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莲长卷 作者:yuwangwen

    情严肃而又惊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不要！”我尖叫一声，甩开凝儿的手。

    凝儿惊恐地看着我，推开两步：“你怎么了？楚袖？”

    “我——”我一怔，我这是怎么了？！

    “楚袖身体不好，咱们还是先下山吧！”曦雪和薄荷都围上来了，不管我的坚持，坚决要把我架回去。

    第二天我有些发烧，只能让他们一帮人自己又去爬泰山，我就住在宾馆里养病。我最近总是情绪不定，神色恍惚，也应该休息一下好好调整了。

    发着烧，所以睡得很不踏实，梦里梦见了一个男子，不顾一切地跳到那个山崖下面，救起了一个女子，虽然看不到他们的容貌，可是潜意识的觉得那个男子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令人贴心。可是猛地，那张笑着的俊朗面容变得忧伤而又痛彻心肺，天上的烟花是那么的绚烂，盛放的如此骄人，仿佛要把整个夜空照亮，那个男子怀中的女子是那样的静谧而又安详，嘴角带着一丝幸福的微笑，仿佛只是睡了过去。男子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滴到女子的脸上，无声而又悲烈。

    我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脸的泪水了。我哭了，可是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只是因为这个奇怪的梦，惊得我满身冷汗，出汗之后身体仿佛也就没有那么烫了。

    就是梦里那两个人分明那么的熟悉，可是为什么！？我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从泰山下来休息了一天，一帮人又跑去了五台山。

    传说清朝的顺治皇帝曾经在这里出家，虽然是野史纪传，但是历史究竟如何又有谁知道呢？我们走在充满灵气的五台山上，我脑中隐隐有些东西呼之欲出！

    “我们去拜庙吧！”不知道谁提出来的。所有人都点头附和着。

    五台山是个风景点，来来往往的人确实很多，大殿里面不少人在拜着那些金佛，旁边只有一个小沙弥在那里敲着木鱼。

    “施主。”我刚刚拜完倚在门口等着他们的时候，突然从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小沙弥：“太师叔说施主是有缘人，想要请施主到后院去。”

    我一怔，犹豫不决，现在骗子太多了，没点紧惕心我还不早被坑死了。

    “太师叔说施主心里有很多疑惑，尤其是最近总是做怪梦，仿佛觉得自己少了什么，太师叔说施主去见了他，一切就明白了。”

    我蓦地抬头望着他，心里一惊，手不经意地握成拳头。

    我回头给凝儿说了一声，我去去就来，凝儿本来还要多问，我却等不及地就跟着那个小沙弥走进了那个本是锁着的门里。

    一个白眉老和尚坐在院子里，笑眯眯地看着我。

    “大师好。”

    “施主请坐。”老和尚笑了笑，微微颔首：“和尚法名缘坛。”

    缘坛？似曾相识的名字。

    “施主可是有一块雕刻有莲花的玉佩？”

    我一怔，想起阿雅送的那块玉佩，不明所以地拿了出来。

    “能否给我看看。”

    我递给缘坛。他抚摸着那枚玉佩，眼里露出了一丝怅然和叹惋，嘴里喃呢着：“果然如此啊！”他握紧了玉佩一下，方才还给我。

    “这块玉佩是宿体，你的记忆都藏在里面了，施主自行看吧！”

    我疑惑地接过玉佩，但指间触碰到玉佩的瞬间，仿佛如被电击一般，一股电流通过我手腕上面的链子然后传遍全身，最后直达心底。

    往事如同潮涌般充斥在心头脑海，那些生离死别的日子，那些爱过的恨过的人物是非都缓缓的如同放电影一般闪过脑中，深爱的人，深负的人，那个曾经为我流泪眼睁睁看着我死去的男子，那个曾经不惜一切想要得到我的男子，他们，我竟然，我怎么可以把他们都通通忘记了呢！？那些即使死，也要记住的人。十三悲凉的笑容，胤禟阴沉的眸子，五阿哥怜惜的神色，还有完颜、十四、岚冰，还有好多好多人，我都该刻骨铭心的！

    我果然回来了，明明应该高兴，可是为什么心会痛成这样？！在我最幸福的日子，我结果却回来了，又重新在现代的天空下呼吸了。老天爷总是这么会开玩笑，来去都不给人一点点回环的余地。可是，我不是一直都想要回来吗？但是现在为什么心里的酸涩远远多于回来的欣喜呢！？

    十三，我走了你不要悲伤，说不定我是在自己的国家又好好的活过来继续活下去了，也许有一天，我还能够再回来，所以你要活的更好，等着我回来。这是我曾经对他说的，我答应了他，一定会回去的。可是我回去真的是对的吗？九龙夺嫡，十年幽禁，我真的有勇气去面对吗！？我心里好乱，我该怎么办！？

    “施主的心已经迷了。”缘坛一针见血。

    “大师，您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问心。”缘坛淡淡叹口气说：“问问施主自己的心，只要顺从心意就好了。当初慕妍就是这样做出的决断。”

    我呆呆地望着缘坛，问心？

    我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十三的笑容，他讲过的那些情话，他对我的许诺。生死不渝的感情，我真的舍不得！还有好多人，年岚冰，完颜潋，五阿哥……太多太多的舍不得了，我真的该回去吗？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某个月下，我曾经对着月亮，在他身边说出了如是的诗词，如今我们真的还可以与子偕老吗？

    我从包包里面拿出那幅一直没有离过身的画，画上的每一笔都是十三的心血啊！

    “我要回去！”我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哽咽着抱着画像：“我要回去，回到十三身边，别说十年圈禁，就是一生我也心甘情愿！”

    缘坛仿佛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答案，他轻叹一声：“施主在那个世界的宿体已经毁去了，所以过去恐怕要多些麻烦，只能将本体也带去，只是……”

    “只是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我运气这么差，连回到他身边都不行了吗？

    “因为你和慕妍的情况不同，所以如果你过去了，身体会发生什么，和尚也不能确定。有可能你的容貌会不同于现在，有可能会缺胳膊少腿，也有可能甚至永远昏迷不醒！而且身体过去是破坏了时空历史，所以和尚无法保证会把你送回什么时候，也许是你死后几天，也许是几个月，也许已经几年几十年了。总之什么可能性都有可能发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心一颤，垂下头不言不语。如果我去了，可是残废了，或者变了样子十三认不出我了，那我该怎么办？我又算什么！？

    “施主好好考虑一下吧！和尚要准备三天，三天后如果施主想要去，就带上那条玉佩、手链和画像来这里找和尚吧！还有，施主可以带一些必要的东西过去，只是还是和慕妍当初一样，穿越过去了就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且你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因缘都会被斩断！”

    第二卷：梦里云归何处寻 第六十五章 新生

    我就背了一个书包，里面放了一堆金条银条，如果回去发生什么应该还能应急吧！然后当然还要康熙朝的历史书。还有玉佩手链画像都放好了，自己换了一身才想办法买到的仿清朝的衣服。

    “大师，多谢您。”

    “和尚只是顺应天命，至于你自己的命，自己的活法，都要看你自己了。”

    我笑了笑，还是要回去了。我犹豫地拿起桌上的手机，微微迟疑了一下，拨通了一个电话：“妈，是我，袖儿。”

    对不起，爸妈，你们把我养大，可是我却要为了自己的幸福离开你们。你们忘记了也好，不会难过的。我笑着流泪要他们好好照顾自己。

    妈妈似乎听出了我的不妥，着急地问我怎么了。我一狠心，关了手机：“大师，我已经准备好了。”

    大师郑重地点点头。我再次看见绿光从玉佩上腾起，手腕上的手链勒得我的手发疼。

    再次醒来，我迷糊地看了四周一眼，似乎是古代。没错，山清水秀的样子不应该是在现代的。身体好痛啊！对了，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啊！？我检查了一下，没事！太好了，看来我运气不错！

    “什么人！？”忽然有人大叫了一声，我吓了一跳，就看见一个猎户家模样的少年跳出来，紧惕地望着我。

    “你好！”我正想和他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嗓子居然说不出话来了，我一怔，不禁苦笑起来，原来自己还是发生了状况，变成了一个哑巴。

    少年防备地看着我，我冲他无害地笑了笑，他又靠近几步，我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希望他明白我是在说我不是坏人。

    小孩子的紧惕心果然很强啊！我站起来，他推开两步，我又口不能言，只能咿咿呀呀地哼唧着。

    “石头，你怎么又跑到山上来了！？仔细被你爹知道了又让你好看！”忽然一个浑厚的中年女子的声音传来。

    一个中年妇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狠狠地拎起石头的耳朵，粗声喝道：“又皮痒痒的啊！说了多少回，让你给好好看书，你爹费尽心思的让你读书，你就这样逃学的啊！”

    “娘，疼！”果然还是小孩子，见到亲人就开始撒娇，我忽然想起自己的家人，微微有些怔忡。

    “咦？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摔着了？”大婶好心地凑过来，一脸慈和。

    我赶紧摇摇头，又指了指嗓子摇摇头。

    “姑娘不能说话？”大婶顿时同情心大起，怜悯地看着我说：“姑娘先随我去家里坐一会儿吧！”

    现在是康熙四十八年的夏天，也就是说我在‘萧袖蕊’死后的第四个月又回来了！我不禁庆幸，还好时间没有错开多久，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里是天津城外的一座小山村，大婶夫家姓张，家里都靠打猎维持生计，张婶和张大叔一心想要供出一个状元，不惜花了血本供石头读书，可是这个孩子太皮了，就是不肯学习。

    张大叔提到石头就叹气：“唉，这混小子太像我年轻的时候了，那时候我也是死活不肯读书，最后爹拿我没有办法，识得几个字也就不再提读书的事情了。如今倒是知道了这读书有多重要，可是石头这孩子就是不肯争气啊！现在认识几个字了，就再也不肯读书了。”

    我用着从村里大夫那里借来的纸笔写到：“大叔不要着急，我正好要去城里，让我带石头进城一趟，说不定能够帮忙。”

    张大叔微微迟疑了一会儿，道：“姑娘当真有办法让石头愿意读书？”

    “勉力一试。”我写到。

    天津城，我站在城门口微微心中一滞，这里离紫禁城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啊！我不敢回去，即使回去了也还有人认我吗！？我本身的皮囊是和萧袖蕊一模一样，可是缘坛大师预测的很准确，这副身体发生了很多变化！不仅仅是失声了，而且整张脸也发生了很大变化，说起来确实比以前那张更漂亮更动人了，可是却让我心悸！只余下两分像以前的自己，然后又有三分像画像中的敏妃，还有剩下的五分，竟然会像她！？这样的我回去，没有任何说服力啊！说不定还会被当成骗子，直接给乱棍打死。

    “袖姐姐？”石头见我愣在那里，疑惑地拉拉我的衣袖：“姐姐怎么了？”

    我摇摇头，示意他随我进去。

    我先去了一家钱庄把包里的金条和银条各自拿了一根出来，换成了银票和一些碎银子，然后又带石头去了一家面铺，让他吃点面等着我。

    为了不引人注意，我跑了四家钱庄才把身上的金银都换完了。我着急回去找石头，却在看见面铺那边的情景时，刹住了脚步，只是躲在树后面看着。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小女孩可怜巴巴地望着石头和他的面，眼里充满了渴望。石头也注意到了那个孩子，犹豫了一会儿，冲那个小女孩招招手：“喂，小妹妹，过来吃吧！”

    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一双眼睛防备地望着他，如同一只刚刚开始成长的小野兽。我叹口气，一看就知道是被这个女孩子从小就是受尽欺凌，才会对人如此戒备。

    “我是好人！”石头噘噘嘴，把碗递到她面前。

    小女孩咽了一下口水，犹豫再三，还是一把接过碗，冲到墙角躲起来飞快地吃了起来。

    “在那里！”忽然有人高声喧哗起来，竟然是一些衣着光鲜的人朝面铺聚集。我微微蹙眉，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吧！？

    那个小女孩显然被吓倒了，扔了碗就跑，可是那样瘦弱的身子那里跑得掉，那些大汉一把拎起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臭丫头贱蹄子！居然敢跑！我让你跑，把你抓回去，哼哼，逃奴的下场比死还惨，尤其是这样一个脸蛋还不错的小妮子！”一帮人骂着骂着就□起来，我暗自握紧拳头。

    “住手！”石头忽然跳出来，我心头更是一跳，这个小子！虽然也才十三岁，可是行侠仗义的心肠却不输给那些大人！他挡在小女孩前面，护住瑟瑟发抖的她，仰起头说：“你们不可以这么欺负一个女孩子！”

    “臭小子！讨打！”一个人暴怒起来，冷喝道：“孙爷的闲事也敢管，活的不耐烦了！”说着一拳就揍了上去。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想办法，可是我却迟疑了。脑中灵光一闪，决定再等一下。

    石头挨了一拳，被推倒在地，却倔强地站起来：“管你猫爷狗爷的，我就是看不惯你们欺负人！”这样一个孩子，聪明又正直，看来值得我帮！

    “他奶奶的，居然敢骂人！兄弟们，咱们上！”

    我从树后面走出去，拉过石头和小女孩，那帮人见我一个女子，均是一怔。

    我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面值不小，福了个身，递给他们，又指了指小女孩和石头，那些人看了看银票，顿时眼中冒出金星，脸色也好看多了：“算了，看在有人出钱保你们的份儿上，不和你们计较了，那个臭丫头你也带走吧！省的在府里碍眼！”

    我笑了笑，望着他们离开。

    “姐姐，你干什么要向恶势力低头！？”石头却愤愤不平，却被我一把拉住，怒视着他。

    我向店家借来了笔墨，写到：“你只会意气用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做事之前不懂得思考，如何成事！审时度势，量力而行，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

    石头委屈地看着我：“他们欺负人，我当然——”我一个眼神冷冷地止住了他的话。

    “救人也要掂量自己的本事，没有本事救人，就算自己搭上一条性命也没用！”我继续写到：“这天下这么多这样的人，你当真认为自己救的过来？你有这个本事！？”

    石头顿时语塞，蔫儿兮兮地低着头。

    我摇摇头，又写：“这些恶人所贪心的是金银，所畏惧的是权利，除非你能够有足够的权势和金钱，才能保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那我要有权势！”石头大声地说：“保护所有善良的人！”

    “权势？你凭什么得到权势？功名吗？你当那功名是好得到的？”

    石头顿时又垂下头去了，良久才说：“姐姐，是不是我只要努力读书，以后就能够有权势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我点点头，写到：“只要你肯全心全意去做，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如今的委曲求全是一时之计，将来若是你有了能力自然能铲除这样的恶势力！”

    石头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小脸，一张脸上写满了‘坚决’两字：“好，姐姐！我以后就好好读书，考中了状元再来收拾这些人！”

    我笑了笑，这也算这次的意外收获吧！不用我再费心地去想要怎样才能让石头对读书感兴趣了。我又冲那个小女孩笑了笑，她戒备而又颤栗地望着我，我微微有些叹惋，写到：“石头，问她叫什么名字？愿不愿意跟着我走？”

    石头问了，小女孩眼里闪过诧异和微微的湿意：“我叫飘零，小姐买了我，我自然跟小姐走了。”

    我摇摇头，飘零飘零，难怪如此楚楚可怜，连名字都这般无依无靠。

    “以后你就叫碧落吧！碧落为天，天地广阔，比之飘零自然好多了。”我写到：“以后不要叫我小姐，和石头一样，叫我一声姐姐吧！”

    听完石头的转述，碧落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温柔地笑着望着她，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姐姐。”

    去绣店里面买了给我们三人各自买了几身衣服，这才携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对于出门一趟石头的改变，张叔夫妇自然是喜上眉梢。不住地对我说谢谢，死活也不肯收我的银子。

    为了感谢他们这两天的照顾，我便提出要带石头进城里请最好的私塾先生来教他，石头这次听到要读书，不再畏惧，而是郑重地点点头答应了。

    碧落洗干净了，换了一身干净却素朴的衣服，显得乖巧而又漂亮，我不禁感叹，她比我小的时候还好看多了。只是那双眼睛里面的戒备和自卑让我看着很不舒服。只是被欺负了这么久，要想解除她的心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还得慢慢来，不宜操之过急。

    我买下了城里一处幽静的小宅子，虽然小，可是住我们三个人却显得很大，不过我喜欢宅子的花园，大大的，还种了梅树。

    虽然是夏天，没有梅花，可是我一闭上眼，仿佛就能嗅到梅花的芬芳，就能看到梅树边有一个男子在悲伤，悲伤的令我的心也痛了起来。

    夜里，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那幅画，心里抽搐的疼痛，今夜的月好圆啊！胤祥，你是不是也在紫禁城的夜空下同我一样遥望天空呢？如果现在我站在你面前，你能不能认出我来呢？还是只是当作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然后转身离开呢？！如果你不再认我，那么，我该何去何从？

    “啊——”一声尖叫打断了我的思绪，是碧落！？我一惊，赶紧冲到她房间去，刚刚走到门口就见到一团黑影直扑向我。

    我大惊，却在黑影靠近的瞬间辨认出那是碧落，我赶紧抱住她，把她搂紧，不住地拍着她的背，想要说话，却奈何说不出口。

    “不要，娘不要扔下零儿，我不要伺候那个少爷，他老是对零儿动手动脚的！”我不停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不用想也大概知道了她为什么要逃，又在恐惧和戒备什么。古代的孩子总是比较早熟，十二三岁的孩子有的甚至都被家里的少爷老爷收了房，想来这个丫头就是不愿意，才逃出来的。

    我抱起碧落，虽然她已经十二三岁了，可是长期营养不良让她抱起来都轻飘飘的，让我很是心疼。她紧紧搂着我的脖子，不停地哭泣，我只能抚摸着她的背脊，赐予她温暖。过了好久，她终于又渐渐睡了过去，我就那样抱着她，坐在床上，看了一夜的月光。

    第二卷：梦里云归何处寻 第六十六章 君不见

    第二天，我刚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一双惊讶而又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我对她笑了笑。

    “小……小姐！？”她吓了一跳，立刻从我怀里跳起来：“我……”

    我摇摇头，做了一个口型：“姐姐！”

    她脸上一红，怯生生地叫了声：“姐姐。”

    我摸摸她的头，不由自主地叹口气，这孩子当真让人心疼。

    后来便悄悄叫来了石头，告诉他碧落从小就受尽欺负，所以要他好好照顾妹妹，逗她高兴。石头拍拍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后来我就给石头找了最好的学堂，多日的相处，碧落和石头都能看懂我的手语了，这又让生活方便了很多。

    “这是怎么回事！？石头，过来，给我跪下！”这次是我真的生气了，冷冷比划道：“你父母既然把你交给我教养，要是我不还给他们一个出人头地的石头，我可真没脸见你爹娘了！这才多少天，就给我惹是生非，你信誓旦旦地答应我的事情呢！？”小小年纪就和别人打架，居然还动了刀子，好在对方只是伤了皮肉，我出面赔了些银两，才把这件事给了了。

    “我没错！”石头还嘴硬。

    我不主张动手打孩子，可是这次确实让我生气：“你给我一个没错的理由，为什么动手伤人，你不知道刀子是可以杀掉一个人的吗！？”

    碧落扑通地跪下来，哭了起来：“姐姐要罚就罚碧儿吧！哥哥都是为了碧儿！”

    我微微怔了一下，敛起怒火：“你们两个给我解释一下。”

    “碧儿也想要去学堂，所以就女扮男装跟着哥哥去了。可是，可是他们看碧儿瘦弱就想要欺负碧儿，哥哥生气了才……”碧儿怯生生地望着我：“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以后碧儿再也不敢随便出去了。姐姐不要罚哥哥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拉起碧儿：“你没错，女孩子进学堂也不是什么大过错。至于石头，虽然你是为了保护妹妹，可是，你今天给我在厅里跪一天，自己反省。”

    石头倔强地盯着我，跪直了腰板。

    “姐姐，石头哥哥他——”

    我摇摇头：“石头，我罚你不是罚你保护妹妹和人打架，而是罚你一个十几岁的人居然一点大脑都没有！”

    石头迷惑地看着我。

    我手站着茶水，在桌上写到：“智者以头脑解决问题，而愚者，喜以暴力解决问题。”

    “自己去反省吧！要当状元的人，光是有一股子蛮力是没用的！”这次的事情确实并不是他们两个的错，可是我还是要惩罚石头，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是想着靠蛮力解决问题，这样的性格太浮躁，如果能够有作为。

    我知道，其实以石头的资质学武是很不错的，可是武官里面，大多都是有家世背景的人物，那帮人大多都以满族血统为傲，更别提宫里那帮有等级的侍卫了，都是士族子弟，像年羹尧这样的武官大概都是个异数，更何况人家有一个能干的四阿哥当小舅子，还有一个熟知历史的妹妹。要是石头当武官，恐怕道路不比仕途轻松。更何况等到再过几年年羹尧的势力越来越大了，不少武官都和他有所牵连，我不希望石头将来被卷进去。

    后来我高价给他们请了一位先生到家里来上课，这样连碧儿也可以一起读书了，其实碧儿的脑袋比石头好用多了，学什么都是一点即通，背书也总比石头快很多就背下来了。我真的很喜欢碧落，她渐渐的愈发亲近我和石头，又聪明漂亮，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说话做事总是比同龄人都要更加的妥贴细心。

    “琴姐姐来了！”碧儿的声音老远就听见了，我不禁一笑。

    琴诗是百凤楼的琴师，一个美丽且聪慧的女子，不仅舞跳得好，一手古筝和琵琶更是天津城里的佼佼者！只是可惜出身风尘，虽然还是个清倌人，可是毕竟百凤楼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子除了给人做妾还有什么出路，可她却心高气傲，坚决不为人妾。我特地请她来教碧落弹唱舞蹈的。一来二去，她和我到成了亲密无间的至交。

    我笑着挽着琴诗，带她去我房间的阁楼上面，那上面视野很好，能看到外面喧嚣的街市，她替我研墨，我写着：“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琴诗看着我，又看看桌上的小篆，疲惫地摇摇头：“烦心，过来瞧瞧你。”

    我笑了起来，又写到：“什么事情还能让我们看透了红尘浮华的琴姑娘烦心啊？”

    琴诗嗔我一眼，又叹口气：“我想我是动心了。”眼里浮起一丝惆怅。

    我一怔，琴诗的模样不像是作假，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一向洒脱的她如此迷茫，不禁好奇：“是什么人啊？居然能让你如此郁结于心的。”

    “我也不知道。”她幽幽地蹙眉道：“昨儿个说有大贵人来了，让百凤楼的姑娘们去献艺，我自然是陪着去抚琴，没想到就见到他了。”说起那个‘他’，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红霞和娇媚。

    我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盯着琴诗。

    “他面色总是淡淡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话有礼却又疏远，容貌俊美却显得正直，而且面对那么多美姬更是坐怀不乱。”谈起那人，琴诗本来清雅的眸子里面氤氲起来，泛着动情的光芒。

    她又愁眉苦脸地叹口气说：“人家是京城来的贵公子，也看不上我这种出身风尘的女子，唉，不过痴心妄想罢了。”

    京城！？我手上一颤，茶盅里面的水顿时撒了一身。

    “没事吧！”琴诗赶紧拿起绢子给我擦了擦：“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我讪讪地笑了笑，心里却不停地扑腾，我现在是那么想要碰到一个认识的人，可是却又那么的恐惧，我不知道这样的我，对于他们都算是什么！

    “唉，京城来的都多是皇亲贵胄，就我这样出身的，更何况还是一个汉女，有谁能看得起呢？”琴诗没落地叹口气，神色怔忡。

    “请之一字，十有八九总是伤人的。”我忽然想起我和十三，虽然两两相知相许，可是却也被伤的痛彻心肺。

    琴诗望着我，长长地重重地叹息着。

    “楚袖，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总可以对一切都安之若素呢？”琴诗喃呢着：“我总觉得你总是把一切看得很通透，好像是经历过好多大风大浪之后大彻大悟的感觉。”

    我轻笑起来，大风大浪吗？或者也算是吧！生死跌宕的六七年，失去的，得到的，真的让我看透了很多。

    “有些人，等之不来，便只能离开，有些东西，要之不得，便只能放弃，有些过去，关于幸福或伤痛，只能埋于心底，有些冀望，关于现在或将来，只能选择遗忘。有些心事，无能为力，便只能自我消蚀，有些思念，无处可付，说之便不如不说。”我轻轻地写下一段话，既是给我自己的，也是给她的。如果来的人真的是什么皇亲贵胄，或许遗忘是对彼此最好的，那个充斥着灰暗气息的紫禁城里面，容不下惊世骇俗的爱情。

    琴诗愣愣地盯着我写的话看了很久很久，闭上眼，睫毛一闪一闪地，看上去甚是凄楚。我真的好奇，是哪样的男子能让她一见钟情。

    “你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吗？应该总有一个称呼吧！”

    琴诗微微想了想，蹙眉道：“似乎听那些大人们唤他五爷。”

    五爷！？我瞪大了眼睛望着琴诗，难道是五阿哥！？如果她爱上的是五阿哥，那两个人更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了！骄傲的琴诗，倔强的琴诗，才华横溢的琴诗，为什么偏偏爱上的是皇室中人，这个世上，最悲哀的，莫过于爱上皇家的人。

    “楚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琴诗见我怔忡的表情，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我赶紧摇摇头。我想琴诗大概也就见这一面而已，今后再也不见，渐渐也就会淡忘的。

    “对了，这是给你的。”我拿出条白色披肩，递给她：“快入秋了，你体质偏凉，披着这个会暖和一些。”

    琴诗笑着接了过去：“还是你手巧，我除了弹琴跳舞，别的什么都不会。”

    “唉，碧落，你安静一会儿成不，我还看书呢！？”我刚刚走近书房那边就听见一阵哀号和清脆的琴声。

    碧落笑道：“还看呢！还好意思说！那本书我都能背了，你怎么还看啊！？”

    我差点喷笑出来，碧落这个做妹妹的又在欺负石头了。

    “行行好吧！碧落大小姐，您的脑袋瓜比我好使，也不用这么刺激人吧！”

    碧落咯咯地笑着抚琴，轻叹道：“我才没有刺激你呢！唉，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说不定最后是我考上状元。”

    我实在忍不住要笑出来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碧落居然是这么伶俐个性的丫头啊！

    “碧落！”石头发飙了，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瞪着碧落，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可是碧落却无所谓地笑了笑，冲他做了个鬼脸。

    我忽然有些恍惚，看着他们，那样单纯美好的年龄，可惜那样的人生对我来说已经远去了，唉，自寻烦恼，我又在感慨些什么啊！？

    “姐姐？”石头眼里很好，看见了站在那个大花盆后面的我，不满地嘟嚷道：“你瞧瞧碧落这丫头！姐姐快把她带走吧！”

    我笑了起来，摸摸碧落的头发，让她陪我去买菜。毕竟我一个哑巴出门还是多有不便，琴诗老是埋怨我明明有钱，又不肯请个佣人来帮忙。其实我倒是觉得每天让我自己忙碌一点也好，省的自己会胡思乱想。

    “哟，楚姑娘来了啊。”卖菜的张大娘笑着看着我，说：“这菜是早上才送来的，新鲜着呢，姑娘拿回去尝尝吧！”

    我掏出几文钱递给张大娘，又冲碧落比划着，让她替我翻译：“大娘，今天街上怎么好像很热闹的样子啊！？”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是京城里什么大人物来了，府台大人让我们都尽量弄的集市热闹些，看着喜庆点儿。”

    我点点头，拉着碧落又往另一边走去，却在刚刚转头的瞬间彻底凝固了。那个人虽然穿着普通的衣服，神色淡定自若，可是仍掩不去骨子里那股高贵的气息，他不时对身边那个年轻的少年微笑着点点头。

    果然是他，我缓缓闭上眼，胤祺，果然是你啊!

    我想要冲出去拉住他，可是我的脚却一步也迈不开了。他谈笑风生地走过去，同我几乎是擦肩而过，那熟悉的眸子里面，再也没有我的倒影。我们成了熟悉的陌生人，一切的过往都同萧袖蕊一起死在了那个海滨小城。

    “姐姐？”碧落敏感地看出了我的失神，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我的衣袖，狐疑地望着我。

    我勉强笑了笑，拉起她继续往前走，如果转身看到的只会让心颤栗，那么，就让我们如此不动声色地继续走下去吧！好吧！我承认我这个时候在装鸵鸟，可是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办？顶着这张脸冲上去，拉着他大叫我是萧袖蕊？！

    我拉着碧落很快的买完了东西就回家了，我独自一个人把自己关在阁楼里面，想要哭，又不想让人看见。

    “姐姐。”我一个人哭够了，洗了洗脸，，没想到一拉开门就看见碧落和石头神色讪讪地站在那里。

    碧落是个何其敏感的丫头，又如何看不出我今天的异样。我只是摸摸他们的头，长叹一声，什么都不想说。哭泣只是发泄心中的痛苦，而生活也还是要继续的，既然选择了来到这个时空，那就必须好好的活下去。

    我一个人坐在阁楼上面，指间滑过琴弦，我在尚书府的时候就已经学得了马马虎虎的琴技，如今结交了琴诗，听她给碧落上课，倒也算能扶得一手好琴了，只是我从来没有在人前显示过，即使是琴诗。过去的种种，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多向任何人提及。

    “君不见，那姹紫嫣红的背面，有太多太多，流泪滴血的笑颜．心不宣，从眼神刺进心面，有太深太深望穿秋水的爱恋．天黑天亮的每一天，心起心死的每一个瞬间．君不见，那红墙内外紫禁城之巅．刀和剑，把有缘人分天下的两边．心不宣，谁人颠覆那善变的誓言．争斗后，想念那美丽浮华的容颜．君不见，那红墙内外紫禁城之巅．刀和剑，把有缘人分天下的两边．心不宣，谁人颠覆那善变的誓言．争斗后，想念那美丽浮华的容颜．”我指间不自觉地就弹起了这首君不见，虽然不能出声唱，可是心底却默默地清唱着。

    是啊，宫墙的背后，那么多的浮华富贵，明枪暗箭，我是真的怕十三他们认不出我，还是不愿意去面对呢？当初匆匆忙忙就下定的决心，我是否后悔了呢？我似乎没有做好回去又被关回那个压抑的紫禁城准备？也没有躲在十三的府邸每日看着抚云幽怨的眼神的勇气？又或者，是九龙夺嫡那样阴谋丛生的争斗？我真的有勇气去面对？！紫禁城，宫墙背后的血雨腥风真的是我要的生活？我幽幽地闭上眼，任凭泪水肆意。

    第二卷：梦里云归何处寻 第六十七章 故人

    “楚袖。”琴诗一大早就过来了，神色匆忙：“我是来拜托碧落帮忙的，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呢！”

    我眉头一挑，疑惑地望着她。

    “虽然碧落随我学琴没有几个月，可是碧落这个孩子心灵手巧，学起琴来进步神速，所以我想要她替我伴琴。”琴诗脸上飞起两坨绯红：“府尹大人要给那位公子饯行，让我们百凤楼的姑娘去跳舞，我，我想要亲自为他舞上一曲，哪怕就算是再也不能想见也无所谓，我就是想要他记住我最美的模样！”她虽然脸上红红的，可是神色依然是属于琴诗的特有的骄傲。如果不是那个人是五阿哥，我一定答应她了，可是——

    见我神色犹豫，琴诗微微有些失落：“我知道，让碧落混迹于歌舞妓女之中你一定不愿意，可是我一定护她周全，更何况那人是正人君子，不会怎么样的啦！我选来选去，也就碧落能和我同心，我听着她弹琴才能合的上节奏。”

    琴诗，我很想成全你的爱情，可是，我不知道这样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或者说，这样对你真的好吗？

    “碧落，你自己愿意吗？”我扭头看着碧落。

    毕竟是个才满十三岁的孩子，对于任何事情都是怀着好奇而又期待的心情的，她紧紧地撺着衣角，似乎有些紧张，眼睛里面微微放出一点点光芒，似乎很想去，可是看见我的态度冷淡，也不敢造次，只能低头说：“任凭姐姐安排。”

    我挥挥手，示意：“你已经长大了，姐姐不会对你的生活干涉太多，这件事情你自己决定，只要你愿意，我没有理由不答应的。”

    碧落和琴诗都露出惊喜的神色，没想到我这关这么好过，碧落盈盈拜下：“谢谢姐姐。”

    我是矛盾的，想要和他们有牵连，却又不想要。胤祺带着十六阿哥来天津大概也是奉了康熙的旨意办差，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那么，也许我真的很难再有机会和他们接触了，我到底该怎么办！？

    “姐姐，怎么这么晚了琴诗姐姐和碧儿都还没有回来啊？”石头满头大汗的跑进来，着急地说：“我去接她们吧！”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微微蹙眉，琴诗不应该是这么不知道分寸的人才是，可是这么晚了竟然没有一点消息，这不合常理啊！莫不是出事了，我心底打起小鼓来。我点点头，又拉住石头，让他先去百凤楼问问。

    我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他们，可过了很久，石头才匆匆忙忙地跑回来，眼底尽是慌张：“姐姐，不好了，琴诗姐姐和碧儿都被抓起来了。”

    我身子顿时一晃，手脚无措地站在那里，良久才回过神，怔怔地盯着他。

    “听说是碧儿在宴席上弹了一曲不合时宜的曲子，惹恼了府尹府上的贵人，才会被抓起来的。”石头拉着我，脸色发白：“姐姐怎么办啊？现在整个百凤楼里的人都慌了手脚，我才问了两句那个老鸨就把我赶出来了！”

    我眉头紧蹙，这个时候不能慌了阵脚，我手上还有最后的王牌，只是，我现在都还没有想好到底该不该出现在故人面前，不管是以萧袖蕊或者楚袖的身份。

    我正在犹豫之际，忽然看见有火光朝这边过来，我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把石头拉进院子里，关上门。

    “有人吗？”忽然有人大声敲门。

    果然是冲着我们来的，我的预感没有错。我制止了要应门的石头，示意他回后屋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