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 你也在 作者:po18wen
我了然,同情地点点头。
展想墨的心理我是完全理解的。就跟女人想嫁个好男人一样,这儿的男人也都想嫁个好女人。谁都不希望嫁出去以后守活寡吧。
虽然展想墨是个泼公,但好歹也是个公啊。有这样的心理,我明白。
同情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打个转,我突然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岂不是说,我们可以摆脱展想墨了!?
沉默几秒,我的脸上浮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曾少离看着我,眼底流光溢转,满是笑意:“当然,我们也是要一同前往的。”
……
笑容消失,我面无表情地问:“为嘛?”
“圣上旨意,若是不去便显得失礼,也会有辱我国国威。”曾少离顿了顿,“而且,虽然我有可保得自身无事。但展想墨没有。而且,身为京城三公子的蔺佑也必定会前往……”
我眼前一亮,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充满了“知己”的光芒:“明白了!是该去看看热闹!”
曾少离:“……”
第二天清晨,客栈门口驶来了几辆高贵典雅的马车。在客栈打扰良久的一众人马终于打算离开了。
店小二感动得热泪盈眶,手帕挥得呼啦啦作响。胖奶奶颤巍巍地提了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包袱出来,对着门口柱子语重心长,说了一通要好好照顾自己,包袱里装的干粮够你们吃了,别吃太多小心拉肚子之类的话。
我感动了几秒,意思意思就收下了,屁颠屁颠爬上马车,看着前路心潮澎湃。
展想墨早已坐上了马车,对于曾少离提议的同行,他没有拒绝,甚至一脸自来熟地钻进了我和言笑所在的车厢。我用被路人甲打扰的小两口式幽怨眼神盯了他半天,他都还一脸所思地看着地板。没办法,权衡下对打的可能性,我决定还是等会儿怂恿曾少离向他收点马车费。
展晴儿和蔺佑依依不舍你侬我侬,老半天都还十指交缠着窃窃私语,展想墨看不过眼,咆哮着冲了下去,愣是将展晴儿拽上了马车,一众人马好歹出发。
展晴儿哭丧着脸在马车上频频回首,一副被她大哥拆散鸳鸯的表情。但展想墨眼睛不抬一下,上了车之后一直在玩那条倒刺长鞭。展晴儿没有办法,只好蹲到车厢外和蔺佑玩起了飞鸽传书,于是我们便一直听到白鸽挥舞着翅膀来回扑腾的声音。
整个车厢,气氛沉闷。
气氛一沉,我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毕竟按照曾少离说的,从新城到京都,马车紧赶慢赶,没有个把月是不可能到得了的。难道我这个把个月的青春就得浪费在和展想墨对瞪里面!?
……
事实证明是不可能。
人一无聊,就会不由自主地注意到身边的人或事。于是我的注意力很理所当然地放在了言笑身上。
从福雷城被带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言笑的脸色明显地比当初红润了一点。虽然还是略显瘦小,但脸蛋上多少能掐出点肉肉。皮肤也白了很多,只是抬起手时,还能依稀看出些当日被绑在城墙时的青色勒痕。
吃了那么多苦,可他从来没有喊过疼。记忆中,他甚至很少主动向我撒娇。这么乖巧一个孩子,现在不吃更待何时!?正太就是要从小开始培养啊!
我坚定地紧握拳头,看着靠在我身上头一点一点酣睡着的言笑,露出一个(略带猥琐但绝对风华绝代的)微笑。
两道锐利的视线横扫而过,我背后突然一寒,小心翼翼地回头——曾少离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展想墨也若无其事地玩着长鞭,状况正常。
错觉?
我不动声色地缓缓低下头,两道视线再次汹涌而来,我一个猛抬头——不出意外地,对上了那两人如狼似虎的目光。
……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虽然有一个月的时间,但同一个车厢,我想要和言笑独自进行些跳跃性发展的确不太容易。
不过,谁怕谁啊。
明的不行,咱来阴的!
第二吻(下)
发展感情有三条最传统的道路:拉手,接吻,那啥……
言笑的状况比较特殊,刚认识不久就被我脱得光溜溜视觉享受了一把。所以第一步拉手基本可以忽略——怎么说我的人生也不能向后退不是?
那么,重头戏就只能放在第二步了。
接吻不难,嘴巴一努脖子一伸就那么过去了。但问题是两个大电灯泡二十四小时在我身边蹲点(请原谅我无视展晴儿,那孩子一天到晚在车厢外和蔺佑玩飞鸽传书,其实是可以忽略的),要是我稍微表现得蠢蠢欲动一点,搞不好展想墨会直接拿把刀过来帮我把嘴巴给切了。
……
还是吻得委婉点吧……
打定了主意,我开始热忱地暗示天色已晚应该吃饭。展想墨眉头一皱,鼻子喷着气迈出了车厢。曾少离虽然奇怪,但眼看着天色快要暗下去,还是跟着下了马车。因为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所以生火煮饭什么的就只能吩咐随行的侍卫们了。
一路憋在马车里面,难得可以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言笑显得心情很好,蹦蹦跳跳地下了马车。我跟在他背后,看准了他即将回头的那一刻,突然脚下一绊,身子往前一倾!
“啊,阮姐姐……”言笑反应很快,回头一看到我被绊倒,条件反射地一伸手。
我眼底精光一闪,几乎是热泪盈眶地扑过去。我的角度找得很准,以至于我向下倾斜时,我们两个人的嘴巴只相隔一厘米,看着言笑瞬间涨得通红的脸,我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一吻的成功率。
然而,就在那么雷鸣电闪一瞬间——
一只大手突然从旁边冒出!就在我和言笑互相努努一嘴便可以亲到的状态下,倏忽出现在我脸下,然后——
“嘭——”
一记闷响从车厢里传出,连带着整个马车都腾空抖了一抖。被一巴掌扇回车厢里的我很不幸地头撞到木板的同时,还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剧痛之下,我只模糊听到一个貌似展想墨的声音风凉地响在耳边:“哟,怎么那么不小心。你摔下来没什么,要是压倒别人可就不好了。下次注意点。”
……
丫的展想墨,我诅咒你……
第一次尝试就摔了个天昏地暗,意料之中。
就算展晴儿可以忽略不计,但展想墨和曾少离绝对不是吃素的。曾少离嘛,自从上次我想掀开言笑衣服看伤势,被他用一句“我以为你想调戏他”顶了回来以后,我就把他的属性定位在了护崽老妈身上。
可展想墨就比较难办了。
事实上,虽然我想过他会比较挡路,但我根本没料到他居然真的会出手挡我。
思考再三,决定把他归类为对于自身命运深深不满转而阻止别人发展感情的怨男。
敌人属性确定以后,事情就好办了。
不能光明正大地扑过去,那样说不定展想墨的巴掌和曾少离的暗器会从什么角度飞过来。也不能偷偷摸摸地来,我用胆汁发誓他们一定会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结果说不定会比光明正大地来更凄惨。
那唯一剩下的方法就是——平凡取胜。
吃,是每个人的必须。只要不是穷得吃不起东西、抑或富得对减肥有强烈兴趣的人,生命里都会有不可替代的一件事情——吃。
所以现在,我正中规中矩地坐在篝火前啃干粮,言笑靠在我旁边。曾少离和展想墨见我态度端正,估计也放下了心,各自专心对付着手中的食物。侍卫们包围状三三两两坐在我们的篝火四周,边进食边低声谈笑。
我慢条斯理地咬着干粮,琢磨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抬头,正好看见言笑啃完了手里的食物。我屁颠屁颠地从包裹里再拿起一个包子,抬起头时,视线若无其事般掠过曾展两人——很好,都没有注意我。
“阿笑,来,多吃点。”我将包子递给他,眼神那叫一个柔情似水。
言笑乖巧地接过包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啃了起来,时不时还抬头冲我腼腆一笑。
我嘴角控制不住想要往上咧,但鉴于身边还有两颗不定时的炸弹,所以还是强忍了下来。趁着转身拿水的空当又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两人——非常好!就保持着那样吃包子去吧,千万千万不要抬头!
“阿笑,喝点水吧,小心别呛着了。”小心地把水喂到言笑嘴里,正好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言笑小心地就着我的手喝起了水,一抹红晕慢慢浮现在脸颊上。
上帝啊——我闻到了胜利的味道!
努力抑制住不断上扬的嘴角,我控制着音调听起来显得很正常:“呀,真不小心,包子屑沾到嘴边了。”
“咦?”言笑有些许惊慌,脸上红晕变得更加明显,抬手就想往脸上挡。
“我帮你弄下来。”
明显带有笑意的一句话,言笑一愣,抬起头来,我的呼吸已经近在嘴边。
哇哈哈哈哈哈,没错!当对方的嘴角沾到例如米粒或面包屑等食物的时候,最唯美最微妙最能带动感情发展的戏份就是——我用嘴巴帮你弄下来吧!
言笑的气息近在咫尺,我动作飞快,就在彼此嘴唇即将接触的瞬间——
“嚓——”
一件尖锐的鞭状物体以诡异地路径环绕了我的脖子两周,同时用力地往后一扯!那么一瞬间,我几乎感觉到鞭子上的尖刺已经扎入了我的血管……
然后听到了展想墨冰窟一样的声音:“用手。”
……
言笑的神色从害羞到惊慌再到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的微愣,然后脸上一抹诡异的深红一直维持到晚饭结束爬回马车。
曾少离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峰回路转千变万化,冲我尴尬地笑笑以后,也跟着上去了。
展想墨一声冷哼扬长而去,留下的展晴儿和诸多侍卫们面面相觑,互相对视几眼,也各自散开了。
漫长的黑夜,只有我无声地挠着土地,内牛满面——上帝!你就不能让我顺利地接个吻吗!?
一个晚上的时间过去了。
我颤巍巍地爬上马车,脸上还顶着两只堪称国宝级的黑眼圈。不过马车里几位也不比我好过,为了报复展想墨的屡次干扰,昨天晚上我拍了一晚的蚊子。而且每次展想墨气得准备跳出来暴力解决问题时,我都会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被他听到的声音说一声:“唉,好想进马车睡觉……”
然后,周围就寂静了,余下我拍蚊子的声音清脆地不断回响。
折腾一个晚上的结果就是,上了马车继续向前移动时,马车里原本坐得笔挺笔挺的人这下全部东歪西倒。展晴儿因为有蔺佑的飞鸽传书,整个人像喝了鸡血一样兴奋,老早守在了车厢外。我抱着言笑眼睛一合,沉沉地坠入了梦境。
颠簸的路途,马车的轱辘慢慢蹍转,偶尔能听到白鸽扑腾着翅膀飞来的声音,然后是展晴儿兴奋的尖叫。车厢的隔音效果很好,声音只是微微传过来,听在耳边跟窃窃私语差不多。我一手环着言笑,两颗脑袋互相靠着,随着马车的颠簸头一点一点。
……
无声地睁开半眯的眼睛,展想墨和曾少离各自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马车稍微驶过比较陡峭的地方,车轮腾空了一瞬,重重摔下来,颠得马车里的众人身子同时一震。
敌人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我嘴角一勾,借着马车的颠簸一点一点将头移向言笑。当着你们的面亲不了,那我睡着睡着一个不小心把脸盖过去总可以了吧!只要角度把握得好,那随随便便吻上个十几二十分钟肯定没问题!
马车又驶过了一个特别陡峭的斜坡,车轮“嘭”地腾空,重重落在地上!我借助冲势身子猛然一倾斜,嘴唇一努——
一定要亲到!
我豁出去了!
“啪——”
伸出去的嘴结结实实啃在某样坚硬的板状物上,不用睁开眼睛我都知道那不是言笑的小嘴——该死的展想墨!居然用脚!
“车上太颠簸,一时失脚。”展想墨冷淡得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同时脚下一用力,将我的脑袋死死压在车厢板上。
“快,快放开阮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言笑带着哭腔叫了起来,双手死死抓住展想墨的脚往外推。可惜他人小劲小,推推扯扯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展想墨冷眼瞪了我一眼,才悻悻地把脚缩了回去。
言笑惊慌地扑到我身上,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脸查看起了伤势。我配合地发出几声惨叫,然后满意地看到言笑担心的神色。
“阮姐姐……哪里痛了?”言笑轻轻咬着嘴唇,动作温柔地帮我擦着脸。
我看着他泪眼婆娑的样子就忍不住母性泛滥,斜眼看见曾少离正用眼神警告着展想墨,嘴角不由一咧——好机会!
“阿笑。”我轻声叫道。
“嗯……”言笑微微抬头,下一秒,腰间一道力度传来——瞳孔一缩,柔软温润的触觉从唇边清晰地传来,惊得他一下憋住了呼吸。
……
总算亲到了!
革命的道路是曲折的!最终的成就是辉煌的!
我舔着言笑的嘴唇,笑得很得瑟很辉煌。
言笑动也不敢动,眼睛瞪得大大地,脸上滴血一样红。我腾出左手挡住他的眼睛,再放开时,他已经轻轻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一副“欢迎光临使劲点亲”的模样。
“啊啊啊啊啊——”一声尖叫突兀在我耳边炸开,与此同时,耳朵处突然一阵刺痛!就在我怀疑是不是声音过大耳膜破裂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
“碰——”
车厢的帷幕被从里面撞开,饶是在外面听了半天,已有心理准备的展晴儿和众侍卫都被吓了一跳。原本亲得好好的,愣是被揪着耳朵扔出来——当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时,应了一句俗语就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大眼一瞪脱口而出:“展想墨!我毙了你!”
展想墨气得满脸通红,手里长鞭狠狠往地下一甩,一条深深的裂痕“啪”地出现在地上。站在一旁的展晴儿距离太近,险险躲过鞭子,刚松一口气,头上的玉簪“咔啦”一声碎成了整齐的两半。
……
我的怒气凝固了。
“哼!”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展想墨甩头进了车厢。“哐”一声巨响从车厢里传来,整辆马车都抖了一下。
展晴儿看着我,眼底流露着深深的同情:“看来你不能上马车了……”
我一捂嘴巴做羞涩状:“没关系的。我可以回味。”
展晴儿:“……”
夹带番外:展想墨
爹时常教育我,纵是身为男子,也不能妄自菲薄。世间负心女子何其多,除了自己,没有人能替你紧握那一份真情。
娘也时常教育我,若是身为男子,就不能如同我爹一样,举止不合于礼法,做事不止于规矩。
娘总以为她说的这些话不会落入爹的耳朵,但她还是低估了爹的功力。有好几次,娘刚说完,我就看见爹的身影从窗口倏忽而过,或者坐在屋梁上静静地看着我们,伸手在嘴边做个噤声的动作。嘴角一咧,无比寂寞的微笑。
其实都是知道的,爹并不快乐。
虽然每次娘回来时,爹看着她的眼神总那么温柔。但温柔之后,总有着让人理不清的忧伤,看得我和晴儿难受。
爹说爱之至深,便会想成为她一切,容不得她的视线停留在别人身上。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娘迎娶侍郎时,爹会大闹展府,争执吵闹间,眼底红丝如血。
然后娘给了爹一巴掌,那声清脆的掌声回荡耳边,吓得拉着我手的晴儿一下哭了出来。
爹愣了。我愣了。展家的长老们也愣了。
娘护住她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侍郎,铁青着脸冒出一个字:“滚!”
那天京城一直下着濛濛细雨,梅雨时节,空气分外清冷。我只记得爹苍白着脸,咬唇在展家门匾上挥出一道深深的刀痕,然后一字一顿:“恩断义绝。”
……
爹走了,娘如愿娶了侍郎。
可是爹不回来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娘大宴婚事的那天,我拉着晴儿一直站在东厢,从日出站到日落。忙于讨好侍郎的众奴仆来回奔走,竟没有一个人来寻府中的小姐和少爷。
我捏着晴儿的手有些发白,想笑,嘴巴一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若不是娘要娶侍郎,爹怎么会走?
若不是娘要娶侍郎,我和晴儿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我和晴儿在东厢嚎啕大哭,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没有人给我们擦眼泪。
直到暮色沉降,晴儿困得摇摇晃晃,一个人影才倏忽从空中落下。
我们少了一个爹,却多了一个师傅,名唤断晓派颜落。
是喜是悲,无从解释。
我只知道,从那天起,我恨透了我娘,还有天下薄幸的女子。
师傅说,身为男子,要站在高处才能临危不惧。但却不能站得太高,因为高处不胜寒。
师傅说,他羡慕曾将军与她相公的深情。出身不好又如何,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盼了多年都无法达成的祈愿,眼睁睁看着别人达成,心有不甘。
师傅说,他曾游览西海边境,那里有一种叫做海胆的动物很是稀奇。周身是刺,内在却柔软无比。若是想护住心,就得先长出刺。
师傅说的往往都是对的。于是我一一照做。
利用晴儿的身份将展家军符弄到手中,派遣密探潜伏各国各地,外有如花美貌,内有才华万千。一步一步踏在往上爬的阶梯,然后一朝富贵,得了“圣上御子”的名号,站在了高处。
心狠手辣,得罪了我的人绝不轻易放过。
作为京城一大美男展想墨,我一直压力很大。京城大公子曾少离会威胁我的地位,就想方设法毁了他!临国王女觊觎我的美色,就凭着使者之位压榨她!
只要地位不倒,我就可以一直站在高处冷笑。
管你天昏地暗,日月昏沉。
不敢像爹一样爱别人,那我只要做到最爱自己就可以了。
总有人会嫌命长。
借由联姻结好为名的达官贵人,不明我身份前来调戏的普通百姓,意图靠近我和晴儿一窃根底的奴仆密探。
死在我手中的人其实不多,真正的高位者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下一个命令就够了。
京城鱼龙混杂,哪个富贵人家没有点手段。我的恶名很快传遍了京城达官贵族的耳朵,唯有普通百姓还凭借着误传的流言兀自相信我是个“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良人。
笑话!
追着曾少离赶赴琅琊山,原本只是为了追查临国使者突访东祖的理由。可这么一去,却被我遇到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女子。
一个居然敢说我丑的女子!
现在的贱民是活腻了,都寻思着该用什么方法可以死得比较难看是吧!?
若只是浅浅一面,凭借本公子广阔的胸襟,其实忘记一个贱民的冒犯,也不是不可以。
但她居然处处和我作对!
不过是个小小的乞丐!样子如此不堪,衣着如此邋遢!难道居然还比不过本公子的貌美如花!?
我发誓要用最毒辣的方法将那个不长眼睛的贱民凌迟处死——我还不信了!凭着我手中展家军符还有晴儿的人脉,活要找人死要寻尸会有什么难度!
曾少离说:“不可。”
我差点没忍住,一鞭子挥在他脖子上。
怎么说也是多年相争的敌手,居然会护这样一个贱民。
为何!?
她要武功没武功,要文化没文化,要说唯一的优点就只有笑起来比较好看。但这世间笑得好看能当饭吃吗!?
许是出于想和曾少离相斗的心理,我拉着晴儿和他们住在了同一间客栈。
派出的手下每晚都会刺杀那个贱民,可每次都会被曾少离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看着曾少离每次望向那贱民的眼神,恍惚间会让我看见当年爹和娘的身影。
那贱民自然是不知,她的视线一直停在那两个小乞丐身上,满满的疼爱宠溺。偶尔抬起头来,对着曾少离一笑,曾少离便会绽出一脸甜蜜。
……
看着就让人生气!
每次见到贱民都忍不住与她斗嘴,狠狠地吵,然后怒得想一鞭子抽死她。再然后曾少离出手相助,她环着两个孩子躲在背后笑得很灿烂。
于是满腔怒气不知怎地就莫名消了一半,顶多瞪她一眼,再打下去已没了心情。
有一天,晴儿呆呆地冲我冒出一句:“大哥,你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我吓了一跳,手里长鞭一抬,愣了半晌,没有挥下。
贱民常常会和两个小孩天南地北一阵胡侃,总是讲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题。我心情好的时候会偷听,学着爹的样子坐在屋梁上发呆。有一次,听她提及她家乡一种长着刺的小动物,她说:“刺猬是一种外面长着刺,内部很柔软的动物。如果遇到危险,刺猬会缩成一团,那么外来的攻击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无法靠近它。当危险过了以后,它才会慢慢伸展身体,然后顺着原路爬回自己的家。”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庄严肃穆得如同神棍,看得我差点没笑出来。
但紧接着她冒出一句:“就是因为怕受到伤害才长出一身针刺,其实这样的动物很可爱,我很喜欢。”
……
我笑不出来了,热血一下涌上脑部,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房间。
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乃至于当我再次收到密探的消息时,愣了愣神。
两个小乞丐中的身份已经调查处理,那个叫做小九的胖子,确确实实是临国使者离家出走的弟弟。
借着帮临国使者寻回失踪弟弟的机会,拉近与使者的关系,以此巩固我使者的身份——计划之中的事情。
可一看到那贱民对着两个小孩笑得灿烂的脸,想起要将他们分开,心底总有些不安的情绪在跳动。
迟疑了很久,下令。
生平第一次会因为自己的决定忐忑不安,咬牙切齿等结果。
不料迎面而来是曾少离的杀气腾腾,刀光剑影。我亦怒了,长鞭挥得呼呼作响,一招一式皆对死角——不过是个乞丐!就算真实身份是临国使者之弟,你们如此相知相识,又怎会连他的身份都不解!?
我根本就没有做错!
冲回客栈的贱民和我大吵了一架,甩了我一巴掌。
那一瞬间我愣住了,想起多年前娘扇在爹脸上的一巴掌。酸酸涩涩的感觉从心底弥漫,一下泛滥成灾。
总感觉,我好像懂得了当年爹的感受。
心一伤,则身伤。生了一场大病,理所当然。晴儿为了和蔺佑去看红娘会,把我留给了贱民照顾。
其实,也无妨……
其他人和事都已模糊,只记得当天夕阳余辉温暖,她斜靠窗前,眉梢眼角尽是温柔。墙上一道彩虹,朦胧得不甚真实。
好像这样也不错。
收到飞鸽传书,临国王女携聘礼出访东祖。
说不怕,是假的。
我没有曾少离三个要求的保证,没有一个能护得我周全的人。
有的只是“圣上御子”的身份,以及多年来作恶得罪的一众达官贵族,就连展家那些老不死,也都寻思着将我嫁到异域,好图个清静。
……
怎么可能!?
我展想墨国色天香聪明才智,难道还会放任自己步入如此境地!?
冷笑一声,像是做了一场冗长的梦,睁开眼醒来,车厢的帷幕在面前摇摇晃晃。马车的轱辘慢慢蹍转,耳边回转沉闷的马蹄声。
然后面前帷幕“哗啦”一声被挥开,贱民笑语嫣然地出现在面前。我心一动,脱口而出两个字:“娶我。”
娶我(上)
大白天的,本着偷香念头打开车厢帷幕,准备趁展想墨和曾少离还熟睡的时候跑去言笑旁边一亲芳泽。一拉开布就看见展想墨瞪得死大死大的眼睛——十足的晦气。
被他逮住也就算了,装傻笑几声然后直接拉好帷幕总能含糊过去。但还没等我有所行动,面前的展想墨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了口:“娶我。”
用的还是那种“你吃饭了没”的日常对话语气。
当下我的脑中浮现了三个念头。
第一、要么是我有了幻觉。
第二、要么是展想墨疯了。
第三、两者都有。
……
“其实我只是路过而已……要不,你洗洗睡吧?”我斟酌着台词,信手拉下帷幕。
手一下被抓住,动作被动地停止,展想墨咬牙切齿地瞪着我:“你不肯!?”
……
有那么几秒,我的脑细胞处于迷茫状态。
我脑子没出问题吧?
据说在一天以前,展想墨和我还处于敌对状态,甚至我想偷亲一下言笑都被他拼命阻止——谁能告诉我,在他睡觉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会突然用那种被抛弃怨夫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百思不得其解。
展想墨似乎把我的沉默当做了默认,眼角一挑,脸上露出忿恨的神色:“你不是很想亲吗?”
我茫然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消化他这句话的意思,身子就猛地向前倾去!
“碰——”
天旋地转,头撞到了车厢的木板上,唇上随即传来熟悉的柔软触觉。一阵晕眩感袭来,睁开眼,入目就是展想墨上挑的丹凤眼。他的瞳孔对着我,微微一缩,蓦地变得很温柔,一下一下唇舌交缠,抵死缠绵。
我脑子刹那间缺氧了……
“大哥,我们已……”车厢的帷幕“哗”一声被拉开,展晴儿的头探了进来。声音戛然而止,好像被人活生生掐断在嗓间一样。
……
不用抬头我都能猜到她的表情。
大清早,拉开车厢的帷幕,看见自家大哥压着自己朋友在里面一阵猛吸……
估计找不出比“震惊”用得更好的词了……
我手忙脚乱地想推开展想墨。
他一个不防,身子被我推得一个踉跄。抬起头来定定看着我,眼睛蓦地红了起来,带着哭腔一个猛扑——又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发誓,当时我是想发出一声对人生无常的感叹来着……
但感叹没来得及出口,嘴巴已经被展想墨封住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死在接吻上的人的时候,展想墨松了口,眼神朦胧地看着我,嘴角慢慢扬起,给了我一个及其温柔的微笑。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笑。老实说,如果少了往日的暴躁犀利,展想墨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
至少我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了一下。
……
“大,大哥……”展晴儿弱弱的声音从车厢传来。
展想墨眼中的温柔一闪而过,猛回头,怒气澎湃:“何事!?”
如此巨大的反差愣是将我从心跳状态叫醒了过来,不着痕迹地从展想墨的拥抱中挣开一点点,突然觉得浑身冷汗狂飙。
……
“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们到京城了……”展晴儿声音颤抖着。
前三秒钟,我还在思考着是不是应该抬头。
第四秒我知道了答案。
因为两个身影站了起来,翩翩然穿过我和展想墨,下了马车。临下车厢前,那两人还分别回头给了我一个意义不明千回万转的眼神,好像在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
完了完了完了……
言笑也就算了……
鬼都那边,该怎么对骷髅解释才好……
原本来说,在女尊这样一个国度,女男授受不亲,一旦亲了就得负责任。
所以从我嘴巴碰到展想墨的嘴巴那一刻起,我就在想:亲完以后我是得遵从这里的风俗习惯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他负责任好呢,还是一脸潇洒拍着他的肩膀跟他说“当今世上嘴碰嘴什么的很常见不如我们各奔前程各忘其事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但很显然,展想墨不是能用常理理解的人。
就在我思考得不能自拔的时候,展想墨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昂首阔步向车厢外走去。
……
潇洒得像刚轻薄完黄花闺女的花花公子一样!
为嘛!?
我呆呆地坐在原地很久,才确定没有一个人准备回来。
只好灰溜溜地爬下车厢。
曾少离一众正站在马车旁等我,不远处,展想墨一个人把玩着倒刺长鞭。见我出来,两方人马都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展晴儿走了过来:“我们刚收到圣上的飞鸽传书……恩,圣上让我们前往丽庄见驾。”
“丽庄?”我问。
“丽庄,是京城一间有名的茶楼。修葺大方,典雅高贵,向来为达官贵族所喜爱。”展想墨走过来解释道,一抬起头,脸上浅浅一笑,“丽庄的了然茶,香气缭绕,入口清甜。喝了以后沁人心脾,还有养身的功效,圣上一直都很喜欢。”
“啊……这样。”我点头,一抬眼就看见曾少离和言笑若有所思的眼神,嘴角忍不住一抽搐。
我错了……
我不应该应声的……
一炷香以后,一行众人到了丽庄。
既然是皇帝选的地方,自然不是普通的地方。
所以,抬头看着丽庄的牌匾,我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好地方!果然是好地方!看,连牌匾上的字都显得那么有喜感!”
……
展想墨慢慢地开口:“那是卖糖人的店铺,丽庄在正对面。”
“……”我一个转身,看着背后青丝相绾的小筑,一声感叹,“好地方!果然是好地方!看,连它正对面卖喜糖的店铺都显得那么高雅特别!”
……
展想墨“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好像千树万树梨花开。
曾少离拉着言笑从我面前一闪而过:“走吧,别让圣上久候了。”
我一愣神,再抬头时,才发现两人已经紧走几步,衣襟快要消失在转角。
于是赶紧跟上。
进了丽庄,被便装的侍卫左拐右拐地引着路。好不容易兜到个头,帷幕一掀开,居然是大厅。
我对“皇帝出游一定要在最大的茶楼占最大的房间”这一理论颇为无语。
看这皇帝多亲民,吃饭都坐大厅。
我跟在曾少离和展想墨身后进门,脚还没站稳,一个宏亮的女声就突兀冒出:“临国王女携聘礼出游东祖,京城十大美男必定得贡献一个出去。少离和想墨,你们哪个准备为国捐躯?”
……
这个问题问得太过直接,以至于曾展两人同时一愣。
然后,就是无尽的黑线。
我借机抬头一窥凤颜,怎么说也是到了古代一回,要是没见过皇帝,那就跟没去过青楼一样——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一个很富态的女人,四十多岁左右。眼睛有很神,不怒自威的神色,一身黄白相间的长袍披身而下,看着就是皇帝相。
“回圣上,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应当从长计议。”曾少离行了个万福。
“恩,的确如此。”皇帝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开口,“说起来,朕曾许过少离可以自行挑选夫婿的要求。这么说来,少离便不合适了。”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曾少离没有否认。
展想墨对于曾少离拐弯抹角将自己置身事外的行为非常不满,怒目一瞪,给了他一记白眼。
“那么,想墨,就只好委屈你了。”皇帝笔锋一转,朝向了展想墨。
“不可!”展想墨脱口而出。
“哦?为何?”皇帝一脸调侃地看着展想墨,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拒绝。
展想墨眼底流光回转,视线若有若无地瞟到我的方向:“启禀母皇……儿臣,儿臣已经有了意中人……”
……
我清楚地感觉到浑身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意中人!?”皇帝反应很大,“谁!?普天之下,居然还有如此勇敢之人!?”
展想墨眼底流光变成了寒光,忍了好几次才勉强将怒火咽下:“启禀母皇,就是她!”
一根手指指向了我的方向,我躲闪不及,被展想墨一把抓住。
“哦……”皇帝看向我的眼神有点玩味,“人才啊。想不到我东祖国居然还有如此人才啊!”
我干笑:“其实我不……”
“其实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展想墨接得飞快,一句话音量极大,当下震得我哑口无言。
皇帝睁大了眼睛,语气严肃起来:“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展想墨紧紧拽住我的衣袖,“母后若是不信,可以向臣妹还有曾家公子求证。”
皇帝的目光射向其他人。
众人沉默表默认。
“原来如此。”皇帝恍然大悟,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果然是人才!好!好!想墨是我御子,既然你们已有夫妻之实,那朕又岂会棒打鸳鸯。”
展想墨眼中投射出欣喜的神色。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安。
“不如,朕给你们赐婚?”
娶我(下)
“不可!”
“不行!”
“不准!”
三声惊慌的制止声同时在耳边炸开,震得我耳膜一阵生疼。
言笑会叫意料之中,骷髅激动过度从鬼都传音过来也是意料之中。但是为什么连曾少离也要吼一嗓子?明明展想墨才更应该反对才是吧?
我挖着耳朵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显然比我对这个问题更感兴趣,满眼呼之欲出的八卦神色:“为何?”
我也颇好奇地等着他的答案。
曾少离张口结舌。
“女未婚男未嫁,正是情深意浓之时,有何不可?”皇帝自言自语般念叨着,回头看向展想墨,一副欣慰的样子,“况且想墨老放在家里折腾也是个麻烦……咳,朕的意思是,想墨已到了适婚年龄,是时候寻个良妻了。”
展想墨眼底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承母皇贵言,儿臣已经寻得良人。所以,临国王女之事,恐怕已是无能为力。”
……
j诈!
我的心里响亮地回荡着这两个大字。
“可是……”曾少离急急开口。
“少离可有歧义?”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曾少离。
曾少离为难地在我和言笑之间来回扫描,隐晦地将他的意思表达了出来,其余部分就由皇帝自我想象。
果然,皇帝很自然地随着他的目光投到了言笑身上,眉头微皱,突然点起头来:“哦,这位必定就是福雷城的小乞丐吧。名字唤作什么来着……啊,好像是唤作言笑吧。”
……
为什么皇帝会知道言笑的名字,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想了。身边的人一个二个都能跟皇帝扯上点关系,打小报告应该也相当方便。如果没猜错,估计她连我的名字都已经知道了——不然怎么一直都不问呢?
果然,皇帝的下一句就是:“朕想起来了,这位言笑和阮璐似乎神交已久,论相识的时间,算起来比想墨还要早些。”
展想墨从嗓间挤出一声冷哼。
“这可就难办了……”皇帝摩挲着下巴思考起来,“论身份,想墨为朕的御子,自然不能身居侍郎之位,只是……”
皇帝的视线投到了我身上,咧嘴一笑:“阮爱卿,你怎么看?”
……
她的意思是,让我挑?
那如果我不选展想墨……会不会被他一鞭子抽死?
我试探着看向展想墨。
他一记眼刀飞过来,毒辣的神色下一秒转变成温柔似水,隐隐间还能看见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璐儿,你想想当初你是怎么在逢生城苦苦求爱!想想在我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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