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你不会想一直在西北吧?几年之后呢?你去哪儿?”冯楠抬头直视王宏斌的眼睛,问。
“这个还没想好。”
“是吗?”冯楠一愣,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在花坛前停下来,落日的余晖照在那些怒放的花朵上,美得绚烂妖娆。
“王宏斌,在你心目中,我是谁呢?”冯楠忽然问,她不看王宏斌,只望着远方西天的落日,滚滚红霞似乎就燃烧在她的眼睛里。
王宏斌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是吗?”冯楠终于被刺痛了眼,垂下目光,“可是,我不是这么认为的。”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王宏斌说话,冯楠笑了;“你太倔了王宏斌。你们北方人都是这样的吗?自己单方面决定了就不留一点余地?还是我……不值得让你留余地的?”
“冯楠,我有对象了。”王宏斌直截了当地说,“之前是我不懂事,含含糊糊的。”
“你……你怎么可以有对象了?我以为我们一直是心照不宣的……”冯楠蓦然抬头,“是不是就因为我让你去我家?你不愿意去?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她觉得她缺少一个解释,但王宏斌没有解释。
“冯楠,你之前处过对象吗?”王宏斌问。
“你什么意思?”冯楠有点恼怒。
“我没处过。我刚明白怎么是喜欢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我一直都自作多情了?是不是?”
王宏斌摇摇头:“不是,我觉着也许你对我,也不过是比同学好一点儿的,比较谈得来的朋友。”
“比同学好点儿的朋友?!王宏斌,你行!”冯楠怒了,“我还以为你很踏实,不花心,想不到……!”
“冯楠!我是跟你说的真心话。”王宏斌打断她,“实话说,我当初的确想过,一直这么下去的话,也许将来我们能处到一起,但我到西北一年,我们通过几次信?”
冯楠点点头红了眼圈:“还是因为这个对吗?”
“不是!怎么说呢?我觉着你和我并没有那种……”王宏斌皱眉,努力想找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那种分不开、离不了的感觉。”
“我那时就是和你置气,想要你个态度……”冯楠急切地说。
王宏斌摇摇头:“有个人跟我说,喜欢是忍不住的,忍不住会想念,会想要在一起。——你对我没有,我对你也没有。”
“行了!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你那个所谓的妹子?你说的对象也是她?是她吧?我没说错吧?”冯楠瞪大眼睛,瞪回蔓延到眼底的泪意,捏紧了拳头。见王宏斌没有否认,她倒笑了,笑得虚无缥缈的,“呵呵……真的是她啊。所以你才和她商量分配的事儿吗?你的想法从来都没跟我说过……如果她让你回她家你肯定就回了吧?——也对啊,那也是你的家……”
王宏斌心里一动:“你动了我的东西。”
“我就是看看——你看,你说我不在意你,其实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挺注意你的。只是你不知道……”
“行了,冯楠!”王宏斌打断她,脸色有些难看,“以后别说这种话了。你就当我王宏斌不是个东西,对不起你吧。”
冯楠被打断后,几次张嘴都没吐出声音,在原地愣了许久,点点头:“你的确不是个东西。”说完,迅速转身。
王宏斌看着她走远,脊背挺的直直的,夕阳如火,给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
……对不起。他心里说。
第 23 章
说起时光匆匆,总会用到一些诸如时光飞逝、日月如梭之类的词。抒情点的,便会说时间如水般悠悠流过……
然而时间就是时间,无论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它的脚步都不会停歇。
李慧已经高三了。
所有主课都已经讲完,开学就进入了总复习。黑板上开辟出固定的一角,每天修改高考倒计时。逃课?早恋?打架?这些都不再是头等大事,学校和老师的关注越来越具体,越来越现实,具体到每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不管你是不是努力,有没有理想,一切拿成绩说话。
从高一到高三,李慧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高二开始,李慧就住校了。一是因为高二的晚自习更晚,要九点半下课,李慧家本来离三中就远,放学到家就十点多,第二天还要早起,这样睡眠时间越来越少,很累。第二个是因为李爱国工作的调动。李爱国下派到县,最少要工作四年,平时回不来,只有周末回家。李睿虽然上幼儿园了,却正是淘气的时候,钟晓兰一个人要上班,又要照管李睿,还要照顾一个高中生,实在有点儿力不从心。
住校有住校的好处,李爱国说,最起码不用担心路上的安全。这几年社会发展很快,物质丰富了,各种犯罪也是连年滋生。再不是那个小孩子能脖子上挂串钥匙自己疯跑傻玩的时候了,像李慧这种花季少女,如果真在放学路上落单出了事……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李慧住校后,陈舒乔也张罗着要住校。她家离学校挺近的,所以这个要求争取了一年多都没被通过。但现在,陈舒乔还是住校了。
“知道我家为什么同意我住校吗?”陈舒乔懒洋洋地问。
天空飘着鹅毛般的大雪,午夜的操场上寂静无声。校门口的大灯光影里,雪花纷飞像精灵的舞蹈。李慧和陈舒乔偷偷翻过窗户,坐在二楼的平台上看雪。
平台上窝风,两个人穿着羽绒服,一点儿都不冷。听到陈舒乔的问题,李慧摇摇头。
“我爸妈……他们要离婚了。”
“什么?”李慧吃惊地转过头来,陈舒乔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雪花。
“其实都吵了挺长时间了。但这次是真的,我看见我爸哭了。”
李慧默默地伸出手,给陈舒乔把帽子拉好。
“我爸哭的可伤心了……”她问李慧,“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慧迟疑了一下,问:“是你妈……?”
陈舒乔乐了,是那种带着点嘲讽和不可思议:“原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我才知道,是他,是他喜欢上了别人——知道吗?他说他爱上了别人,让我妈放他自由。”
“他说他从来没爱过我妈。他说其实这些年都是错误。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是个错误——要没有我他早自由了吧?”
“我妈打发我来住校,让我好好学习准备高考。她说这些破事儿和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看着我爸哭我可怜他,看着我妈难受我又恨他。”
“要是没有我多好?他们就像陌生人似的永不相见,怎么都好……”
陈舒乔一句一句慢慢地说着,雪越下越大,随着风翻卷着飘到平台上,她们身边已经积了一层雪花。
“别这么想。”李慧说,“你妈说的对,这不是你能管的。”
不能管也管不了。家庭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但爱情也从来不是三个人的事。
“我知道。”陈舒乔说,“我长大了,领了身份证就算成年人了。他们对我没有义务了,就随便折腾吧。”
“他们不会不管你的,他们是你至亲至亲的的人,和你是不是成年,对你有没有义务没有关系。”
“得了吧。我知道。”陈舒乔随手把身边的雪拢成一小堆儿,又噗地拍散,“从他们第一次吵架我就开始想了。他们原先还顾忌我,不当着我的面吵。房子就那么大,真以为关个门我就听不着了?现在是都摊明面上了,也顾忌不着我了。我觉得也挺好,现在我住校,大家各顾各的。他们给我生活费就行了,然后我上学,工作,呵呵……你看,这不就结了嘛……”
李慧看着陈舒乔,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变了。这种变化是一点点的,以至于在最开始李慧并没有注意到。她以为她是随着年龄和课业的增长而变得成熟了、稳重了,而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错了。那种乐观直爽的生机勃勃是真的消磨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所谓,是一点点愤世嫉俗和玩世不恭。
“舒乔,不是这样的。”李慧心疼地握住陈舒乔冰凉的手,“等过了这段儿你也会发现,你的爸爸妈妈,他们从来都在你身边,无论将来他们怎么选择,你都是他们最重要的人。/非常文学/只是现在,暂时很忙,忽略了你。”
“也许吧,将来的事儿,谁知道呢。”陈舒乔靠到李慧肩膀上,“慧慧,谢谢你。”
“你……怎么早前不跟我说?”李慧和她肩靠着肩,把陈舒乔的手拉到胸前,用围巾包住。
“说啥啊?说了也没用。你能劝他们别打了?呵呵,连我姥姥姑姑她们都不管用……”
“我能听你说,总比你自己憋在心里强。”
“我没憋着。这不是和你说了嘛。”
“嗯。”但你说的太晚了。李慧心里说。
李慧知道,陈舒乔从小就一路顺风顺水,这种没有逆境的生活让她不愿相信家里的变故,宁肯把它深深的藏起来,假装它不存在。直到有一天,家里的事情再也无法挽回……怎么就把那个热情爽朗的,如春日般暖人的陈舒乔弄没了呢?疼到丢了原本的自己,那该有多疼?
这个冬天来得有点儿早。李慧刚过完生日,正正经经地满了十六岁了。她今年的生日过得很草率,因为李爷爷正住着院。
李爷爷李奶奶虽然退休了,但单位每年都组织体检。春天体检一切正常,除了有点儿轻度的胆囊炎之外,哪儿哪儿都挺好。连药都不用吃,注意少吃油腻就可以了。可到秋天之后,李爷爷就开始胃口不好。李奶奶做什么都吃不下去,很快瘦了一圈儿。李爱党在军工厂上班,离着娘家近,三天两头回家一趟。不顾李爷爷的反对,直接让刘宝刚开着车拉李爷爷去江辽一院。刘宝刚这两年在联贸商厦做电子产品零售,生意火的不得了,年初刚买了个小面包车,免费送货,这服务一出,生意更好做了。
这次体检全家都没当成大事,一是春天才检查的,啥事没有,二是按李爷爷讲话,不疼不痒的,可能就是有食火了,胃口不好。但检查一出来,李爱党就傻眼了。肝癌,中晚期,发展很快,位置特殊,不能手术。
李爱党抖着手把化验单藏到怀里,直奔医院大门口的公用电话亭。
“爱国,你回来……”一句话,李爱党就泣不成声,好不容易说明白事情,再也忍不住,抓着电话,蹲在马路边呜呜地哭起来。
看电话亭的老大爷见惯了这样的事,等李爱党平静一些才递给她一小卷纸巾:“好好擦擦,别让你家里人看出什么来。”
李爱国是中午回江辽的。他到了医院没去看李爷爷,而是先去了院长办公室。江辽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是去年才升上来的,原来是分管政府事务的副院长,李爱国和他打过交道,很有些交情。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之后,李爱国一个人跑到医院门口的拐角边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直到嘴唇都麻了才冷静下来。刚才院长直接叫了肿瘤科和消化内科的主任到办公室做了个会诊。结论和李爱党说的一样。病情很明显,就算转到省医院或者直接到北京去都没有办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怎么能让老爷子以后少遭点儿罪。癌症后期,不是一般的痛法。
“慧慧,你上医院呐?”陈舒乔叫住李慧。
“嗯,你回家不?”双休日实施之后,周六取消了晚自习,五点半就放学了。自从李爷爷住院开始,李慧几乎每天都去看他。一院离三中不远,不用倒车就三站地。她一般趁午休去,周末就晚上去。不做什么,打着去吃水果的名义陪着李爷爷说会儿话。
“不回。”陈舒乔问,“那你呢?不回来了?”
“得回来。我卷子还没写完呢。”
“哦,那行,回来咱一块儿做。”
李慧答应一声,和陈舒乔在楼门口分手。
十一月,从农历讲刚进冬天而已,却已经冷的让人缩手缩脚了。李慧在公交站点站了一会儿,没有车的影子,跺跺脚决定走着去。三站地而已,二十分钟也就到了。
灰沉的天色让天黑得更早了,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马路上各种车川流不息。
原来重新开始,有些事情也是注定躲不过的。李慧心里有点儿凉。上辈子爷爷也是在她高中的时候走的,但那次他缠绵病榻整整两年,并不像现在似的,那么突然。这一次,爷爷身体一直很好,春天体检单她也是亲眼看见过的,以为爷爷会躲过这一切呢,谁知生死大事竟是早已注定。
李慧到医院的时候,李爷爷正逗李睿玩儿,消瘦发黑的脸上皱纹显得多了很多,笑声不如以往洪亮了,却仍能听出满心的欢喜。
李睿怀里抱一挺机关枪,表情严肃地喊号子:“……一二一、一二一、立定~!向右看齐!”说着,小脑袋一扑棱,歪向左边。
李爷爷李奶奶又笑起来,李爷爷笑的拍着床板直擦眼泪。
钟晓兰一抬头看到门口的李慧,刚要叫她,就见她一摇头,侧身避到了房门一边儿。
“妈,我去看看水开没。”钟晓兰若无其事地拎起满满的暖瓶,走出病房。
在走廊拐角,钟晓兰找到李慧。李慧脸冲着窗外,正努力深呼吸。
“慧慧。”
“妈……”
钟晓兰伸手摩挲着李慧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李睿正坐在爷爷身边吃橘子,扒了一瓣最大的塞到李爷爷嘴里,又给李奶奶也递了一瓣。李爷爷欢喜地摸着李睿的脑袋,抬头看见李慧,更高兴了:“慧慧,快来,你姑买的橘子可甜了。”
“姐~”李睿欠欠屁股,扑腾着把橘子伸向李慧。
李慧过来挨着李睿坐到床边上,说:“谢谢睿睿,姐等会儿再吃。”
李睿执拗地把橘子塞到李慧嘴里,转手把手里的小半个橘子都塞自己嘴里,朝李奶奶伸出小手,含糊地说:“奶奶,都分了,我没啦……”
李奶奶笑骂:“小混球,就为了多要一个是不是?”橘子吃多了上火,一次不敢给他多吃,但越不让他吃他越要,每次都想方设法地多要一些。
李爷爷求情:“再给一个,”又对李睿说,“最后一个了啊,不能再要了。”
李睿脆亮地答应一声,喊:“爷爷最好啦!”
李奶奶故意生气:“哦,就你爷爷好,我不给了。”
李睿赶紧从床上站起来,扎着手往李奶奶身上扑:“奶奶也好~”
“哎呦,小宝子你慢点儿!”李奶奶赶紧接住李睿。
钟晓兰训他:“睿睿,快下来——妈,注意你的腰!”李奶奶年轻时候活干得多,有腰肌劳损,换季的时候总疼。
“没事!”李奶奶亲了李睿一口,笑眯眯地说,“我摔不着我乖孙子!”
“谁怕摔着这小子了?是怕你抻了腰!”李爱国拎着打好的饭进来,看见李慧也在,就乐了,“慧慧行啊,哪回有好吃的都拉不下你了——你妈炖的牛尾,还说给你送去,这倒省事儿了。”
“我不来行吗?”李慧撅嘴,“你们一个个除了惦记老的就是惦记小的,好吃的都往这儿送,好玩的都给那小子,我要不主动点儿,啥时候能轮到我啊!”
“哎呦~”李奶奶乐呵呵地打抱不平,“谁敢不惦记咱们大宝子?奶奶揍他!”
“妈,不用管她——她就是跑这儿逃避学习来了!”钟晓兰说。
“妈,让你说的!”李慧做出一副严肃状,“我是多爱学习的好孩子啊!怎么能干这种事儿呢!”回头向爷爷求证,“我从小就特别爱学习,是吧爷爷?”
李爷爷“嗯”一声,连连点头:“慧慧这点像我。”
李奶奶喷地笑出来:“得了,当你那点儿光荣历史我不知道呢!”李奶奶眼睛一瞥,看着李爷爷的白发,却似乎在一瞬间想起了当年的时光。
“吃饭吧,一会儿凉了。”李爱国招呼钟晓兰,把桌子收拾好,摆上饭菜。
一院有个老干部科,属于专门给老干部体检的疗养病房,都是单间,里面设施还不错,有独立洗手间,还有电视。鉴于李爷爷的病情,已不能手术也不能化疗,院长看李爱国的关系干脆给安排在了老干部区,对李爷爷只说是胆囊炎严重了,影响了胃口,要住院调理一阵。老干部区没有传染病之类的,干净的很,也是能带着李睿经常过来。
吃过了饭,李爱国要晚上陪床。在医院陪床也不累,病房里专门为陪床准备的床铺。李奶奶心疼儿子县上医院家里的几头跑,说自己陪着就行,让李爱国回家。最后还是李爷爷拍了板,要李奶奶把自己的衣裳拿回去洗洗,李爱国在医院陪床。
李爱国把她们送到病区门口。李慧回学校,李奶奶和钟晓兰李睿回家。
李爱国回到病房的时候,看到李爷爷正扶着床边低头找鞋。
“爸,你要上厕所?”李爱国几步上去,给李爷爷穿上鞋,扶他起来。
“不地,我想起来走走。”李爷爷大半个身子靠在李爱国身上,李爱国更真切的感觉到李爷爷瘦了。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胳膊的粗细竟和李睿差不多似的。
李爱国以为李爷爷躺累了,想起来溜达溜达,没想到李爷爷直接朝门的方向走去。
“爸,你这是?”
“我想出去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走廊里冷,再说天早黑了。”李爱国劝。
“那也看看去。”李爷爷执拗地往出走。李爱国不敢跟他较劲,赶紧拽件衣裳,预备给李爷爷穿。
爷两个在走廊里走了一大圈,又在能看到马路的窗户前站了很久。李爷爷还想出去,被李爱国死活劝住了。
回到病房,李爷爷躺到床上,李爱国打水给李爷爷擦脸洗脚。
“真是快不行了啊……走都走不动了……”李爷爷后背垫着被子枕头,看着蹲在地上给自己洗脚的李爱国,慢慢地说。
“爸,你瞎说啥呢?”李爱国反驳。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对劲。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你一天就瞎寻思!我早就想让你们系统疗养一下了,正好现在是个机会,把身体调养好了,等明年慧慧上大学的时候咱们一起去送她,顺便旅旅游,多好!”
“慧慧上大学……嗯,我恐怕等不到那天了吧。”
“爸!”李爱国急赤白脸地抬起头,看见李爷爷平静又满是怀恋的脸。
“爱国,爸有个事,想跟你说。”
李爱国不敢直视李爷爷的脸,低下头:“啥事呀?说呗。”
“你二叔家二民小军,你别记恨他们。”
李爱国听了,搓着脚的动作一顿,轻松地说:“哪儿能呢——我记恨他们干啥。”
“你是我儿子,我还不知道你?那年你二叔走,你嫌他们给我送了信,接了我过去——其实他们没错,你二叔走了,最该知道的就是我,我们兄弟两个,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反了天去也还是亲兄弟。他走了,能越过我去?”
“爸,我也没想瞒着你。”李爱国轻声说。他没想瞒着,他是想等琐事安顿好了,找个相对和缓的方式和李爷爷说。让李爷爷直面还没装殓的弟弟走在自己前头,这个打击太大了。李爷爷给弟弟出完殡就病了一大场,那场大病似乎把李爷爷掏空了,病好了之后表面没什么,精神却差了很多。
“我知道,你还不敢。你是嫌他们接我接早了。”李爷爷顿了顿,说,“我倒嫌他们接晚了,要是能看着老二一面……”
“爸,别想这些了。我不记恨他们,真的。”李爱国赶紧把话接过来。
“嗯,不记恨好。”过了一会儿,李爷爷说,“二民小时候被打坏了胳膊,表面看着没啥,但咱都知道,他半点儿重活干不了,跟半个残废似的。小军那脾气也不行,听说现在也没个着落。你二婶一辈子也没正经工作,现在也没个劳保啥的,小军也没营生,你二叔一走,他们家……”
“恩,我知道了。我以后多照应他们。”
“不是,我想让你找找人,给小军安排个地方。”
李爱国一愣,抬头看李爷爷。
李爷爷说:“你别看我,能办就办了吧——安顿好了,我也好见你二叔。”
“爸,你怎么又说这个!”
“不跟你说跟谁说?难道这些事儿还让我憋肚子里?你是我儿子,大老爷们了,这点儿事还扛不住?是人都有那一天,有什么可忌讳的。”李爷爷坐累了,动动脚示意李爱国。李爱国给李爷爷擦好脚,把胳膊伸到他后背,让他躺在他胳膊上,另一只手抽出棉被,安排好枕头。
“老太婆一辈子啥时候瞒过我?她那点儿心思我闭着眼都能猜出来。这回她要瞒着就瞒着吧,我就当不知道。”李爷爷靠着李爱国,慢慢躺下,“明天早上你早点起来陪我出去转一圈儿。多少日子没出去了,都忘了外头啥样了。你妈那小身板,可架不住我。”
“嗯。”李爱国答应一声,去倒水。低着头,眼泪一滴滴的,落在水盆里。
李慧先看着李奶奶钟晓兰她们上了出租车,才转身往学校走。
她一路心里都是闷闷的,翻腾煎熬,堵得难受。李爷爷的精神看着还好,但身体却是更不济了,一个姿势待不一会儿就要换,饭量也越来越小。
来的时候就阴天,此时零星地飘下点儿雪来。渐渐的,在路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她贴着马路牙子,在洁白的雪地上踩下一个一个的脚印, “咯吱咯吱”地,单调而沉闷。
李慧不知不觉到了学校门口。恍惚抬头,才发现雪不知什么时候大了起来,此时已经是漫天飞舞、连天撤絮了。
校门口的路灯下,隐约站了个人,看到李慧,大步走过来。
“慧慧。”
李慧犹若梦中般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雪粘到他的肩膀上,头发上,眉毛上,抖落一层,马上又被填满。
“怎么?吓一跳?”这个人微笑。
李慧看着他,蓦然间,似乎所有的压抑、难过、不安统统找到了出口,一瞬间,就让她泪盈于睫了。
第24章
李慧先看着李奶奶钟晓兰她们上了出租车,才转身往学校走。
她一路心里都是闷闷的,翻腾煎熬,堵得难受。李爷爷的精神看着还好,但身体却是更不济了,一个礀势待不一会儿就要换,饭量也越来越小。
来的时候就阴天,此时零星地飘下点儿雪来。渐渐的,在路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她贴着马路牙子,在洁白的雪地上踩下一个一个的脚印, “咯吱咯吱”地,单调而沉闷。
李慧不知不觉到了学校门口。恍惚抬头,才发现雪不知什么时候大了起来,此时已经是漫天飞舞、连天撤絮了。
校门口的路灯下,隐约站了个人,看到李慧,大步走过来。
“慧慧。”
李慧犹若梦中般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雪粘到他的肩膀上,头发上,眉毛上,抖落一层,马上又被填满。
“怎么?吓一跳?”这个人微笑。
李慧看着他,蓦然间,似乎所有的压抑、难过、不安统统找到了出口,一瞬间,就让她泪盈于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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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宏斌伸出手,手掌抚上李慧的脸,拇指擦去她睫毛上的晶莹,伸臂把她抱进怀里。
李慧额头一下一下顶着他的肩膀,不顾是在大街上,呜呜咽咽地哭。
“爷爷要走了……”
“我知道。”
“再也看不见了……”
“我知道。”
“再也再也看不见了……”
“我知道。”
……
李慧含糊不清地哭着说,所有的难过悲伤都在王宏斌的怀里发泄了出来。王宏斌没有劝慰什么,他只是一遍一遍地轻拍着李慧的后背,告诉她“我知道”。
我知道,你所有的,我都知道。
李慧发泄的差不多了,才发现王宏斌的身上落满了雪,头顶上更是像带了个雪帽子,有的雪花落在了睫毛上,已经化了,又结成冰晶,给睫毛上了一层霜花。
李慧吸吸鼻子,给他拍拍雪。可是雪下的实在是大,根本打扫不干净。她干脆把围巾解下来,抖开了遮在他头上。
王宏斌拉住围巾角在下颌打了个结,五指张开,龇牙咧嘴地,对着李慧比量两下。
李慧忍不住一笑,却是才笑出来就收了回去。揉揉有点发涨的眼睛问:“你怎么来了?”
“我放假了,探亲假。”王宏斌把李慧的衣服领子立起来,帽子拉好,握着李慧的手沿着马路往前走。
李慧也不问他去哪儿,只不时歪头看看他。他的样子没怎么变。如果非说有变化的话,倒是显得更成熟稳重了。只是这么沉稳的五官,此刻像狼外婆似的被包在粉色的围巾里,说不出的好笑,而她心里,又说不出的感动。
王宏斌带着李慧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宾馆,领着她直接上楼回房间。
李慧看到床边放了几件行李,才知道王宏斌是刚回来的。
“你没先回家?”李慧问。
王宏斌好笑地瞥她一眼:“这不废话嘛!”
我当然是先来看你。李慧自动脑补了一下潜台词,然后觉得心里美滋滋的,脸颊发烫。
王宏斌拉开行李袋找出套衣服,对她说:“我得洗洗,头发湿透了,包里有吃的,你自己翻翻。”
他这么一说,李慧立刻也觉得不舒服了:“我先洗个脸,然后你慢慢洗吧。”流过泪的脸上,紧梆梆的,又吹了一路风,十分难受。
李慧洗好脸出来,挥挥手示意王宏斌去洗,就在床边坐下来,开始翻看他的包。
王宏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李慧正摆弄着一个小盒子,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合上。
“给你的。”王宏斌擦着头发走过来,把毛巾扔到茶几上,坐到李慧对面,伸手舀过她手上的盒子。红色的绒线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枚玉石的吊坠。红色的配绳中间,拴着一枚小巧的白中带青的生肖玉牌,前面雕刻着一只生动狡黠的小老鼠,后面是八个小篆,李慧刚才研究半天,也没认出来写的是什么。
“给我的?”李慧糊涂了。
王宏斌嗯了一声,探过身子,把玉牌挂到李慧脖子上,收紧后面的绳扣。
“可是,这是你的属相啊。”又不是我的。
“嗯?不带我的,你想带谁的?”王宏斌收回手,在李慧脸上捏了一下。
“我……”王宏斌很不对劲,李慧觉得自己的脸又热了。
王宏斌轻声一笑,也不理她,自顾自地收拾行李。这么一收拾,李慧才发现,竟然有一小半是给她的。
“这些是你的,舀家去一部分,留寝室一部分。”王宏斌分派完,把给李慧的分成两堆,分别放到两个袋子里。
“哦。”李慧答应一声,才想起问:“哥,你不是说你们没有假吗?怎么又有了?”
王宏斌归置好行李,倒了两杯水,挪挪被子,靠在李慧对面的床上;“恩,本来是没有,后来我们作业组表现突出,得了个集体二等功,就给放假了。”
“集体二等功?”李慧心思一转,皱了眉头,“你们没干什么危险的事儿吧?”
王宏斌失笑:“你说你这小脑袋瓜子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我们正规作业,哪儿来那么多危险啊。再说,我一个现场技术,有危险也轮不上我。”
李慧一想也是,就放了心,又埋怨:“那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也省着你在校门口等了。”
“没等多一会儿。你的作息我心里有数,估计那个点儿不在寝室也快回来了。”
“你去我们寝室找我了?”
“你们女寝,我能进去吗?我在门口找了个同学帮着问的,说你们寝没人,我就到大门口等你了。”
“没人?不能啊,舒乔也不在?”
王宏斌想了想;“估计是没在。”给他找人那个女生一看就是很稳当那种人,不会走错屋或者乱下结论的。
“这家伙,跑哪儿去了?”李慧嘟囔一声。
“先别管别人了,说说你。觉得学习怎么样?这回摸底考试成绩出来了吧?”
“还……行吧。中等偏上。”李慧有点儿泄气,“其实我觉得自己够用功的了,几乎所有时间都搭在做题上了,成绩也就那样。”她真是连上辈子的劲都使出来了,但数学和英语仍然是她无法攻克的两座大山。
“是吗?”虽然也知道有些人学习不开窍,但说心里话,王宏斌个人表示理解不能。在他看来,数学也好,物理也好,这些简直是最简单的事。因为这些太有规律了。李慧不止一次跟他抱怨过学不明白,他也帮着归纳过,但没啥用,“要不,你还是考艺术生吧。”
“我不!”李慧瞪了他一眼,“又不是考不上大学。老师说了,我这样的,再努力努力,说不定能考上重点呢!”
“行,你努力!哥支持你。”王宏斌说,“但也别太拼命了啊,其实你没上呢,真上了就知道了,哪个学校都差不多。”也不知道是正长身体还是学习太累,李慧现在比上初中的时候更瘦了,本身身高又高,离老远一看,竟有一种特别脆弱的感觉。
“怎么能一样?!”李慧对王宏斌违心的言论嗤之以鼻,“重点和普本能一样?清华和重点能一样?”
“是不一样。但你上什么大学对我来说没差别。”王宏斌说,“我也不指望你有多大出息,就大学毕业老实儿有个工作就完了——我估计你爸也是这么想的。”
李慧刚想反驳,心思一转:“那我以后要是挣不到钱,你养我啊?”
“嗯,多大点儿事啊。”
李慧琢磨了半天,没琢磨出味儿来,叹口气躺了下来。
“哥,你说人这一辈,是不是都是命里注定的?”
“怎么想起来这个?”王宏斌和李慧一人一张床,和衣躺着,大灯有点儿刺眼,他顺手关了,只留两盏壁灯。
光线的突然变暗让李慧觉得眼前一黑,索性闭上眼睛:“你看我爷爷,本来好好的……我一点儿都没想到。”
“慧慧,咱们得想开点儿。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吧。爷爷的年纪,也算正常了。很多人,还没活到这个岁数呢。”
“嗯。我妈就是。”李慧说的是自己的亲妈,“其实有个事儿我挺奇怪的。你知道不,我从来没见过我妈家那边的亲戚。这么多年,提都没人提过。”
“是吗?”这么一说,王宏斌也觉出来了。按说李爱国不是个绝情的人,即使妻子不在了,也不会断了这门亲戚的。何况开始的几年,李爱国根本没有再娶,就算看着慧慧,两家人也不至于断了来往。
“嗯。有时候我挺好奇的,也想问问。可又一想我爸,这么些年,该跟我说的肯定早说了,他是不想让我知道吧。”
“慧慧……”王宏斌沉吟一下,说,“我虽然没见过你妈,但听我妈提起来过,是个难得的好人。待人和气,又孝顺大方。咱们大院里都夸一声好。我觉着你只要记得她就行了,至于你妈那边的亲戚之类的,不用在意。有些事儿,刨根问底儿的,也没啥意思。”
“我不是刨根问底儿,就是有时候会有点儿好奇。”
“嗯。”
“哥,你还没跟我说呢,你说有些事,是不是命里注定的?怎么努力都没用?”
“谁说的?不去争取一下,谁知道哪个是命。老天爷那么忙,给定个大方向就不错了,这一辈子怎么活,还得看自己。”
“那要是努力了一溜十三招,什么也没改变怎么办?”
王宏斌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不可能!至少——努力和不努力的过程是不一样的。”李爷爷刚生病的时候,李慧就写信告诉他了,所以,这次回来他是想好了要开导安慰她的。但现在,他有点儿头疼,因为李慧的问题和他想的有点儿不一样,李慧不光是伤心,似乎还在恐惧。
“慧慧,跟哥说,你在怕什么?”王宏斌直接问。
李慧没吱声。王宏斌总是这样,这么快就扑捉到了重点。
她的确在怕,李爷爷这次突如其来的生病,给了她迎头一击:无论怎么努力,该来的都会来,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一次,她和王宏斌成了青梅竹马;这一次,她多了一个可爱的弟弟,有了一个完整的家;这一次,她好好学习,发誓不再接触广告设计这类狗屁倒灶的工作——但李爷爷还是病了,在她上辈子记忆中去世的那一年,毫无征兆地就身染重病。
一切,其实都不会改变是不是?自己也不过是做了一场美梦,到头来,一切还是会按照命运既定的轨迹,奔赴它早已注定的方向。
太……可怕了。这足可畏惧的命运,让李慧只要一想起,就会产生浓重的无力感,摆不脱、放不下。
“来。”王宏斌见李慧一直不吱声,撑着胳膊坐起来,对李慧招招手。
李慧迟疑一下,爬起来,到了王宏斌床边。王宏斌往里挪挪,拉她坐下,伸手揽住李慧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丫头,哥跟你说,学习也好,考试也好,也都是个过程,结果这种东西,不过是个交代。只要你过程把握好了,结果就算不如意也没啥。你别压力太大了。”王宏斌像李慧小时候似的,把她抱在怀里,语调轻缓地说,“你从小学习好,小学还跳了两级,可哥看出来了,你不是个学习的料。从中学开始,你就低着头猛学,人别的小姑娘听流行歌曲看电视剧,你呢,除了看书就是看书。虽然说有的时候看的也是闲书吧,但总体来说比一般人用功多了。看你的信就知道,你平时除了陈舒乔,也没什么朋友。你这么用功,成绩却还是没拔尖,心里挺难受吧?”
李慧动一动,想说我还行,没那么难受。但终于放弃了。在王宏斌怀里找了个舒服的礀势窝好。
“其实学习这个事情,哥是这么看的。那就是个过程。不管你学的好不好,你得享受这个过程。现在看着挺苦的,等你到了哥这个年纪,参加工作了,再回头一看,其实这么样的日子多好,每天学习、玩,就这么简单。怎么说呢,我的意思是,你别想着能不能上重点,万一考试失利了会怎么样之类的——能咋地?啥事没有。上大学是挺好,学校也有意思,而且出来还好找工作。但谁也没规定一定要上什么大学才能咋咋地——至少,在哥这儿没有。哥也不指望你出人头地。估计你家里人也是这么想的。你看啊,咱们退一万步说,万一今年没考上,没考上就没考上呗,你要是爱接着学,咱们就接着考,你比你同学都小呢,你忘了?你要是不爱考,就接着画你的画。就是画一辈子哥也养得起你。细想想,现在多好啊——上着学,看着书,听着课,画着画,学一段时间还有学校出面免费给你检测一下这一段儿的收获——你没事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干啥呢?有什么可怕的!”这些是王宏斌的心里话。他本来没想说,但他没想到李慧的压力这么大。他是希望她考好的,她考得越好,选择的范围就越宽,但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再鼓励她学习啥的,估计下回再见就不是瘦这么简单了。形销骨立,那都是轻的。
李慧靠在王宏斌怀里静静地听着,虽然王宏斌并
重生之犯错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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