个当事人一句,怎么就断定她有病了呢?”

    王宏斌眉头一皱:“王雪的话,你往心里去了?”

    李慧点点头,又摇摇头,往前蹭了蹭,单臂搂住王宏斌的胳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说:“哥,你跟我说说吧,你都干啥了?要不我心里不踏实。”本来自己是受害者,可就是不知道为啥,觉得不踏实。

    王宏斌略一沉吟,答了声“好”。他在李慧后背的垫了个被子,让她舒服地半靠在床上,自己坐到一边儿,三言两语就讲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事情挺简单的,不过是算计好后果的精神较量。在确定李慧只是骨折后,他就开始按部就班地安排。

    先是在公安局通气备个案,撵走周老师,然后和医生打了招呼夸大病情;

    选好时机当着顾薇父母的面带走顾薇,给顾薇父母施压;

    故意让顾薇父母见到铁栏后的顾薇,用重量刑让他们心惊;

    在顾薇父母来探望李慧的时候摆出拒不交涉的姿态;

    事先安排几个兄弟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在顾薇父母以为顾薇难逃坐牢命运的时候,引导他们往精神病的方向动脑;

    利用学校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捂事儿原则,在最短的时间内造成顾薇是神经病的既成事实,平息了大字报风波;

    之后,又以怀疑顾薇是否真有精神病为借口,逼迫顾薇父母把顾薇送到五院“疗养”……

    事情说完了,可李慧还是有很多问题和担忧,例如:

    医生夸大病情,不会被处分吗?

    ——医生怎么说的?看ct,你的脑子里“疑似”有出血点,“如果”真是出血点,而不能“及时”吸收的话,“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一旦”压迫中枢神经,你“很可能”瘫痪。

    公安局的量刑不会被处分吗?

    ——和人公安局有什么关系?你还没醒,伤害报告还没出来,他们所说的量刑都是根据医生描述的“病情”给出的参考量刑。再说,哪个警察提审的时候,不把情况往严重里说啊?给嫌疑犯心理压力是必须的。

    学校也同意?

    ——学校为什么不同意?出了个家人隐瞒不报的精神病患者,总比出个刑事犯强。哪头轻哪头重,学校拎得清。

    于是顾薇就这么被精神病了?

    “过两天顾薇家反过磨来,会反悔吧?”李慧听明白了,其实顾薇家不过是事发突然被吓昏了头,如果重新选择,未必会让自己的孩子背上“精神病”的标签。

    王宏斌扯动嘴角:“反悔?下午我已经看着他们把顾薇送五院去了,重症隔离区——在公安局的备案只是暂时挂起来,还没销案,如果他们反悔,随时可以再进去。既然在疗养院和拘留所之间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最好把这个选择坚持到底。呵~非要反悔也没啥,大字报那篇已经过去了,剩下的更无所谓了,刑事官司而已,我可以陪他们慢慢打。”

    “你……开始就想清楚了?”

    “我只看结果。”

    李慧不知道怎么说。从心往外讲,她觉得……过了。顾薇,只是个爱过火了的女孩子而已,她太偏执了,偏执狂也是病,但能治,在一般人眼里,和精神病还是有区别的吧?也达不到去疗养院的程度。

    爱一个人有错吗?没有错。但爱错了人就废了。

    王雪早上的话,对李慧还是有很大触动的。那么一个自强自尊的女孩子,在爱情面前败下阵来,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结局。真的要背上精神病的标签过一辈子吗?她才只有二十几岁。开学大四,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无限美好的人生还没来得及展开。

    爱错了人,到底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自己曾经付出了生命,而现在顾薇,将以另一种方式,被付出自己的人生。

    虽然李慧没见到顾薇的父母,但在王雪的描述中她能清晰的感到顾薇父母的艰辛和绝望。李慧还记的上辈子李爱国抱着她哭的情形,父亲颤抖的手,嘶哑的声音,滚烫的泪……

    “咋了?”王宏斌看着李慧的脸色,不由皱眉,“丫头,想啥呢?告诉哥。”

    李慧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这一瞬间,顾薇让她想到了自己。

    王宏斌略一思索,问:“是觉得我过分还是觉得顾薇可怜,不忍心了?”见李慧没吱声,便接着说,“慧慧,你知道她推你下楼是什么性质吗?你现在是没事,但你运气稍微差一点儿都有可能真的像医生说的那样,摔断脖子的有多少你知道吗?好吧,咱们先不说这个,说说大字报的事儿,你还小,不明白这件事有多严重,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个处理不好,你很可能在学校再无立足之地。就算走正常法律途径最后能证明顾薇是胡说八道,但别人脑子里都已经有成型的故事了,即使有一万个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那又怎么样呢?还是会拿你当个笑话看的,你懂吗?你打算姑息养j吗?”

    李慧懂。很懂。犯错就要付出代价。可是:“哥,为啥非要是精神病呢?精神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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