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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未来第19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相信我。”

    蓦地我心头纠结了下,手渐渐松劲垂落下来,时而挪开眼皮看看。他先是打开药箱,给我挂上药水,又推了支针。接着端了盆温水,不时更换毛巾给我擦汗。

    来22世纪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如此的尽心……长久的孤苦加上病痛的折磨,经不住我懦弱地伸手去捉,捉住了他拿着毛巾的手。

    “哪里很不舒服?”问的同时,他一手翻开急救箱,欲取听诊器。

    我摇摇头,手握床沿挣扎起身。

    他急急忙忙抱住我,温热的唇靠紧我耳边:“不要这样,我会很心疼的。”

    一霎,脸上炙热的浮云不知是病或是窘,虚弱地一躺,偎依入他宽实的臂膊。

    他捉握我的十指,头靠着我的发顶,沉定的嗓音就如收音机里舒缓的背景音乐,慢慢细细地述说:“五年前,我就一直憧憬那个她会来到我身边。她是那么神秘;她是如此可爱;她是个很善良的,值得对她一生一世很好的好女人。所以,我总是想,当她出现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她,治好她的病,实现她的心愿,补偿她百年沉眠的孤独——结果,某一天,她真的出现了。我和正阳他们陪伴在她的床头,每天为她换水晶海豚,每天为她的病情不断地努力,以寻求更好的治疗方案……”

    这些我都知道,他们对萧美人的一心一意,无可置疑,也让所有喜欢他们的芳心落地而碎。身子为此不由地欲稍稍挪开,他的手却圈得更紧了。

    眉尖拧拧,拂来他忽尔自嘲的一声轻笑。

    “是的。我能为她治病,为她的迟迟未醒而略有遗憾,可是,却好奇怪,跟原先预想的相遇时感觉完全不一样……反而是你,第一次就让我想笑。而且,每次都让我不知不觉就想笑……”

    我自然是极其不满地“嗯哼”,感情我萧唯来22世纪是专门为了给他讲笑话的?

    他闻及,扶起我的脸。

    我朦胧地微睁眼。眼前这双眼睛就如我第一次见到的,美得有如清溪里的玉石,上面流淌的一丝一缕,总是轻易地叩响我的心扉。

    “很奇怪,我这会儿会心疼,不是为了她,而是当看到你病成这样的时候……从医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话未完,他紧紧地把我搂入。

    我的脑海忽然间化为了一片空白,全神贯注于耳畔的心跳声,听那有条不紊的砰砰砰,这就是他的心吗……没能寻到答案,因为罔住我全身的温暖,使得我倦意又起。手抚摸他的手臂,就像在家里习惯性赖着亲人一样,我渐渐又睡了过去。

    再清醒时,已然是清晨了。

    朝阳掰开浓浓的云雾,喜滋滋地将它的七彩纱裙从我家窗台撒入一缕。

    我痴痴地望着那一缕绚丽的日光。突然想起老家邻居阿姨曾养的一只猫,每朝都会伸爪子去捉光线,每每挥空,却乐此不疲。自然界的生灵们都有追求美好的愿望,纵使那似是多么的飘渺?

    “在想什么?”

    我慌忙收起思绪,回过头,见他将托盘放落床头柜上,对我笑问道。

    忽地闪过昨夜的部分片断,似是自己靠在他怀里睡着了……窘!我立刻爬起身:“那个——”

    他明了地打断我的话,探手摸摸我的额头,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烧全退了。先喝碗粥吧。”

    语毕,端起盘上的青瓷花碗,递到我跟前。

    我看那碗里不单是纯米粥,还拌有其它杂谷,俨是碗药膳,不禁好奇地挑问。

    “我看屋里也没有储备食物,就私自帮你从网上超市订购了一部分。今早他们送来,我已经帮你都放好在厨房了。”说到这,他笑眯起眼,“幸好,你睡得沉,没吵醒你。”

    被他这一笑,这一望,我只觉得自己又在发烧了!

    接过他手里的碗,舀起一勺汲取一口:微微苦涩,但不难入口,且回味无穷。

    又勺一口:他本就是个大医师,烹调这类药膳应是信手拈来的易事。

    再勺一口:觉得还是不可思议,他这种贵公子,怎可能亲自下厨呢?

    调羹就此含在口里,抬眼望望他。

    他答:“跟你一样,从小在家母身边学习的手艺。”

    哦,严母出高厨。不由联想起齐伯母苛刻的一秒钟,俨然他们几个的家教都很严厉的样子。我吞着粥,暗想道。

    静静待我把粥喝完,他接过碗,低声唤道:“刘薇。”

    “嗯?”我的心像小鹿蹦。

    “昨晚我说的话——”

    “我知道,那是我做梦——”

    “不是梦。”

    他以平静的语气说完以上的否定句。我愣愣地仰视他沉静的双眸,直至一股燥热被他眼底饱含的情感所引起,似是欲点燃我那刻意埋藏许久的灵魂。

    随之他的脸慢慢伏下,我的大眼一怔,诱惑的吻从我微张的唇边蜻蜓点水般拂过。这显然不同于齐瑜霸道的索吻。唇瓣痒痒的热感,就如小时候喜欢吃了糖后伸舌头舔自己的唇,留恋而欲罢不能。

    指头摸摸唇,心知这一吻后,有些事情要发生了。由是又惊又喜,且又怕——怕是像那窗台上的一缕阳光……他双手轻轻地环住了我:“可以跟我在一起吗?”

    我浑身禁不住瑟缩了下。面对这突如其来,俨如伸手可及的幸福,心底一直以来的铜墙铁壁一片片地瓦解,似乎随时欲化为不堪一击的玻璃。

    脑海里一闪,又想到那天傍晚的离婚……我眼睛大张,张张唇:我——

    门铃叮叮作响。

    他果断地放开了我,笑:“是若磊来了。”

    我微愕地看着他兴冲冲走出了卧室。

    不一会儿,黎若磊肩斜挎药箱出现在门口,对向我时眉毛略挑。

    我这才记起把张大的口合上。

    黎若磊把药箱放到桌上,脱下黑夹克,拉了把折叠椅坐下。

    于凡则马不停蹄打开药箱,边问:“昨晚急诊好像很忙。”

    “嗯。”黎若磊抹抹鼻子,“她烧退了吗?”

    “不算全退。今早三十七度四。我担心是感染,所以叫你带了抗生素过来。”

    我看着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心里尚惶乱,几度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黎若磊转过头,打量我别扭的表情,谑笑:“发烧弄哑你的嗓子了?”

    “谁,谁说的——”我吞吞口水润喉咙,“却是你这位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

    “哦。俨然我是不速之客了。”

    这句俨是平常的玩笑话,在此刻的我听来,却有了另一番意味。想想,若不是他突然来访,打断了至关重要的对答……情不自禁瞄瞄立在桌边配药的于凡,又做贼心虚地立刻转开眼。结果对上了黎若磊尖锐的视线,见那对墨黑的眸子幽闪了下光,继而灭了。心因而慌然地沉落:他察觉到了?

    “刘薇,有什么药物过敏史吗?”于凡专心致志地配好药,问我。

    我整理整理心绪,眨巴眨巴大眼答:“没有。”刘薇的健康档案药物过敏史这一栏确实登记了个“无”。

    对于我笃定的回答,他们仅露出奇怪的神色。

    “还试吗?”于凡手里捉着药瓶,问这话时更像在问自己。

    黎若磊思索着说:“她失去记忆后一直没有使用过抗生素。安全起见,试吧。”说完他拣起双消毒手套戴上,拉过我的左手臂。

    我自小就很讨厌打针吃药,纵然现在在22世纪成为了一名医师,由是推拒说:“我已经说了,我没有任何药物过敏史。你们难道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

    “不是不相信你。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谁都不能相信,只能相信科学的判断。”黎若磊正言道,边拿起棉球给我的臂内侧皮肤擦消毒液。

    我无可奈何,听着这两位极度谨慎的人士在过敏试验前,一本正经地核对抢救药,花费了近半个钟头认真商讨试验所用药物。

    不由暗自莜叹:对于这种平常临床上五分钟内搞定的常规试验,他们未免认真过头了!

    总算,黎若磊举起了一支05号针管,在我的左臂皮肤上注射了少许药液。

    我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是22世纪的针管改良之后减轻了不少病患的痛苦,二是鼎鼎大名的急诊科主任给我做试验,技术好得没话说。

    注射完,我满不在乎地甩甩左手,心想他们真是多此一举。

    于凡赶紧按住我的手:“别乱动,还有十分钟观察时间。”

    “没事。这次我绝对没有失去记忆,没有过——”话到半截,我的喉咙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仅说不出话,还吐不出气。一刻的近乎窒息使得我满脸涨得通红,双眼惊异地瞪大:这怎么回事?!过敏吗?不对啊。刘薇没有过敏史啊!!

    “真的过敏了!”

    紧随黎若磊气急败坏地大叫,他们迅速让我躺平,边给我推抢救针。

    我直盯盯地瞅着白净的天花板,费力地一呼一吸。感觉又是在鬼门关走上一回,道不清的苦涩翻涌在笨拙的舌尖:为什么?难道借尸还魂,也会让这副身子的体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还是,这真的是刘薇的身体吗?

    最后一个念头首次闪过脑海,就如昨日的闪电雷劈,我无法置信,隐约中却也无法一概否认。

    听诊器探入了我的襟口,贴住我的心区。

    我直觉地挥起手欲抓掉冰凉的听诊器。

    黎若磊捉住我双手,小声慰语:“就听一下。必须听一下。”

    “我,我不想——”我模糊地望向戴着听诊器的于凡,侧脸又是漠然的冷。恍惚时,之前那名搂抱着我温柔细语的男子若是抹虚幻的影子。

    黎若磊好笑地训道:“什么叫做不想?生病治病还有想不想的?”

    “我——”我张口莫辩。

    于凡这会满意地摘下听诊器:“心跳还可以。不过不能再做过敏试验了。”

    归结完,他们两个面面相觑。我急切道:“我不想去中心急诊。”

    “送去急诊也没用。”黎若磊淡然而答。

    于凡深深瞅望了我一眼,用力拨开了手机盖:“喂,张护长吗?帮我把冰柜保存的那两支药取出来。”

    黎若磊听到这话,疑问:“你确定用那两支药?”

    “若磊,我冒不起这险。你呢?”

    后者望我。我从他眼底清晰地看到了一抹生疼,正心惊,见他取过于凡的手机,边拨号边说:

    “总得有人帮我们送药吧。”

    由是本来计划来探望我的小余顺便接下了送药的任务。

    fengexian

    我那时尚不知这两支药的含义,只听他们神秘的口气,好似不是寻常的抗生素。

    待小余送来,他们两个帮我挂上针水。我稀奇地抬头看那没有任何标签的玻璃药瓶,猜疑是否又为他们的家族药品。

    旁小余焦急地抚摸我的掌心:“你发烧怎不说一声呢?”

    我瞧她满头大汗,心里满是歉意:“抱歉,害你跑那么急,其实烧都退了。”

    小余摇摇头:“没事。一怕你急着用药,另外却是生怕弄坏这两支药。因为张护长把它们交给我时千叮万嘱过,这两支药非同寻常,贮存至今五年,于主任遇到多难的病案都不肯轻易用它们……”

    我越往下听,越是不安了。

    桌上手机呱啦呱啦急叫,黎若磊看了眼来电显示号码,翘翘眉:“正阳吗?”

    “于凡呢!!!”瞿正阳雷鸣般的吼声传出,俨然气疯了。

    于凡镇定地接过话机:“正阳,那两支药是我用的。”

    “你,你——”听到对方率先坦白招供,瞿正阳在那边恐怕是捶胸膛跺足尖了,“你、知、不、知、道、那是、给、谁、用、的?”

    “我知道。”

    “她没用到药!!那你是用在谁的身上了?!”

    她?我心口一凉,知道那是给谁保存的珍贵药物了,除了萧美人无二人选。而现在,却为了我,他破例用了……

    瞿正阳气火难抑:“当然,那是你于家的药,你想怎么用是你的权利。可你要知道,这两支药对她来说——”

    “我都知道。可是她现在还用不上,不是吗?而药也可以再生产。”

    “好!那你说说看,究竟是什么病人急得你非得用这两支药不可?”

    “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是这辈子最想去珍惜的人。”

    ……

    小余不觉地紧握住了我的手,讶异在她两眼里绽放。

    我悄悄转个身,把脸贴紧了枕头。欲掩盖他的甜言蜜语,却无法压抑住胸口里这颗似是已不受我控制的心。

    静静地闭上眼,只觉血管里流淌的药水不似以往的冰凉,而点点滴滴洒在臂上的阳光是如此温暖。惬意得让我一日昏昏欲睡。

    醒来时,见小余坐在我床边翻医学书。

    她扶我起身。我揉揉双臂,摸摸脖颈。全身酸累备减,喉咙则一点也不痛了。真是药到病除。

    这全归功于那没名字的抗生素。自是两眼屋里四处寻望,不见他们两人。

    小余俏皮地向我眨眼:“两个主任守到你打完点滴,刚离开不久。”

    “哦。”我瞎应了声,嗓音里掩不去明显的失落。

    瞧我精神显著好转,小余乐呵呵地开起玩笑:“刘薇,我全听见了哦。”

    我干巴巴地应答:“听,听见什么?”

    小余笑弯了眼:“于主任说了,是这辈子最想去珍惜的——”

    “别,别胡说了。那是你听错了!”

    “好,好。是我听错了。”小余口上这么说着,眼里的笑意更浓了,“话说那天舞会后,又是哪位美丽的女士有幸让于主任亲自送回家。”

    听到这,我方记起重要的一件事:“那天我们离开后,舞会怎样了?”

    “还能怎样?”小余拍拍我的手背,“黎主任那天本来就没打算踏入舞池,而齐主任自你们走后,也没再邀舞。这是众人早已料到的事情,因而没什么可让人吃惊的。”

    “众人早料到?”我尖锐地从中发现些言外之意。

    小余手握拳头清嗓子,知是瞒不住了:“大部分人都看在眼里啦。当然,也有部分人死不承认的。”

    我久久默然,见那地板上的斜阳一寸寸地消退,终是被落下的黑幕吞噬了。哀伤的黯然就此慢慢浮起。怎会不知,我与他之间,就像与齐瑜一样,永远有层东西隔着。或许是身份,是地位,是社会的眼光,我无法妄想去拥有灰姑娘的幸运。而正是深知在这现实里灰姑娘的故事并不美丽,在曾经有了刘薇婚姻的伤痛后,我将韩司先生赠送予我的玻璃鞋深锁于最底层的柜橱。告诫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去碰那易碎的梦。

    夜风拂开了淡黄|色的菊花帘布,望着清冷的月光映着四季不分的霓虹,我的灵魂似是迷失了轨迹般地徘徊在这未来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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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自我感觉良好,回到中心上班。

    李娟看到我很是吃惊:“我还打算今天去看看你。真的全好了?”

    “好了。”我点头。

    “还是要小心点。近期秋冬交际流感多。你这次发烧有可能是上次意外落水所导致的。”李娟歉意道,“我之前就该让你多歇两天才来上班的。”

    李娟和大家是不知我那天淋雨的事情,我也不想因此泄漏其人,于是答了声谢:“我真的已经全好了。”

    “也好,这段时间病患增多,你能提前回归岗位我很高兴。”李娟鼓励地拍拍我的肩膀,又说,“还有,我们科新转来位轮科的医士。这几天你负责带他先熟悉我们科室的环境。因为考

    虑到这位同事你应该比较熟识。”

    我认识的人?兴致勃勃地翘首期盼。

    李娟答:“是原先在新生儿病区轮值的辛国立医师。”

    辛医师正是琪琪在新生儿病区的管床医师。与他交谈最多的一次,也是我那时因琪琪的病况忍不住对他和于凡发火的时候。当然,那之后才知是一场误会。然,多少有点内疚。

    李娟自然不清楚其中的曲折,把辛医师交托给了我。

    辛医师还是老样子,大大的方框眼镜几乎盖住了他一半的国字脸,是一名忠厚老实,兢兢业业的好医师。

    奇怪的是自己,看到辛医师,脑子里就会不自觉地联想起他的前任上司。心里阵阵发虚,小余昨晚走时一再交待过,我的两位主治大夫命我在家多休息两天再回来上班。

    “于——”

    “于主任他——”

    出乎意料的异口同声,我吃愣。辛医师殷实地对我说:“刘医师,那次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向你解释清楚。其实,于主任是很负责的,天天都来看望琪琪,就是很忙的时候,也会打电话督促我。所以,若要谁对事件负责,你可尽情责备我的。”

    这些我早已知晓,怎会再随意责怪谁呢。摇摇头,我也歉然道:“是我心急,误会你们了。我那时应该相信你们的,所以以后也会选择相信你们。”

    他释然地松了口气:“太好了。”

    一时欣喜,他说的话语用了另一种口音,听起来就像是——我不由惊喜地喊道:“你说的是闽南语?”

    “你懂闽南语?”他同样惊异地扶眼镜。

    我兴奋地点头:“家乡话。”

    再两句简短的交谈,我终是在这22世纪的另一个陌生都市,遇见了第一位老乡。此刻可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只是为了掩饰萧唯的身份,不得伪称自己的家乡话得自某位姓萧的朋友的传教。

    带着新同事四处兜转,边介绍环境,边解思乡之情。

    “这么说,刘医师朋友老家所在的小镇我也是听祖辈说过的。听闻那年头经济一再衰退,加上小镇遭遇了史上难见的大海啸,所以灾难后重建时,某位大富商看中而买下了这整片土地,才有了现今的琪琪主题公园。”辛医师感慨地说。

    原来是家乡遭遇了天灾啊,幸运的是家乡的父老乡亲大部分得以灾前得知而及时逃脱大难。

    “有机会,刘医师可以叫你的朋友带你去琪琪主题公园看看的。那个公园很不错,而且,世界最出名的海豚表演团队是直接在海上表演的。”

    我出奇地道:“诶?”

    “很有趣吧。据说是主题公园捐资者的主意。还有,主题公园的海豚已自成著名商标了。每年的十二月份,都会推出一款仿古的电子海豚纪念手表,全世界限量十只发售。我有幸见到过一只,虽然不敢肯定是不是——”

    我的心却是快蹦出来了,记起自己21世纪的那只琪琪生日手表:“在哪?”

    “什么?你说我看见的那只?”他呵呵地笑了笑,紧张地望望四周没人经过,小声道,“别说是我说的啊。我某天不小心看见于主任拿出来过,很珍贵地用玻璃纸包裹着。那时我刚来,还以为是于主任哪位爱人的——”

    当即胸口划过一道疼,怕又是他为了他的萧美人的……虽说他那晚已对我袒露了对萧美人的想法,然而,长达五年的守望真能三言两语轻易化解的?

    心不免有丝戚然。这会转完一圈,走回了科室内走廊。

    一抬首,正好见到护士站旁立着一抹熟悉的人影,吓得我虚慌的心头一个磕打,身子马上往拐角处躲去。

    辛医师没发现我的异状,径直走向前上司:“于主任。”

    于凡仅点点头作为应答,眼睛却瞟向了我这边。

    我从他眼里看到了追寻的意味,赶紧缩回脑袋,一手扶住墙,定神想想:不对,我躲他干吗?

    如此一想,却更后怕了,只觉胸口里慌得厉害。抓抓扣子,鞋底一点地即却住,回转身就走,步子迈得飞快。随风扬起的工衣托着不安的我,恍惚间似是要飞上天了,而脚下却是来到了底层的急诊大厅。

    双目望着人来人往,迷茫地握住了扶梯的扶手。那边忽来一声急切的呼救:“有医师吗?”

    我反射性地迈出一步,身后被人一拉,回望的刹那,仿佛听到了心底咚地一声响,慌然咬下唇:“于主任,有人叫我。”

    “你现在不是医师。”

    我抖了下唇,压住满心的慌乱:“我怎么不是了?”

    “富医师没跟你说吗?”

    小余当然有跟我说,而且是用警告的语气:刘薇,别怪我没好心提醒你。主任他们最讨厌不听话的病人了。纵使你不乐意也得在家好好窝两天,免得被主任抓到,够你瞧的了。

    小心抬抬眼皮,仍是不敢望他的正脸。心里的这股耽惊受怕,不仅仅是怕他像齐瑜一样对我发脾气,事实上,他也从没对我发过脾气。因而,生怕的是这双温柔的澈眸,当它对着我说,我昨晚才决意的尖矛厚盾会全化成一滩软绵绵的巧克力的。

    他瞅着我的模样,忽地噗哧:“我很可怕吗?”

    “你是‘小严’,谁会不怕你——”

    他的手一握紧:“谁都可以怕我,惟独你——”

    心骤然地收缩,唯恐他下一句就提起昨日我未能回复的答案,我猛吸口大气,对着后面赶来的人:“辛医师,我在这边。”

    闻及,辛医师小跑过来:“刘医师,因为有急诊叫唤吗?”

    “是的。”我答,望去。他长长的睫毛微垂,闪了下,再瞟向辛国立的眼神变得犀利。

    辛国立怔仲住了,不明地问:“于主任也有急诊叫唤吗?”

    “不是。”他平静地衔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你们刚刚说的话是?”

    我一吓,刚刚情急,竟不觉说起了家乡话。

    “是闽南语。”辛国立老实答复上司,“正好,刘医师的朋友和我是老乡。”

    “朋友?”

    “是啊。一位姓萧的朋友——”

    “是男性朋友!”我阻止,慌得口不择言了。

    他们两个惊异地瞅瞅我。紧接于凡嘴角一撇,掩不住地暗笑不已。

    我也知这谎言十足的蠢,然都说出口了,怏然地从中抽出自己的手:“辛医师,我们走吧。”

    “等等。”

    我的心又乱了。

    看到我的手在瞎摸衣扣,他终是舍不得,对我说了句:“对急诊感冒这种事,若磊见得多,体会多,没有我好说话。而这两天你不要干重活,准时下班回家,我可以算作没看见。”接着,

    他放低了嗓音,“我等你的答复。”

    “我,现在就可以——”我屏着一口气。

    “我等你一个星期后的回音。”他温和地打断我,向我笑笑,转身离去。白衣翩飞,飘洒的是一股与生俱来优雅的淡定,无形中吸引众人眼球的同时也给周旁平添了一份压力。

    现我感受到了这股压力,费力道:“辛医师,我们回去吧。”

    “不是有急诊吗?”

    “没有了。”话完我向前一步,抬首时不经意地一瞟,见人群里黎若磊晶亮的眼睛正瞅着这边,俨是当旁观者有些时候了。

    心头一动,记起当时他也在场,应是知道不少了。又转念,他知道能怎样呢,反正我都会拒绝他的好友的。心烦意乱之际我扫望回去,岂知他已是转过脸,继续埋头处理公事。

    我愣愣地吃了一惊,奇了,这家伙不趁机笑弄我一番?

    迟疑的会儿,旁边辛医师连唤了三声我才回神。踏上扶梯,别扭地回头再望,黎若磊径自埋入门口涌来的人流。

    急诊是最前线,最考验人的定性。他常年坚守在这最艰苦的地方,怕是早已经过了人世间的千锤百炼。

    忧愁地遐思着,中午碰到小余。到更衣室,好友把药袋放进我手里:“黎主任交待的。好好吃药,不然有得瞧。”道完,她又撞撞我胳膊肘,“有人特别关心的幸福的家伙。”

    “你不觉得不好?”我感觉手里的小袋子是多么的沉甸。

    “有什么不好。”她稀奇地瞄瞄我,“我觉得挺好的啊。喜欢就好。”

    最后一句无意地道中了我的心事,我敛起眉,把药袋放进工衣柜,啪地一下狠狠关上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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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烦心,又平安无事地过了几天,身体状况一切良好,李娟准备再度安排我进手术室见习。

    因而,近来跟着的辛医师被指派到了另一个小组。

    老乡分离,多少有点惋惜。以后少了很多说家乡话的机会。

    临分别时,我自是真诚地伸出手:“这段日子处得很愉快。”

    辛医师却是面露为难地摸摸口袋,望望我,好一会儿鼓起勇气对我说:“刘医师,这两天多谢你教了我这么多。所以,我这里有两张票,是地方戏院到a市的布袋戏表演,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我惊奇地眨眼:“布袋戏?”家乡的布袋戏我从小就爱看。只是,这应该仅是同事间的联谊互动吧。

    “是的。你有兴趣吗?”他摸出了口袋里的票,“因为我想,在这里很难遇到知音。所以,假若刘医师也和你那位朋友一样喜欢我们地方上的文艺,有个朋友一起去看,至少不会觉得闷。”

    听他诚恳的语气,我自是不好再婉拒,大方点下头:“我也很喜欢。”

    “那么,就今晚七点钟。开场前半小时要入会场。下班我在中心门口等你。”

    我应声好,收下了票。下午急诊送了几个病人过来,忙忙碌碌,时间过得飞快。与下一班交接完,我跑上了休息室。想想,去大戏院那种地方,总不能随便的着装。打开衣柜,里面吊着几件衣服,是上次淋雨后的教训而从家里搬来的。手顺着衣架一排拨去,指尖一挑,拣出了一条淡黄|色的连衣秋裙。

    这本是刘薇的,现着上,明显腰围有点宽松,所以基本上刘薇遗留的衣物都被我压箱底了。留下这裙子,是因为它本身有裙带,系了系,勉强过关。

    梳理了下头发,让它自然垂落。对向镜子描了下唇红,实因病后嘴唇一直有点泛紫。

    望望钟差不多时候了,于是拿起手提包走出门,步入员工电梯。电梯下到10层,梯门打开,涌进来不少人。再到9层停,梯口等候的只有一人,我看到他,不由退了一步。然躲不过了,黎若磊走入电梯,四周的人自动给他让路。他走到了我身旁的位置停驻。

    梯门一关,我屏住了呼吸,听他低语道:“挺漂亮的着扮,总算想跟男人约会了?”

    “不、关、你、事。”我一字一语咬道。

    “哦。”他低低的调侃的嗓音愈让我着火。

    电梯下到一层,我犹如火箭喷射第一个冲了出去,接而放慢脚步穿过急诊大厅。

    大门口,辛国立换下了工衣,也是一身正式的西装领带在等我。

    我走了过去,对他礼貌地笑笑。我们两人等了会儿,他为我打开的士车门。我正欲钻进车里,手提袋里的呼叫器尖利地鸣叫起来。

    只好匆忙走到一边拨打科室号码,过了一会,传出某同事的传话:“刘医师,你的病历书写有问题,主任命令你马上回来修改。”

    我不禁感到蹊跷:张主任亲自过问我的病历?难道近期在抓病历管理?

    而无论如何,上司一句命令,你就必须回去。无奈中,我只能歉然道:“辛医师,科室有点急事。我必须回去一下。”

    辛国立露出担虑之情:“没事吧?”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去吧,别浪费了这票。”

    他推拒了我退还的票:“那我在剧院等你。中途还是可以进场的。”

    思量了下,修改病历应该不用很长时间,我由是应承了下来。继之快速赶回科室,套了件白大褂敲打起主任办公室的门。

    门自动滑开,我迈进门槛。一抬头,见是黎若磊懒洋洋地斜靠在写字台边。为此大为吃惊地瞪大眼睛,无名之火徒然冒起,掉头欲走。

    门哗地在我鼻子前合上。

    “黎若磊!”

    “修改你的病历。”他居然一本正经晃着病历本。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玩花样!”

    “我现在是在跟你玩花样吗?!漏洞百出的病历,请刘医师你现在马上修改。”他放下病历本,见我原地不动,提高了音量,“刘医师!”

    我好不容易按捺住自己,快步走过去。

    他帮我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吧,慢慢改。我今晚有的是时间看你慢慢改。”

    我愕然,实在不懂他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有这闲工夫盯着我这小小医士修改病历。

    念及辛国立还在等我赴约,我此刻不想跟他多纠缠,顺从地坐下,一心一意地检查电脑上自己书写的病历。可是,我的病历向来都有李娟帮我二次审查,瞅了半天文书看不出半点毛病,不得再次怀疑他这是纯心地捉弄我。

    眼角瞄瞄,他正坐在会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闲情逸致地翻看医学辞典。

    眉头揪起,纳闷之时,我放在台桌上的手机响起。

    手伸去拿,却被他抢先一步夺过。惊讶地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替我回话:“哦,是辛医师啊。真是抱歉了,我是黎若磊,刘薇现在在我这里。她今晚应是没空过去赴约了。”

    我眨巴了下大眼,他把机盖闭上。

    “黎若磊,你?”我告诉我自己,我刚才肯定都听错了。

    他把手机放回桌上,伏向我。

    我承受不住压力,缩了下身子。

    他上下扫量了我一番:“你今晚真漂亮。这大概是你平生第一次为男人精心打扮吧。”

    “那又怎样?”

    “这个时候,该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呢。要知道,生物界猎取守则,要到口的猎物怎能被同类给抢走呢。”

    一霎,就像有团火烧掉了空气,距离俨是岌岌可危。

    后背靠椅,我无能再退。自是惶然地望着这双笑眯眯的眸子骤然散发出威慑的冷光,鼻间隐约掠过清淡的消毒水味,其中不难细辨他的味道。惹上我的心头,引发的是身体本能的一种反

    应。

    这个认知足以令我心神迷乱,警铃大作。岂会不知,男女之间始终不存有同性之间的纯粹,一方对另一方好,永远只有两种可能,一么是牟利,一么是为情。

    可知,图的是利,还是情?

    紧随他的脸逐渐靠近。我的手扶住了桌沿,对峙的一寸之间,鼻子里吸入的宛似是他呼出的气体。见氤氲的热气里,逐渐勾画出他饱满的唇瓣线条。我的眼睛突然像被磁铁吸住了,移不开。只得用力咬下唇口,磨出的牙印,清晰得让他眼神一暗。

    继之,瞬间发起掠夺的温热从我嘴角起,拂过脸颊直至耳垂,使力一含。由是一股酥麻的触感经由神经漫至全身,我几欲艰难地逸出了声,哆嗦的手费力地抬起,却被他轻轻一举按下。

    我微闭上眼,只觉心跳几近停驻……他缓缓地磨挲着,几度徘徊,末的一刻,舌尖舔住了根部,袭来的若是一把镊子拾住了我心尖上的肉。我顷刻一个打颤,张大了眼睛听着——“自不量力。”

    这温吐的四个字犹如海底深谷般的森,尚那怔仲。看他一手抓起了桌上我再次鸣响的手机,翻开机盖,嘴角一抹,将来电显示对准我的视野。

    是辛国立的号码。

    短短几日的相处,已知我这位老乡天资稍为鲁钝,却是位好学上进的人士,为了进入这里,曾重考了多年多次。我不能让他踏进这趟混水,更何况,我本就与他什么都不是。食指一点,指腹摁住了关机键:其实,我跟他——

    我话未完,他松开掌心,手机在我俩中间快速滑落。来不及退缩,他拾起了我腕脉,另一只手是如此轻柔地抚摸我的耳帘: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应该知道的……

    知道什么?我双目盯着,他洁白的工衣上本应别有工作牌的位置,空荡荡的仅剩一支笔;这个明显的代表了权力的标志,在我到来的第一天就应该懂得的。然,阴阳差错导致了今日今刻,方是明了,意念,仅在乎这旦夕一变。

    他放开了我,把我的手机重新打开,放平于桌台上。接而返回,继续自得地翻他的医学辞典。

    难耐的寂静中,只闻他纸页翻过的响声,沙沙,沙沙,耳根子的潮热一层一层地涌着。直至急诊呼叫,他眼皮稍抬,瞟了我一眼。

    我握紧了笔。

    他明慧地挑眉,摁下了传呼机。立起,快步走出办公间。

    门咔哒在他身后闭合,我这才举起手捂住似是欲融化了的耳郭。眼望向了无星光的黯夜,恍惚是,被长久地凝固在了这警告的烙痕。

    那夜,我自是病历上一个字均未有修改。

    一宿没能安稳。

    李娟大清早就带着我上ittcu去接一名转科病人。

    我知,公是公,私是私。且,这昨夜残存的印记,在心底凿下的痕,不仅仅是一个惶恐。

    病室里,出乎意料站满了一窝子的人。原来在做一个病案的最终术后教学查房,主持的是刘组长。而听者众多,归因于意外中的意外,于凡立在为首的位置静静地旁听。

    见到我,他抿起浅笑,俨是在这候我许久了。

    我不自觉地摸衣物,思起他的一个星期之约,就在今日了。

    那头,刘组长刚宣布查房结束;这边就有一位同事拍下我的肩膀,对我娇笑地恭喜:“刘医师,昨天见你打扮得好漂亮,约会吗?”

    我怔了怔。对面的他已然脸色煞变。我心头缩紧了。

    尚有人未意识到其中的异变,八卦地进一步探问:“约会?”

    “是啊。刘医师昨天傍晚一身漂亮的装扮走过急诊大厅,我们都吃惊呢。毕竟连联谊会都没见她如此着装过。然后她走到了大门口,等待的好像是同一科的辛医师呢。”

    众目刷去,我方知辛医师刚好也在场。

    与老乡不可避免地四目交接,辛国立脸上浮现犹豫之色。想必是欲询问我昨夜之故,却又有点畏惧。

    我自然不可能向他作出任何解释。思定,我道:“昨晚——”

    “昨晚是我邀请刘医师去看布袋戏。”

    辛国立这一句抢答,使得众人哗然。我脑子则是轰白,真是被黎若磊言中了,天真得竟看不出老乡异样的情愫。

    指间微微泌了层汗。或许我该故作不知,默然以对,让事情随时间消淡。

    可,这时又有人吐出惊语:“我也跟刘医师有约,就在今天。”

    伴随他衔起的淡笑,漾起的涟波扩至全场,马蚤动即止,一刻窒息般的寂然。

    他自若地在众目睽睽中穿过,来至我身边:“你有我的号码,我等你的答复。”

    我眨开眼睛,怔怔看着辛国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这其中,毕竟也有我的过失……

    而旁,他已是擦身而过。

    留下那阵阵的风,卷起了无可避免的众说纷纭。

    ________fengexian___________

    午饭与小余在员工餐厅进餐。

    一传十,十传百。才早上的事儿,中午似是人尽皆知了。

    周近全是风言风语,不外乎两种。

    多的是,可怜我老乡的愚昧。说他像个傻子什么都不知!又说以刘薇四大美人的资质,早就应有数不尽的追求者了。只不过,因为——

    话题到此一转:你说于主任说那话,难道是那样了?

    我垂下眼帘,勺起一调羹米饭,含入口里,竟是久久咽不下去。

    小余想开声,却不好言语。因为隔桌就坐着廖绮丽。

    绮丽也是点了炒饭,一勺一勺大口地吞入肚里。不多久,诺大的一盘一扫而空,她起身,对同伴干脆道:“我先去手术室了。”

    工作是最好的麻醉剂。

    小余莜叹。

    我放下了勺根:“我先回科室了,还有病历要写。”

    “刘薇。”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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