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彩帘外,小太监鱼钟隐清秀的小脸上则显得有些不安。几番犹豫,他借奉茶的由头打帘进去,偻着腰奉上青花缠枝瓷杯。
他单膝跪在太师椅的侧面,兀自低头,“干爹,您素喜清净。可否要儿子将闲杂人等都打发出去?”
修长指骨捏上杯盏,茶雾缭绕里露出欺霜赛雪的姿容来。金色灯盏昏沉的灯光小心的落在他精致的脸庞上,愈发显的白璧无瑕。
眼帘微阖,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径自轻抿一口茶。
那是新出的白毫银针,味温微涩。
他不说话。
鱼钟隐不敢起身,跪着的身子纹丝不动。
茶杯落在桌上,他左手执起手帕轻按唇边,小指上的伯盂纹古玉戒指暗光熠熠。
“不用打发了。时间不多,让她们两个直接上场。”
“是,儿子这就去办。”
众人观赏的正在兴头上,老鸨上台打断了表演。剩下的几个节目全部取消,直接从墨牡表演开始。
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想着万姜衣能早点出场,众人也就释然了。
舞台上,一道冷白色倩影款款而至。
“墨牡见过诸位公子,老爷们。”墨牡换下了平日最喜爱的艳丽紫色长裙,穿上了一袭烟罗霜纱,蛾眉淡扫,如出水芙蓉。
琴筝响起,一段清丽悲凉的调子流泻而出。
“墨牡不才,一曲《鸳盟惜别》献于诸位。”
她接过递来的琵琶退身坐在了鼓凳,熟练的按弦起唇:
旧时金戈铁马,兵临城下;
彼时草堂栖鸦,落叶飞花;
当年意气风发,千军万马;
今时荒草苦冢,何处为家;
想当年明月如昔亦如故,叹今朝君别碧落丧失家;
亭阁外,桥边红药;
年年生发;
秦淮畔,河中鸳鸯;
岁岁结发;
荒草生,岁月残;
一曲参商;
半曲飘零,
借我一曲鸳盟惜别,换当年星前月下;
借我半裳锦绣暮年,最终皆随烟堕化;
借我半盏曲水流觞,念桥边霜星红药;
唯念;
鸳盟惜别;
想今朝,坟头荒草郁郁盖盖,飞花摇落盛景犹在。
唯有,秦淮河畔。
泣血彻夜不断。
墨牡虽不得其精髓,但胜在唱功了得。在凄哀的唱曲里,有人回想当年,不禁流下了泪水。
《鸳盟惜别》是一首流传数十年的旧曲。据说那首曲子是当年名动天下的金陵艳首江流君临死前所做,借以怀念她深爱的男子。
传言说,她在秦淮河畔泣血唱了一夜,在夜月沉入天幕时投河自尽。
那首曲子被路人偶然所记,传唱至今。
江流君投河身死成为多少才俊心里最为叹惋之事。后来数年,每到她的忌日,都会有才子词人到她投河之地纪念她,将纪祷诗词烧成灰洒在秦淮河里。
可传奇的是,没人知道江流君深爱的男子是谁。也没人知道,她究竟为什么要为那个男人而死。
曾经惊鸿金陵城的才女歌姬江流君乘风离去,这段隐藏在世间的凄婉爱恋也随之如烟而散,再也无人提起。
凄哀婉转的唱词甫一响起。
八宝彩帘里,浅色瞳孔有轻微的颤动。
一刹那,又恢复如初。
那人端着青花瓷碗,浅浅的轻抿着。茶水已经凉了,他也毫不在意。
☆、有间
掌声雷动里,墨牡告退。
在男人们发直的饥渴神色中,隔着玉帘,一抹张扬的红色来到了舞台中央。
台下爆发出了鼎沸的叫喊。
隔着帘子,红色妖娆的身影若隐若现。
万姜衣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有嘴角的嫌恶之色却越来越深。
她清高惯了,也不屑得自报家门。
清脆激烈的鼓点适时的响起,瞬间就冲碎了《鸳盟惜别》带给人们的揪心和痛苦。
万姜衣轻抬皓腕,如灵蛇般盘旋在发顶。宽大的衣袖滑落肩头,露出纤细修长的玉臂和金色的臂钏。
脖颈随着偏斜的脸描摹出流线的弧度,细弱的腰肢如磁颈,瘦的不盈一握。白皙的玉脚踩在丝绒毯上,脚踝仿佛一折即断。
鼓点一变,脚尖轻点。
瞬间,她轻巧的跳跃顺势旋转入空中,甩开广袖如大雁展翅般。在腾挪跌宕的节奏里,人影如灵蛇般快速旋转飞舞,红色的身影交叠成无数个重影。
从上往下看去,放佛绽放出的血色蔷薇。
“钟隐。”
小太监虾着腰进帘子,兀自低着头,“干爹。”
“让曹路进来。”
“是。”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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