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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也在第12部分阅读

    相公 你也在 作者:po18wen

    挥了下鞭子,长鞭迎风发出恐怖的呼啸声。

    “我以为你准备破门而出。”我从善如流地发挥诚实的好习惯。

    “你就那么讨厌与我共处一室?”

    我老实道:“是不怎么喜欢。”

    展想墨手中的鞭子挥得响亮。

    “其实是我担心和你共处一室,孤男寡女坏了你的名声。你可是京城二公子,粉丝多嘛!”我特别在“京城二公子”五个字上面咬了重音。

    展想墨沉吟半晌,赞赏道:“你倒是挺有贱民的自觉。”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讨厌你。”我平和地总结。

    风声呼啸而过,在我话音刚落的瞬间横扫——进了我旁边堆积如山的杂物。清脆的木板断裂声传来,随之一些不明的冰凉水浪轰然喷出,劈头盖脸灌了我一身……

    “噗……什么东西,馊的!”我龇牙咧嘴地将嘴里的液体喷出来,奇怪的味觉引得我的胃酸都有些蠢蠢欲动。

    展想墨的方向也是水声哗哗,听了我的话,他明显一愣。沉默了半晌,才迟疑着开口:“80年的上等男儿红。”

    ……

    男儿红?酒!?

    我默然。这味道跟硫酸一样,这儿的人活得挺自虐的。

    展想墨见我半天没反应,嗤笑起来:“哼,也难怪你不知道。不过是个平民,平日必定没有这等机会见识世面。”

    我平和地问:“你知道这种味道的东西在我家乡叫什么吗?”

    展想墨不解:“叫什么?”

    “马尿。”

    ……

    长鞭风声又起,我条件反射地抬手挡去。等了半天,一片寂静。

    “坐下吧,我懒得和你这么一个贱民吵。”展想墨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声音冷静得好像两个熟络的朋友见面打招呼一样。

    我警惕地瞪向他的方向。眼睛已经差不多习惯了黑暗,朦胧间可以看见他悠然自得坐在某个木桶上的轮廓。修长的身型略显单薄,但丝毫没有羸弱的感觉。鉴于他手上那条长鞭杀伤力太强,我尽可能挪到了离他最远地方。

    展想墨好像没有察觉我的小动作,自顾自地说话:“你挺特别的。”

    我眨眨眼,这算是夸奖吗?

    “想我展想墨声名在外,四处游览,见识过那么多女子。唯独你一个,如此的粗俗、无耻、不怕死活。”

    ……

    我自动把以上形容词罗列为优点。

    “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展想墨突然一脸严肃,说话也语气凝重起来。

    我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了一拍。

    “你是当真觉得我长得丑吗?”

    我的心脏于是跳得更有力了。

    说觉得他丑,那是假的。自从视觉恢复正常,给我最大冲击的就是展想墨和曾少离的长相——所谓从地狱跳到天堂也莫过如此。

    但要我说不觉得,那也是假的。看惯了他千疮百孔的脸上一条黑毛得瑟地抖,现在换上了一脸妖艳邪魅——说真的,我看得挺崩溃。

    副作用是在太大了……

    展想墨把我的沉默理解为认同,冷哼一声,杀气开始泄露。

    我一抹脸:“我觉得你长得太好看了!”

    “闭嘴!这等虚伪之话你以为我会信吗?”展想墨低声怒斥。

    叹一口气,我突然发现人想要说实话也挺难的。

    气氛一时有点凝固。身上凉飕飕的,跟硫酸差不多味道的“男儿红”淋在身上,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馊了,鼻子尤其难受。

    为了分散一下嗅觉的注意力,我决定把小九的问题翻出来讨论一下:“我说,小九真的是你派人抓走的?”

    展想墨火气突然上来了:“就是我派人抓的!如何!?你不过是个贱民,还要责怪我不成!?”

    我被他劈头盖脸喷了一脸口水,火气也冲了上来:“你这人脾气怎么这么烂!说话就好好说啊!吃火药啦!?”

    “你说我脾气烂!?”展想墨的声音猛然飚高了好几个调。

    “说的就是你!烂脾气!丑八怪!巫婆——啊呸,巫公!”

    狭小黑暗的屋子里,我和展想墨咬牙切齿怒目对视,原本不算好的气氛此刻更加恶劣了起来。无名的怒火充斥在周围,“噼里啪啦”闪着诡异的光芒。

    展晴儿悠然自得地捧起杯子品了一口香茗,神清气爽,心情愉悦。一旁的言笑心不在焉地转着茶杯,视线总忍不住往庭院方向瞄去,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

    曾少离匆忙回到客栈,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展晴儿笑着把小黑屋的方法和自己勇于实践新方法的举动说出来,然后看见曾少离脸色越来越难看。

    “孤女寡男,你们居然就如此放任?”曾少离的声音有点颤抖。

    展晴儿挥挥手,笑道:“别担心。大哥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就算璐儿想做什么,他还是会抵抗的。”

    “而且阮姐姐也是那样的人……”言笑急急地加上一句。

    看着面前两人自我感觉良好,曾少离有扶额的冲动:“我没有担心你大哥……我担心的是阮璐……”

    沉默了大概三秒,展晴儿和言笑脸色突然巨变。

    被关在同一间屋子里,不说别的,就冲阮璐之前曾向展想墨吼过的“丑男”两字——足够展想墨把她狠狠地往地上翻过来倒过去狠狠摔几十次了……

    展晴儿挪向小黑屋的脚步有些惊慌。

    小黑屋外,一片宁静祥和。

    展晴儿抚胸,自我安慰:“挺安静的,大哥也没有破门而出……应该不会有事吧?”

    曾少离好看的眉毛挤在一起,满是担忧的神色:“也有可能是他杀了人,正在清理。”

    ……

    言笑抖得更厉害了,脸色苍白,眼泪呼之欲出。

    就在这时——

    “啪——”

    “哐——”

    两声巨响同时从屋内炸开!屋外三人一惊,展晴儿迎面一脚,“碰”一声,木门大开!

    屋内的状况看得众人有些懵懂。

    两人站在地上对峙着,周围一片狼藉。原本是放酒的酒窖,此刻满地都是流淌的酒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展想墨的脸僵硬地别向了右边,双目睁开,眼里满是震惊的神色,就连手中的长鞭也明显地颤抖着。

    我比他更震惊,挥出去的手保持着姿势,带着馊味的“男儿红”哗啦啦地从我头顶方向倾泻而下。

    闯进来的三人面面相觑。

    展想墨愤恨地一甩头,红着眼睛冲了出去,左脸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红得生疼。

    展晴儿眼睛瞪得老大,呆了半天才结巴着开口:“你,你你你,你打了……”

    我望天。

    刚才和展想墨吵得太厉害,一不小心就手乱挥了起来。展想墨那人又那么冲动,手里的鞭子甩得哗啦啦的……天地良心,其实我只是听到声音想要用手挡一下鞭子而已……

    谁知道这一挡会挡到他脸上去……

    我忐忑不安地给自己找着借口。

    曾少离轻叹一声:“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展想墨。毕竟事关两国,他好歹也是邻国使者。自从上次两国谈判,邻国和我国就一直相交甚恶。他也只是尽责……”

    我茫然地抬头看他。

    曾少离继续宽慰我:“其实,小九回去了也好。一个男子离家出走,之前就已经混进了乞丐堆里。幸好没有出什么大事,否则……”

    “啥?”我听得一头雾水,连忙摆手制止,“解释一下你刚才说的内容。”

    曾少离略微吃惊:“你不知道?”

    展晴儿更吃惊:“你不知道还打我大哥?”

    我一本正经:“要是我说他非礼我,你们信吗?”

    ……

    三个人的眼神霎时变得很诡异。

    我识时务地转话题:“小九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少离松一口气:“其实……”

    ……

    “其实”这两个字,通常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的开头。

    于是我听到了小九背后一个颇为漫长的故事。

    小九,邻国使者之弟。因为是遗腹子,所以幼时虚弱多病,家人对他非常宠溺。平日想要吃些什么,都是第一时间买来,再刁钻的要求都千方百计满足。如此一来,日渐养成了他好吃的坏习惯。虽然家人疼爱有加,但看着他长瞟的速度,还是难免扼腕。

    那天,他被老母念叨了几句诸如该减肥了之类的话,一下恼羞成怒,离家出走。原本以为只是小孩子玩的恶作剧,没想到四处寻找都不得。

    惊慌失措的使者大人开始携兵马四处晃荡,因为邻国距离东祖琅琊山仅有一道国线,原本使者只是抱着试一下的心态来访,没想到这么大的阵仗一折腾,还真是被他找到了……

    ……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剧情。

    坐在我身旁的言笑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刚开始小九总和我们格格不入,原来他是富贵人家之子。”

    我无语地看着他:既然小九是个半路跑出来当乞丐的,你从一开始就应该告诉我啊。

    曾少离说完了,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们。

    “那,小胖子现在是和他家人回去了吧?”我问。

    “嗯。”曾少离点头,“经过这次教训,想必使者大人会好好教导他,应该没什么机会四处走动了。”

    ……

    言笑垂下头,难掩眼中的失落。从离开福雷城开始,小九就一直陪在他身边,是挚友也是支柱。如果没有小九近乎无赖的坚持,他甚至没有勇气和那几个风姿卓越的男子站在一起。若是小九离开,那他以后会如何呢?

    看着言笑失落的样子,我多少也能猜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笑了笑,我伸手揽过言笑的肩膀:“别难过了。所谓天下无不散之那啥,人生嘛,本来就是走走停停来来去去的。只要——我还在你身边就够了。”

    言笑抬起头,眼底慢慢涌出泪水,脸红红地笑着:“嗯。”

    曾少离也是一笑,隔着面纱,看得见他朦胧的表情。我挽着言笑走出小黑屋,被外头灿烂的阳光蓦地刺疼了眼睛。

    突然想起远在鬼都的骷髅,想起现代的父母,若是我有一天回去了,若是我一直回不去……

    我能够一直留在他身边吗?

    病公子(上)

    小九走了,一如曾少离所说。身边突然少了个会抢食的小胖子,听不到他时常自顾自说念叨的话,心情多少感觉有点落寞——这一点,从我开始吃东西没有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可以看出来。

    和展想墨的关系被那一巴掌扇得庐山瀑布般飞降——好吧,其实从来就没好过,只是变得更差而已。

    只是我真的非常不爽!为什么小九一走,展想墨就代替了他抢食的位置,天天跟我在餐桌上作对!

    “咔!”两双筷子又卡在了一起,准确无力地插在同一尾鱼上。那条闪着油光的肥鱼在我们的筷子下抽搐般弹起来一点,溅出一些酱汁。

    我瞪向展想墨,咬牙切齿:“展公子,那么好兴致今天也来跟我抢菜啊?”

    展想墨头也不抬给我抛出一记冷哼:“抢菜?像你这种只懂吃白食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两字?”

    “我那是正当工资,包吃包住……我可是小曾的保镖!”我在“保镖”二字上加了重音,筷子一用力,鱼肚子往我的方向移了几厘米。

    “保镖?你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贱民,能当得了保镖!?虽然不及我,但曾少离好歹一身高强武艺。保镖——就凭你?”展想墨又是一声冷哼,手指灵巧一绕,鱼肚子拐了个弯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我眼角抽搐,斜眼瞪他。

    他面不改色,腾出左手将腰间别着的长鞭抽出,狠狠往地上“啪嗒”了几下。

    我歪着嘴巴往曾少离的方向做了个口型:“咱有后台!”

    展想墨脸色蓦地沉下去。

    周围的食客早已见怪不怪,同桌的曾少离含笑看着我们斗嘴,一脸看戏纵容孩子淘气的长辈相。展晴儿更过分,直接端起盘子就躲到另一张桌子咬起了白饭——用她的话来说:你们自家人处理问题,我先躲躲。

    客栈的门突然被推开,凛冽的寒风倏忽从外面窜进来。展想墨受了寒,一个哆嗦,捂着嘴巴“咳咳咳”地咳嗽起来。

    我大方地将筷子一撤,坐了下来,给自己夹一根大白菜。

    展想墨看怪物一样看看我又看看那条肚子被挤得不像样的鱼:“你不抢了?”

    我咬着白菜头也不抬:“算了,你吃吧。”

    展想墨愣了一下。一直看戏的展晴儿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璐儿,你该不会是因为大哥咳嗽了,所以产生了怜香惜玉之情吧?”

    我“噗”一声差点没被噎死。

    天地良心,其实刚才我是看见了展想墨咳嗽时,不小心往鱼肚子上喷了几滴唾沫星子,所以才忍痛割爱的。怜香惜玉这么深层意义的词语到底是被你用哪边小脑想到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抬起头想调侃一下她。

    入目就是展想墨意义不明的红脸,两团红晕逐渐弥漫,眼神闪烁着,然后还故意皱着眉头用力地“哼”一声。

    ……

    此种反应一般我判断为发情期。

    我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扒饭。

    展想墨突然一个转身,往楼道走去:“此等低贱的地方,食物不合我胃口。不吃了!”

    “大哥。”展晴儿担忧地站起了身来,“大哥你要注意身体,昨天被酒水淋到,已经略染风寒……”

    “不用你管!”展想墨一声爆发,扬长而去。

    展晴儿的目光有点担心,我咬着白菜含糊道:“放心吧……按照定理来讲,你哥这种非人类是不会生病的。”

    展晴儿:“……”

    事实证明,就算是非人类,就算是已经强大到恐龙境界的展想墨,也是会生病的。

    站在床前看着他一脸通红不断喘着粗气的样子,我从心里发出感叹。

    展晴儿紧张地在屋子里团团转,时不时抬头看我,欲言又止。

    我认命地看着她。

    她一下乐腾了起来:“璐儿,你知道吗,今天可是新城每月一次的大节日!是庙会呢!红娘会!据说若能在红娘会上与心爱之人共放一只莲花灯,那相爱的两个人就能白头偕老……”说到这里,她开始对手指,“我想约佑儿一同……”

    “想去就去啊!”我鼓励她,“反正大夫也来看过了,说你大哥只要喝几剂中药就能痊愈。你就甭担心了。”

    展晴儿咧开嘴幸福地笑着,忐忑不安地开口:“其实,我也打算去的。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我警惕地看着她。

    “璐儿!求求你了——你帮我照顾一下大哥吧!!”

    好人向来是死得快的。

    但若是当好人能有钱收,偶尔当一下又何妨呢?

    经过一炷香的时间,展晴儿成功将自家大哥以十个铜板一斤的价格卖给了我。我掂着手里白花花的几块碎银笑得甚是愉快,抬头看看展想墨,由衷感叹道:“没想到你偶尔也能有点建设性意义。”

    展想墨病得满脸通红,直接一个枕头摔过来,力度不大,一下掉在了地上。

    我视若无睹,搬起木凳一屁股坐下,数钱。

    展想墨眼睛一下瞪大,吼道:“咳咳,你!你这个贱民!这里可是男儿闺房!你怎么可以坐下!”

    “站着太累了。”我头也不抬。

    展晴儿想笑,被她大哥斜眼一瞪,嘴角僵了僵,艰难地将笑意咽了下去。

    展想墨狠狠地瞪了几眼晴儿:“居然把你如花美貌的哥哥留给一个贱民照顾!晴儿你是吃了豹子胆了!就不懂得从府里遣几个小厮过来吗!?”

    展晴儿委屈地扁扁嘴,刚想开口,我不冷不热地冒出一句:“放心吧。就你现在病着的样子,我对j尸没什么兴趣……”

    话音刚落,又一个枕头横飞过来,这次力度十足,“啪”一声正中鼻子。

    那枕头可是木做的!

    我捂着鼻子飙泪,掐着碎银咬牙切齿:看着钱的份上,我忍!

    下午,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棱挥洒进来,在屋内披洒下点点光晕。展想墨眼睛动了动,微微睁开,嘴唇干涸的感觉很是难受,整个人懒懒的,也不想起来。便凝望着床上红绳绑着的挂饰发呆,耳边响着外头喧哗的声音,人群谈笑对话的声响来回晃动,听起来好像很愉快。

    “啊……红娘会真好……”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展想墨眼睛微微睁大,稍稍撑起身子往后看去。窗口前站着一个女子,阳光淡淡地洒在身上,侧脸朦胧,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宁静祥和到别人几乎不敢辨认。

    展想墨看得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

    “啊!你醒了?”回头看见展想墨睁大眼睛坐在床上,我自觉发挥一个优秀看护的精神,凑了上去,“要喝水不?”

    瞪了我一眼,点头。

    于是我去倒水,因为兜兜里多了几锭碎银压着,所以心情很好,连把茶碗递到展想墨手中的时候,还在不自觉地哼着歌。

    展想墨眼神诡异地瞪了我一眼,接过茶碗喝了起来。

    难得他有这么合作的时候,我心花怒放,顺手摸摸他的头,以资鼓励。

    他握着茶碗的手抖了抖,原本通红的脸更红了一点,眼睫毛微微颤抖着。

    我认真地冒出一句:“该洗头了。”

    他的手又一抖,直接将茶碗盖到我脸上。

    ……

    他这该死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我面无表情地将茶碗放好,顺手拿起床边的帷布抹了抹脸。展想墨往四周看了看,嗓子略微有点沙哑:“其他人呢?”

    “小曾和言笑下去拿药了。虽然小二说这种事情吩咐她就好,但现在是客栈生意高峰期,楼下特别忙。所以小曾就带着言笑下去了。”

    展想墨不做声,静静躺回原位。我也不管他,站在窗台继续欣赏我的风景。

    来到古代这么久,很少有机会四处晃荡下。难得遇上一个节日,虽然没能下去疯玩,好歹看着楼下张灯结彩,人们开心地喧哗——光是看着,就能感染那份愉悦。

    什么时候真的要带言笑好好逛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外面的世界好精彩。

    如果骷髅也能离开鬼都的话,也想带他一起出去走走,一直憋在自家坟地,迟早得憋出病来。

    我心里打着算盘,想到开心处,做捧心状,感叹道:“红娘会真好……”

    床的方向马蚤动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展想墨的声音闷闷地响起:“你若是想看……大可以去看。”

    我摸摸兜里的碎银,啧吧下嘴:“那倒不用。你病得这么厉害……”

    展想墨心一暖,莫名地感动了起来。

    我呆呆地接了下半句:“比红娘会好看多了……”

    ……

    “给我道歉!”展想墨撒野般将床上的东西一股脑往我的方向扔。

    “死都不要!”我左闪右躲,还抓住机会冲他做了个难看的鬼脸。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贱民!!”展想墨快疯了,手一伸,不知从哪摸出长鞭,甩得哗哗作响。

    “来啊!谁怕谁啊!”我迅速冲到离他最远的地方挑衅。

    ……

    以上场景出自曾少离和言笑的眼睛,就在他们捧着药推开门的时候。

    真是怎么都无法让人省心。

    两人对视一笑。

    病公子(下)

    安顿展想墨吃药的过程是个悲剧。

    但是,鉴于这个艰巨的任务是交付在曾少离手中的,所以当他正用武力教育展想墨的时候,我很是悠闲地和言笑聊了起来。

    “刚才在楼下听食客们提起的,今天晚上为了庆祝红娘会,还会放出烟火。”言笑开心地指手画脚,“我长这么大,都还没看过烟火呢。”

    “烟火啊……”我笑了起来,“我也好久没看了,想不到这里也有。”

    “土包子!”展想墨一边和曾少离对打,一边抽空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烟火这等市井的东西四处都有,也就你会大惊小怪。”

    展想墨骂的是我,可言笑听得比我更不是滋味。看着那孩子黯淡的眼神,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回过头冲曾少离打招呼:“小曾,别逼他吃药了。你看他现在精神得像喝过鸡血一样。省省力气,他死不了。”

    曾少离“噗嗤”一声笑了,动作一顿,果然停了手。

    展想墨攻击的动作收势不及,身子一个踉跄,险些从床上栽下来。抬起头时,瞪着我的眼神那叫一个愤恨。

    我哼着小曲得意洋洋地转过了头。

    “哼!没用的,就算是放烟火,也必定是在庙会放。若非出客栈,否则你们做梦也别想看到!”占不了便宜的展想墨开始用语言攻击。

    ……

    这算什么小孩子的赌气话……

    我挠挠脑袋,伸头往窗外看看。夕阳的余晖还在,柔和的光芒在屋子里笼上了一层黄|色光晕。我把头缩回来,看看外面又看看一旁桌子上的铜镜,咧嘴笑了起来:“想看彩虹吗?”

    “彩虹?”三人同时小声地发出惊讶的疑问,看着我的眼神写着不解。

    我得意地一笑,跑出屋子,“噌噌噌”地下楼。

    一个很简单的小玩意,需要的不过是一盆干净的水,还有一个可以光滑得能够反射光的物体——例如我那个破掉的手机外壳。

    桌子移到窗边,再将手机外壳斜着在水里放入一半。一道光芒从手机壳处折射过来,印在了墙上,由于手机壳是偏红色的,所以只能依稀看见一个红色的模糊影子。我拿着手机壳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将光芒慢慢引到洁白的墙上。

    光影色泽开始清晰,圆球一样的模糊影像慢慢拉得细长,然后中间部分颜色开始变化。

    言笑三人瞪大眼睛看着,连呼吸都变得轻了起来。

    我动作放缓,光滑的平面渐渐调到了最佳的角度,墙上光影慢慢拉长,色泽斑斓起来,一下猛然扩开。

    一道七彩的光芒出现在了墙上,虽然还略带朦胧,光影中晃着水波,但的确是彩虹的轮廓。

    我听到言笑几个惊喜的咋呼。

    于是我咧开嘴得瑟地笑了。

    光的折射原理,多简单。好歹姐姐也是个新世纪产品,书还是读过一点的。

    墙上的彩虹随着水波的颤抖微微摇晃着,身边三个人看得眼神都有些朦胧。我得意地看着他们,顺手将言笑拉过,将他的手一把塞进水里。

    “阮姐姐!”言笑吓了一跳,轻声惊呼。

    我冲他一笑,将手机壳放进他手里,就着他的手固定了角度。言笑瞪大了眼睛,看着墙上斑斓的光影随着自己的手的动作移动,眼里充满了好奇和惊喜。

    “喜欢吗?”我摸着言笑的头。

    “喜欢!好漂亮!”言笑点着头,回眸一笑,那笑容灿烂得差点没让我扑上去。

    正太啊正太……上等正太……

    我摸着他脑袋的手更温柔了一些,笑眯眯地问:“喜欢的话,送给你好不好?”

    言笑迅速地仰起头,满眼难以置信的惊喜。曾少离也倏忽回头看我,眼睛瞪得大大地,好像想从我脸上看出个洞来。

    ……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低级的错误。

    明明之前才告诉过他们,我的手机是只能送给心上人的家传之宝……虽然现在传家传到一半宝物就由一个分肢成了四个,但它的既定意义还是不会变的。

    所以我现在算是……当众求婚?

    我悄悄用力把手机壳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揣摩着如果这时我把它拿回来有没有用。但言笑的手死死抓住了手机壳,由于太过用力,连手都止不住微微颤抖。

    好吧……

    事实证明是没用的。

    我放弃了。

    言笑眼睛还是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开口:“阮,阮姐姐……你刚才所说……”

    “不要也可以。”我眨巴眨巴眼睛。

    言笑眼睛猛地变得通红,手一缩,将手机壳揣入了怀中,胡乱点着头:“要!我要!我要!”

    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言笑泪眼婆娑,太过激动,身体都在晃动。我看着他笑得像吃了蜜糖的小孩一样,忍不住也笑了。

    这样也好。

    ……希望骷髅不要太生气。

    一个想法飞快地冒出,想起那个一直被我占尽便宜的骷髅,我突然觉得有点心虚。按照这种第一次出场就被我压在身下,第二次被我摸光摸净,第三次连初吻都贡献出来的发展速度……估计真的会像童音说的——早晚要“恭喜阮璐和伯桃喜结良缘”。

    曾少离轻咳一声,将我拉回了现实。我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顿时了然,羞赧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既然大家那么熟了,如果我硬是要向你收礼金也不是很好。当然,如果你真的那么诚心诚意想要给我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打个折——团队价?”

    曾少离呼吸一窒,显然是没有想到我脸皮能有这种厚度。

    我干笑,拽着言笑一路小跑,准备到楼下联络联络感情。没想到刚冲到门槛处,一种熟悉的晕眩感排山倒海而来!意识临消失前,我脑海中冒出了疑问:三天时间还没到,为什么那么快就要回鬼都了?

    难道……骷髅真的生气了?

    对一件事情抱有最坏的打算,结果当事情的发展比想象中要好的时候,人的心情也随之轻松。

    但显然我没有那么幸运。

    事实上,我抱着的最坏打算根本不沾边。

    鬼都众鬼怪正处于一片狂激动状态。四处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高挂在扭曲延伸的枯树上,风一吹,头顶红色布絮缓缓摇摆。眼中来来回回无数鬼怪面带喜色,秦飘渺身形鬼魅地窜来窜去,所到之处都贴满了大红喜字。童音颇有气势地在空中不知喊着什么。

    我脑子再傻也不会觉得童音东主有喜。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和骷髅的“喜结良缘”被提前到日程上来了。

    我小心翼翼地缩到枯树丛里,尽可能淹没自己的痕迹。三个时辰六个小时说长不长,但要是童音它们会把握,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拜堂成亲闹洞房不是不可能的……

    躲得一时是一时。

    我暗自点头,脚步继续往后挪,突然一下踏空!

    “啊……”一声尖叫刚冒出个头就陷入了黑暗,我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沉沉往下一撞,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觉传来。静默了三秒钟,我撑起手臂一个转身,左手一抚,一阵光滑圆润的手感随即传来。

    我愣了一下,用力一捏。

    一声压抑的呻吟突兀从身下传来,销魂得我呼吸一窒。

    “……左伯桃?”

    “……哼。”

    “你在我身下干嘛?”

    “是你突然踩下来把我压倒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

    我干笑着爬开,爬的过程中手总会有意无意擦过他的手臂肚子什么的,然后那滑溜溜的手感一阵接一阵……

    难道他真的裸奔?

    疑问在脑子转了几圈,听到骷髅的磨牙声,我很自觉地将吃着豆腐的手收了回来。

    “鬼都正在准备你我间的婚事。”刚坐到地上,骷髅就冒出这么一句。

    早就猜到了。我得意地咧嘴一笑。

    “但是,我是不会答应的。”紧跟着就是这么一句。

    ……

    我眼睛一下瞪了起来:他什么意思!?嫁给我有那么委屈咩!?

    骷髅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顿了顿,斟酌道:“我的意思是,在正事解决之前,不应该谈婚论嫁的……”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还是对着空气翻了个大白眼:“正事是啥?”

    “拿回我们放在旅双国的东西。”骷髅答得很快。

    “到底啥东西?”我无聊地挑着手指甲。

    骷髅耐心地介绍:“是一套著紫色的盏杯,一共五件,合在一起会形成一个特殊的图案。这套盏杯当年课是旅双国的国宝。”

    我来了兴趣:“很贵?”

    骷髅一字一顿:“无价之宝。”

    ……

    我用力吸了吸滑到嘴边的口水,热忱地询问:“那个特殊的图案是什么?”

    骷髅没答话,一团绿光“嘭”地腾出,流动的鬼火在空中流转着,兀自形成了一个花纹。

    我瞪大眼睛死死盯住,越看越觉得眼熟。总感觉这个花纹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又怎么也想不出到底在哪见过。

    啧吧下嘴巴,我回头准备问骷髅。

    正好骷髅回头想要说一句什么,结果我视线一转,直接对上俩黑洞。

    柔软的触觉从唇边传来,我愣了好久,才意识到——第二吻没了。

    空中的绿光倏忽消失,视线重回黑暗,我和骷髅同时受惊似的往后猛退。

    ……

    良久的沉默。

    “刚才我亲到你了。”我闷声闷气地冒出一句。

    骷髅的骨头关节响亮地“咔啦”了一声:“……是意外。

    “上次我也亲到你了。”我对手指。

    骷髅咬牙:“那也是意外!”

    “人生哪来那么多意外。”我叹气。

    “……”

    “不做都做了,这个时候不承认就说不过去了。”

    “……”骷髅叹气了。

    “所以我认真思考过了,我也不是不可以负责任。其实认识你那么久,我觉得你虽然傲娇,但性格还是蛮对我胃口的。”我看向他的方向,语气尽可能诚恳,“只要那啥的时候记得先吹灭蜡烛,我想我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

    回给我的是雨点般的拳打脚踢。

    我尖叫连连,顺手抓住肇事者的手脚,往地上一按,摸着黑搔起痒来。

    于是原本还是尖叫连连的地面突然冒出骷髅声嘶力竭的笑声,然后转变为略带痛苦的求饶声,最后维持在三分诱人三分迷醉三分沦陷的无尽呻吟中……

    事后再回到鬼都,我以外地发现鬼都众鬼怪都以很诡异的眼神看着我。秦飘渺更是搭着我的肩膀说了一通听不懂的话,而不管我怎么解释,她都不相信当天那“三分诱人三分迷醉三分沦陷的无尽呻吟”是我给骷髅搔痒痒的效果音……

    此乃后话,按下不表。

    第二吻(上)

    恢复意识的时候,我脸上一直带着猥琐兼满足的微笑。

    别的不说,单是我在鬼都磨蹭骷髅的那几十下,就已经足够我遐想了。

    但显然闭着眼睛遐想是个不太正确的选择,因为我听到了言笑略带不解的声音:“为什么阮姐姐睡着了也会笑呢?”

    然后展想墨嘲笑的语气肯定地冒出:“那是因为她在做些龌龊的春梦!”

    ……

    我朦胧地睁开半只眼睛,伸了个懒腰,假装刚刚醒来,一脸无辜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呀,你们好早……”

    “阮姐姐,你醒了!”言笑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急忙倒一杯水送到我面前,嘴里还小声地絮叨着,“阮姐姐之前突然倒下,吓了我们一跳。还好曾大哥会医术,看过以后,说估计是劳累过度。阮姐姐你不要动,我来喂你。”

    我内心那个荡漾啊,看这孩子多体贴。不过是随便往地上倒一倒,他就说要喂我喝水了。要是什么时候我再踩个石头往地上一摔,搞不好下半辈子他都会负责了……

    想着想着,我嘴角弧度忍不住越咧越开,看向言笑的眼神那叫一个热忱。

    展想墨冷眼瞪我,看准我笑眯眯开始喝水的时候开口:“水里有毒。”

    “噗——”飞流直下三千尺。

    言笑脸都白了,慌张地帮我擦嘴,回头看向展想墨,满眼的惊慌。

    展想墨冷笑:“哟,我还以为你那么疼爱这个小乞丐,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呢!啧啧,看来你对这乞丐的信任,也不过如此啊……”

    言笑脸更白了,嘴巴嚅嗫着:“我,我没有……”

    “乖,我知道你没有。”我摸摸他的头,“放心,阮姐姐不信谁也不会不信言笑的。刚才喷水,完全是因为我以为某个姓展的趁你不注意在水里扔虫子了。”

    “你说什么!?”展想墨眼中怒火一下旺盛,脚一伸直接踹了过来。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曾少离倏忽闪进,袖子一拂,将展想墨挡了回去。

    我眼前一亮,视线定在他身上,就差身子没扑过去了。

    “展公子还是那么精神,除了添乱以外,就什么都不会做了吗?”曾少离眼中毫无波澜,手里拿着的一张洁白如雪的信笺一闪而过。

    展想墨刚想反驳,视线停在信笺上,眼皮跳了一下:“那是……”

    曾少离嘴巴一抿,微微笑道:“展家军向来能力出众,怎么?难道最近实力不济,连打探消息也无能为力了?”

    展想墨拳头一紧,刚想发作,一支飞镖“嗖”地从窗外射来。展想墨眼中精光一闪,伸手夹过飞镖,抽出上面绑着的信笺看了起来。

    一秒钟的时候,他的表情呆滞了。

    十秒钟的时候,我看见他捏着信笺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已经明显发白。

    就在我的脑袋越靠越近那张纸条,准备偷窥下那里到底写着什么的时候,他“啪”一声将信笺捏成了纸团,狠狠地瞪向我。

    ……

    我就着偷窥的姿势伸了个懒腰,身子一转,拉着言笑窜到了曾少离身后。

    展想墨心情很是糟糕,看了我们几眼,“哼”一声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我八卦心起,狗腿地看向曾少离。

    曾少离心情颇好地解释道:“适才是展家军传来的消息,临国王女准备来访我东祖国。”

    “邻国王女来访这里?”我翻了个白眼,“那我可以理解了。这年头,做个使节也不容易啊,一天到晚有国际问题。这天来个使者,那天来个王女——我说你们这里到底有多少个邻国啊?”

    ……

    曾少离诧异地看着我,就连言笑仰起头注视我的眼神都带着明显的难以置信。

    “东祖国左靠译林古城,右靠临国,前是连绵不绝的六寒雪山,后是浩瀚无边的如海。”曾少离到底是见多识广,马上回过神来解释,“临国不是指临近治国,而是一个国都的名讳。”

    ……

    我一抹脸,语重心长:“小曾你要知道,不知者不罪。”

    曾少离谦逊道:“我明白的。”

    ……

    停顿半天,我重新开始八卦:“那刚才展想墨怎么那么惊喜。难道——他和那个王女有一腿!?”

    曾少离摇头苦笑:“他那是惊吓。”

    我收到了八卦的火花,狗腿地凑过去准备一听辛秘。

    “临国王女年方十九,虽然后宫众多,但一直向我东祖国请求联姻。当下东祖与临国交好,自然会答应她的要求。但问题是王女天性好色重权利,非达官贵族的美男不娶,娶后又不多加疼爱,往往落得个独守空房的地步。”曾少离苦笑,“圣上是天下父母心,自是不愿如此毁掉一个男儿的幸福。而天下父母有哪个不希望自家孩儿能过得好的,纵是嫁给了王女,宫中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能真正脱身活下来的又能有几个。所以,此事虽然被应允了下来,却是一拖再拖。”

    我点点头。小说看得多了,自然明白那些宫廷争斗有多恐怖。要是我是个男的,被人送到那样的王宫里,别说一年两年,估计也就能挣扎个一两天。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先别说我不是男的,就算是,估计我也混不到皇宫那么高级别的地方。

    ……没那个命。

    一抹脸,我追问:“然后呢?”

    曾少离轻叹一口气:“可是临国王女是个不轻易死心的人,先前都是派遣使者催促婚事。没想到如今竟是自己前来。如此一来,想必圣上很快就会下旨召京城十大公子入宫,展想墨排行第二,自是避无可避了。”

    我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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