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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重生第33部分阅读

    与你重生 作者:rouwenwu

    暗淡,窗外清晰的落雨沙沙声衬得这里无比幽静,仿佛世外桃源的静谧。

    她慢慢眨了眨眼,有那么一刻,感觉小顾似就在她身前,他俯身,凝望着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握着自己手的轻柔。

    齐姝琴本能地抬起手去拥抱对方,但是她的手指尖穿透了小顾那一抹身影,抓住的只是空气。小顾那虚虚的影子好像水一般,她抓得越急、越紧,就流逝地越快。最后,她愣愣地望向自己僵在半空的手指,空空荡荡。怅惘让心口沉沉的,喘息不来。

    她放下手,慢慢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

    齐宇成狰狞的面孔,水中长久的窒息,依稀听见同伴们的声音,恍恍惚惚以为自己再度魂归冥府,人间虽依旧残忍,但为了妈妈这一丝希望,就得活下去。虽然那边有他,但是母恩深重难报,不能回去……

    头顶的压力骤然减小,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了。

    齐姝琴轻轻欠身,看四周景物,微微发晕,她又躺回去,知道自己大概是在发烧。怎么离开的刑房,如何来到这里,她心中也有点数,不再纠结。

    闭上眼,她在幽静的黑暗中慢而长地呼吸着,她脑里很乱,齐柳笛、齐宇成、齐宇乾、齐入画还有齐念佛,他们玩着变脸,花花绿绿,万紫千红,然后翻来覆去地在她的脑海里滚动沉浮,海浪卷着她,拍着她,没有半刻停歇。她的手指抓着床单,慢慢收紧。

    在齐家二十年,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齐念佛会办了齐宇乾;从未想过齐柳笛会歹毒到如此地步;从未想过齐入画会有今日的下场。曾经感觉他们是如此的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她也深深渴望过得到来自他们施舍的一丝温暖,直到后来越发冰冷绝望,再也不愿接触提及。但是即便如此,齐姝琴也从未想过这些人会走到今日这步。就好像一个在象牙塔的孩子陡然来到社会复杂的人际关系圈时,方知道耳闻终不如亲历。

    她感到自己就是被拧起来的麻花。不知该如何办。她的确不贪恋齐家那一亩三分地,但抱着“怀璧其罪”的人却着实算计上自己的性命。妈妈此刻若平安,她不会稀罕这条命。而最大的变数,其实莫过于妈妈拼死生下的孩子,竟然真的可以罔顾生母之魂魄安危。光脚不怕穿鞋,齐姝琴感到深深的恐惧和自责。若自己能留神一点,若能细心一点,也不会让人对自己的符咒做了手脚,导致净灵炉的惨剧……

    接下来该如何?齐姝琴又闭上眼,她需要好好思量。这时听见门扉响动,有细小的寒喧声,随后是关门声和脚步声,有人进来。她本以为是齐念佛,但却嗅到一股清淡而舒心的香气,还有一双温暖的手抚上她的额,“你醒了。”

    齐姝琴在心内苦笑,知道瞒不住来者,张开眼欲起身,“湛掌门。”

    湛掌门让她躺回去,“你是病人,不用多说。听我说。你的组员撞开刑房的门救了你,你父亲也及时赶到。齐宇成说你再度害了妈妈,并且毫无内疚悲痛之情,他一时愤怒才做出虐待亲姊的事,恳求你父亲将他驱逐出齐家。你父亲自然不会这么做,也没有关他,只是暂时让他回房反省。齐柳笛没有多说,只是为他也为你求情。期间你的组员显然和你父亲发生过冲突,但是你的副组长云朵经历了一番变故,目前更加沉稳干练,及时安抚了大家的情绪,除了岑曼丽和许乐之外,余者暂时回到冥府。而冥府的态度目前还是比较暧昧,因为他们也在揣摩咱们玄黄界的心思。”

    齐姝琴道:“和他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玄黄界需要为齐家掌门夫人讨个人情。”

    “冥府的灵事变动基本快完成,冰窟那边的盯梢都放松下来。但是只有简薇知道你母亲具体的藏身点。”

    “她已经暂归原职位,还是不肯说吗?”

    湛掌门沉吟,“引灵部被隔离审查的那些灵似乎和简薇颇有渊源。我并不了解冥府具体的事情。简薇或许是为他们中的某个讨情面,或许是为了保护自己今后不会被牵连。”

    齐姝琴怔怔地想了会儿,随后叹息,“嗯,其实我理解她,我不该要求太多。我也理解您的难处。我的组员也不可能把各种关节都给摸透。能得来这些消息已经非常不易。我妈妈的事,最终还得齐家出力,总不好让您来出面协调。若真如此,齐家的脸面也没地方放,齐掌门纵使面皮厚,但齐家各方势力都不是素食者。”

    湛掌门说:“这句说得对。你想好了吗?”

    齐姝琴有些不耐,“我似乎从未表示与您划清界限吧?”

    湛掌门微微一笑,“但你也没真的许诺过。”

    “我不想做这样的承诺。”齐姝琴望着湛掌门的眼睛说,“我不想当谁的心腹。我不会为我是某某某的私人而感到骄傲。”

    湛掌门笑了,“你骨子里和你父亲是一样的。都带着齐家人的骄傲。”她的手伸入怀中,似乎在掏什么东西。

    齐姝琴关心的是别的,“净灵炉有没有修复可能?”

    “我做不到。”湛掌门遗憾道,“不要去想天女,她目前不在。即便在,作为监管者的她也不一定会屡次出手。她的态度若如此明显,甚至用实际行动来表示,那对玄黄界的平衡是一种破坏,对玄黄界整体的发展是相当不利的。所以我不会去找她。”

    齐姝琴没力气冷笑,没力气指责或者质疑,母亲是自己的母亲,是齐念佛的夫人,是齐家的人,如何好意思逼着湛家去周旋出面?净灵炉被毁,对方没追要赔偿已经是给了面子。

    “那么还有别的方法吗?我是说灵魂很脆弱,我不想冒险在没有法器护佑的情况下去施法。”

    湛掌门的手从怀中轻轻抽出来,齐姝琴看去,心猛的一缩:她手指间拈了一株小小的蓝色勿忘我。

    “办法正在想。你父亲这几天为了此事忙得心力交瘁。他本来一直守着你,但是累得不成样子,让我给劝回去休息了。你其他的兄弟妹此刻又都让人不放心,你父亲就更不能倒下了。”湛掌门将那株勿忘我放在指尖捻着,齐姝琴感到捻的就是自己的心。

    她不顾一切想要直起身,又让对方按回去,“以前因为你家里的问题,我很少见你,过去二十年我对你说的话还没这短短几个月多。你大哥,我见得最多,前些日子又应你父亲的请求接了你弟弟妹妹过去住,感觉都很平平。”齐姝琴想他们几个可不是平平,做出的事石破天惊,耳里又听湛掌门说,“你确实比他们强。”齐姝琴心中一沉,“但犹豫不决的弱点也相当明显。”湛掌门继续道,“我知道你回来只是为了救母,但你走之前想没想好该如何救?陆郎中,或者说代理尚书阁下本就是临时上任,夹在这风尖浪头上,他好意思做什么更多的事吗?丢了你这个烫手山芋走,反而可以集中精力去应对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齐姝琴张了张嘴,湛掌门语速平缓却绝不给旁人插话的空隙,“你的组员,或者说你的伙伴们中有不少是值得信赖的,但到底力量有限。你离开冥府,你母亲尚在冥府,你该如何远程操控呢?”

    “可是……”

    “可是你不能不回来,因为只有你回来才能还给你母亲所需要的净化之力,只有你回来了,许多事情才能继续展开。这就是一个无奈的悖论。”湛掌门说,“但是你不该从没想清楚过这些。至少你回来后要面对怎样的局面,该如何应对,如何在最恶劣的环境下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又该何去何从,这些都应该考虑清楚。你总不会以为自己可以身在阳间却能生生当作自己还在冥府吧?”

    “我……”

    湛掌门将勿忘我别在齐姝琴浓密的发间,“现在,你差点被私自动刑死掉;现在,你莫名其妙地惹上了从齐宇成到齐宇乾、从齐宇乾到齐入画、从齐入画到净灵炉的一系列案子。总是别人在指证你,而你即使逞了口舌之快却又不能斩草除根,三人成虎,何况玄黄界世家的气候素来都不一定以真理事实为转移。别到时候鸡飞蛋打。对了,你昏迷的时候,齐宇成和齐柳笛一起状告你故意使用假冒的符咒纸,为的就是阻止你母亲回来。符咒纸我和其余几家掌门都验过了,确实是假的。”

    齐姝琴沉默。

    湛掌门说:“准备用责罚和死亡来惩罚自己再度害了你母亲?十七年前,你选择接受冷热暴力来惩罚自己,现在你决定重蹈覆辙?再错一次?”

    齐姝琴睁开眼。湛掌门附耳轻道:“对付齐入画那次,出发点不可谓不聪明,但你到底经验太少,我玄黄界中人,要讲些见不得人的话,怎么能不做点检查呢?公共场所里就大咧咧说出来?也不想想齐入画那屋子又不是禁室,还不是谁想进去就进去?嗯?傻不傻?”

    齐姝琴抿着唇不吭声。

    湛掌门起身道:“你先休息吧。”她停了停,又俯身道,“你知道吗?其实符咒纸虽然是假的,但不足以让净灵炉完全崩溃。”

    齐姝琴一怔,“什么?”

    湛掌门不置可否,齐姝琴忽然直起身,那朵蓝色的勿忘我从发梢上落到地毯上,她向湛掌门的袖口微微伸手,又僵在半空中,“等下……”她说,“如果施法人阴阳倒置,使用了不属于自己性别与真实身份的法术,那么会不会使催活中的净灵炉承受不住?”

    湛掌门望着齐姝琴,“会。”

    窗外的沙沙声从未停歇。齐姝琴服了退烧药后又昏沉沉地睡了会儿,感觉有人蹑手蹑脚地进了门,然后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身边,她豁地张开眼,一手握诀,一手拉开灯,冷道:“谁?!”

    来人骇了一跳,倒没喊出声,“组长……”

    灯光下,是岑曼丽苍白的脸。

    “组长……我……我有事要跟您说。人命关天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换了文案(c6k6.com)的公告,请大家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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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第九十五章 变生肘腋

    齐姝琴默不作声,她不知该用何种心态面对这个女孩。

    “怎么进来的?”

    “我……我……”岑曼丽低下头,“是您父亲允许我过来照顾……我……我……”

    齐姝琴冷笑,“当时你哭天抹泪表示痛改前非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嗯?现在你已经活过来了,可还是他的人。”

    这回是岑曼丽不作声,齐姝琴森冷道:“上船,不是那么容易下的。算了,回到阳间,我就不是你的上司,管不了你半分,希望你小心驶得万年船。”

    岑曼丽的嘴唇抿得发白,慢慢又松开,“那天你走了以后,我就一直在观察那个房间……就是……”她走过去小声道,“齐入画养伤的房间。”

    齐姝琴没反应。岑曼丽凑到齐姝琴耳畔轻轻道:“她死之前,最后一个从那房子里出来的人是齐柳笛。”

    齐姝琴望着天花板,“看清楚了?”

    “虽然那会儿走廊大部分的灯都熄了,但我一直盯着那里。你和齐入画的对白我都听到了,我知道你家的水深,不敢掉以轻心。你妹妹进去的时候,我就看见她了,出来的时候,我也看到了。”

    “你没跟着进去看?”

    “齐家的病房,我怎么能随便进?”岑曼丽轻叹,“她走的时候还很沉静,我当时虽然疑惑,也不是很在意。”

    齐姝琴正脸看着岑曼丽,“你知道吗?你刚才的那些话,其实和废话差不多。”

    岑曼丽低声道:“我知道我看见的起不了多少作用,只是听说她现在拿了这事扣到你脑袋上,盯紧了你不放,手里还有那天的录音证据。再这么下去,你会很被动的。”

    “多谢了。”齐姝琴疲倦道,“你对我讲有什么用?齐家又不是我做主。你的主人更需要知道这些。”

    岑曼丽轻道:“如果他可靠,你当初就不会和我们相识。”

    齐姝琴失笑,初时还带着冷嘲热讽,逐渐就是自嘲自笑,是了,有什么可以挖苦岑曼丽的呢?自己也一样挣脱不过这个漩涡,哪里是心想到了,就能做到的?

    “组长。”岑曼丽正色道,“大家都知道你聪慧却心善,可聪慧对于一个过于善良的人而言,就是无用的装饰。既然回来了,总要堂堂正正地,干嘛弄得自己消沉落寞,好像个不食烟火的人儿,谁又真能看得起你这样子呢?我说的话,你爱不爱听都罢了。只是大家都身不由己,却又都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算为了这个,也要拼上一拼吧?”她四下看了看,又凑过去道,“我不敢说什么,但他们都觉得,若不留个心眼,迟早让湛掌门玩死。”

    齐姝琴身子一震,她不是没想过,但不知该如何应对。救妈妈的事,恐怕只有看着湛家的眼色……

    她轻轻一叹,换了个话题,“小顾……他……他没来吗?”

    岑曼丽愣了下,“组长,我以为你都知道……”

    “我当然都知道。齐念佛还有什么能瞒过?”齐姝琴双眼胀痛,装作疲劳,闭上眼,侧过头,“你们都来了,但是,小顾他,他没来吗……?”

    岑曼丽的声音很小,“小顾……小顾他……你回去后没多久,他就……就……”小心地看齐姝琴的脸色,见原本烧得绯红的脸雪白了一片,骇得不敢说下去,“组长,想开点……”

    “我还有什么想不开,又不是没死过。我们还怕冥府吗?”齐姝琴淡淡道,她不想再问下去了,岑曼丽的吞吞吐吐,或许就是顾维庭对自己失望、放弃的一种委婉表示。他也该恨自己。这样更好。只是希望以后闭上眼还有他的梦,睁开眼还有他的影。

    “你去吧,湛掌门的事,齐柳笛的事,我都要好好想想。”

    岑曼丽走了后,齐姝琴在发烧的昏沉中思索着,该怎么办?如果没有类似净灵炉这样的法器,那么谁也不敢轻率接妈妈回来。而如果湛掌门所言不虚,简薇挟持了妈妈的下落,以此交换她的职位或者前途,自己身在阳间,也不好要求陆郎中他们做得太多,谁都有难处。纵使自己尚在阴间又如何?那时候,他们分明就是在迫自己离开。自己一样是抗不过强大而微妙的集团力量。她其实最最不甘心的就是彻底向湛家低头,这无关她曾是齐家人的自尊,而是她本就厌恶这一切,如今自己要彻底跳进去给某人当私人,鞍前马后,是炮灰,是卒子,怎么想都难受。但无论是救母,还是自救,似乎都得靠着湛家。可若自己全面投降,那个已经吞了宗家和薄家的湛家,难保不会索性来个一统天下,齐念佛对不起自己,但非齐家。若齐家千年的基业因为自己和亲人的私怨而断送,千古罪人,她担不起。掌门与家族,不肖子孙和齐门荣耀,加害者和无辜无奈之人,她分得太清太清,因而不忍,因而心软。旁人都说她心细如发,她此刻却恨透这份敏感细腻,若脸皮厚一些,何来这么多纷扰?

    一边是妈妈,一边是无辜的祖宗基业,一边是湛掌门越来越明显的表态和越来越强硬的要求自己表态的口吻;而另一边是她身后深不可测的势力与不可捉摸的心思,曾听族里有长辈说寻常人走棋,一步是一步,高手走棋,一步看五步,湛掌门走棋,左右横竖一个不落,能看上十几步后的局面。现在她借着自己这件事,挑出那么多连环事,一路过来,压了应门,铲灭冥府的钉子,那么下一步她还要做什么?她最大的敌人就是应家,如今因为钉子的事,让天女一通数落,暂时哑火,冥府那边也消停了。她还要什么呢?

    齐姝琴忽然不烧了,感到透心的冰凉。

    她不打算放过齐家。所有人都以为齐音然还在,湛掌门要动手也得等老娘去了后再说,搞不好还要拖到她儿子女儿那一代再说,但是看最近的阵势,她分明就是不着痕迹,微微笑着将手试探着往齐家伸。

    齐姝琴豁然挺起身子,不行,齐念佛那几个,下去也就罢了,可齐家不能完蛋,就算自己不管,也不能当加害者。湛掌门胃口不小,看着现在风平浪静,谁知道她下一步会把棋子落到哪里……

    可是去找谁呢?还有谁能制止她的野心?

    谁能帮着自己,既救了妈妈,又不会引了祸水前来?

    总不能和齐柳笛一样,去靠上应家吧?那齐家就真的成了人家的棋子家奴了。

    她想找个借口和老伙伴们商量,不过又觉得他们到底是玄黄外人,有些事也不清楚,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上太多忙。而且料想必定是一个灵一个主意,到最后互不相认不欢而散。她想了一圈,毫无头绪,齐姝琴叹息,原来大家穷的只剩下热情。

    她其实只想让妈妈干干净净地去投胎,自己还能保持着那个独立而完整的自我,齐家换谁做掌门无妨,但不该沦为鱼肉。

    慢慢躺回去,此刻真的困了,闭上眼想休息一下,听到门响了声,又有人进来,不至一个——齐姝琴心里微微一紧,他们已来到自己床前,到底是辨出那股熟悉的味道,相处十几年,还是忘不掉。

    齐念佛和齐宇乾。

    齐姝琴决定闭上眼继续睡,她感觉到齐念佛的手放到自己额前,待了好一会儿,她每一次呼吸都有些紧张。

    许久,“你妹妹受了一场惊吓,发着烧,还在睡着,甭管你有什么急事,都明天再说吧。”齐念佛淡淡道。

    “父亲,您出去一下,让我和妹妹单独谈好吗?我保证,您只要一出去,妹妹就能醒过来。”

    果然是齐宇乾。

    齐姝琴不知这几日家里又发生了什么变故,继续闭目,静“听”其变。

    她随即感到齐念佛的手指紧了紧,从自己额前拿开,“放肆。”

    “您现在也就会说这两个字。”齐宇乾嘲笑,“对齐柳笛,对齐宇成,您都只会说这两个字了。他们串通起来把妹妹私自带走折腾一番,看看那根粗糙的绳子,父亲,您活了大半辈子,总不该不知道那种绳子摆在您女儿面前,是要干什么的吧?您真信齐宇成的话?绳子只是个心理恐吓,压根没想过用?即便他说的是实话,就凭这份心理恐吓,都不能容忍,这种残酷而灭绝人伦的刑罚,竟然拿来吓唬亲姐姐,这本该是想都不能想的!而且那么多亡灵,都亲眼看着齐宇成意图溺死亲姊,幼弟弑长姐,以下犯上,这可是逆伦。”

    “这件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只是看着你妈妈的面上,暂时放你出来走走!你别得意忘形,一会儿继续给我回去呆着!”齐念佛压低了声,语调格外森冷。

    齐宇乾说:“谁害了妈妈?谁毁了炉子?这都查不出来吗?您天天忙里忙外,忙出了什么名堂?还不是谁都不搭理您,后院还起火。您还固执己见下去吗?”

    屋子里静了一刻,齐念佛沉沉道:“纵使你妹妹有错,但她总不是故意的。”

    齐宇乾轻道:“若妈妈去的时候,您也能想到这里,多好。或许现在一切都不会发生。”

    齐念佛微怒,“还敢指责我吗?甭管我待你妹妹怎样,可也从没教过你去害人命!害手足!”

    齐宇乾说:“您也没教过齐柳笛和齐宇成,也没教过齐入画。您该扪心自问,您到底都教过什么?”

    “你——!”齐念佛显然动怒,齐姝琴感到空气中划过一股激荡,但慢慢又平复下去,“琴儿病着,有什么话,外面说去!”

    “让我看看她。”齐宇乾道,“我很久没好好看看妹妹了。”

    齐姝琴半天没听见齐念佛回答,齐宇乾笑说:“您盯着这么紧吗?生怕我碰她一下,她就能断气?”

    还是一片沉默。

    “我都不能再看看自己的亲妹妹吗?”

    “你可以站在这里看,不用凑过去。你妹妹是女孩子,你凑过去做什么?”齐念佛道。

    齐宇乾停了会儿,“这么爱惜她,何必关她?让小人有了可趁之机。”

    “闭嘴。”齐念佛低斥,“那么多人看着,炉子毁在她手里,我总不能一点交待都没有。”

    齐宇乾冷道:“看见就是真的吗?”

    “难不成你还以为是我毁的?是成儿和笛儿?!”

    “若非如此,他们干嘛急着灭口?”

    “放——”

    “父亲,”齐宇乾道,“我只是想看一眼妹妹身上到底有没有那种伤——”

    闭目中的齐姝琴突然心生不妙,空气又是一阵激荡,温暖而柔软的被子赫然被掀开——尽管她穿着整齐的睡服,但还是吃了一惊,差点睁眼喊出声——被子忽地又盖回去,连续好几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不用看也知道齐宇乾挨揍了。

    “你这个寡廉鲜耻的——”齐念佛气得声音哆嗦,“给老子滚出去!”

    一阵匆匆脚步声,房间内又恢复了平静。

    齐姝琴等了好久,确定再没人进来后,她拉开台灯,掀开被子——没有感觉错……

    床单上落了一个小小的纸团。

    她打开,白纸上,是齐宇乾的笔迹。

    裴清浅离魂仓促,半块魂片捏于我手。

    齐姝琴脑中一阵晕眩,再次无力地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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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7、第九十六章 惊天讯息

    第二天,一夜无眠的齐姝琴等来了齐念佛。他带摸了摸齐姝琴的额头,又用嘴唇贴上去试温,齐姝琴抿了抿唇,没说话。

    “应该是退烧了,再试试表,可能还是低烧。”齐念佛慈爱地说,齐姝琴默默地照办。之后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又透着冷淡。直到齐姝琴重又躺会去的时候,齐念佛道:“成儿的情绪过分了。我确实没有想到他的胆子竟如此之大。昨晚的事绝对不是我下的令。我已经责罚了成儿,等你好起来,我让他给你下跪认错。”

    齐姝琴说:“妈妈的事,您忙的怎么样了?”

    齐念佛没有回答,“成儿把笛儿也捆起来了?”

    齐姝琴想了想,决定先不把自己发现的问题说给齐念佛,敷衍地点头,齐念佛轻声说:“成儿只是用水?”

    齐姝琴冷道:“齐柳笛不是看在眼里了吗?”

    齐念佛说:“每个在场的,我都会问到。”

    齐姝琴说:“他不只用水,还想用绳子。”

    齐念佛忽地站起来,双手颤抖,“他真的这么做?他想让你骑在……”

    “对,傀儡把我架起来,我反抗了,然后他恼羞成怒,就把我按到水里去。”齐姝琴冷漠地扭过头,齐念佛追问,“他确实是想溺死你?”

    “或许我死了才能证明这一点。”

    齐念佛喘了几口,“这种事我不会再让它发生!从现在起,你好好呆在屋里,记得,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可以把你从这里带出去。除了我的允许,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到这里来!如果有违反者,无论对方是谁,你都可以反抗到底!你床头的电铃我已经启动了,遇到危险就按下它,我会立刻赶来。还有,我安排了傀儡在你门前和窗下站岗。你就踏踏实实地养身子,其余的事,不要多想了。”

    齐姝琴回头说:“这就算了吗?”

    “那你有什么要求?他们俩从来没见过妈妈,最近的情绪着实反常……”

    “我要见我的伙伴。云朵、董霄、苏吉、许乐之、裴清浅,还有,我希望如果可以,让岑曼丽来照顾我。”齐姝琴截断齐念佛的辩护。

    齐念佛蹙眉,“你见他们做什么?”心中庆幸而疑惑为何女儿不提那个姓顾的。

    齐姝琴说:“龙凤胎做的事,我就不提了。”她正视齐念佛,“现在一定很头大吧?您需要齐宇成,但也需要一个带着你血脉的人生下孩子,过继给齐宇成,延续你的权力。齐宇乾你不敢再用,齐宇成就更不能毁掉,我和齐柳笛,要哪一个呢?”

    “这些计划我早就对你交代过。”

    “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我真的溺死了呢?您会大义灭亲让凶手抵命,让自己老来无嗣吗?但那是你的心情!凭什么害我的人我就可以放过?!你做不了主,齐家总有能做主的。你觉得你还有什么筹码能留住我吗?”

    齐念佛气得怔怔,“你又一次害了你妈妈,我都没和你计较什么,现在却得寸进尺!若不是你还病着,我非让你知道好歹不可!”

    齐姝琴逼视齐念佛,“逼我自尽,或者宰了我,我去冥府找妈妈,我告诉她,女儿不孝,女儿无能,再也救不了您了。”

    “你竟然用你妈妈来威胁我?!”

    “你用妈妈当借口,当挡箭牌,又持续多少年呢?”齐姝琴喃喃道。她倦倦地趴回枕头,“您看着办吧。他们让我没有死在水里,难道我是个不知感恩的人吗?”

    齐念佛转身出门,齐姝琴听到门外落锁的声音。她从枕头下摸出齐宇乾丢下的纸条,白纸黑字,让冷汗模糊成一片……

    傍晚时,门被打开,齐姝琴急忙起身,看到云朵、董霄、苏吉、许乐之依次进来,胸中好像堵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压着一股股酸楚,几乎流出来。但她知道这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刻,前途未卜,大家都没走到终点。

    “裴清浅呢?”

    “不知道。她自己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她拒绝回冥府。”云朵干练许多,也没有任何婆妈废话,“她不告而别有一个多月,按照规定,冥府可以缉捕她了。我们也劝不住她,她的鬼龄远胜于我们。”

    齐姝琴隐约能猜出裴清浅会去哪里,“昨晚怎么回事?”

    “有人给陆郎中报信,说你可能有生命危险。然后将齐家刑房、监室,还有齐柳笛、齐宇成等人的房屋位置图都给了陆郎中。陆郎中不可能亲自出面,就批了我们一个假外勤。”董霄说,“至于那个通风报信的人是谁,我们确实不知道。陆郎中也不肯说。”

    “你现在如何?”齐姝琴关切道。

    董霄一笑:“只要我还未轮回,就是首都组的鬼。”云朵解释说:“目前缉灵部有经验的工作灵紧缺,所以暂缓了董大哥的轮回事宜。”

    “昨晚你们从哪里找到的裴清浅?”齐姝琴疑惑。

    许乐之说:“是裴老鬼找到我并且带我来的。我问过她,但是她三缄其口。她不想说的,谁能掏出来?”

    齐姝琴说:“你们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她有没有不正常?”

    “她一向都那个样子。”云朵显然没有明白,其余的灵也表示裴老鬼就是这性子。齐姝琴不好点破,就怕激怒这些伙伴,重演许乐之重伤齐宇成的事。“清浅的灵体还好吗?”

    “有什么不好呢?”大家面面相觑,到底是苏吉谨慎,“昨夜短短相处,想说的多,想做的也多,所以没注意那么多。大家来的匆忙,总不好现场做体检吧?”

    齐姝琴苦笑,云朵问:“裴清浅有什么问题吗?她到底在做什么?如果再不给冥府一个准信,恐怕陆郎中也没办法。缉尚书下去后,冥府开始流传说裴清浅是他的女儿,父女俩在冥府呆了千年,没少拿好处。所以想趁机找她算账的也是有的。”

    齐姝琴道:“谁都知道裴清浅和缉尚书关系不好。”

    “这不过是个借口。”云朵庄重道。齐姝琴心中愀然,难道自己和齐念佛也还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吗?

    “裴清浅到底怎么了?”云朵又问了一遍,表情严肃。

    齐姝琴道:“我也不清楚,但她现在背景复杂,你们若有机会见到她,告诉她来找我。别的不要深问,我怕你们也会被卷入更深。清浅到底是千年老鬼,根基总还是有的。”

    大家沉默一会儿,云朵换了话题,“组长找我们来一定有急事吧?”

    齐姝琴说:“简薇怎么回事?”

    又是一片寂静,云朵道:“引灵部最近几年涉及一些经济问题,包括引尚书在内都被防灵台查了,她也难以独善其身。至于她在引灵部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这就说不好了。她大概是听到风声,或者她的同党已经进去了,所以她拒绝说出你妈妈被封印的具体地点。陆郎中让我告诉你,他在想办法。”

    齐姝琴思虑,“那她当初极力要我回来做什么?”

    许乐之忽然道:“向玄黄世家求援。”双瞳炯炯有神,“你身在冥府,纵使是齐家大小姐,冥府诸君也不会买账,那个时候拜托你是没有用的。但你若回到玄黄世家,和齐掌门以及别的掌门搭上线,到时候她再挟持你母亲来达到目的,自然容易多了。”

    董霄握拳道:“没想到她也是这样一个人!”

    齐姝琴怏怏不乐,云朵宽慰,“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陆郎中在想办法。我想齐家也不会束手待毙。”

    齐姝琴苦笑,“齐家也不是铁板一块,有多少人担心我妈妈的安危呢?把这个当借口的倒是有。”停了停,“简薇提了什么条件?我想陆郎中让你们过来找我,也是带了话。”

    云朵道:“她提出转世,但是希望一切考评都以十年前她死去那一刻为止。之后她在冥府的一切事都不能列入考评之中。这就等于变相躲开她在引灵部时期可能涉及到的罪责。访灵台不会答应,审、验二部也不会接受。这三个部门是冥府最掐原则的。”许乐之补充,“做了坏事,要么别让他们知道,知道了就死查到底。这次灵事大变动之前,谁都没想到是访灵台偷偷摸摸查了多年的结果。”云朵继续说:“这三个地方已经不追究你母亲的下落。换言之,他们不怕简薇的筹码。怕的是咱们。”

    “逼迫咱们给她找退路……”董霄生气,“当初她突然调过来,就没安好心。”

    “行了。”齐姝琴淡道,“她是在对我喊话,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心中一团乱麻,母亲的事,天女是知道的,也站在自己这一方,但如果涉及到冥府机构的原则问题,天女不一定会帮着玄黄世家和冥府对上,能不能请求天女做更多的事……被褥下的双手握紧,关键还是在湛家。

    难道真的逃不开那个永远带着温和而深不可测笑意的湛掌门的手掌心吗?

    如果把一切都告诉湛掌门,与她全面合作,或许事情就简单多了,不用自己动脑子,照办就好。齐柳笛和齐宇成的诡异、齐宇乾的要挟、母亲的下落还有小顾和大家的安危都能迎刃而解。但是一来不情愿失去独立的自我,而来也恐惧齐家基业会毁在自己的草率决定上。

    伙伴们看出她的为难,许乐之道:“组长,我们只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别的东西,真的不要多想。面面俱到的结果就是拖泥带水到顾此失彼。你看我,合作得多愉快。反正心头之恨也解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了。若能再玩玩齐家,我委屈一下也乐意奉陪。”齐姝琴只是苦笑,叮嘱伙伴们一番,依依惜别。

    当大家都鱼贯而出时,苏吉停下来,他快步走到齐姝琴床前,低声说:“琴……组长。”

    “你喊我琴儿就好。”齐姝琴轻轻道,“苏吉,我亏欠你太多。”

    “没,没……”苏吉焦急的摆摆手,“琴儿,有件事刚才我不敢说,因为太机密了。”紧张的四处看了看,似乎是横下心,“琴儿,陆郎中让我偷偷告诉你,小顾进过鬼池冰窟。”

    齐姝琴猛地弹起来,“……”

    “然后他……”苏吉说,“失踪了……大家怕你担心,都不敢告诉你……他们不知道小顾是去鬼池冰窟后失踪的,但都知道他和裴老鬼一样不见了,裴老鬼还能找到,他是找都找不到。”

    “什么……什么时候……”齐姝琴感觉自己的声音那么不真实。

    苏吉想了想,“大概就是你重生后那一个月内。”

    “他……他成为完全灵之后……”齐姝琴的泪水忍不住要出来,苏吉慌得想去擦,“完全灵?他又不是我。”

    “啊?”齐姝琴愣了,“你说什么?”

    苏吉老实道:“小顾一直都是迷途灵啊,反正我没见过他成为完全灵。”

    98

    98、第九十七章 要挟

    同事们走了以后,齐姝琴坐在窗前,思维再度陷入混乱,心情也是忽高忽低。因为苏吉的坦诚,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小顾去了哪里?他的身体没有……齐入画在骗人吗?不会,傲慢而任性惯了的齐入画视自己如仇雠,以她的智商,是不会编造这样的谎言。齐入画一直都是棋子,而齐念佛下了这样的命令也是极有可能,毕竟当年小顾的重伤,罪魁祸首就是齐入画,而顺水推舟、遮掩事实的人,就是齐念佛。齐姝琴深深知道,于公于私,齐念佛都不希望小顾还活着。杀了小顾,这样的命令他一定对齐入画下过,而齐入画,一定失手了……

    齐姝琴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双手激动地沁出一片汗水,她握紧椅子的扶手让自己镇定起来。事情变得复杂了,小顾没有死,而他也没有继续留在冥府过着平常的日子,他竟然去了鬼池冰窟,然后失踪……他,要做什么?

    齐姝琴站起来,她感觉自己再也没法这样发呆下去,如果那么多朋友都在生龙活虎地战斗……她按了电铃,不到一分钟,齐念佛就推门进来,“怎么了?”一脸戒备,齐姝琴说:“岑曼丽呢?你不是答应送她过来伺候我吗?”

    “她身体虽然好起来,但也没有真正康复到可以出院,还需要观察。我总不能这个时候就把她当仆人弄过来吧?”齐念佛蹙眉,“何况她也不是玄黄界的人,怎么能轻易让她涉足?来个一两次也就算了。”

    “你都利用她了,还有什么顾忌?反正她也是冥府回来的,该记的都记得——”话音蓦然中绝,齐姝琴心中轻疑:岑曼丽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自己是玄黄子弟,所以不需要抹去记忆。除此以外,绝大多数的迷途灵重生时,转灵部都会负责将迷途灵的记忆搅模糊,即便迷途灵是冥府工作灵也不例外。极个别的可以带着完整记忆回去的,那是因为冥府为了更好展开在阳间的工作而特别设立的一些工作人员。

    岑曼丽属于这种情况吗?她重生的审批是交给陆郎中去签字,而陆郎中最后对她也是不满得很。刚刚和伙伴们寒暄时,苏吉告诉她,听甘棠说(甘棠不知道听谁说的),陆郎中在给岑曼丽的重生报告上签字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善恶终有报,不早报不是不报,等着你回来”。弄得岑曼丽走的时候还恍恍惚惚。

    这些疑虑都只是藏在心中,她对齐念佛说:“你不给我找个伴,就别把我困在这里。天天一个人呆着,我腻烦透了,这里都快没活人的气息了。”她深深喘息,别过脸去。

    齐念佛沉思片刻,“琴儿,爸爸只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最近家里并不太平。”

    齐姝琴听出齐念佛语气中的暗示以及无奈,不为所动,“我不出去,就在家里走走。他们伤不到我的。”见齐念佛还是沉默以对,她下定决心道,“我想看看——看看大哥。”

    齐念佛眼角一跳,“你说什么”语气中带着一丝丝惊喜。

    “我想看看大哥。”齐姝琴悄悄握了握拳,提醒自己忍住,“我很久没看到他了。”

    齐念佛有些动摇,“你大哥对你有点误会……”他可没忘记齐宇乾曾经意图拔掉齐姝琴的生命管线,只不过女儿现在松动了,肯口称“大哥”,那下一步就……

    “我和大哥的确有些误会……我不想躲着,我想和大哥好好谈谈。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大哥。”齐姝琴忍着胃里的酸水,慢慢道。

    齐念佛苦笑,“确实,你记得他是你亲大哥就好。其实他这几天也一直闹着要见你。大概是想起你们的妈妈……”脸色黯然,“这样吧,我让傀儡在你身边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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