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莲长卷 作者:yuwangwen

    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手中握紧可以象征我身份的东西，微笑着打开门。

    几个举着火把的官兵站在我面前，领头的那个还算有礼貌，疑惑地看着我，问：“你是这家的主人？”

    我点点头。

    “跟我们走吧！有人想要见你。”

    我依旧是淡定地点点头，合上门便随他们一起往府衙方向走去。

    “我说你们放开我啦！”刚进门就听见一个恼怒的声音，是碧落！这丫头，说她聪明，可终究是个孩子，有时候还是分不清轻重。又听见她喊道：“明明是你让我随便弹一曲新鲜的，我弹了你又不满意，把我们抓起来算怎么回事！？”

    “有意思的丫头，五哥，你觉得呢？”忽然一个不羁而又挑衅的声音响起，应该是那天陪在五阿哥身边的少年——十六阿哥吧！

    “贝勒爷，人带到了。”

    “姐姐！？”碧落惊呼一声。她和琴诗都楚楚可怜地跪在中间，她原本倔强而又骄傲的脸上多了几分心虚。我冲她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便进了屋子，看见胤祺坐在上位，右下手是十六阿哥，不禁眼圈微微红了些许，强自忍住相认的冲动，恭恭敬敬地福下身行了一个宫礼。

    “咦！？”十六阿哥的声音响起，眼底是掩不住的惊讶。

    我微微抬头，望了两人一眼，五阿哥波澜不惊的眼里多了几分探究，眉头紧紧蹙起，有些疑惑。而十六阿哥则是兴趣昂扬地看着我，眼里多了几分玩味。

    “这个宫礼行的规规矩矩，即使是那帮教养的嬷嬷大概也找不出任何的瑕疵来吧！”十六阿哥冲着胤祺笑道：“我就说那样的曲子怎么可能是那个小丫头能够写出来的嘛！”

    五阿哥微微笑了笑，说：“起磕吧！你以前是宫里的？”

    我迟疑了一下，微微摇摇头。

    “不是？”十六阿哥顿时怔住了：“怎么可能？！不过也是，你看上去最多二十上下，宫里的宫女除非被赐婚，不然不可能在二十五之前就放出来了啊！”

    五阿哥眼睛里面多了一抹严肃，上下打量我，我平静地和他对视。微微有些忧伤，如今我的样子已经大变了，他不可能认的出来了吧！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我点点头。

    “你是哑巴？”这回又轮到他们惊讶了。

    我又苦笑着点点头，但是做了一个我会写字的动作。

    “笔墨伺候。”五阿哥叫了一声。

    “歌是你谱的？词也是你写的？”

    我微微蹙眉，不解地望着他们，什么歌词？

    “不关我姐姐的事情，都是我写的，你们把我姐姐带来干什么！？”碧落却挣扎着大叫了起来，内疚而又着急地看着我。

    我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五阿哥。

    “君不见，那红墙内外紫禁城之巅．刀和剑，把有缘人分天下的两边．心不宣，谁人颠覆那善变的誓言．争斗后，想念那美丽浮华的容颜．”五阿哥慢慢地念着。

    我如被雷劈，这首曲子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回头死死地盯着碧落，她顿时哑口无言了。

    “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天夜里听见姐姐弹奏，后来在书房发现了歌词，所以，所以我就……”碧落嗫嚅着，垂下头去。

    我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碧落，你好糊涂啊！这样的歌词怎么可以随便被人听到！？足足可以定你一个亵渎皇室的重罪啊！我也没有想到碧落会有这么好的慧根，竟然我就弹了两三遍她就记下了。唉！难怪会被人扣留下来。

    “若是贝勒爷要责备就罚我吧！稚子无知。”我写到。

    五阿哥接过纸，看了一眼，忽然眼睛瞪大，有些震惊地看着我。

    “五哥，怎么了？”十六阿哥接过纸，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胤祺。

    “这个字迹……”胤祺喃喃着。

    十六阿哥仔细地看了半晌，愕然道：“怎么会这么像十三哥的字体啊？几乎就是如出一辙嘛！”

    我毛笔字的师父可是十三，也总是拿他的字临帖，我怎么可能写的不像他的！？我想到十三，心里就一酸，苦笑着垂下头去。

    “你叫什么名字！？”

    我工工整整地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楚袖！

    五阿哥手拿到那张纸，身子一僵，纸随即飘落在地。十六阿哥疑惑地看着胤祺：“五哥，怎么了？”

    “你究竟是谁！？”胤祺如此失态我也是头一次看见，他死死地盯着我。

    我笑了笑，指着那张纸。

    “不，不可能。明明完全不同的容貌！”胤祺颓然坐下。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轻叹着提笔写下一行字，拿起来，轻轻吹干，递给他。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五爷应该没有忘记故人之言吧！”他整个人彻底僵住了，那是我和他头一次谈心的时候我说过的话，不知道他可曾记否。

    “不可能！”胤祺失魂落魄地望着我，不顾周遭异样的眼神。

    “把那些歌舞女子都放了吧！”胤祺揉揉额头，对十六阿哥说：“我要单独和楚姑娘谈谈。”

    十六阿哥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好奇地盯着我，随即带着一屋子上上下下都离开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琴诗，她有些震惊地看着我，又哀愁地望了胤祺一眼，我不禁暗自叹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你到底是谁！”胤祺激动地抓着我的手腕。

    我微微张开一直紧握的手，手心里面是一块玉佩，美丽娘亲给的那块救过我的玉佩，他应该认识吧！

    我看着他紧紧抓着桌边的手，隐隐泛着白，青筋毕露。

    “不可能！”胤祺缓缓放开手，微微怔忡地看着我：“十三弟说他已经将袖儿火化了，世上再也没有萧袖蕊了。”

    “没有萧袖蕊，可是还有楚袖。”我在纸上写到。这个问题确实很难解释，即使我没哑都未必解释的清楚，更何况现在只能干着急了。

    胤祺收回了之前的怔忡，眼神蓦地犀利起来，冷冷地望着我，说：“你究竟是谁？不要告诉我你是袖儿，袖儿早就死了，不是吗？！”

    我一怔，呆呆地望着他，为什么他不相信呢？为什么他连解释都不要呢？不是应该先问问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即使要判死刑也要给犯人一个申诉的机会啊！？

    “好了，今天的闹剧就到此为止。来人，送楚小姐回去吧！”胤祺疲惫地揉揉额头，隐隐叹口气。

    我沉默了一会儿，想要解释，可又无从开口，着急地看了他一会儿，他神情是那样的漠然和冷锐，我狠狠地一跺脚转身便离开了。

    回到宅子里面，发现石头、碧落和琴诗都站在院子里面等我。我沉默地看着碧落跪倒我面前，低头哭泣着：“对不起，姐姐。”

    我没有拉起她，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心里却有着种种的无奈和隐痛。

    “楚袖，你……”琴诗欲言又止，眼里似乎有着诸多的疑惑，我知道她想要知道什么，可是我什么都不能说。我看着桌上的琴，想也不想地就坐在边上开始抚琴，还是那首君不见，只是却多了一个怨女的自嘲和无奈而已。紫禁城，终于还是离我远去。

    若是十三呢？他也会和五阿哥一样否认我的存在吗？他们的争斗之后真的还能想起曾经美丽浮华的容颜吗？

    不知道弹了多久，只是觉得心里都麻木了，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明白，我总觉得他是认出我了，也知道我了，可是却不愿意承认，才表现的那么的冷漠和决然，平时的胤祺不可能对他人如此冷厉的。

    “楚袖，别弹了。”琴诗用力地抓住我的手，一丝痛楚从指间传来。我木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血滴落在琴弦上面，弦微微泛着血光。

    “姐姐……”石头和碧落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我，他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颓然放下手，长叹一声。

    我真的不该回来，是吗？胤祺，连一向引以为知己兄长的你也认为我不该回来吗？

    看着琴诗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冲石头和碧落做了个手势，让两人各自回房间睡觉，而我带着琴诗去了阁楼。

    “你应该知道那两人什么身份了吧？”

    琴诗点点头，神色凄婉。即使胤祺是一般的贵族她都未必能够同他在一起，更何况是堂堂的一个贝勒爷！

    “放手吧！”我迟疑了一会儿，提起笔写到：“紫禁城那种地方不适合你。”琴诗是个外柔内刚、心性太强的女子，那个地方，太刚烈的女子要不被逼入绝境，要不就成了深闺怨妇，我见过太多了。

    琴诗沉默着，良久才开口问道：“楚袖，你到底来自什么地方！？”

    我一怔，苦笑起来。手上极速写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秘密不知道也许能活的更好。”

    琴诗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但眼神随即又更加的迷惑，却也不再多问。

    第二卷：梦里云归何处寻 第六十八章 决绝

    “姐姐，我打听到了！”石头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那个五贝勒一大早已经回京了，不过另外一个阿哥还留在城里办事。”

    我点点头，神色自若地继续写字，每一个字都像是十三的翻版。我握紧了笔杆，强忍着心里的悲愤，别扭地写下了几个满文字：爱新觉罗胤祥。这是他曾经手把手的教我的，写着这几个字仿佛自己手还在他手中。

    “姐姐在写什么呢？”石头凑过来，看了半天看不明白，我不禁轻笑起来。

    我正要收回，碧落却走过来，也凑过来瞥了两眼，撇撇嘴道：“笨！这都不知道！这是满文啦！”

    我微微一惊：“碧落你会满文！？”

    碧落脸微微红了红，轻声道：“我是满人，我姓郭络罗。”

    “咦？”我和石头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郭络罗可是一个大姓呢！

    “我阿玛是满人，额娘是汉人。”她神色微微有些萧索：“可是阿玛好赌，最后输的没钱了，结果我和娘就被他给卖了。”

    我摸摸她的头，唉，明明应该是一个满族的小姐，如今倒变成了孤女。

    碧落呵呵一笑，拿起纸，看了两眼：“爱——新——觉——罗——”

    我一惊，忙止住她，皇室的名讳怎么能够随便念呢！？碧落也显然意识到了，讪讪地把纸还给我，自从有了上次的经历之后，她做事也谨慎多了。她蹙眉看了我一眼，我下意识地觉得这个敏感的丫头大概猜到了什么。

    “姐姐，我出去买菜了。”碧落笑了笑，赶紧拉着石头走了。

    我摇摇头，叹口气，把纸团撕碎了扔到纸篓里面，又继续写字。

    “咚——”一声重响从门口传来，我吓了一跳，赶紧过去看看。

    就见一个黑衣人浑身是血的瘫软在门口，我退后两步，他忽然冷冷地盯住我，我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赶紧躲回屋子里去。

    他勉力站起来，扫了我一眼：“回屋子里去，别告诉任何人见过我！”

    我一怔，好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难道是——

    “该死！这么快就追来了。”忽然他似乎听见了什么，骂了一句，踉踉跄跄地就要离开。

    我一把拉住他。

    “做什么！？”他冷喝一声，刀顿时就滑过我的手腕，我忙得一缩，还是被划了很深一道口子，血淋淋的流出来，我吃痛，瞪了他一眼，捂着伤口指了指门，用力地把他拉进屋子里，然后关上门。

    他神色一变，讶然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

    我摇摇头，笑了笑。

    “对不起。”他看到我手上不停冒血的手腕，神色一黯，歉然道：“我不知道你是想要帮我，还以为你是他们的人。”

    我耸耸肩，确实是疼死了。

    忽然敲门声响起了，我和他都是一惊，我忙指了指后院，他立刻就嗖地跃了进去。

    我去开门，就看见几个大汉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我，大喝道：“看见一个受伤的黑衣人过去吗？”

    我故意装的楚楚可怜非常恐惧的样子，狠狠地点头，还指了指我的手腕，做了一个坎的动作，然后又做了个往巷子里跑的动作。

    “你是说他砍伤了你，然后跑进巷子里了。”

    我点点头，眼泪摇摇欲坠，一副悲惨的模样。

    “兄弟们，快追！臭小子受了伤还跑的这么快。”

    我见他们跑远了，才松了口气，赶紧关上门，回到后院。没想到他居然倒在了院子里面，看来果然是失血过多，撑不住了吧！

    我也伤了手，只能单手费尽力气把他拖到我房间里面，扔到床上，赶紧关上门。就这么几步路都累的我满头是汗。

    小心翼翼地接下面纱，果然是他！阿羽——

    我拿出一些药，解开他衣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天啦！他到底招惹了什么人！？为什么会满身的伤痕，我赶紧拿药给他伤口抹上了，缠了一圈的绷带。

    看着他苍白的脸，我的眼圈一红，阿羽，你们这些日子是怎样过的啊！？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模样啊！？

    “水……”他微微虚弱地说了一声。

    我赶紧把水递到他嘴边，他依旧是迷迷糊糊的，似乎身体很烫。难道是发烧了？！我又赶紧找了一些退烧药和冰块过来。

    “姐姐……”碧落的声音响起：“啊……”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告诉他们这个人是我的朋友，无论什么人问起都要说不知道！碧落和石头吓得迷迷噔噔地点点头。

    “就是这家！”我忽然听见一个很粗犷的声音，脸色微微一变，难道是他们又返回来了。

    我冲石头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拖住门口的人，一定不能让他们找到阿羽，可是屋子里面还能怎么藏呢！？

    “姐姐，我屋子里的那个木床是空心的！”碧落忽然拉住我的手说：“咱们赶紧把他带到我屋子里去吧！”

    对啊！我怎么给忘了！碧落的那个床下平时是放被子用的，所以是中空的。

    我们两个就费力地把阿羽给拖到了碧落的房间，我让碧落从后门出去，等安全了再回来。

    果然，石头在前面已经拖不住了，被推到在地上，他面红耳赤地要冲下去和那帮人动手，我赶紧止住他。

    “臭娘儿们，把那个小子交出来！”一把阴森森的刀横到我面前。

    我大惊，微微有些慌了手脚，阿羽惹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我摇摇头。

    “我都说了，我们这里没有什么人！”石头赶紧护到我前面，大喊道：“我姐姐不会说话，你们不要为难她！”

    “不说没关系，给我搜！”

    我握紧拳头，手心里面全都是汗。他们应该不会发现才对。

    果然，搜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带头那人冷冷地看着我：“说，把他藏哪里了！？不说我就杀了你们。”

    我半是认真半是假装的露出惊恐，强自镇定地摇摇头，眼泪盈眶。

    “再搜！哼，血迹在这里就没了，必然在这里！”

    我微微懊恼，竟然把这事给忘了，该死！怎么办！？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敢在民宅撒野！”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十六阿哥，身后还跟着碧落和三个侍卫。

    “臭小子，爷们儿的事儿也敢管！活的不耐烦了啊！？”领头那人大声喝斥。

    “你们是谁的人！？”十六阿哥虽然才十四岁，可是皇室从小培养的气质却是不容置疑的，他冷冷道：“这事爷就管定了！”

    说着，他身后的三个侍卫站了出来，一帮人扭打在一块儿了。想来皇子带出来的人都应该是大内的高手，果然，刀光剑影之间，没几个回合就见那帮追杀的人一个个都很快负伤了。

    “撤！”眼见讨不到好，领头那人狠狠瞪了十六阿哥一眼，带着一帮人灰溜溜的跑了。

    “不用追了。”十六阿哥拦住侍卫，冷冷说：“去查他们都是什么来头。”

    “是。”

    我松了口气，向十六阿哥福了福身。

    “免礼免礼。”十六阿哥笑了起来：“又不是在宫里，拜来拜去的累不累啊！”

    我也笑了起来，就见十六阿哥冲身后的碧落一挑眉：“怎么样，丫头，这回我救了你们，算是欠我一个人情了吧！”

    碧落瞪他一眼，不情愿地说了一句：“是啊！谢谢十六阿哥！”

    “我今天本来也是想要来找你们的，正巧看到有人找你们麻烦，所以来看看。”十六阿哥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一怔，敛了笑意，示意石头和碧落回后院去把阿羽给从床下面带出来，省的闷着了。自己则带着十六阿哥进了正堂。

    “你究竟是谁？”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一怔，随即笑着写到：“楚袖！”

    “楚袖？为什么五哥见了你会这么惊讶？你到底什么来历？”十六阿哥神色变得严肃了，敛起了方才的嬉皮笑脸。

    “民妇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不值得十六阿哥如此费心。”

    “哼，我头一次见五哥那么失态，而且你走之后他拿着那块玉佩看了很久，我想一定有深意的！更何况，写那种曲子，居然五哥毫不犹豫地就把你们所有人放了，这也很不符合常理。”十六阿哥冷笑起来：“你不说也无妨，我自然能够查到。”

    我叹口气，五阿哥必然不会让他查到的。这种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麻烦。

    “你保的那个人是谁？”沉默了一会儿，十六阿哥忽然问道：“能够引得人这么追杀，看样子来历不简单啊！”

    小孩子这么大好奇心。我暗自白眼，果然皇室的人一个个都爱刨根问底的。

    “是民妇的故人。”

    “故人？说实话，你让我越来越好奇了，看来你的故人一个个都来头不简单嘛！”十六阿哥撇撇嘴，笑了起来，盯着我看了半天：“其实你长得有点眼熟。”

    我一惊，想来想去，我和十六阿哥在宫里也就见过几面，又不是很熟，他应该不会认出来的吧！再说我现在这张脸，变化那么大。

    “你该不会是逃出宫的宫女吧！”十六阿哥忽然眼前一亮，托着下巴笑道：“爷想来想去，似乎也就这个可能性大些！”

    我噗哧轻笑了起来，这小孩儿，想像力很丰富嘛！

    “你不说就算了。”毕竟是孩子，还是很有些孩子气的：“哼，爷我自己去查！”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如果连他都能查得到，那么胤祺，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承认呢？想到这里，不禁眼神暗淡了下去。

    送走了十六阿哥，我急急忙忙地回屋子，阿羽仍然发着烧。让碧落又去药铺买了些治刀伤和退烧的药剂回来。

    阿羽，再见到你真好。至少你不会不认我吧！我一直把他当作亲人一样。不要连你也不认我，那我该何去何从！？

    “石头，你去归置一下细软。”我冲石头比划着，天津城看来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等阿羽恢复就必须离开了。

    “什么人！？”照顾阿羽折腾到了夜里，他总算退烧了，我正要到院子里透透气，就看见树下一个人影婆娑，不禁推开两步，紧惕地看着黑暗中的那人。

    “是我。”

    一个声音把我的所有恐惧击垮，只剩下震惊和迷茫。

    我平平静静地福下身去，不带任何表情。

    胤祺痛苦地看着我，眼里尽是伤痛：“你在恨我吗？”

    我没有回答。

    “对不起，袖儿，我知道，那天我故意不认你，你一定会生气的，可是，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胤祺愣愣地看着我，一步步地走近。

    我眉头一挑，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不能让你再回紫禁城了。”胤祺叹口气：“如今京城里面的局势刚刚才平复，如果你回去，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虽然没有人认得出你这张脸，可是一个人就算容貌改变了，很多习惯，眼神都会露出破绽的！”

    我颓然一笑，果然是这样。他早就知道是我，可是却不承认我。对于所有人而言，萧袖蕊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一个不该再存在的人，而不管是作为萧袖蕊，还是楚袖身份出现的我，都是会打破现在的平衡的。换而言之，就是我根本不应该回来！

    我从袖子里面的夹层中取出随身带着的纸笔，写到：“我懂了，我不会再出现在那个紫禁城里面了，也不会再和你们那帮兄弟纠缠不清了！本来那里就不属于我，我不想红颜未老恩先断，既然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已经容不下我了，我何苦痴缠。”

    胤祺身子一颤，嘴唇动了动，却只能伤痛地看着我。

    “如果五阿哥没事了，就请离开吧！”我决然无情。我所谓的牺牲，我舍弃了亲情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对不起。”五阿哥的声音骤然响起，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我印象中的他一直都是所有阿哥里面最淡薄最无求的，可是在他的眼里，我看到的却是深深的受伤。

    “你的嗓子为什么……还有容貌？”五阿哥拉住我：“虽然不能带你回去，可是我会找最好的大夫……”

    我甩开他的手，虽然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有迁怒的嫌疑，可是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可笑，真的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个天怒人怨的孤魂野鬼？一个早就不该存在于世界的人？一个只能被人怀念祭奠的死人？

    “多谢五阿哥挂心，可是不敢劳动您大驾！奴婢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不劳您费心了！后会无期。”我洋洋洒洒地一挥笔，一张纸飞飞扬扬地落入他的手中，他脸色顿时惨白，我嘴角扬起一抹报复完的微笑，头也不回地走开。可是即使报复了又如何？我的心里却在报复快感消失的刹那彻底的空空荡荡，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卷：梦里云归何处寻 第六十九章 迷

    “姐姐，那个人醒了！”碧落慌慌忙忙地跑进来。

    我心里一喜，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可是笑容又僵硬在那里。我沉默地闭上眼，五阿哥的话不停地回绕在我脑海里。

    “这里是？”阿羽看着我，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是看样子烧的确是退了。

    “这里是我们家。”碧落替我回答了。

    “多谢姑娘相救，这份恩情章佳羽铭记在心。”阿羽冲我抱拳：“姑娘的伤势如何，在下实在是抱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伤了姑娘。”

    我浅浅一笑，摇摇头。冲他晃了晃包扎好的手腕。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我沉默了一会儿，碧落看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我做了个手势，碧落笑道：“噢，我姐姐姓楚。”

    阿羽微微怔了一下：“楚？哦，真是一个好姓。”

    我低头苍凉地一笑，好吗？这个姓真的很好吗？可是为什么我却从不觉得呢？

    “公子才好，需要多休息，等会儿姐姐再来给公子送饭。”

    “多谢。当真麻烦姑娘了。”阿羽疲惫地躺下去。

    阿羽，才几个月而已，为什么我觉得你眉目间的那一抹洒脱和淡然已经彻底没有了呢？有的只是疲惫和空虚。

    我未曾受伤的那只手的手指滑过琴弦，几声凌乱的调子不成调的响了起来，心里空落落的，月色如凉，清冷冷地铺撒开来，仿佛能够透进人的心里，一篇死寂。

    “楚姑娘还不睡吗？”阿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转头看着他，愣了良久，微微一笑，摇头不语，只是微微有些失神地望着月光。好在我现在不能言语，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阿羽的箫已经放在嘴边了，如泣如诉的调子幽曳地弥漫在空寂的夜色里，带着前世今生无奈而又叹惋的惆怅，仿佛风雨中无依的浮萍，零零落落地徒惹人伤痛罢了。我喜欢这样的哀婉，可是在这样的氛围里面，听悲伤倾诉只会让我眼泪肆意。

    我别过头，强压下泪水盈眶的冲动，有些疲惫地颓然坐在石凳上面，低头凝思。

    一曲罢了，我恍恍惚惚地冲他笑了笑，然后看见他的身子晃了晃，待我认真看去时，又仿佛刚才的影像只是幻觉。

    “我今天见到石头在收拾细软，是否是因为在下的原因？”

    我浅浅一笑，摇摇头。

    “我一定给姑娘带来了很多麻烦，大恩不言谢，这支箫赠与姑娘，将来若是姑娘有什么需要，只要拿着箫到京城找我就可以了。”阿羽把那只白玉箫递过来。

    我知道，这支箫是他最喜欢的箫，退开两步，笑着摇摇头。

    阿羽坚决地把箫塞到我手上，我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笑了笑，福身表示谢意。

    我指指月亮，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又指指他住的房间。他顿时明白我是说他该休息了，他笑了笑说：“那在下先回房间了。”那双眸子里淡淡的笑意，像极了十三，我一时有些怔忡。

    我看着他的背影，痴痴地望着，无声地唤了一声：“阿羽。”眼泪似要流下，却不妨他竟然猛地回头，似乎有些震惊又有些不可置信地对上我狼狈的眸子，我赶紧转身，急步离开了。

    “姐姐，今天厢房里面的羽哥哥一直在问你的名字呢！”碧落撇撇嘴：“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啊？你不是说他是你的朋友吗？”

    我横她一眼，她顿时闭上嘴。

    我幽幽地叹口气，揉揉碧落的头发，她还太年轻，很多事情终究是解释不明白的。

    阿羽的伤势一天天的好了，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他盯着我的眸子越来越深沉了，时间也越来越长，仿佛想要看穿我似的，又仿佛已经看懂了什么。每次这个时候我都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只是冲他笑了笑。

    “阿羽哥哥留下了教我武功吧！”我正端着水果要去送给阿羽，就听见屋子里面石头的声音。

    阿羽温和地一笑，说：“想要学那么好的武功做什么？”

    “以后就可以保护姐姐和碧儿了！我要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石头一腔的豪迈，我不禁哑然失笑。“若是以后能像哥哥这样文武兼备，那才是男子汉呢！”

    阿羽沉思了一会儿，道：“教你是可以，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石头顿时兴奋起来，我的心却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我问什么你就要回答什么，然后我就教你武功，可好？”果不出所料，阿羽想要从石头这里套话。

    “好！”石头立马就答应了。我不禁腹谤，笨死了的石头，这样就被匡了！

    “你姐姐叫什么？”第一个问题不出意外地是针对我的。

    石头顿时瞠目结舌，挠挠头道：“姐姐不让说。”

    “你刚才可是答应了的哦！而且我不说你不说，别人不会知道的！”阿羽哄骗小孩子的把戏倒还挺厉害的！我可不会让他得逞。

    我笑着推开门，把盘子递过去，瞪了石头一眼：“又来烦你羽哥哥了！快回屋读书去。”

    “哦！”石头看我手快要敲到他脑袋上，吱蹓一下就跑到外面去了。

    阿羽盯着我送来的水果，忽地拿起一本书，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糟了！我都要出门了，忽然意识到，他看得那本书不是我前段时间看的那本吗？书上我做了很多注释的，连胤祺都知道我的字体像十三，那他看了我的字体岂不是立刻就……我这些日子一直不敢写字就是因为知道阿羽跟随了我多日，深知我的字什么模样，他故意在我面前拿起书，是想要说他发现什么了吗？

    我怔怔地迅速回头瞥了他一眼，他眸中精光一闪，顺势拉住我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用力地想要甩开他的手，无奈他力气太大，我怎么都摆脱不了他的钳制。我怒目圆睁地瞪着他。

    “为什么你会有和她一样的神情！？明明两张不一样的脸，可是眼睛里面不时透出的各色神情却如出一辙！为什么你总是像她那样浅浅的微笑，带着那样纵容的神色对待身边每一个人！？为什么你连字体都可以和她一模一样！？”阿羽死死地盯住我，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为什么你会和他一样，怔忡地叫我‘阿羽’？这些是不是太巧合了！？”

    他？难道认出我了？我惊疑地望着他。

    “我……对不起。”阿羽颓然放手，眼眸里面一片空寂，怔忡地望着我，但我却知道他透过我看到了遥远的地方：“明明知道她已经死了，却依旧无法释怀。”

    我眸子一黯，阿羽，原来你还记挂着我，这样真的就足够了。

    “或许是我太思念她了。”阿羽闭上眼，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阿羽，我身子一颤，心里如被刀割般的疼痛起来。

    “喂！你怎么还跟着我啊！”很少碧落的脾气会这么粗暴，态度非常的不耐烦：“喂喂喂——你给我出去我说这是我家，你这个人怎么不请自入啊！”

    我顿时石化住了，因为我已经猜到是谁了。十六阿哥胤禄！我微微叹口气，也只有十六阿哥会把碧落气恼成这样。

    “出了什么事？”阿羽蹙眉，神色顿时凌厉起来。

    我赶紧冲他摇摇头，示意他留在房间里，我则笑着出去。

    “楚姑娘，叨扰了。”十六阿哥笑眯眯地看着我，冲碧落一挑眉，坏坏地一笑。

    我笑着福身，顺手拉住正在一旁愤愤不平的碧落。

    “阿姐说，你闲得无聊跑来干什么？！”碧落添油加醋地把我的意思翻译了一遍。

    十六显然也是知道她的个性，斜倚着门廊，挑衅似的看着碧落：“我虽然要走了，可是舍不得你，怎么，来看看都不行！？”

    “你是我什么人！？舍不得我？嘁……”碧落不甘示弱，狠狠地瞪着他：“舍不得姑奶奶的人多的去了，不稀罕你这个！”

    我瞪了碧落一眼，十六阿哥虽然爱逗她，可是别人好歹是个皇子，和他说话轻松可以，但是放肆了就不行了。皇室中人素来讲求礼仪和颜面，即使性子随和如五阿哥和十三如此。要想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就必须按照游戏规则走下去，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不是我们触碰的到的。

    “小丫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该稀罕了。到时候可不要后悔哦！”十六阿哥尽情地开着碧落的玩笑。

    “对了，我今天来是想要单独和楚姑娘谈谈的。”忽然他面色一变，严肃起来。

    我一怔，随即叹口气，该来的逃不过，且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带着他进了里屋，关上门，我盯着他，意带询问。

    “楚姑娘是十三哥的人？”

    我如被雷劈！他究竟知道了什么！？我微微眯了眯眼，淡然地摇摇头。

    “哦？那姑娘屋子里藏的那人是十三哥的人吧！？”他笑了起来：“章佳羽，十三哥府上的幕僚之首。”

    我惶惑起来，阿羽现在是十三府上的幕僚吗？那他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我不明白十六阿哥是什么意思。”

    看了我在纸上写的，十六阿哥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轻笑：“我自问身为皇子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可是我却查不到楚姑娘的任何背景，这又作何解释？”

    我微微有些恼色，他如此多管闲事不是我乐见的。我抿嘴摇摇头，冷笑。

    “楚姑娘的背景仿佛从来没有过。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证明楚姑娘背后有人为了行事方便，把一切都抹杀了。”十六见我不语，以为是默认了。

    “我不懂十六阿哥在说什么。”我冷冷地把纸塞给他。

    “都是聪明人，你自然明白我在说什么。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我要见章佳羽。”十六的声音顿时变得冰冷。

    “他尚在病中。”我回绝了。

    “那让他把东西交出来。”十六阿哥略带怒意。

    我一怔，什么东西？难道就是因为他拿了什么东西，才被人追杀的吗？

    “楚姑娘，你是明理之人，应当知道那样东西不能落入旁人之手！”他声色严厉：“我虽然和十三哥交好，可是不能看着他们这样对付八哥他们，都是兄弟，事情何必做的太绝了！？更何况这样即使扳倒了八哥他们，也未必能讨好皇阿玛！”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十六阿哥如此重视！？我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我是真心实意地来拜托姑娘，否则大可以派人强行夺取！”十六阿哥叹口气。

    我踌躇了一会儿，点点头。

    “楚姑娘，这是……？”阿羽顿时戒备起来，盯着十六阿哥。

    “我是皇上的十六子。”十六阿哥自报家门。

    阿羽防备地退开两步，冷冷地眼风扫过我们。

    “我只是想要请章佳公子把名单给我。”十六开门见山。

    “不可能，除非我死！”阿羽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

    名单？什么名单？

    “虽然这里离京城不远，可是章佳公子真的能够保证自己安然回去？”十六略带威胁地盯着他。

    我有些担心地蹙眉站在那里。

    “章佳羽！你可知这个东西会引起多大的变故！？”

    阿羽望着他，沉默不语。想来他也明白，可是仍然不肯答应。

    “章佳羽，你不要逼我动手！”十六阿哥的声音愈发的冰冷，虽然年纪不大，可是那种皇子的气质确实震慑人。

    阿羽却先发制人，想要率先攻其不备。

    十六阿哥稍微瘦小一些，脚下一个踉跄不稳，险些摔倒。起来他顿时勃然大怒，抢上前拦住阿羽。阿羽重伤未愈，原本的体力和身高上的优势也没有了。我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扭打在一块儿。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要用力拉开他们两个。可是两个人都打红了眼，根本不理会我，任由我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死命的拽他们。

    我的惊呼湮没在了干哑的嗓子里，被他们的劲道一撞，嘶啦——一声，衣袖就被扯破了，而我整个人一屁股摔倒在地上，疼得我眼泪花在眼眶里面转悠了几圈，不禁哀怨地瞪着两个肇事者。

    两个人顿时都是一怔，十六阿哥在一旁冷冷瞪着阿羽，阿羽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来：“你没事吧！？”

    我没好气地摇摇头，伸手拉住他的手，想要借力爬起来。

    却不妨阿羽的手突然一松，我再次极其惨痛地摔倒在地上，我如果能说话，肯定劈头盖脸地骂过去了．这个家伙，成心的吧！？我再次愤愤然地瞪着他，但在抬头的瞬间，他竟然突然抓起我的手。我刚想愤愤地甩开，却觉得被他抓的更紧。我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只袖子少了半截的手臂上，静静地垂着一条玉莲手链。

    第二卷：梦里云归何处寻 第七十章 萧府

    我顿时脸色大变，竟然忘记了摘手上的链子！什么气恼不满都顿时抛在脑后了，慌慌忙忙地使足了力气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跑。

    “袖儿！”一声惊呼把我定在那里：“真的是你吗？”

    我踟蹰着回过头，长长的指甲陷进手心里，疼得我心那么的难受。

    “原来你真的回来了！”阿羽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三两步冲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肩膀，激动地说：“十三阿哥说你答应会回来的，我还以为只是你宽慰他的，原来你真的回来了！”

    是的阿羽，我回来了。见到你肯认我，真好。

    我瞥见十六阿哥用探究的深沉目光盯着我们，轻轻推开他。

    “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三个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我看了看严肃的十六阿哥，又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失神的阿羽，叹口气。

    “一本名单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