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妻 作者:nprouwen
“这里离南府所居的涌波巷还有十来里的路程,我们现在就出发,这样才能在早饭时正好赶到。 ”说到这里裴彬玢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果点稀粥,淡淡的说道:“来人,把这些都准备着。”复又望着南洛璎说道:“在车上你再吃点东西。”
南洛璎其实很想说吃完饭再走,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依言福了一礼,安静的退在了裴彬玢的一侧。
两人在叶园下人的引领下走出了自己入住的小院子,沿着园中的青石板路缓缓的向前走着,细娘等人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拿着一些准备好的礼物。
引路的下人手中提着的灯笼散发着淡淡的桔光,映在釉黑的青石板上,泛着幽幽的华光,在这寒霄里众人细碎的脚声更加映射出园中淡淡的静谥
南洛璎与裴彬玢就这样一路无语的走过叶园,沿着回廊走过了一处小门,看见前面引路的下人提灯拐进小门,裴彬玢立时停住了脚步,有几分不悦的说道:“怎的?今天要从侧门出去?”
只听见清晨的风送过来那人轻轻的一声应和,却看不见已拐进小门中的人。南洛璎在一侧看去,见裴彬玢的脸好像搐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又继续走向前方,一直到裴彬玢上了车,那脸色却还是一直有几分不悦。
南洛璎也懒得理他,只是侧靠着车厢里的坐椅上,装备小歇片刻,补补觉。刚一闭上眼,却感觉到手上一暖,不由咬了咬牙,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一睁开眼却见裴彬玢一脸淡然的神色,只是捏着自己的手轻轻的揉捏了一下,然后淡淡的说道:“这样的天,手却是这样冰凉,这可怎么行。”说完就松开手,将一侧放着的小毨拿起来递给南洛璎说道:“盖着睡吧,别着凉了。”
南洛璎愣了一瞬间,最终有些木纳的接过来,抱着小毨靠在椅上浅浅的睡了,半梦半醒之间,好像看见了很多事情,却又什么也看不清,心里十分着急,很想看清楚,却终还是看不清,不由急出一头的细汗,再睁开眼,却发现,天色已经有些微明,南洛璎挑开车窗的幕帘,正巧红色的日正从云际的边缘冉冉升起,初升的时候只不过是略带红芒,辉映的天空中一片青蓝,南洛璎不由因这天地间瑰丽的颜色而有了几分惊艳的感叹,正在她出神的那一瞬间,红日便已经放出金灿的光辉,映照开正片天空。
南洛璎让这金芒刺的眯了眯眼,正在这时候便感觉到眼上一黑,裴彬玢已捂住了她的眼睛,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要这样看太阳,如果惹怒曜日星君,会被刺伤双目的。”
温热的气吹在南洛璎的耳旁,也不只是因为太阳照的,还是旁的什么,南洛璎的脸不由自主的渐渐有些发热了起来,她挣了挣,从裴彬玢的怀里挣开来,一边将他推回座位上坐正,一边有几分恼怒说道:“坐好。”
裴彬玢收回手坐正,痞痞的望着南洛璎挑了挑眉,有几分好笑的意味般的说道:“是谁先不坐好的?”
南洛璎索性当是没有听见,靠在一侧椅上闭目不语,却听到耳旁传来裴彬玢强压着的低笑声,一时之间也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事让他这般好笑,但也懒得理会他。
不多会便听到细娘在外面说道:“璎姐儿,姑爷。南府快到了。”
南洛璎这才抚了抚自己靠在椅上碰出来的几缕碎发,用手压了压,整理了一下衣襟坐定。很快随着前面驾车马夫的一声清啸,马车稳稳的停住了。
裴彬玢率先下了马车,南洛璎则在细娘与柳儿的相扶下,也跟着下了马车。
南洛璎一下车,便开始打量着自己的娘家,这里并不算大,最少与裴家或是叶园相比,都只能算是一个比较迷你的小园子。却也还是中规中距的在府上挂着牌扁,上面书着一行行书,南洛璎却是不认识的,只得苦笑了一下。
门口早就站着两个相迎的下人,领头的那个婆姨瞧见两人近了,便走过去先是领着身后的小丫环施了一礼,这才说道:“小姐好,姑爷好。”说完又望着南洛璎身侧的细娘,笑着挤了挤眼,想来是与细娘十分相熟的。
裴彬玢微向墨书一示意,墨书便从怀里陶出了赏银,一人一颗小银珠子,两人立时笑的有些合不上嘴般的说道:“谢姑爷赏,谢姑爷赏。”
裴彬玢赏过下人,这才不动声色的说道:“不知岳丈大人在何处,我与娘子好去拜见。”
“这”那个领头的婆姨手里还捏着那颗银珠子,听到这句话,却是定住了动作,只是捏着那颗银珠子不停的揉动,好半天也没有回话。裴彬玢不由有些不耐的说道:“怎么了?”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门里传来一个娇嫩的声音柔柔的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咱们家的大姑娘领着姑爷回来了,嘿嘿。”说话间便瞧见里面走出一个红衣丽人,身后还跟着两名小丫环。
南洛璎不由抬眼细细瞧着她,一身牡丹花绣的锦衣,裙衣摇摆间,头上的缀珠轻轻颤动,十分华贵的打扮,让人一眼看去,便只能看见她一身的牡丹花绣,再看去,便是那一头的珠翠,再细瞧时,才发现,她原本也是一个肤白唇珠的佳人,最多也不过是二十上下的年岁,与南洛璎只怕相差不了多少。她一出来,南洛璎便瞧见身侧的细娘,柳儿与南府的那两个下人一起福了一礼,口里恭敬的说道:“夫人。”
南洛璎立时明白来人便是自己的继母,南大人的续弦,也跟着见了一个常礼,淡淡的说道:“母亲安好。”
裴彬玢只是瞧着她,扬了扬眉,身子微弯了一下,十分敷衍的行了一礼,这才继续说道:“岳母大人,让你老人家亲自相迎,小婿惶恐不已,但不知岳丈大人何在?”
南夫人只是掩袖一笑,十分和气的说道:“昨儿个你们说要回门,老爷十分开心,怕是多喝了几杯,现在还在睡着,姑爷还是先去厅里奉茶吧。”
裴彬玢脸色有些不善的瞪了一眼,最终还是换了一副淡然的神色,领着南洛璎进了府里。南洛璎在一侧偷眼瞧见裴彬玢那神色间的变化,突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初时感觉极是畅快,居然自己这身子的老爹让他吃了闷头气,但回心一想,心里才品出这期间的滋味,只怕这个南洛璎在自家的娘家也不过如是,那份畅快的心情立时消散。
裴彬玢与南洛璎两人进了厅里,南夫人客客气气的对下面的婆姨说道:“王妈,你先照应着,我去请老爷起来。这不是咱家大姑爷与姑娘回来了,便是冒犯一次老爷,也不能让她们久等着。”一边说着,又对着南洛璎和气的笑了笑。
便领着几个下人出了屋子,南洛璎突然觉得,这个后娘似乎也不算是白雪公主的后妈嘛,还是不错的,最少表面光,反是自己的那个老爹还真有些不地道,自己的女儿这么老远回来一次,他居然一直睡着不起来。南洛璎想着心事,一抬眼瞧见裴彬玢脸色依旧郁郁的,心下一时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两人便这样枯坐等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南洛璎初时还正襟而坐,到了后面,却是忍不住的晃起头来左右打量着屋里的布置,反是裴彬玢一直神色不动的坐在那里。等待中,时间好像过的特别慢,南洛璎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刚想伸手拿起一侧的糕点,便见裴彬玢突然间站了起来,望着一侧的小丫环说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丫环嗫嚅着,却没有做答,裴彬玢声音不由又拔高了几分,十分不悦的说道:“你去看看南大人起来了没有,如果没有,我们改日再来。”
南洛璎听他已从最初的岳丈大人改称南大人,知他心里已是极为不悦,但听到裴彬玢说要走,一时间愣住了,有女婿首次回门拜见岳丈可以改日的嘛?
062 初次回门
南洛璎虽然来了南府,但从心理上来说,对于南洛璎的的长辈,她不但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尊敬更多是带着几分未知的惧怕,内心深处实是不想与之见面,所以在见到南父一直不来,心里虽也有几分不舒服,却也有几分庆幸。此时看见裴彬玢怒极,几欲拂袖而去,心里不由又对裴彬玢生了几分火气,你必竟是娶了人家的女儿,便是等上岳父一阵,又如何?不过还是因为你没有将他当成自己的长辈来瞧,不过还是因为我南洛璎在你心里值不当这份等待。
当下南洛璎敛了敛眸子,不动声色的淡然说道:“母亲也说过父亲喝多了些,只怕是还起不来,不如我们一起去父亲的门口前磕个头,行个礼,也算是全了我们的孝义。”
裴彬玢忽然回首瞅了一眼南洛璎,嘴角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一现而隐,很快消失,只见裴彬玢回首淡淡的说道:“娘子说的有理,前面带路吧,我们就在门口给岳丈大人施礼。”
正在这说话间,便听到从门口传来一阵轻咳的声音,南洛璎抬头凝目细瞧,走入一个年约三旬左右的男子,脸色有些病态的青白,很削瘦,南洛璎瞧见他由南夫人挽扶着走进屋子,脚有些虚浮的不稳,他一边走着,一边轻轻的咳嗽。
南洛璎猜想到这边是南大人,便依礼福了一下,裴彬玢也揖了一礼,南洛璎怕闹出乌龙,便等着裴彬玢先说话。当听裴彬玢扬声说道:“小婿拜见岳父岳母。”南洛璎心中已定,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便也跟着叫了一句,父亲母亲。
瞧见两人施礼,南大人并没有回应,只是继续的咳喘着,反是南夫人亲和的应了一句:“都乖都乖,好生坐下吧。”
南大人走到首座坐定,南洛璎又偷眼细细瞧着他,这时才发现南大人的眸子好像有没有方向一般的散落在一处,根本就没有正视自己,正在这时候,听到南大人轻声说道:“好了,第一次上门,为父也没有什么了送你们的”说到这里南大人微微侧了一下头,向后一示意,身后的小丫环便端出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如意盘金锁,一套吉祥分水琅环,示意人送到了裴彬玢手里,便轻叹了一声。
裴彬玢做足礼数的接过了南大人的赠物,施礼致谢,又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谦词,这也算是将面上的事给圆了过去。好像之前的一切不愉快,大家都忘记了。没坐上多久,南大人便伸腰站起,淡淡的对着南洛璎说道:“让你娘招呼你们在这里吃过午饭再走吧,我累了,先去歇着了。”
南洛璎不由皱了皱眉头,虽说是自家的女儿女婿,却也是第一回上门,那有主人家先去歇着的道理?而且现在已近午时,南大人嘴里虽然说着留在这里吃过午饭再走,其实怕不是想说,吃了饭你们就快些走,那有父女亲情中一分对儿女恋恋不舍的心思?之前也早就听说南大人子息凉薄,左右不过三个儿女,怎么得对这个女儿却是这般的不看重?
南洛璎能想到的意思,裴彬玢自然也能想到,两人居然下意识的想看对方一眼,正巧目光便碰在了一起,虽然一触既分,但气氛里依旧有了几分微妙,南洛璎瞧见裴彬玢眉头已经微皱,猜出他心思不太舒服,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必竟这里是南洛璎的娘家,在这里说话做事,多说多错,少说少错,要是真让他们看出来自己这个南洛璎行动说话与平日相异,反而是麻烦,便眼睁睁的瞧着南大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是顺理成章,南夫人招呼着两人说了一会子话,便早早的让人摆饭,三人闷头吃饭,甚是无趣,南洛璎虽然早有些饿了,却也吃不下多少便觉得无味。
瞧见南洛璎不继续吃了,南夫人笑眯眯的说道:“不过月许不见,洛璎变的安静了,也斯文了不少,看来啊,这姑娘家就是要嫁了人才能真正长大。”
南洛璎不知道自己这身子以前是什么脾性,自是不好做答,只得胡乱的点了点头。
南夫人又笑了笑说道:“唉,瞧着你回来,心情好,吃起饭来,也比平日里多了些,这会儿是有些撑了,不若洛璎陪我去院子里走走。”
裴彬玢正夹了一块排骨,听到这话却是停了停筷子,那排骨便定在半空中,既没有放进碗里,也没有放入嘴中,他只是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南夫人。
南夫人依旧笑着,带着那种长辈该有亲和说道:“这里左右没有外人,便让为娘失礼一次,先留下姑爷一人在这里了,洛璎陪我去院子里走走。”
裴彬玢只得先将排骨放进碗里,放下筷子,看了一眼南洛璎,南洛璎却没有理解他眼神里的意思,只是有些犯愣的瞧了他一眼,裴彬玢这才无奈的应和道:“小婿敢不从命。”
南夫人这才笑了,起身离席,南洛璎也跟着起来,南夫人走近拉过南洛璎的手,两人似乎真的亲如母女一般的走进了院子。
两人一路分花挽柳,居然越走越到了避静的地处,那小丫环们也早就让南夫人给留在了他处,若是到了这时候南洛璎还没有看明白南夫人是有话要对自己说,那她就真的是犯傻了。
南洛璎瞧见四下无人,索性停住脚步,拉着南夫人淡淡的说道:“这里没有其他人了,母亲有什么话,不妨直言。”一边说着话,嘴角也微微扬动了一下,滑过一抹轻笑。南洛璎之前也听细娘话有深意的说起过这个女人,心里压根就不相信她会是真正的好后母,她拉自己到这样的僻静之处,真不知道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南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的很温和,很亲热,但却说出了绝对刻薄的话:“你似乎变聪明了些,呵,怎么的?让男人骗多了,总算是醒事了?”
南夫人突然间从之前的知书守礼的贵妇变成了这样的沷妇形像,南洛璎不由惊的愣了一瞬间,但很快的醒过神来,扬了扬眉,冷声说道:“不明白你说什么。”
“奔者为妾,你与方陌悠私奔不成,这才能做了裴家的正室,也真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你是不是应该很感谢你送上门,方陌悠都不肯要你,嗯?”那语意里的嘲弄明显的让人一听既明,南洛璎虽然知道这一切不是自己做的,但还是有一种受了污辱的感觉,她索性瞪着南夫人,不冷不热的说道:“你可以再嚷大些声音,让所有人都听见才好。”说到这里,南洛璎抬起头望着南夫人,淡漠的继续说道:“你在胡言些什么?你想要污蔑谁?而且你想清楚了再说话嘛?不论如何,我现在已经是裴家的嫡子长孙的正室夫人,你若真的将这些没根没底的事情说出去,你想清楚,你可有真凭实证?”
“不论有没有,你若真是有胆说出去,便去说好了,只要你想清楚了后果,之后我父亲宗族会怎么对你,裴家会有多恨你,嘿嘿,你自己想清楚吧,我不愿意与你做任何纠缠。”南洛璎说完又施了一礼,淡淡的继续说道:“母亲安好,女儿也告退了。”
南洛璎言毕便不在理睬南夫人还在身后的狂笑与叫嚣,只是转身离去,步子却是越走越快,一直走出老远,还继续不着方向的继续向前走着,突然间感受手上长袖让人从后拽住,惊而回头,才发现是裴彬玢站在身边,他不悦的扬眉说道:“怎么的去了这么久?岳母呢?”
“我”南洛璎嗫嚅了几声,却没有说下去。
裴彬玢似乎驳为不耐的说道:“好了,我们回厅里等岳母吧。”
在裴彬玢的引领下,南洛璎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早就远离了他们之前所处的客厅,两人进了厅里,南夫人早已在里面等候,她依旧亲和的笑着,好像之前那个疯狂的女人与她是两个人一般。
南洛璎也配合着她的形像,遵守着孝女礼数,待到一切场面上该做的都做完,裴彬玢领着南洛璎上车时,已是晌午过后。
一上车,裴彬玢瞧了南洛璎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有心事?”瞧见南洛璎只是眸子微斜,却没有吱声,不由轻叹了一口气,如自语般的说道:“以后,我们少来些吧,我看你精神也不太好,明后日我去拜访一下旧交亲友,你便在家里歇着,大后日我们就启程回去。”
南洛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裴彬玢说话,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063 何为合意
自回门那日后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南洛璎在叶园几日,只在回门的那一天去给叶家的老太爷与舅老爷两人奉了一杯茶,他们也保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并没有太多的留难,后来南洛璎也曾担心会让叶家的长辈所为难,但几次叶家的那位不是夫人的夫人几次相邀,都因为裴彬玢一句她正在病着给拦住了。于是南洛璎便只是在自己的屋里养息了几日,反是裴彬玢十分忙碌,不是在外宴请宾客,便是去访问故友,虽然同住在个院子里,南洛璎却从回门那日以后,再也没有见着他。
这天,天色正好,柳儿与细娘等人正在屋里收点着行装,为第二天启程做准备,南洛璎一人闲闲的坐在榻上,只觉得十分无趣,索性推开窗,瞧着屋外的景色,一推开窗,正巧遥遥望见裴彬玢从一侧的屋子里出来,他似乎刚睡醒,瞧见南洛璎依在窗边,便淡淡的笑了笑。南洛璎瞧着他嘴角微动了一下,自是回应,眨了眨眼睛,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关上了窗,走回榻边,拿起之前如含为自己准备的一本闲书,打开了第一页,便一直那样看着,良久良久,书页也不见翻动。
不知什么时候阳光透过窗渐渐移到了南洛璎的眼前,耀的眼眸生痛,这时候,她才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额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正在这时候细娘走了进来,望着南洛璎,有些为难般的说道:“璎姐儿,叶家的二夫人,让你去她的院里,说是要与你说说话。”
南洛璎抬了抬眸子,没有答话,这个叶家的二夫人便是裴彬玢的外婆,说白了,她依旧是叶大人的妾侍,本来算不得什么,偏生养了两个孩子都十分争气,大儿子十四五岁便是才名远播,自是这时候的儒林清流领袖,偏生是个庶子的出身,便是如是,这般年岁官位也与叶家老太爷是平级,要不是因出身不太鲜亮,如今的身份只怕不止于此。小女儿更是出了名的美人,嫁的也算不错,裴家富甲一方,说白了,或许叶园里的一草一木没有几分不是姓裴。裴氏虽说是依附与叶家,但换而言之,若没有裴家财力的支持,叶家今日又何来这般的光景。她自己也会做人,知道自己年老不及新欢,即是妾侍便再难扶正,叶老太爷正妻死后,索性在娘家族里的小侄女里挑了两个绮年玉貌的佳人,半是吓半是买的骗来送给叶老太爷为妾,一时间将叶老太爷收拾的服服贴贴,居然再没有动了娶嫡妻的念头,这些年景一过,这个家里早就是她说了算,众人闭起门来都唤她一声二夫人。
南洛璎听说这位二夫人有请,心里虽是百般的不痛快,但她必竟是裴彬玢的嫡亲外婆,却也只有几分无奈的站了起来,准备过去。
细娘一边整理着南洛璎衣帽上的流苏,一边说道:“璎姐儿,我知道你不愿意,不过,姑爷已经帮你回了好多次了,这次再不去,只怕不好,何况,何况,姑爷这会子不在。”
南洛璎一抬袖,一手顺着长袖的纹路用力捏住,另一只手慢慢抬到耳边,缎子面的绣纹顺着她的指缝慢慢滑过,南洛璎瞧着那绣面上的金丝细绣顺着自己的指尖滑动一直到拉直袖口,让它对齐,以便让细娘用缎带绑好,理顺这一切以后,南洛璎方才淡淡说道:“该来,终是躲不过的。”
细娘愣了一瞬间,轻轻叹了一口气,声如叹息般的说道:“璎姐儿,你变了,唉。”
南洛璎一抬头望着细娘,又瞅了一眼正依在门口,端进一双新绣鞋的柳儿,双眸一凝,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像之前那般配合着细娘为自己整理衣装,看到两边衣袖上的绑带都重新整理好,方不动声色的说道:“柳儿,你把鞋子放下,便去与多多到咱们的行礼里,挑几样像样的礼物,我第一次见长辈,总要带些东西方才像话。”
柳儿和顺的点头应和,放下鞋子,这才继续说道:“小姐,这是二夫人刚遣人送来的,说是特意为小姐亲手做的,说小姐若是合意,便穿着去给她瞧瞧。”
南洛璎不由仔细瞧了瞧那双绣鞋,紫清霜色的鞋面,上面还绣着几朵桃花,花蕊心是用粉色的小珠缀成,很是别致,心下反是捉磨不定这位二夫人的用意,但还是不动声色的淡淡说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待到柳儿出了门,南洛璎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细娘为自己梳妆,突然间问道:“细姨,你说我变了,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璎姐儿,以前是个想法很直爽的人,有什么便说些什么,从来不想太多事情。现在,好像有些让阿细看不透。”细娘说话时指尖正从南洛璎的发丝中穿过,南洛璎一边打量着镜里的细娘,一边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时候只有多想些,这样才能活的更好。”
细娘手中的动作停了停,没有说话。
南洛璎自己顺了顺飘在身前的几缕细发,淡淡的说道:“早想问问你,可是这几天里,我身子不好,想着事便乏倦,一直没有机会说,我与方陌悠究竟是怎么回事?”
“璎姐儿,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璎姐儿既然不记得,又何必再深究,忘掉前尘或许是上天给璎姐儿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细娘停了停,继续说道:“何况,那些事情,我一直是反对的,璎姐儿便也不与我多说。阿细总是在想,璎姐儿现在是嫁到了裴家,是裴家的长媳,裴少爷的正妻,这便足够了,前尘之事,何必再究。”
南洛璎回首盯着细娘,这一动作,头上那本就还没有稳固好的发钗便顺着发丝滑落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细娘只是那样坦然的望着南洛璎,一脸的无奈与疼惜。
南洛璎瞧见她这般的神色,心里已是大致信了那位南夫人说过的话,只怕自己与方陌悠真的有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再想起初见时方陌悠那若有所思的眼神与笑容,心里突然间有些生烦,还是强压着火气,继续说道:“细娘,你还是与我说吧,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以后如何应对。”
正在两人说话间,细娘突然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拿起一边的木梳继续为南洛璎梳头,很快南洛璎便听见门外如含的声音响起“裴少夫人,不知道您好了没有,二夫人又遣人来催了。”
南洛璎心里一阵急气,不冷不热的说道:“我梳好妆自然会去。”
细娘麻利将南洛璎的头发挽了一个反挽髻,一边歪插了一只寿形白玉钗,一边说道:“便这样吧,不要晚了,反正去见她,太过华贵的装束反是不好。”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案上取过柳儿之前送进来的绣鞋,蹲下为南洛璎穿鞋,一打量鞋,细娘便皱眉说道:“这个鞋好像有些小。”
南洛璎叹了一口气,有些浮燥的说道:“挤挤看,能不能穿上。”一边说着话,南洛璎一边自己也伏下身子,挤了挤鞋面,在细娘与南洛璎的努力,总算是挤了进去,只是这鞋实在是有些窄小,南洛璎十分难受的皱了皱眉头。
细娘有些心痛的一边去取过南洛璎的旧鞋,一边说道:“还是换这个吧。”
“不用了,就这样去,怎么能辜负了长者的美意,就这样吧,无非走的慢些。”南洛璎心里不由冷笑了一声,好一句,若是合意,便穿去瞧瞧
064 识礼习字
当南洛璎忍着痛,踮着脚尖,缓缓的走进二夫人所住的小偏院,这是一个在老太爷住的主宅附近的一个小院落,甚至还没有南洛璎他们客居的院子大,但里面种满了不少四季时节的花卉,这时候正值五月的季节,里面的石榴花开的如火如荼,一片灿烂生辉的红艳。南洛璎走进院子里,心情都不由变的好了些。
细娘又扶着南洛璎向里走了几步,便见院子里的小亭里,坐着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妇人,衣着朴素,头发有些花白,但梳理很平顺,脸上带着一丝谦和的笑意。
一直在前面领路的如含赶紧抢上前几步,依了一个常礼,轻声禀道:“二夫人,裴少夫人来了。”南洛璎瞧见这老妇人,眉眼清和,想来年轻时必是风华无限,瞧着如含已经退向一边,便向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刚欲施礼,一边的丫环便在叶二夫人的示意下,挽扶住了南洛璎,硬是不让她福下身子。
叶二夫人淡淡的笑道:“这可怎么当得起,闭起门,虽然下面不懂事的丫头们也叫我一声夫人,我却也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裴夫人出门名门望族,家世显赫,这礼,老妇人可受不得。”
名门望族?南家虽也算是官宦之家,但在叶家面前,那点微末的官职那里值当得一个名门望族,这语意里的讽读之意只怕是再明显也不过。想来这位叶二夫人还是在记恨着当初南夫人因为裴彬玢的母亲不是嫡出,有意悔婚的事。
南洛璎心下想的透彻,当下压着丫环的手强施了万福,这才在几个丫环的牵扶下站直了身,微扬着脸,望着叶二夫人的眸子,一脸诚肯的说道:“外婆说的话,不是折煞洛璎嘛?你是官人的外婆,也是洛璎的长辈,这个礼,怎么能不受。”
叶二夫人听到这一声外婆,眼眸动了动,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唉,这句话说的,坐吧。听说彬玢娶了媳妇儿,老妇人心里自是愉悦,总想着新夫人上门的时候,要备件像样的礼物,只是却又不知道会喜欢什么,便自己动手做了一双鞋,不知道可合意。”
南洛璎毫不打愣的点了点头,应和着:“长者厚赠,自是晚辈的福气。”
叶二夫人又笑了笑,只是那样带着笑意的瞅着南洛璎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好半天才继续说道:“人家说南家的夫人是位名门闺秀,知书达礼,贤良淑德,我一直无缘相会,但现在看着她教出来的女儿,却是真的有些名家闺秀的样儿来,想必是错不了的。”
南洛璎刚想说些场面上应景儿的话,叶二夫人已经一抬手制止,从袖里抽出一封书信来,递于南洛璎,淡如清风般的说道:“你瞧瞧这诗文可算入眼。”
“晓晨初醒浮云舒,尤忆魂梦与君逢,惟愿相离不相忘,不负相思不负君。”南洛璎自是能看出来这是女子思念心上人的诗句,看着并不十分出挑,但更多的是想不明白叶二夫人拿出这封信来是什么意思。当下也不敢随便应承,只是望着叶二夫人,嗫嚅着说道:“家母常言女子无才便是德,洛璎自幼只在家母的教导下略识得几个字,所以洛璎看不懂。”
“呵呵。”叶二夫人淡淡的笑了起来,好半天才若有深意的望着南洛璎说道:“你这般说来,实在是太谦了,这东京城里谁不知道南夫人世代书香,南大人也是文章锦绣。你是家中嫡长女,想来衣礼相传,只怕诗文都是很通呢。”
南洛璎赶紧装做有些胆怯害羞的样子,摇了摇头,叶二夫人却不动声色的说道:“不通就不通吧,那就抄一遍,回去让彬玢给你讲讲如何。”
南洛璎的脸上一片红霞立时飞上了,她那里会写这个时代的字,且不说什么字体,便是握笔,只怕也拿不稳当,这不是要当众出丑嘛?赶紧摇头婉拒道:“外婆,就要让洛璎丢脸了,何况洛璎蠢笨,从来不想学习诗文,不懂便不懂,官人连日里事忙,洛璎也不忍再多加打扰。”
“这又当得什么,小俩口间,让他教教你,你又陪着他瞧瞧书什么的,所谓红袖添香无非如是,这才是人间雅事,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来,去取笔墨来,你就抄一遍回去让彬玢给你品品便是。”
南洛璎正在游疑间,一边的小丫环已经将笔墨递了上来,一时间南洛璎还没有反映过来,就让人硬塞了一只毛笔在手心里。她只得拿起笔,随手在一边的墨砚上添了添墨,便看着那笔尖的毫毛上的墨汗顺着笔尖缓缓滑进砚里,一直也不敢提起笔。
叶二夫人瞧见南洛璎握笔的姿式,不由愣了一下,眉头间微微跳动了一下,但没有说话,只是带着笑意继续的看着南洛璎。
南洛璎只觉得自己像是在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有点想要四处爬走,却又找不到地方,心里一急,索性也不管那些七七八八的顾及,直接提起笔便开始照着临了起来。
临了好半天,总算是颤抖着把那行诗给抄了下来,只是那书信的原件上是细细的小楷文,南洛璎那字却是大的大,小的小,只怕能认得出来已是不容易了。
叶二夫人瞧着南洛璎的字,好半天没有说话,只怕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大家的小姐,能写这么一手字来。饶是南洛璎脸皮也算比较厚的,两相比较之下,也是忍不得的脸色越来越绯红。
叶二夫人打了一个哈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望了望外边的日头,言不达意的说道:“这太阳实在是有些大了,你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南洛璎那还不飞也似的跑了,等到南洛璎出了院子,叶二夫人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看见那亭中小桌上南洛璎遗下来的那新抄的诗文,好半天没有说话,眸子却慢慢的眯了起来。
065 血样痕迹
南洛璎回了自己的屋子,赶紧让柳儿去打水泡脚,好在这鞋虽小,究竟是缎子料,细软的行,只是挤着有些难受,到不至于真的磨伤脚。南洛璎眯着眼瞧见在青铜花架盆里泡的发胀的小脚良久,一抬眼瞧见一边案几上的绣花篓子,淡淡的说道:“细娘把那个拿给我。”细娘一脸狐疑的端着篓子送到了南洛璎面前,眼瞧着南洛璎从里取出一只绣花针,便扬手刺在了自己的指尖,只看见那白玉似的手指上血珠一点点的沁了出来
“璎姐儿,你这是干嘛。”细娘不由低呼了一声,赶紧手脚忙乱的抢下南洛璎手中的绣花针放下蒌子,回身便拉起南洛璎的手仔细瞧着。南洛璎一把抽出自己手,扬头示意,说道:“把那鞋给我拿来。”动作中,那一指尖上的血珠已顺着滑落了一滴溅入水盆里,发出“嘀哒”一声轻响。
那血珠入了水里,立时慢慢扩散开了,很快便再看不出来痕迹
细娘到了这时候才略略明白南洛璎的想法,抬手将鞋子递给了她,便不在动作,只是那样看着南洛璎,瞧着她将冒血的手指从鞋里伸进去,瞧着那紫清霜色的鞋面上有一点红心正慢慢向外延开
南洛璎将手指伸进另一只鞋里,在不同的方位也轻轻的点上了几点血晕,这才抽回手,发现指尖还在冒着血珠,便随意的把鞋放下,这才将那手指,放进嘴里吮吸着。直到此时,南洛璎才发现细娘一直在边望着自己,那眼里的情绪复杂的让南洛璎看不清。
看见南洛璎望着自己,细娘这才醒过神来,蹲下身子,帮着南洛璎擦好脚,换上新的鞋袜。几次都将南洛璎伸出来想要帮忙的手给挡了回去,待到细娘第三次挡住南洛璎正伸过来准备自己穿鞋的手时,南洛璎终是忍不住说道:“细姨,你生气了?”
要知道她们两人相处一向甚好,南洛璎一个现代人,自然也没有那么一个一直让人伺候着穿衣穿鞋的习惯,所以平日里只要是无人时,细娘为南洛璎整理衣装,她都会习惯性的伸手自己也帮着一起弄,之前细娘也从不会拒绝,但这一次,她却一直挡着,南洛璎立时猜想着她只怕是心里有啥却又不肯说出来。
“阿细不敢。璎姐儿。”细娘闷闷的回道。
垂首整理着南洛璎的鞋面上的缎绣细花,好半天才如呢喃般的自语似的说道:“只是觉得我的璎姐儿变成这样,有些可怕。”
声音轻如叹息,南洛璎却还是听见了,她不由挑了挑眉头,淡淡的说道:“细姨,你认为我想干什么。”
细娘抬了抬头,望着南洛璎,好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便垂下头继续绑着那上面的绣花,只是那一朵花她是绑好了又拆开,拆开了,又重新绑上,左右折腾了好半天。
南洛璎瞧见她指尖颤抖的样子,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愿意嘛?”说完不由又轻叹了一口气,沉声轻缓的吟道:“晓晨初醒浮云舒,尤忆魂梦与君逢,惟愿相离不相忘,不负相思不负君。”吟完这首小诗,南洛璎没有说话,只是瞧着细娘的表情,却见她依旧是那样垂下头不语。
南洛璎这才两目一凝,眸子里闪过一丝精芒,脸上有些微怒的说道:“哼,她无缘无故不会拿这样的东西来让我抄的。”说到这里,南洛璎的声音不由拔高了几分,却又立时醒悟,赶紧压下声音继续说道:“细娘到了今天这时候,你还不肯把之前的事情给我说说嘛。”
“璎姐儿。”细娘轻声唤了一声南洛璎,好半天没有说话。
南洛璎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细娘,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那些事情,阿细一直是反对的,方家的少爷,人才虽出众,但早就家道中落,左右虽薄有些文名,却也只能沦为那些人家的西席,只怕日后便是可以榜上有名,也无财户门路得以高升,老爷一心想要巴结上广陵郡王,连裴家的婚约都不顾不管,又怎么会看的入眼。”细娘总算是开始轻声讲叙起了那段让南洛璎纠结良久却又一直不能得知的往事。
居然真的和书里讲的故事似的,不过是落魄的才子偶然间遇上了官家的小姐,小姐对书生一见钟情,于是便有了鸿雁传书的秒事来,好在细娘管的紧,也没能让南洛璎真的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丑事,只是通过柳儿与方陌悠通过几次书信,也便就这般了。那时候裴南两家因为婚约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南大人自是无心顾及这些院子里的小动作,偏生让南夫人瞧出了端倪,管的也越发紧了。也不知道是谁从那里找到了南洛璎写过的一封书信,硬生生的丢在了南大人的面前,初时南大人还只是发了一次脾气,这一下平常时,南洛璎更是连自己的屋门也出不去了,就是去院子里走走,也是四五个丫环一起围着,却不知道怎么得,居然还是有南洛璎手书的一封书信流到了外处
那里一句“满园春色无人识”一时间闹的城里笑骂都有,闹的连太妃也歇了让广陵郡王纳南洛璎为侧室的心思,有意送南洛璎入宫,却又将南夫人给生生气死了,因守孝,南洛璎自是不能再参加选妃,这一下南大人自是更加气闷。
左右这样一闹,南洛璎在京中再无人问津,夫人新逝后,三年孝期满,正好裴家不肯退婚,又来议婚,南大人索性便应承了下来。
议婚时,裴家老爷有意留难的说要为裴少爷再纳妾,老爷也可有可无的没有反对,只是要求婚期定在一个月内,马上将南洛璎送走,薄薄备了份嫁妆,不过两箱衣裳,连件像样的首饰也未再重新打造,不过让南洛璎收捡了些平日里常用的东西带走,好在南夫人去逝前就看出来南大人不可靠,私下里为南洛璎备了些东西,细娘也会精细打算,趁着孝期,将那些金银细软都托人换卖成了田产店铺。
原以为在家里关了几年,南洛璎那份对方家公子的心思早就歇了,没想到她却就是硬生生的不肯嫁,三番?br /
嫌妻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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