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之转流年 作者:rouwenwu
酒菜来。
过了大半个钟头,茶已喝了两壶,隔壁的酒菜才送过来。曹颙几个饿得紧了,懒得再挑剔饭菜口味,三口两口吃了个饱。魏信也在座,除了口里称着“公子”、“小的”外,他没有半点身为长随的自觉。曹颙哪里会计较这个,只当多了个伴当。
吃完饭,漱了口,曹颙看了看怀表,下午二点四十分,再有一刻多钟就到申时。
伙计送上清茶,曹颙喝了一口,问魏信:“她们聚会的时间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你家有姊妹来赴会?”
“嗯,我家小七收到了帖子,乐呵了好几日了,直恼得我家老爷子道‘世风日下’,却不敢拦着。”魏信回答,“这些小姑奶奶,非富则贵,都是大户人家千金,那帖子也不是说回就回了的!”
曹颙没有说话,曹颂开口问道:“哥哥,既然是群芳会,那咱们家的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不知收到帖子没有?怎么恍惚好像听大姐姐对母亲提起过。”
曹颙不由失笑:“听过就对了,这发帖子的就是二姐,大姐与三妹都来的。”
魏信目瞪口呆,这才知道自己唐突,见曹颙没有嗔怪之意,挠了挠头,笑着说:“府上的几位千金定品貌不凡,入选这群芳会也是应当的。”书包 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群芳(3)
好好的机杼社,竟被外头的狂蜂浪蝶称为“群芳会”,曹颙真替曹颜与她的朋友们叫屈。唉,又能如何,女孩子们虽喜欢吟诗作画,愿意结闺阁知己,但在其父母家族眼中,只当是另一种社交应酬而已。
正想着,就听魏信激动地呼道:“出来了,她们出来了?”
一时间,几个少年都凑到窗前,向林下斋大门望去。
先出来的是并排而行的两位小姐,后面跟着几个丫鬟。两位小姐一个穿红,一个穿紫,红色的那位身量略高些,像是发现有人窥视般,四周环视了一眼,最后视线落在茶楼这边,看得曹颙几个心虚不已。直到那个穿紫的小姐拉她的衣袖,才低下头,两人结伴着上了一辆车帘上装饰了琉璃的马车。
“那是璧合楼杨家的马车!”魏信卖弄地说道,“白家送给外孙女的,白氏珠宝号的老师傅设计,全江宁也就这么一辆。”
竟是郑沃雪的妹妹,看其做派,竟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哪里能够看出是出自商贾之家。
曹颙正想着,就听魏信道:“穿紫的就是璧合楼的大小姐,与我家老七是手帕交,前两年也是见过的。真真想不到,她那忘恩负义的老子竟能够生出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传言新上任的江宁总兵与杨家交好,估计那穿红的就是他家的闺女,怪不得与咱们汉家姑娘不同,带着旗人女子的飒爽!”
接着,又有小姐陆续出来,魏信看着马车与跟着的家人,连蒙带猜地介绍着:“这位应是崔府丞家的小姐,他家太太娘家是暴发户,最喜金银打扮,那不,车帘子外,都是贴了金箔的,可惜了他家的女儿。”又道,“那个是六和钱庄的二小姐,富裕之家,就是不凡,那马车看着平实,却用的是上等的楠木。”
结合市井流言、家长里短,魏信竟将这些女子的身份说了个七七八八,若不是他开口“应该是”,闭口“好像是”的,曹颙都要以为他见过这些人了。
曹颙正觉得魏信话多,魏信却止了声,眼睛贼亮贼亮地盯着林下斋门口那边。曹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个带着纱帽的娇小身影出现在门口,由几位丫鬟扶着,一步步地挪向马车。不知为何,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别扭。
等那小姐上了马车,魏信才呼出口气,眼睛亮晶晶地说:“各位爷可瞧清了,那是知府马大人家的千金,可是地道的三寸金莲,不知以后哪个有福气的娶了去!”
曹颙这才明白为何刚刚看到那小姐走路觉得别扭,原来竟是个小脚。马家、马氏,曹颙想起来一阵恶寒,好像依稀记得历史上那个曹颙娶的妻子就是姓马,应该不会是眼前这个小脚女子吧。想起那畸形小脚,曹颙顿时没了偷香窥玉的兴致。
林下斋门口车马渐渐散去,只留了两三辆马车,两辆是青呢马车,前面的一辆青呢子面的车,比寻常马车尺寸要大许多。曹颙认出这是曹颜的马车,看来曹家三姊妹同乘而来。魏信还眼巴巴地望着,曹颙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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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驾(1)
康熙四十四年三月二十八,圣驾驾临江宁。在这之前,江宁织造府的护卫已全部被先前到达的侍卫营接管。
曹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老太君与李氏、兆佳氏都是按照品级妆扮,等着觐见随驾而来的几位娘娘。
曹颙没有上学,也是按爵位穿了礼服,在前院东厢的偏厅里,跟着江宁城里官宦之家的嫡长子一起等候给皇帝请安。按照以往,圣驾到达首日,除了城里的百官要迎驾外,各官员勋贵家的年过十岁的嫡长也要恭请圣安。随后几日,皇帝才会根据安排,分别召见各级官员。
各家的公子,都是穿戴一新,按照父亲爵位官职,分文武而立。其实,若是说起来,曹颙应该站在文官之子首位,因为不仅曹寅有着正二品的男爵爵位,就连他自己也是正三品的一等轻车都尉爵。只是曹颙行事低调,最是厌烦多事的。站在首位,要应付皇帝问道,要面对其他人的侧目,都是他所不愿的。因此,按照曹寅正五品的官位,站在知府家与江南运盐使司同知家两位公子之后,后面跟着曹颂与其他几位低品级官员之子。
另一侧,武官子弟为首的是一个十岁的少年,肤色略黑,一身簇新的大礼服,腰下挂着两个拳头大的玉佩。这几年逢年过节,曹颙也跟着曹寅出去应酬过几次,这少年却是第一次见。想到听过数次的新调来的江宁总兵万吉哈,看来这就是他家的公子,这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还真有些将门虎子的模样。只是性格带着几分高傲,目下无尘,眼光偶尔掠向众人,也都带着几分鄙视。
曹颂是第一次见驾,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跑到曹颙身边低声说话。曹颙见他满是孩子气,不见半点稳重,担心他君前失仪,告诉他按照长辈们教的,到时候不许抬头,不许妄动,不许随意开口。曹颙虽然是第一次跟着众人一起请安,但因前年已经见过圣驾,反而心下坦然。
那万吉哈之子虽不识曹颙兄弟两个,但是见曹颂言行随意,仿佛在家中,不似其他家公子那样拘谨,又开口“哥哥”,闭口“哥哥”的,就知道是曹家之人,瞥了一眼,冷哼了一声。
康熙见过百官后,就轮到了这些官宦子弟觐见,织造府中路正院正房,作为皇帝数次南巡的行宫,早已由原本的七间扩建为殿。康熙是在正殿接受江宁文武官员的觐见,在侧殿接受地方官宦子弟的请安。
在一个内侍的带领下,曹颙等人屏声静气、低着头依次进入侧殿,按照方才厅上的位置站好,然后在一执礼太监的“恭请圣安”声中跪倒,齐声道:“恭请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是三跪九叩大礼。
康熙威严中带着几分温和,开口道:“起吧!”
众人应声而起,康熙见站在东侧首位的人眼熟,多看了两眼,才认出是万吉哈嫡子永庆。永庆之母是宗室,是康亲王府出来的格格,算起来是康熙的侄女。康熙见他戴着扳指儿,和颜悦色问道:“骑射如何,开得几石弓?”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开得两石半,三石有点吃力了!”永庆按照规矩,跪着答道。
康熙点了点头道:“好,不失八旗男儿之风,你父亲教导得好!”
永庆再次叩首,站起身来,退回原位,算是完成这次对答。
康熙又看西侧,见曹颙没有站在首位,微微一怔,对首位的少年问道:“你叫何名,是谁家之子?”
那略带着几分书香气的少年出列,俯首答话:“回万岁爷的话,学生叫马俊,家父是江宁知府。”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见驾(2)
康熙听那少年自称学生,知道是有功名在身的,问了几句今秋乡试的话。
等到马俊回列,康熙看了眼曹颙,见他小脑袋瓜子垂得低低的,要多规矩有多规矩,想到宫里与他同龄的十五阿哥皮猴似的,就想要逗他说话,板着脸道:“曹寅之子曹颙何在?”
曹颙听到康熙与两人对答完毕,还以为就要差不多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变故,心里虽然有些意外,面上却丝毫不显,应声出列,跪下回话:“奴才曹颙,给万岁爷请安,万岁万岁万万岁!”心里是腹诽不已,什么鬼制度,虽然曹家不是满人,却因在旗,就要按照满人规矩,自称奴才。幸好早有准备,知道今天就是来下跪的,早早地让蕙心做了两个软布垫,绑在膝盖上,跪来跪去的并不觉得难受。
康熙见曹颙处事不惊,语调不卑不亢,年纪不大,却少年稳重,心里不由替曹寅高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应该是不错的。
“朕问你,你还像前年那般,每日射完百支箭吗?”
曹颙回道:“回万岁爷的话,从上月开始,奴才三日中一日练射箭,每次百支!”
康熙点了点头道:“看来是有小成了,不知得了你父亲几成真传,功课呢,学哪本书了?”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正学《春秋》。”回完话,曹颙心中感到诧异,上头的老爷子不是要闲话家常吧,这不是要让他当出头鸟吗。用眼角余光向两侧扫去,果然收获一束束又羡又妒的目光。
“《春秋》所录几帝,前后多少载?”康熙继续问道。
这是什么问题,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凡是读过《春秋》的都知道答案,若是问点其他的,他回答不上只是竖子无知,这个问题若是回答不上,就是蠢蛋了。因此,曹颙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回万岁爷的话,《春秋》所录十二帝,前后二百四十二年。”
“嗯,不错,看来是用了心的,不可骄傲,还要继续才好!”康熙赞道。
曹颙隐隐觉得不对劲,皇帝的做派有点刻意了,不知算不算变相向曹家示恩,给其他人看。
康熙又对所有的官宦子弟劝勉几句,就算是接见完毕,起身离座。众人又跪下恭送圣驾,然后如来时那般,由内侍领着,众人又依次退出侧殿。
回到前院后,众人就算完了差事,可以各自回府。曹颙觉得饿了乏了,早饭用得早,午饭又耽搁了。他同身边的几位公子道别后,就想回自己院子。
“曹世兄,留步!”在曹颙转身要走那刻,方才列队时站在马俊与曹颙中间的宁春开口道。宁春是江南运盐使司同知之子,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略胖,对谁都是笑眯眯的。
“宁世兄客气了,直接唤小弟姓名既可!”曹颙客套道,这个小胖子他原本就认识,曾跟着曹寅去过宁家做客。怪不得都说盐铁衙门满是油水,这宁氏家族就是江宁城里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宁春更是纨绔中的纨绔,吃喝嫖赌,没有不沾的。不过天性良善,加上手上银子又多,并不做什么欺男霸女之事,因此他没有什么恶名。
“小弟知道今儿要见各位世兄,就包了如意坊,请哥几个喝酒,谁若说不去,小弟我可不依!”宁春大大咧咧道。
如意坊,秦淮河畔数得上名号的画舫,曹颙不禁有几分动心,这几日,不用去上学,正得空。
武将子弟那边散得差不多了,只有永庆留在原地,抱着胸看着曹颙这边。文官子弟这边,也只剩下曹家兄弟、马俊、宁春几个。
马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道:“宁世兄恕罪,先生还等着我回府做功课,怕是不能作陪了!”
宁春佯怒道:“不行,不行,不去就是打兄弟脸啊,打发小子们回去告诉一声就是,若是先生敢啰唆就辞了他,兄弟托人再给世兄找好的来!”
马俊性子本就腼腆,见宁春话都说的这个地步,知道无法推托,只好依了,吩咐小厮回府报信。
场上只剩下五人,宁春看着年龄略小的曹颂,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曹颙。曹颙见他神情,知道那如意画舫中自然有小孩子不宜的东西,就低声对曹颂道:“老太君那边还等我吃饭,二弟帮我去回禀一声,就说我陪着几位世兄在外面吃了!”
曹颂是惯听曹颙话的,憨声应下,并不问为何不带自己去之类的废话。
宁春本来没打算请永庆的,但他就在几个人身边,又怎么好拉下脸来说不,只好笑道:“世兄肯给小弟面子,真是,真是太够意思了!”
永庆瞥了宁春一眼,转头看向曹颙:“爷给你面子,爷要同你比射箭!”
虽然在康熙面前自称“奴才”,但曹颙暂时还没有做“奴才”的觉悟,见眼前这个少年如此狂妄,心中很是厌烦,对宁春道:“饿了,宁世兄,客人请好了,是不是该出发了!”
永庆见曹颙不理睬自己,怒道:“爷同你说话呢,曹寅这奴才是怎么教小奴才的,懂得点规矩不,真是下贱包衣!”
永庆音量渐大,不由引起往来人的侧目。
曹颙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若是单说他,他是没心思与这不懂事的少年斗口的;可是,事关曹寅,又在众人之前,怎能再忍让。
“曹家是包衣,上下是大奴才小奴才,却是皇家的奴才。不知眼前这位,是正白旗的哪位主子爷?”曹颙看着永庆,缓缓说道。
永庆脸色煞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八旗中,正白旗、正黄旗与镶黄旗为上三旗,为皇帝亲掌。永庆只不忿曹颙五品官之子却受到皇帝垂询称赞,曹家又是包衣出身,却不想一时不查,犯了忌讳。
宁春见两人脸色不好,一手推着一个,笑着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小弟我的肚子可是饿了。都在江宁城里混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哪里就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说法?有什么,咱们哥几个酒桌上唠去!”
秦淮(1)
秦淮河古称淮水,本名“龙藏浦”,相传当年秦始皇东巡时,望金陵城上紫气升腾,以为王气,因此凿方山断长垅为浦,引入长江,后人误认为此水是秦时所开,所以称之为“秦淮”。从三国东吴建都于此,秦淮河就成为繁华之地,历经千年而不衰。南宋时在河北岸修建的江南贡院,使得文人才子流连秦淮,才子佳人的故事流传千古,秦淮河渐渐成为江南文化中心。明清两代,也是如此。
这日,金乌西沉,秦淮河畔,桃叶渡口来了一辆高轮楠木马车,车上下来四位服饰鲜亮的少年。
四人中,为首的那个身材略胖,带着笑脸,在渡口高声唤不远处的那座画舫靠岸。其他人却是神情各异,带着书生气的不知是望着眼前的秦淮河,还是望着秦淮河上往来如织的画舫,神情略显呆滞;面目略黑、身材最高大的那位像是想起了什么,狠狠地瞪了站在他前面的矮个少年一眼;那矮个少年年纪不大,面对着微波荡漾的秦淮河,似老僧入定般,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用多说;这四个少年就是从织造府出来的曹颙等人。
被永庆扫兴,曹颙已没了出去吃饭的兴致,无奈宁春是个厚脸皮,怎么好和他拉扯,只能由着他推走。
永庆在骂过曹颙是“奴才”后,想起刚刚厅门口还有御前侍卫,开始后怕,虽说万岁仁慈,知道不会因失言怪罪,但“不知规矩”这样的考评是难免的。一时之间,他心里七上八下,眼睛怔怔的,没有注意到宁春拉他上了马车。
对那传说中的佳人云集之地,几个少年心中多少有些好奇,既然马车已经跑了起来,谁还能硬要下去不成,半推半就的来到秦淮河畔。
渡口前的水面被分开,一座两层楼高的画舫渐渐靠岸。
待画舫靠岸,画舫中走出一名美貌妇人来,穿着一身绿色衫裙,虽然通身没有二色,但是因深绿浅绿搭配得体,并不显得衣着单调。
那妇人未语先笑,腰身轻摆,移步到船头,轻轻俯下身去:“奴家牡丹,给宁爷和其他几位爷请安了!”
宁春见画舫上的两个船妇放下船板,带着曹颙几人上了画舫。
曹颙看了眼那妇人,虽然身姿婀娜、面容姣好,但眼角微微的细纹显示韶华已逝,看来是老鸨级的角色。曹颙不禁想起以前看古装电视剧中出现的老鸨,都是身材臃肿,脸上刮大白,头发上金碧辉煌的,看来都是误导啊,误导。想想这个做妈妈的,大多是由红姑娘转来,用年轻时攒下的卖肉钱,置办下产业,自己当起老板,又怎能那样不堪。
宁春见曹颙看那牡丹,介绍道:“这是如意画舫的牡丹姐姐,在秦淮河上,有谁不知道牡丹姐姐巾帼不让须眉,最为仗义,行事比那男人还爽快三分。”
接着,宁春又从曹颙开始,给牡丹介绍:“这位是织造府的长公子,别看年纪不大,却是文武双全,就连万岁爷见了,都赞一声好。”
那牡丹俯身见礼:“奴家给大公子请安了!”
曹颙点头回礼,心中却有些意外,方才这牡丹听到“织造府”时,眼里分明多了些其他的东西,难道是想巴结上自己,借借曹家声势不成。
宁春又介绍永庆:“这位是总兵府上的永庆大爷,是正经的皇亲国戚,满洲贵胄。”
牡丹听了,将手绢往肩后一甩,执了个满洲女儿的礼:“奴家见过大爷,大爷安!”
永庆见宁春先介绍曹颙,有几分不快,但不愿在众人面前失态,让个鸨子笑了去,握了握拳头,算是回礼。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秦淮(2)
最后介绍的马俊,听说是知府家的少爷,牡丹脸上笑意更盛。这知府马德是出了名的道学,对娼妓这行最是看不上眼的,想当年上任伊始,就拿秦淮河畔的魁首们开刀,折腾得她们乱七八糟。若不是后来有人寻了上面,发了话,破产的妓家定不会是一户两户。
听说来人有马德之子,牡丹难免起了戏虐之心,挺了挺胸脯,靠了上去:“哎哟!竟是府台公子到了,真是奴家的福气!”
马俊本就腼腆,此时更是不敢抬头,身子直直向后靠着,却也避不开扑鼻而来的脂粉香。
永庆年纪比其他人略长,对烟花之地并不陌生,见牡丹此时作态,有欺负老实人的嫌疑,上前一步,拦在马俊面前,低着头对牡丹道:“不管是吃酒,还是听曲儿,也没有船头待客的道理,这位妈妈太啰唆了!”
牡丹闻言,神色不变,用帕子捂着嘴笑道:“都是奴家的不是,小门小户,眼皮子浅,见到几位贵客轻了身子。几位大爷快里面请,酒菜早已预备了。”
宁春招呼几人进了画舫,牡丹在外面叫船妇们收起踏板,开船。
画舫里布置得极为雅致,靠着一侧摆放着一面圆桌,四把高背椅子。宁春招待几人落座,自己在靠外的一侧待客。
画舫四侧开窗,窗口上等的纱幔层层叠叠,伴着微风涌动,如梦如幻。画舫里点着上等燃香,烟雾缭绕,平添几分迷离。画舫尾侧的楼梯旁,是个垂着珠帘的小间,几位穿红着粉的身影在珠帘后若隐若现,琴瑟声在房间里响起。
桌子上摆着四盘鲜果、四盘干果、四盘蜜饯,都是看盘。曹颙摸了下自己的肚子,“饱暖思滛欲”,再美的姑娘,再动听的曲子,也要填饱肚子才能够有心情欣赏。
画舫渐渐离开渡口,牡丹招呼小丫鬟给众人上茶。
“几位大爷是先听曲啊,还是先开席!”牡丹手里拿着张曲单,柔声问道。
见曹颙几个都不说话,宁春笑道:“牡丹姐姐要咱们哥几个空着肚子听曲不成?晌饭还没用,先开了席,好酒好菜地上来,不指望你们跟林下斋似的山珍海味,也别应付着来,咱这几位兄弟可都是大家出身,见过市面的,你若招待得不好,小弟我可不付银子。”
牡丹笑着应下,带着小丫鬟上菜去了。
四盘双拼,四盘小炒,四个碗,除了两道是时令鲜蔬外,其他尽是河鲜,什么溜鱼肚、炒鱼片、烧对虾、烩蟹肉、红烧鱼尾、清蒸鱼头等等。上菜毕,又上了两盘面点,然后丫鬟送来两壶竹叶青,牡丹亲自给众人斟满。
永庆是满人,家中饮食以牛羊肉与鸡鸭肉为主,吃不惯这些,就夹了个金丝馒头,还未送到口中,脸色一变,起身捂着嘴巴出去。这家伙,竟然晕船。
听着船头传来的呕吐声,曹颙顿时失去食欲,再闻着满屋子的河鲜味,胃里开始翻滚起来。他起身,端了一杯茶,出了画舫,走到船头。
永庆满脸煞白,身子紧紧贴在船舷上,探出大半个身子,干呕不已。曹颙在旁看了,都替他难受,忍不住一时好心,将手中的茶杯送了上去:“给你!”
永庆吐得难受,听到曹颙的声音更是厌烦,挥手将他推开:“滚!”
曹颙没想到永庆会动手,身子一倾,滑下船,扑通一声,溅起无数水花。
画舫里众人听到外面不对,都涌了出来。
见曹颙在水里挣扎,牡丹的脸色吓得惨白。众人还未有什么反应,永庆已将跳下水去,看样子是想救曹颙。众人刚松了口气,就见曹颙渐渐没了力气,永庆已沉到水里。
秦淮(3)
“干他娘!”宁春骂道,三两下撕下自己的衣服,露出一身白肉。旁边的丫鬟仆妇都吓得退开,只有牡丹望着水中的曹颙,满脸忧色,手中的帕子已被绞成一团。谁不知织造府只有这一位公子,若是在她这画舫上出了事,谁又能够担得起这个干系。可她这画舫上,只有丫鬟仆妇,没有男仆,谁有下水救人的本事。
扑通一声,脱得光溜溜的宁春跳下水,先扎到水底,捞起永庆,又划到曹颙身边,拽住他的辫子。
手里扯着两个人,饶是水性再好,宁春也累得直喘,见船头上众人还傻站着,吼道:“还他娘的站着,放绳子啊!”
船上众人这才惊醒,放绳子的放绳子,拉人的拉人。永庆昏迷不醒,肚子大了一圈,看来是灌了不少水。曹颙人小,在水面上沉浮,虽然也灌了水,却仍是带着半分清醒。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去看永庆,一个身影却抢先赶到永庆身边,却是马俊。
马俊将永庆的头侧放,将他的嘴巴打开,然后双手按压他的肚子。按了十来下后,就见噗的一声,永庆吐出半口污水来。马俊继续按压,直到永庆吐得差不多,才停了下来,转拍他的后背。
曹颙在旁看得一愣一愣的,这马俊救人的架势有模有样。
虽是三月末,但水面上也不算暖和。曹颙只觉得湿衣贴在身上难受,就听阿嚏一声,宁春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引得众人都望向他。
宁春开始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随后想到自己身上未着寸缕,怪叫一声,双手捂着下边,跑回画舫内。
永庆悠悠醒来,看到宁春的背影:“那家伙还真是天性自然!”说完,转过头见曹颙无恙,松了口气,对还在忙活的马俊道:“大恩不言谢,以后马公子有什么用的上的,请尽管开口。”
马俊连忙摇头,指了指画舫里道:“小弟不敢居功,永庆兄与曹兄能够平安脱险,都是宁兄的功劳。”
如意画舫上,落水插曲落幕,永庆道谢,马俊谦让着,曹颙在旁边却是非常不自在,牡丹离他太近了,近的几乎没有距离,因为他被牡丹抱在怀里。
牡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曹颙,生怕他掉了半根头发,见他确实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
先前跑进画舫中的宁春走了出来,腰间围着不知从哪面窗口拽下的纱幔,一边吩咐船妇靠岸,一边对牡丹说:“哎哟,我的好姐姐,曹兄弟还能化了不成。还不快叫人熬锅鱼汤,热点好酒,给哥儿几个去去寒,身子都金贵着呢!”
“是,是,奴家听宁爷的!”牡丹低头擦拭去眼角的泪花,一边叫人熬汤烫酒,一边叫人扶着几人进画舫,自己仍是亲自扶着曹颙。
曹颙闻着牡丹身上围绕的脂粉香,心里开始yy起来,这牡丹不会是自家老爷子相好的吧,否则为何对自己另眼相看。若说是担心几位贵公子出事她担待不起,也应该更紧张永庆才对。永庆他老爹可是二品总兵,比他老爹这个江宁织造高了好几级。
四人回到座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狼狈不堪,就连没下水的马俊因忙着救人,也弄了一身水渍。大家一时无语,不知说什么好。曹颙看到永庆面前的桌子上是方才掉的金丝馒头,对牡丹道:“除了鱼汤,再熬一锅蛋花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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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朋(1)
过了片刻,画舫靠向岸边,牡丹打发几个婆子给曹颙等人去买衣服。
鱼汤、蛋花汤都好了,连带着两壶热酒一起送上来,牡丹带着两个小丫鬟,给大家盛汤倒酒。
宁春的衣服只是散落在船头,没有湿,由小丫鬟拾起送进来穿戴完毕。他在水里救人,又光着身子吹了风,正觉得身子冷,见鱼汤鲜美热乎,就三口两口地喝下一碗。
永庆要了一碗蛋花汤,喝了两口,端起酒壶,亲自给宁春斟满,而后自己斟了一杯,双手举起,对宁春道:“救命之恩,日后定当图报,这里先敬宁兄一杯,我先干为敬!”说完,干了手中的酒,酒杯向下,一滴酒皆无。
宁春见永庆郑重,忙起身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永庆兄太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说话间,喝了酒。
永庆又端起酒壶,给马俊满上,仍是谢过大恩,然后敬酒。马俊红着脸,举起酒杯喝了。
敬完宁春、马俊两个,永庆给曹颙斟了一杯酒,板着脸道:“我失手推你落水,若是你有个好歹,我这条命陪你就是,喝了这杯酒,我不再亏欠你!”
虽然害自己落水的是永庆,但见永庆不识水性还下水救人,曹颙心中恼怒早已散尽。接触这小半日,永庆性子傲慢,但面硬心软,为人不坏,曹颙对他的印象也好起来。他是个有担当的汉子,虽然道歉的形式有点生硬,但是咱不和他计较。
曹颙喝了永庆的酒,就去看宁春,想着是否敬宁春。想想方才落水的情形,真是惊险,四周没有其他游船在。宁春拉住曹颙辫子时,他已经呛了水,迷迷糊糊。若是宁春没有下水,或宁春下水慢上半刻,他与永庆的性命能否保全还真是两说。
没等曹颙决定是否敬酒,永庆又开口道:“喝了酒,就要答应跟我比箭,我就不信我比不过你!”
听了永庆旧话重提,不仅曹颙觉得奇怪,连宁春与马俊两个都觉得意外。
“为何定要同我比试?”曹颙面色平静地问道。
永庆眼里露出一丝痛苦,右手紧紧握住酒杯,吧嗒一声酒杯粉碎,鲜血顺着手掌流到桌子上。
曹颙几个都站了起来,马俊皱着眉,拉过永庆的手,见其上血肉模糊,还有酒杯碎片深陷肉中,不禁恼怒:“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能如此妄为?”
牡丹叫丫鬟找来干净的白布,马俊挑出永庆掌心伤口里的碎片,然后用白布给他包扎好。
宁春坐在永庆身侧,还以为他是生曹颙的气,怕他对曹颙出手,劝道:“永庆兄何必执著比试,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曹世兄不过十一岁,身量未足,力气也小。即便赢了,又有何光彩,倒叫人笑话!”
永庆脸色灰败,红着眼睛,喃喃道:“是啊,他不过是小孩子,我和他较什么劲儿,真真是糊涂了!”
曹颙见永庆神情不对,似有隐情,就命牡丹带着如意画舫的丫鬟们回避,那本来在帘子后操琴的几个也都退了出去。
“莫非,与我比试,是为了万岁的青睐?”曹颙问出心中猜测。
永庆点了点头:“若是能被万岁爷钦点为侍卫,我就能回京,回伯爵府去,否则就要等阿玛三年任满,到时还不知有没有资格回去!”见众人不解,又道,“伯爵府,是京中老宅,我祖父是勇武伯穆泰。”
“永庆兄父母家人尽在江宁,为何还念念不忘回京?”马俊一本正经地问道。
不知是压抑太久,还是喝了几杯酒有点醉意,永庆红着眼圈,愤然道:“父母是父母,却不知是亲人,还是仇人?额娘生我难产,我自幼由祖母教养,十岁才回到父母身边。年幼时还好,额娘阿玛虽偏疼弟弟妹妹,却也能容我;如今大了,却是再不能容。在京城有祖父祖母庇护,他们不敢妄为;来到江宁后,就开始找由子要定我忤逆大罪!”说到这里,眼里落下一行清泪。
新朋(2)
马俊心肠最软,忙安慰道:“永庆兄说不定是误会了尊亲,天下哪有算计自己子女的父母?”
“误会!”永庆冷笑道,“我亲耳所闻,还是误会?撵走碍眼的大儿子,好让宝贝老二有资格继承爵位与家业,算计得何其清楚!”
众人一时无语,永庆给自己倒了杯酒,自斟自饮起来。宁春拿起另外一只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苦笑道:“永庆兄不必懊恼,天下被父母厌弃的孩儿并不是只有你一个,还有兄弟我给你做伴!有后娘就有后爹,这话是没错的。我额娘死得早,老爹又续娶了高门大户的小姐,自然就看我这个拖油瓶碍眼。他也不想想,当然若不是靠着我额娘的嫁妆,又怎么买的监生,跑的官!继母生的两个儿子也渐大了,我这个嫡子只是名不副实罢了。若不是见我庸才,怕也是早就容不下我。你还好,有祖父母庇护,有个投奔的地方。我祖父母外祖父母早已和额娘做伴,天下这么大,只剩下我一个孤鬼罢了!”他边说边喝,说到这里,已经喝了好几杯,尽是感伤,举着杯子向天,抬头道,“额娘,你的弄潮儿想你了!这个||乳|名还是额娘所起,额娘西去十三载,再也无人唤儿||乳|名!”说到这里,已经是言语哽咽。
曹颙听得眼睛发酸,没想到各家光鲜的背后,还有这么多鲜为人知之事。
马俊见永庆与宁春真情流露,受到感染,也给自己斟了杯酒:“父母,父母,天下最难琢磨之人就是父母!父亲每每见我,只有呵斥,骂我笨拙,骂我做乞丐都讨不来饭!母亲只知道哭,半点主意都没有,整日里战战兢兢地侍候父亲,生怕他有半点不满意。我小时就立志‘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可是我看医书,被父亲骂为不务正业;我看史书谋略,被父亲训为旁门左道,一味地只让我温习八股。”
曹颙见眼前几个少年的样子,也有想要唠叨唠叨的冲动。
来这已快四年,他虽然对老太君极为依赖,对织造府上上下下都应付自如,可他自己都糊涂,不知有几分是学着记忆里的小曹颙,有几分是他的本色。成熟的灵魂,被拘束在少年的身体里,接触的都是年龄不大的孩子。他性格内敛,并不喜欢张扬,虽然接受了回到清朝这个现实,但总有庄子梦蝶之惑。
“父亲与母亲应是疼我的!”曹颙喝了一杯酒,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宁春不满地瞪了曹颙一眼:“你是织造府独子,又是正房嫡出,他们不疼你疼谁?”
曹颙苦笑着:“我同永庆一样,由祖母教养长大,记忆中与父母相处的场景不多。从他们的神态中,我能够看出他们疼我,却也不知该如何与我相处。不好太远,又不习惯太近,只有不远不近,大家彼此才更自在些。”
“那也怪你,脸上客客气气的,但难掩眼底疏离,谁又好同你亲近!”永庆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曹颙点了点头,并不反驳永庆的话:“是啊,或许尽是我的过错呢!我都糊涂了,不知该做个无知孩童,还是做个有担当的男人!”
这回连马俊都跟着摇头:“你才多大,心思太多些,正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曹颙只是借机说说心里话,并不指望大家能听懂,说了两句,就开始喝起闷酒来。
“哈!哈!哈!”宁春拍手大笑起来,“真真是缘分,没想到今儿竟是咱们哥儿几个苦孩子聚会。来,端起来,端起来,一起干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掉鸟毛!干!”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新朋(3)
曹颙几个都带着三分醉意,听宁春说得痛快,都满了酒,举起杯子:“干!”
宁春站起身,放下酒杯,看了看三人,脸上多了几分正色:“兄弟今儿本来是抱着巴结几位权贵公子哥的目的请客,都在江宁城里混,难免有个磕磕碰碰,提前在酒桌上攀上交情,到时候彼此给个面子就算得。没想到,几位竟都是真性情,我宁春可不愿再做小人,跟大家来什么虚的。若是哥儿几个不嫌弃,以后大家就是朋友。”
永庆也站了起来,脸上却是真情实意地笑:“好,好,好,没想到在江宁还能交到几位好友,看来即便回不去京,我也没有什么可恼的。”
“宁兄,永庆兄,曹兄弟都是率真之人,马俊能够与各位相识,实在幸甚!”马俊也跟着起身。
曹颙最后站起,视线从三人身上转过,多了这样几位朋友,感觉不错。
康熙四十四年八月初四,在织造府驻留七日后,圣驾离开江宁,返回京城。接驾这几日,没有出什么纰漏,织造府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内外仆从俱有赏赐。
老太君虽每日按品级妆扮,但是康熙与随行嫔妃却始终未传唤。两位随驾嫔妃遵照圣旨,亲自驾临萱瑞堂,看望老人家。就连康熙,也亲到萱瑞堂,陪着老太君说会子闲话。
康熙最重孝道,不因孙氏老太君的包衣身份而忘记其十年抚育之恩,对老太君的赏赐也极为丰厚,数得上来的就有:
汉玉寿星一尊、翡翠观音一尊、玛瑙罗汉一尊、金罗汉一尊、汉玉如意两柄、金如意两柄,其他如貂皮衣料、洋呢子料、绫罗绸缎不可胜数。
曹颙在萱瑞堂看到这些御赐之物,虽是价值不凡却半点不顶用。皇家赐下的宝物都在内务府有记档,除了吃的与穿的外,珠宝古董只能高高供起或者束之高阁。这些物件上都有皇家的印记,谁敢随意买卖?若是被御史参上一本,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曹颙又恢复旧日生活,每日里去族学读书,不同的是每隔三两天就抽出下午时间来同马俊与宁春两个聚聚。虽没有被康熙钦点为侍卫,但永庆还是回京了。这其中有曹颙的缘故,曹颙劝他男子汉立足于天地间,有什么能够束缚的,家产爵位,本不为自己所有,父母既偏心就随他们去,自己创下一份更辉煌的成绩就是。
永庆若有所悟,决定先去京城探望祖父母,随后去投奔西北军中的堂叔。
虽然永庆瞒着父母,却没有瞒自己的三位好友。临别前,曹颙与宁春、马俊各有程仪送上,永庆知道此时客套就假了,郑重道谢后带着贴身小厮从陆路回京。
原本极为困惑的马俊近日心情好多了,面对八股文章不像以往那般排斥,这其中又是曹颙的功劳。曹颙见他论起历史典故来满眼放光,但一提到秋试就紧着眉毛,就问他为何不将八股看成填字游戏,先取得举人的资格,然后进京参加科举考试;能不能中进士暂且不提,但离开父母的眼皮子底下,也能够松口气;若是侥幸中了进士,放个外任,自然能够随自己的心意读书。
见马俊乐呵呵地采纳了自己的建议,曹颙摸了摸鼻子,劝这几个叛逆期的少年“离家出走”或者变相“
重生于康熙末年之转流年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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