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之宛妃传 作者:肉肉屋
微宁与董鄂氏的纠葛是怎么也理不清了!
佟妃突然起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算命先生,他曾断言她将来会贵不可言,佟氏一族也将因她而满门显赫!唯一不足的是,有一个与她同样贵不可言的女子一起来到了这世间,终有一天,这个人会带着与她佟佳微宁相生相克的命盘出现,两人中注定要有一人失败!
佟妃仰首望着湛蓝的天空,不知为何,站在紫禁城里看天,总觉得天离她特别近,近到似乎只要她一伸手就能掌握!
美丽的脸上此刻布满了肃杀之气,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即使是所谓的天命也不行!
这一年的秋雨似乎来得特别早,黑沉沉的夜空无声地落下点点雨滴,很快就交织成一片雨幕,而大地就如一位温柔的母亲,用她那广阔的胸怀承接起这些从天而降的泪水!
清如将手伸进雨中,感受到手心里的湿润,她的眉眼突然弯了起来,她记起以前,有一个来自蒙古草原上的少年就是这样接着她的眼泪说,只要她愿意,他愿接起她所有的泪水,直至两人白发苍苍……
也许将来有那么一天,她喜欢的那个男人也会像他一样承接起她的泪水,不让眼泪坠地,不让悲伤蔓延,直至白发苍苍……
这一刻,她忘了他是皇帝,忘了这里是紫禁城,忘了董鄂香澜…
日子就在规矩和礼仪的学习中一天天逝去,钟粹宫一派平静,其间马佳依云曾找过日夕几次麻烦,但都没怎么如意。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夜,秀女们都已学完了所有的规矩礼仪,只待明日便要参加殿选,是留是遣很快便见分晓了。
宫中给每个秀女都送了一盘月饼来,秀女们大都是第一次在外面过中秋节,难免有些伤感想家,清如约了水吟还有日夕和月凌一起在院中赏月。月凌还特意做了盏花宫带来,灯上绘的是嫦娥奔月图。
水吟想着明日的殿选顿时没了什么兴趣,望着悬挂在夜空正中的明月道:“你们说,我们明天会被选上吗?”
清如已经从阿玛口中知道自己是太后钦定的人,所以根本不担心选不选得上的问题。月凌则低着头不说话,倒是日夕咬着月饼不以为然地道:“选不选得上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就是回家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夫君,岂不是比待在后宫和无数女人争宠更好?!”
水吟摇摇头略带些无奈地说:“妹妹你不懂,能被皇上选中是我们莫大的荣幸,家中更是殷切期望我们能雀屏中选,好增光添彩,若明日我们被发完回家,会被人看不起的。”
日夕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继续吃她的月饼,倒是月凌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突然低低地啜泣着,殷红的唇上被咬出一道道血痕来。
“妹妹,你哭什么,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说出来?”清如温言安抚着她。
月凌抹着脸上的泪水哽咽道:“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难过,我娘是舞女出身,又嫁给我阿玛做了小妾,家里没有人看的起她,大娘更是经常欺负我娘,而我又是个女儿身,不得阿玛喜欢,这一次我来京城的盘缠还是我娘凑的,她把所有的首饰都变卖了,如果这一次我不能中选,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我娘!”
清如她们一直都知道几人中月凌的家世是最差的,但没想到会是如此情况,一个月来的相处已经使她们产生了深厚的情谊。
日夕伸手握住月凌微微发抖的手:“月凌,我相信你,明天你一定会被选中的,两位姐姐你们说是不是?”她在问清如和水吟。
清如看着眼前两双诚挚的眼睛,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她用力地点点头:“嗯!只要我们姐妹同心,互相扶持,一定能在这后宫之中立足!”
“对!谁说后宫之中没有情谊,咱们要永远做好姐妹!”水吟眼中闪着三异的光芒,四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这一夜,她们聊到很晚才散,日夕回到房中已经快到子时了,见桌上放了一碗冰糖燕窝,以为是秋容送来的,正好她也有些饿了,便端起来吃了大半。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六章 初惊(中)
十三年八月十六,天刚微亮,清如便起来梳洗装扮了,她要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也不叫秋容她们,自己取来水细细洁了面,将朦胧的睡意与微尘一并洗去,随后坐在镜前执笔描眉,一笔一笔勾画出柳叶弯眉。
随后放下笔以手指沾了胭脂轻描腮间,随着指间的游离,一抹嫣红出现在颊间,最后再是为双唇点上朱色。
原本就动人的容貌再配上这精致无瑕的妆容,真是美的让人目眩,挽好发髻,再换了旗装与花盆底鞋。此刻天已大亮,各院秀女都纷纷起来打扮了。
贴完眉间最后一个花钿,清如对着镜中的自己露齿一笑,心中涨满了无限的喜悦,再有一会儿,她就能见到他了,一个多月未见,不知他可曾有像自己一样想过她……
她绝不要输给董鄂香澜,还有后宫那些妃子!迎着初升的太阳,清如在心中许下誓言,脸上写满倔强之色。
门外响起敲门声,“姐姐,我可以进来吗?”是日夕的声音。
清如忙收拾起思绪去开门,日夕也是一副穿戴完整的样子,不知她擦了什么香粉,身影过处带起一阵香风,不似普通的胭脂香,倒有点像花的味道。
看她的样子似乎不太高兴,清如沏了杯茶给她问道:“妹妹,马上就要开始殿选了,你不在房里待着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日夕把扇子往桌上一扔,气呼呼地道:“别提了,今儿个不知撞了什么邪,真是倒霉透了!”
原来早晨秋容端水来给日夕梳洗的时候,有几只蜜蜂摇摇晃晃地从外面跟着飞了进来,它们对近前的秋容完全没反应,反而一直围着日夕飞个不停,日夕曾听人讲过,蜜蜂只会蜇那些招惹到它的人,只要你不去招惹就不会来蜇你,所以日夕坐在那里不敢动,更不敢去赶它们,哪晓得那些蜜蜂跟疯了似得都蜇了上来,吓得她一时间不知是叫好还是跑好。
等把蜜蜂赶走后才发现她已经被蜇起了两个大包,边说边拉起衣服给清如看,果然在她的脖颈和手臂处有两处红肿。
“姐姐你说这事怪不怪,现在又不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怎么还会有蜜蜂跑出来蜇人呢?”
清如拉高了日夕的领子遮住红肿的地方,半开玩笑地说:“还好是在这些衣服能挡住的地方,要是在脸上我看你怎么办,谁叫你用那么香的香粉,说不定那些蜜蜂就是被你的香味吸引过来的呢,还不快去把香粉给洗了!”
不料日夕一脸的不解的说道:“我没擦香粉啊!”
“不可能,我明明闻到你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花香了啊,不信你自己闻闻。”
日夕用力地闻了几下茫然道:“没有啊,我什么都没闻到。”瞧她一头雾水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下可轮到清如吃惊了,当下把梳妆台上所有的胭脂香粉都拿来给日夕闻,每一次她都准备的说出是哪种香味,这就表示日夕的嗅觉没有出问题,可偏偏就是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真是太三怪了。
正当清如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又有几只蜜蜂从没关的窗户里飞进来,直奔日夕所在的方向。
已经被吓过一次的日夕,一听见那熟悉的“嗡嗡”声,立刻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躲到清如身后结结巴巴地说:“蜜……蜜蜂又……又来了!”
“别怕!别怕啊!”清如嘴里安慰日夕,实际自己心里也怕得紧,随手抓起架子上的衣服胡乱扔过去,也是那几只蜜蜂倒霉,正好被一堆衣服扔了个正着。见蜜蜂在衣服下面飞不起来,清如和日夕跳上去就是一阵狂踩,直到衣服下的蜜蜂再也不会动了为止。
清如赶忙关严了门窗,确认不会再有蜜蜂能飞进来后,才长长舒了口气,这事来得好生蹊跷,那些蜜蜂明明都飞不稳了,为啥还要追着日夕不放?是因为她身上那三怪的香味?可那香味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她一时也想不明白,可这事非要想办法解决不可,否则日夕就不能参加一会儿的殿选了。
清如对惊魂未定的日夕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湘远姑姑叫来,看看她是不是知道。”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万一又来了怎么办,我怕!!”日夕满脸紧张地攥着清如的袖子不放。
“不要怕,门窗都关着不会进来的,要不这样,我先去把月凌叫来陪你好不好?”在清如的柔声劝解下日夕终于松了手,可还是很紧张,坐立不安。
清如出门后先去了月凌那里把事情说了,等她急急去陪日夕后方去找了湘远,此时离辰时二刻殿选吉时只剩下一个时辰了。
湘远一进屋便闻到那股不同寻常的香味,确实是从日夕身上散发出来的,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清如说了整件事,对于如此怪异的事她也是吃惊不小,不过在宫中待了那么些年,稀三的事也见得不少了,自然也多了些经验,她理了一下思绪道:“日夕小主,请您仔细想一下,今天早上您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比较特别的?”
已经平复了心情的日夕依言想了一下摇头道:“和以前一样啊,起床后秋容端水来给我洗脸,没什么特别的啊!”
“那昨天晚上呢?”湘远追问道
“昨天晚上?”日夕皱了一下眉头,掰着手指慢慢回想道:“昨天晚上用过饭后,和姐姐她们在院中赏月,一直到很晚,其间吃了几个月饼,回房后吃了晚冰糖燕窝,然后就睡了啊。”
“除此之外就没再碰过其他特别的东西,比如说少见的花草之类?”
“没有!”日夕很肯定地回答。
这就三怪了,饭菜和月饼都是宫里统一分配的,不可能有什么问题啊,剩下的就只有燕窝了,难道……
“那碗燕窝还在吗?”湘远问道,神情严肃。
“在我房里,还剩下小半碗,怎么啦?”日夕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然而等她们来到日夕房里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碗燕窝,桌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叫来了秋月和秋容都说不是她们收的,再问她们昨夜是谁送的燕窝,秋月倒是说了,昨夜厨房里确实炖过一盅燕窝,但那是依云小主指名要的,也是她亲手送过去的,不知怎么的竟到了日夕小主的房里。
听完这话众人一阵哗然,这事情越发的复杂了,马佳依云的燕窝怎么会出现在日夕的房里,是她自己拿过来的,还是别人为之?还有那碗燕窝到底有没有问题,如果有,又是加了什么呢,竟能把蜜蜂吸引过来?不论是谁做的,目的都很明确,就是要日夕参加不了殿选
毫无疑问,就目前知道的一切来说马佳依云的嫌疑是最大的,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因为最重要的证据已经没有了。
“不如我们把这事禀报李公公吧?也许他会有办法!” 看大家都不说话,月凌怯怯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行,这事不能让李公公知道!”清如立即否定了月凌的想法,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还是越少人知道好。
“我也觉得这事还是不要惊动李公公的好!”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湘远与清如想法一致。
“可是……可是这香味怎么办?要是不想办法弄掉,我都没法出门了!”日夕担忧地问出了最关键,也是最无法逃避的问题。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离殿选还剩下半个时辰,她们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想出了几个办法都行不通。
日夕先受不了了,跳起来叫道:“不去就不去,反正我本来就没想过做什么妃子,我现在就去找马佳依云算帐,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如意,拼着再被蜇几下,我也要叫她去不成,哼!”日夕并不是呲牙必报的人,而今说出这番话来,显然是气极了。
湘远及时拉住气冲冲的日夕道:“日夕小主先别急,还有时间,幸许会有办法也说不定,让我再想想。”
说不出为什么,清如总觉得湘远有什么事瞒着她们,尤其是最后那句“让我再想想”更是感觉话里有话。
这时,月凌突然眼睛一亮道:“既然是这香气在做怪,那是不是可以用比它更浓的香味来掩盖?”
苦无良策之下咋听这话,清如不禁拍掌道:“这倒是个办法,说不得只有试试了,不过这更香的东西哪里有啊,普通的胭脂香粉肯定不行!”
“这倒不担心,离家时,额娘给了我一瓶香凝露,只要抹一点就可以香上一整天。”月凌欣然说道。
“那就好,你快去取来。”清如道,有了解决之法,大家的眉头都舒展了不少,唯有湘远仍是一副忧色,她瞧了瞧日夕身上的伤口道:“我去拿些消肿的药膏来。”
香凝露确实三香无比,将日夕身上原有的花香味冲淡了不少,同时湘远也取来了药膏,涂在肿块上顿觉一阵清凉,日夕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时辰差不多了,吉时不容耽搁,三人整了一下仪容就要出门,突然湘远叫道:“日夕小主,你头上的簪子有点歪了,我帮你插好。”借扶簪之际,她将指间藏着的东西悄悄插入日夕的发中。
一直注意着湘远举动的清如并没有错过这个细微的动作,她也不说破,在经过湘远身边的时候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六章 初惊(下)
众秀女来到院中站好后,由李全引着前往英武殿见驾,这一路上都没有再出现蜜蜂,日夕的心总算放下来,她恨恨地瞪了一眼不远处马佳依云,她也看到了日夕,似乎很吃惊的样子,至此两人的梁子算是正式结下了。
到了英武殿秀女每十人一班,执帕而立,等候皇帝亲阅,李全给每个秀女都发了块牌子,上五某人某官之女及姓名,若得皇上中意,得以充入后宫者则留牌子,反之则撂牌子。
秀女们俱是屏息静气,紧张万分,有些胆小者甚至有手脚发软,无人发现最后一排中多了个人。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大清顺治皇帝出现在英武殿中,这是清如第一次看到穿戴正式朝冠龙袍的福临,上次在襄亲王府时他穿的是帝皇便装。
今日的福临心情看起来很不错,脸上一直挂笑容,待他在龙椅上坐稳后,旁边的贴身太监常喜展开手里的册子道:“吉时已到,殿选正式开始,众秀女近前,等候皇上点选!”
接着便开始一个个点名,被点到名的秀女出列行礼,福临看过后若有意则问几个问题,然后决定留与不留,若留,则会有太监上前将该名秀女手中的牌子收去,以作登记,殿选结束后再由皇上册封位份,不过新进的秀女位份一般都不会太高,多在嫔以下,至于是封常在或贵人,就要看皇帝的喜爱度及该秀女家族在朝中的地位了。
至于最低等的答应,一般只有宫女被皇上临幸后才会封的,正儿八经选秀进去的,通常都跳过这一级。
福临看的极快,似有些不耐烦,不多时就看了六十来个,其中多是问都不问就直接撂了牌子,出人意料的是那个马佳依云,她竟然被留了牌子。
“满州正红旗,瓜尔佳水吟!”
听到自己的名字,水吟赶忙走到前面盈盈拜倒:“瓜尔佳水吟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水吟的在众多秀女中是较为出色的一个,福临命她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后,朝常喜点点头,常喜会意地道:“瓜尔佳水吟,留牌子!”随即便有人上来收了她的牌子,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日夕、月凌都先后都被留了牌子。
“满州正黄旗,赫舍里清如。”等叫到清如的时候已经是百名之后了。
“赫舍里清如见过皇上,愿吾皇福体安康!”皇帝是正黄旗的旗主,同属正黄旗的赫舍里一族相当于皇帝的直属臣子,所以严格来讲他们确实应该称呼其为吾皇。
这时,一直端坐在龙椅上的福临站了起来,走下台阶来到低着头的清如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打量着,脸上笑意不减:“好一个精致无瑕的美人啊,想来是花了不少心思打扮吧?!只是不知这美貌的下面藏的,是怎样一颗心,是蛇心还是蝎心?”
他不理会清如的诧异,继续说着:“你就这么想做朕的妃子吗?放心,朕会满足你的,不过朕向你保证,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再笨的人也能听出福临话中的厌恶,何况聪明如她,可清如怎么也想不明白,先前与她相谈甚欢的福临为何会突然厌她至此。
福临很高兴看到清如所表现出来的恐慌,这正是他要的结果,脸上笑意又浓了几分,凑到她耳边,用轻的唯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着:“你不该写那首《摽有梅》的,它过早暴露了你的真面目,也使得原先朕对你的那点儿好感荡然无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呵呵!”
说完这句话福临便转身离开,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的瞬间,清如终于有机会看清那双隐藏在笑意背后的眼睛,只这一眼,她心痛的几乎当场哭出来:他误会她了!他误会她了!可她已经没有机会再向他解释了,因为……他不会信!
皇帝的心是那么高高在上,他早已习惯了用怀疑的眼光去看待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这样的他是孤独的,所以他一直在寻找一份可以与他灵魂契合的感情,可实际上,他早已不习惯人间最单纯的爱情了!
清如错了,她的错不在于爱上了皇帝,而在于她将皇帝想的太单纯了,单纯到用常理去理解,去对待!
“皇上有旨,赫舍里清如留牌子。”清如的命运就被这么一句话决定下来了,深不见底的后宫从此成为了她往后人生的归宿。
“满州正白旗,董鄂香澜!”
虽然一早就知道会有她的名字,但真听到的时候,清如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紧,她紧紧咬着下唇,唯有痛才能止住她哭泣的欲望。
看到福临欣喜若狂地扶起董鄂香澜,清如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福临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种温柔更是她梦寐以求的,然而现在统统落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输,但没想到会输的这么惨!
董鄂香澜,这个名字几乎成了困扰她一生的梦魇……
一百一十二名秀女,最后得以留牌子的不过寥寥十数人,各人晋封的旨意,第二日便下来了:
瓜尔佳水吟,册封为贵人,赐居长春宫静怡轩;
乌雅日夕,册封为常在,赐居永寿宫昭云轩;
钮祜禄月凌,册封为常在,赐居咸福宫凝晖堂;
赫舍里清如,册封为答应,赐居重华宫碧琳馆;
……
董鄂香澜,册封为贤妃,赐居承乾宫主位,授金册金印;
……
八月二十八日,拟晋贤妃董鄂氏为皇贵妃。
……
十二月初六,行皇贵妃册封礼,授金册金宝,行册立礼,颁赦天下!同月,晋董鄂妃父鄂硕为三等伯,赐双眼顶戴花翎!
为册立皇贵妃而大赦天下,在整个大清朝来说也是空前绝后的一次破格,至此,后宫原有的格局全部被打破,董鄂妃毫无争议的成为了后宫第一人!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七章 临渊羡鱼
重华宫是东西十二宫中,离皇帝寝宫乾清宫最远的一座,说它是一座空宫,一点也不为过,它没有主位娘娘,也没有其他妃嫔,连打扫的宫女太监也没一个。
福临将清如安置在这里,等于是一种变相的抛弃与囚禁,他不给她任何希望,也不让她出宫,任由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并传旨敬事房,不必准备她的绿头牌了,这就意味着清如根本不可能侍侵。难怪那日他会说那句“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唯一值得欣慰的一件事,就是子矜她们的入宫,至少她不再是孤独一人。在册封的当日清如就病倒了,缠绵病榻数月不见起色。
其间不是没去请过太医,只是每次那些太医都借故推托不肯来。
也是,宫中下至奴才太医,上至主子,一个个都势利的很,谁会为一个才刚进宫就被皇帝刻意冷落的小妃子费神,何况还是个最低等的答应。
最后太医们被催急了,干脆来个闭门不见,气得子佩直掉眼泪,她不是在为自己哭,做奴婢的受点气并没什么,她只是心疼小姐。
想小姐在府中之时,哪里曾受过这等气,老爷夫人还有二位少爷哪个不当她是宝一样疼,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现在才进宫就这样,将来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外面子佩的哭诉声,子矜的安抚声,叹息声,虽然压得很低,但躺在床上的清如还是听到了一些,好不容易减轻的痛楚又再度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心像被无数钢针一起扎一样疼!
她紧紧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滚烫的泪水不断滴在手背上,落在枕中……
福临,我费了一生的时间来寻你,你却不问缘由的误会我,甚至狠心将我推入深渊中,我本该怨你,恨你的!然不论是恨还是怨,最终痛的依然是我……
我本不该与你相遇的,所以上天惩罚我,它要我食不能进,夜不能寐!
福临,我与你究竟是什么?流水落花?还是雄鹰痴兔?然结果都是一样的,所得到的不过一死而已,不论缘深缘浅……
在无尽的痛苦中清如昏昏睡去,每一次睡去她都希望不要再醒来,不要再回到噩梦般的现实中,可每每于睡梦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她快点醒来,黯然无语,终还是不舍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拖着,秋去冬来,转眼已到了隆冬时节。这天一冷,清如的病越发严重了,往日里还能扶着走几步,而今却是连吃饭也要人喂。
按规定,答应只能分到两名宫女两名太监,所以碧琳馆除了子矜二人外,唯有两个尚不足十四岁的小宫女和小太监,都是新来的,做起事来有些生疏,不如那些有经验的宫人,但尚在能应付的范围内。
答应每月的俸例本就少得可怜,内务府又经常无端克扣,每一次都要她们去求才会给一些,像今年冬天的炭火棉衣一直到现在都没发下来,连黑炭都没有一块,若不是水吟她们时不时送些东西过来,真不知这冬天要怎么过。
水吟,日夕还有月凌经常过来探望她,四人中唯有水吟尚得几分恩宠,每月总有那么几次被召寝,虽远远不及新晋皇贵妃的董鄂氏,但较其他同时入宫的妃嫔来说已经好很多了。
日夕与月凌都还不曾侍过寝,但因皇帝不曾对她们“另眼相对”,所以境况还算不错,该有的东西,自然一分不少。
如今宫中最得宠的自然是董鄂氏,福临对她的恩宠,远远超出了皇帝对妃子的恩宠,其次便是佟妃,再有就是皇贵妃的亲妹妹贞嫔了,她与佟妃一样,都是顺治十年进的宫。
皇后历来不管后宫之事,皇贵妃又不喜欢这些,所以宫中的大小事务依然由佟妃所掌。
这一日,清如正斜靠在床头由子矜一口口喂着粥,突闻外堂的绵绣、绵意在喊:“吟贵人吉祥!”
果然一不会儿,便见到一身寒气的水吟带着贴身宫女知兰进来了,进了屋解下斗蓬在床边坐下,怜惜地拉着清如冰凉的手:“妹妹,你有没有好点,我给你送了几篓炭过来,已经让绵意去生火了,还有一些厚缎,天这么冷,你又生着病,再冻着可怎么得了!”
清如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虽然她得不到福临的喜爱,但至少还有人关心她。
水吟哪会看不出清如的虚弱,心疼万分,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居然被折腾成这副模样,她冷着脸问旁边站着的子矜二人:“我不是让你们去请太医了吗,怎么你们主子还是这副模样,难道连你们也不把自家主子放在眼里了?!”
子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莹然有泪:“吟主子,奴婢去了太医院好几次,他们就是不肯来,甚至连门也不让奴婢进。您行行好,替我们主子宣一趟太医吧,再晚只怕主子熬不住了,奴婢在这里给您磕头了!”说着就不停的磕了起来,子矜也跪下来使劲磕着。
虽然小姐什么都不说,但她们分明能感觉到小姐心中的悲,身上的痛,自她们跟随小姐以来,十年所见的眼泪都没这进宫短短几月中流的多!每一次她都是流着泪睡着的,有时候甚至睡着睡着又哭起来,而她的身体也在这不停的哭泣中,一日日变差!
“真有这事?”水吟秀眉微蹙,温和的语气不觉冷了几分。
“奴婢们不敢有所欺瞒!”
想不到太医院竟也是这般拜高踩低,见子矜她们还跪在地上,额头磕的一片通红,不觉心中一软:“难得你们对主子一片忠心,刚才倒是我误会你们了,起来吧!”
太医院……水吟低头不语,左手在衣角的绣花处抚过,其中一根金线被小指上带着的金蝶嵌珠护甲给勾了出来,她一用力勾断了金线,抬起头挑眉道:“我要亲自去一趟太医院,我倒要看看他们眼里还有没有主子这两个字!”水吟的眼中闪着森然的寒光,这样的她是清如所没见过的。
水吟想要起身,衣服却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清如正使劲地摇着头,苍白的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这宫中太复杂,稍一不甚就会惹来事端,她不希望水吟为她而沾上麻烦。
水吟又何尝不知其心,但正因如此她才更要去,当日月下盟誓犹然在耳,四人同进退,共富贵!何况她俩还是一起长大的,她俯下身直直地望进清如眼中,一字一顿地说:“妹妹,如果你还叫我一声姐姐的话就松手!”她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持。
殷红的流苏随着她的说话,在清如眼前一荡一荡,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良久,清如终于慢慢松开了手,死气沉沉的眼中泛起几分涟漪,上天终还是没有完全遗忘她……
水吟亲自去请,太医自然不敢不给这位新晋的吟贵人几分面子,派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太医,姓秦,年轻的脸上带着几分少年得志的桀骜之气。
他脉切得极快也极准,提笔斟酌一番后开了药,又嘱咐清如要放宽心休养,虽语气平淡,但总算不失为一个医者应有的仁心,若换了其他资格老的,只怕连话也懒的多说一句。
就这样,连着吃了近半个月的药,整个碧琳馆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药味,那位秦太医年纪虽轻医术却颇为不错,半月下来清如已好了许多,然她的病是由心病引起,药石虽灵却不能使她全愈,但行动已是没问题了。
趁着这日精神不错,雪也小了些,清如摒退旁人,独自一个披了件素色斗蓬出门,一路上积雪甚厚,行来颇为吃力,尤其她病体未愈。
这宫中积雪由专人负责打扫,为的就是不累了宫中的主子们,唯独这重华宫……
唉,心中又再度隐隐作痛,清如紧了紧领子不再去想,信步来到重华宫后的临渊池,往日里池中总有许多鲤鱼在游,这天一冷,鱼儿也不出来了。
临渊池的左边是一片梅林,唤作‘结网林’,这结网林与临渊池的寂静恰好相反,梅花盛放,开的极好,满树红梅衬着雪景更添娇艳。
清如漫步于梅林中,时不时有梅花落在她身上,整个人都仿佛融入在这片傲雪红梅中。她将脸贴在其中一颗梅树粗糙的树干上,闭起眼细细聆听着周围的一切:雪花的声音,梅开梅落的声音,还有风拂林间的声音……
她忘了悲伤,微微仰着头,嘴角不自觉的弯起,紧闭的睫毛轻轻抖动着,素装净颜,茕茕孑立,这一刻,雪中红梅也不能夺去她的美……
不知过了多久,豁然睁眼,绵长睫毛下的双眼比往常多了一份冷漠,退无可退之时,唯有寄深情于冷漠之中!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原来冷漠,不过是因为情太深而已……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七章 临渊羡鱼(中)
“姐姐,原来你在这里赏梅啊,害的我好找!”不知什么时候,日夕站在了清如身后,她笑吟吟地说道。
忽闻人声,清如讶然回头,待见是日夕时,不由莞尔一笑,梅林深处,佳人如梦!此等美景怎不叫人心动,连同为女人的日夕也不禁砰然一动,随后生出由衷的喜悦,她终于再一次看到清如开怀的笑容了,虽已不复曾经的纯粹与无忧,但至少是笑了!
日夕接过宫女蔚佳手中的伞,撑在她与清如的头上,淡淡的紫色娟面上印着李商隐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这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在逐渐老去的岁月中,追思自己曾经的青春年华。
“刚才我去你宫中找不到你,问那些奴才又说不知道。还好是让我找到了,姐姐你今日怎么有雅兴来这里赏梅了,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重华宫后还有这么大一片梅林呢!”
清如携了日夕的手漫步于林间,闻言淡淡一笑,抬头看了看天:“在床上躺的太久了,也该出来走走了,不然人都要生锈了。妹妹,你看这梅花开的多好,只可惜冬天过后就没有了,想再见只有等来年冬天了!”抚着一颗颗梅树,语气中说不出的落寞。
日夕拾了几朵梅花放在手心,见清如似乎有些不开心,眼珠转了几下,突然有了主意,她调皮的把花往空中一扔,任它们与雪一起飘落:“姐姐,既然你舍不得看这梅花凋去,那咱们就用它来酿酒,这样一来,不管你什么时候想了,都可以拿出来看看。”
没想到日夕会想出这种法子来,清如愣了一下道:“梅花可以酿酒吗?我没听说过啊!”
日夕睁着大大的眼睛道:“为什么不可以,我不光要酿梅花酒,将来还要酿梨花酒、杏花酒、桃花酒……把每一种花都拿来酿一遍,嘻嘻!”
清如被她可爱的模样给逗笑了,点着她的额头道:“你这个疯丫头,真亏你说的出来,好罢,今日我便陪你一起疯一次罢!”
日夕开心地拍着手:“好啊,好啊,不如我们现在就来捡梅花吧,看看谁捡得多,输的人就要让对方在脸上画朵花!”说着不待清如答应,就俯身捡起了梅花,手里的伞也不要了,清如自不甘落后,瞅准落花多的地方使劲捡。
梅林中不时传来她们银铃般的笑声,这是清如进后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两人如同孩子一般,完全忘了这是在宫里,残酷与斗争的孳生地!
可惜好景往往不长,越是开心的时候越是会有人跑出来搅局。
“咦!夕常在和如答应真是好兴趣啊,居然跑到这里来玩雪,咯咯咯!”真应了一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发出这假得叫人不舒服的笑声正是马佳依云,而今已是云常在了。
与她同来的另一名女子,倒也有几分姿色,但与清如一比就差远了,瞧她的服饰似乎也是个答应。除清如外,只有从宫女升为主子才会过答应这一级,由此可见其原先定是某个宫中的宫女。
日夕扶着有些乏力的清如,慢慢直起身冷着脸道:“你兴致也不懒嘛,居然能从景仁宫逛到重华宫来!”日夕对马佳依云的印象极差,上次的燕窝事件,虽无十分把握,但至少有七分可以肯定是她所为。
马佳依云倒也不生气,挂着虚假的笑容,对日夕身后的清如说道:“我是听说如答应病了,特意与舒答应过来探望一下,怎么?如答应你不欢迎我们吗?”赫舍里清如一进宫就遭皇上厌弃的事,宫中早就人尽谐知了,大家纷纷在猜是什么原因。
见她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清如只得站出来,因着位份比她低,不得不屈膝行礼:“有劳云常在挂心了,我已经没事了。”世事当真是无常,清如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要向马佳依云行礼。
日夕看不过去了,一把拉起屈膝的清如,忿忿道:“姐姐,何必要给这种人行礼,无非就是个常在,有什么了不起的!”
马佳依云用帕子捂着嘴笑道:“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啊,有些人恐怕一辈子都做不到这个位置,如答应,你说是不是?”瞧她那得意劲,说她不是有心的也没人信。
清如低头不语,垂在身侧的手使劲地握住日夕,让她不要冲动,等马佳依云觉得无趣了自然会走。
可往往越是想息事宁人,就越是有人不肯罢休,马佳依云移步来到清如身边道:“如妹妹,说实在的,我可真有些为你不值,你说你长的这么美,阿玛又是当朝一品大员,莫说是贵人,即使封个嫔、贵嫔也不是不可能,皇上怎么偏偏就封了个最低等的答应给你呢,要知道咱们这些秀女之中可就你这么一个啊,唉!”
说完还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若不是眼中幸灾乐祸的神色出卖了她,还以为她真的是在替清如不值呢。
她的话就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挖着清如刚刚愈合的伤口。
答应,这是她这辈子最屈辱的两个字,她对不起阿玛,是她害赫舍里一门蒙羞的。
日夕实在忍不下去了,甩开清如的手怒道:“马佳依云你到底有完没完,咱们位份相当,我可不会怕了你,要是识相的话就快点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哟,夕常在发火了,我好怕哦,舒妹妹你怕不怕啊?”马佳依云假惺惺地拍着胸口,问旁边一直没出场的舒蘅,想当然,这个舒答应自然是与她一个鼻孔出气的。
两人一唱一和,把日夕气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要不是清如不愿生事,死死拦住她,她早冲过去打扁那两张碍眼的笑脸了。
后面跟日夕一起来的宫女蔚佳看气氛不对,急得不知怎么好,生怕主子出什么事,但她一个小小宫女,又没借口,哪能随便插嘴。
这时,碧琳馆的宫女绵意跑来了,看前面主子们都沉着脸,不敢过去打搅,便问蔚佳怎么一回事,同时也把她的来意说了。
蔚佳想了一下,让绵意留在原地,她自己低着头走到日夕面前道:“主子,如主芓宫中的宫女来通报说,如主子服药的时辰到了!”
正主还没发话,马佳依云倒是先训起话来了:“好大胆的奴才,没见我正和你们主子在聊天吗,要你来插什么嘴!”
蔚佳慌忙跪下:“奴婢不敢,请云主子恕罪!”
马佳依云觉得不甚解气,又朝日夕道:“夕妹妹,你宫中的奴才可真出息,连主子也不放在眼里。”
“不敢劳您费心!”日夕皮笑肉不笑地顶了回去。
马佳依云冷笑道:“夕妹妹你心软舍不得管她们,我这做姐姐的,今日就替你管管这帮不长进的奴才,免得他们以后骑到你头上来!”说着就朝身后的宫女道:“去!给我狠狠掌她的嘴!”
“你敢!”日夕沉着脸挡在蔚佳前面,她最见不得有人被欺负,当初与马佳依云结怨也是因此而起。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前方突然传来声音:“佟妃娘娘到!贞嫔娘娘到!”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七章 临渊羡鱼(下)
突闻这宫中当红的二位娘娘莅临重华宫,当真吃惊不小,尤其是清如,她自到重华宫起,数月间,除了日夕等人,从不曾见其他妃子踏足过这里,现在竟一下子来了两个,莫不是有什么事不成。
容不得她细想,二人已来到了近前,她只得忐忑不安地与其他几人一起欠身低头:“清如(日夕、依云、舒蘅)见过佟妃娘娘,贞嫔娘娘,娘娘金安!”
这是清如第二次见到佟妃,与上次所见无甚区别,依旧是珠翠环绕,衣饰华美的模样,只是眉梢间多了些许憔悴,但也仅仅是些许而已,毕竟她手里还攥着治理后宫的大权,膝下还有三阿哥,比起大多数人来已经很好了。
但是对于一向自视甚高的佟妃来说,真的还好吗?
与佟妃并肩而站的想来就是贞嫔了,这是清如第一次看见,这位与皇贵妃一母所生的妹妹,也是极美,她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清灵,却不极其姐那般美得惊心动魄!
按宫里的规矩,妃嫔们每日都要去向皇后请安,清如却从未去过,自然也无缘得见皇后和其他妃子了。倒不是她不愿去,而是在册封为答应那会儿,她前脚刚病,后脚皇上的旨意就下来了,免去她的请安,着其在宫中安心养病。
与锋芒毕露的佟妃相比,她就如一杯温存的清茶,不耀眼,却能源源不绝地散发出自己独有味道,秀气的脸上一直带着几分淡定的微笑,让人望之心生好
清宫之宛妃传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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