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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70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觉回到了人间。现在,这里是自己的家,几百年后的那个家,只怕是回不去了。不管是思念还是依赖,都不能再期望了。

    紧跟嘉禾后面的则是华嫣,欣喜地道:“可把你盼回来了……”这句话才出口,却见得站在文箐身后的商辂,立时脸红了一下,偷眼瞧得对方亦看向自己,忙将眼光再次移到表妹身上,赶紧去拉表妹。“啊?箐妹你这是着了风寒?铃铛,铃铛!快给表熬些姜汤来……”紧紧地拉着文箐一只胳膊,似乎想让文箐全力依靠在自己身上,脸上满是紧张。

    文箐一生病,众人自是将她围堵上了,反倒是晾着了商辂在一旁。范弯氏一边将车上物事卸下来,一边顺脚踹儿子赶紧搬了进去。嘉禾最是着急身子,半抱半扶,她力气大,文箐就等于是没生根的浮萍,随嘉禾的步子就被搡进了屋里。她脱了外衫,被嘉禾放倒在床上,盖上了被子,一脸认真地对嘉禾道:“再不想出门了。还是家里好。”她说完这句话,便长长地舒了口气。

    傍晚,嘉禾端着饭菜去给商辂时,却送了样东西于他。“二月底,是先生生日,上月底才晓得,今次补上。”

    商辂推拒不过,接了。待嘉禾走后,方找开织锦扇袋,抽出一把做工精良的竹骨折扇来。扇面为月中清辉一枝桂,显而易见:折桂之意。

    文箐这一病,却是拖了三日才好转。那时席韧带着席柔亦来了,而京城的周魏氏在大儿子周荣与三孙女文笒的陪同下,也返苏州过端午节,并准备庆贺文筵的新婚。

    文简垂头丧气地道:“端午节又要进城里去过,本来说好了,在咱们家过的……”

    朝中如今是张太后与三杨掌政,一切都算平安。

    周魏氏这次让方氏坐了下来,面上竟带了笑,和颜悦色地对她道:“珑侄女儿倒是个乖觉的,如今倒是得了意,竟得了太后的赏识,升了正六品呢……”

    这是难得的从周魏氏嘴里出来的夸赞,方氏脸上也绷不住喜色,眼中几欲流泪,却听得周魏氏道:“我说你们啦,那时半点也不晓得宫里的事,以为真个同我们一般女人过日子这么简单?说起来,珑侄女儿,上次可是险啊,竟差点儿被卫王点了去做侧室……你们说,吓不吓死人?这事儿我可是半点儿不敢让荣儿媳妇说将出来,就是怕你们这里乱担心了。好在是有险无夷……”

    她说的一波三折,听的人却是触目惊心。只有文筜文箮两个年纪小,还不懂得藩王侧室有何不好,就问了出口。

    周魏氏嫌她不知天高地厚,斥道:“你以为你小姑是真做了王妃?侧室也不过是妾室罢了……王爷若开口了,她哪里推辞得了?王府那一干妾室,可不是你姆妈与你伯母这般相安无事过日子的……这般事体,与你说来,也是无用。”只觉扫兴,便遣了文筜出去。

    文筜还想听故事呢,却又不敢不听伯祖母的话,糊里糊涂出了门去,趴在门外听着屋里说话。

    李氏听得惊疑不定,问道:“大伯母,那卫王可就是先皇的皇弟?那有多大了?”

    文笒一边剥着花生,一边道:“还没及冠,好似得一两年呢。”

    彭氏道了句:“那不是比珑妹还小一点儿了。”

    李氏更着急结果,问道:“二嫂,小一点也倒是不打紧,只是大伯母既说这不是一桩好姻缘,那,后来又是如何化解此事的?”问完,她自己也生怕周魏氏会回来揪着当日他们夫妇逼周珑假嫁任弛一事,略有些心虚。

    文箐见得文笒在一旁含笑给周魏氏剥着花生,一粒粒去了皮了,送到祖母手上,于是文箐将自己手上剥好的送到文笒手上,趁周魏氏没注意,小声问道:“三姐,卫王没去封地还在北京王府?”

    文笒方要张嘴与四妹说,却听得周魏氏道:“你两姐妹又私下里叨咕什么?”

    文笒赶紧将手上的一把剥好的花生捧到周魏氏跟前,笑道:“祖母,四妹剥得许多呢……”

    周魏氏点了下头,瞧了眼文箐,被她一打茬,忘了方才说到哪里了。“就说卫王是因先皇北猎,于是经常入宫,也不知如何,就看中了珑侄女。幸好是我家老爷闻得风声,又逢十月底先皇从北地归来便急症发作,之后……唉,藩王的姻亲,可不是好攀的,咱们家谨小慎微一辈子呢。”周魏氏说起这些事来,那是连连感叹,祖坟上长蒿草,幸运之极。“老爷愁不过,倒是前年主无持顺天府的乡试,有一学生,次年倒是高中了,如今亦是朝中大人,大有前途……”

    说到此处,周魏氏接了大儿媳雷氏递过来的茶,润了喉,观得众人一脸兴致的模样,她亦是觉得十分高兴。

    彭氏瞧着方氏急得张了嘴,又赶紧闭了,闭上又张着嘴,嗫嗫欲言,却又止住。于是替她问道:“母亲,父亲大人看中的必然是人才十分出众的。这么说来,珑妹的喜事近了?”

    周魏氏叹气,又道:“这人也是人中龙凤,你珑妹再出色,奈何人家早有婚配的。方姨娘,老爷可是为了你家珑儿费心不少的,只是这姻缘可不是那么轻易得来的。”然后又喝了一口茶,接了文笒递来的花生,放在掌心摩娑。

    方氏一下子紧张起来,手帕捏得死紧,手指头几欲发抖。“那……”

    雷氏对周珑后来的这些事显然是不太知情了,那时她已返回苏州来了。可是想到孙家要退亲,当日还曾与周家提过亲,那是不是?“母亲,当日在京城时,孙少爷提出来要毁原来的亲事,后来可有结果了?”

    周魏氏瞧了雷氏一眼,道:“这事儿你与家中都说了?”见雷氏摇了头,便没责备她,只对家中女人道,“孙家少爷也是个爱折腾的,婚事定下来五六年了,这会儿要成亲了,却硬是要退亲,闹得女家也没脸面……”

    文箐一直想着孙豪退婚的事,会不会与周珑有关?而孙豪,四五年不见,又已经如何了?是否还是当年那个赤忱一片冲动热血的少年?孙豪为近卫,那周珑是否与他在北京相遇?

    小月被遣,后来找上文箐,却暗中说了一件事:周珑留了一件带血帕子,并带上了京。

    文箐开始没明白她的意思,后来才听出来:那帕子上的血就是孙豪当日在轧神仙时受伤流的血,那是自己随手就递了过去的……那时,她才感觉小姑姑的心思。

    可是,周珑听闻孙振向周叙提出,孙豪可娶周珑为妾室时,不知周珑是高兴呢还是伤心呢?文箐想着她也是个心同气傲的,大抵是又气又恨,要不然怎么会立誓要做到七品以上的女官?

    周珑付出那么大努力,到底有多少是为了自己争一口气,还是为了给孙家瞧?给孙豪瞧的?

    文箐现下是越想,心里越乱。联想到凤阳之行,孙母与孙八的话,当时气愤,只觉得莫名其妙,如今想来,孙豪是对周珑有意?还是……她又想到孙豪给弟弟的那些信,最后总有些曲里拐弯地问到自己,以前只当是朋友间的关心。现下猛可里一想,其中究间还有否旁的意思来?

    周魏氏说说停停,文箐揪着一颗心等着她说起周珑与卫王的那个结到底又如何一个解法来。

    正文347 无常难测是世事

    周叙虽然暗中帮了孙家,那年返京后,却是与孙家疏于往来,而周魏氏对孙家一直十分反感,所以尽管孙家是伯爵家,比之周宅门第高出不少,但周家人的那种读书人的清高劲儿连带周魏氏亦是沾染不说,说到孙家也没有多少恭维的话来。“想昔年,他孙家竟好意思开口让我们家女儿嫁到他家作妾室,一个无官无品的小儿,就算来日承他爹的军职又如何?孙家少爷就算做了近卫,那还是他祖宗的荫庇罢了,哪比得上我们家的人,那可是实实在在凭着本事得来的……”

    她不欲提到孙家人,旁人自然不好再问,文箐只想着私下里好去问文笒。但周珑的婚事,方才提了一半,后面到底如何呢?

    周魏氏得了雷氏的提醒,于是再次接着先前的话题讲起来:“她如今为天家做事,尽些力,本是极应当的。可是,毕竟一介女子,谋得品衔,倒是让一众男子如何着想?”

    连一个宫女出来,嫁人都要好生挑寻,更何况一介高品衔的女官?皇帝女儿愁嫁,焉知女官会不愁嫁?公主可以被皇上或皇后挑尽贤良少年指婚出嫁,女官可没有这些待遇。

    方氏听得愁云密布,先时高兴,然后紧张,听到这里时,已是泪珠串串,哽咽道:“珑儿她……”三个字吐出来,却说不得其他话来。

    周魏氏一边叹气,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道:“亏得是老爷,急中生智,见得曹修撰家有一好儿郎,哦,曹修撰,就是老爷的那个学生,人家承老爷的情,见老爷出面做冰人,自然不太好推却。曹家二郎那也是相当人才,相貌没得好,临归家时,我倒是请人去见得一面;老爷说了,改日只怕莫说中举,便是中个进士亦是如探囊取物呢。喽,老爷前年看中了曹修撰,乡试擢了他个第二,果然没看走眼,前年呢,人家曹修撰可是状元,有其兄,必有其弟。”

    她说了这么一大串,夸的倒是曹修撰,说得未免有些离线了,终于打了一个顿,捏了一颗花生塞进嘴里,嚼了嚼,看向人人,吞下去,又喝了一口水。

    所有人都听得一脸喜色,雷氏与彭氏纷纷方氏与李氏她们道喜,周魏氏看着看着,歇了会儿,又对着方氏道:“这也幸亏是老爷呢,那年返京,幸好是主持了顺天府的乡试,识得曹修撰。要不然,你们说,那般情急之下,去哪里找个人来……”

    这一件事说到此处,周魏氏是接连说得三个“幸亏”,意思是周珑必要感恩才是。方氏自然是如她所愿,连连称谢,心里自是松了一口气。

    文箐听到最后,晕乎乎的,这事可是正式文定了?可是周珑还在宫呢。她这么想,李氏更是这么想,周珑能有个好归宿,那是再好不过的。“大伯母这般说来,可真正是大好的喜事呢。大伯父既做主婚人,那就是说这事定下来了?”

    周魏氏白了她一眼,刚才兴致勃勃,被李氏一问,眼皮耷拉了下来:“唉,老爷也是着急啊,眼见得珑侄女儿年岁这般大了,于是就琢磨先皇驾崩入陵之后提出来,可哪曾想到,太皇太后竟看中她了。你们说,这天大的洪福怎的在这个时候落在她头上了?如今先皇陵寝未入,自然只能先这么着……她这年岁可是一日大过一日了,急死个人。”私下里她就一直认为:周珑就不该进宫去的。

    李氏从长房院里出来,见方氏神色不太好,这时,难得地说了句安慰的话,道:“方姨娘也莫着急,珑妹吉人自有天相,能被太皇太后看中,这福份那自然是没得说的。就算错过这桩了,也不在紧。更何况,二姐也在京城,比我们眼界更是高,再怎么说,珑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哪能不会帮她寻门妥当的亲?”

    说得方氏心里七上八下,成了个祥林嫂,嘴里只叨叨地道:“早知这般,我就不该放了她去……不该啊……”

    文筜听得周珑品衔上升了,却是只晓得高兴,偷偷地问文箐道:“那小姑姑这下不是如愿了?”

    文箐苦笑,只怕也不能算是如愿。

    方氏坐在屋里,拉着文箐哭道:“箐儿,给你小姑姑去信,让她尽早出宫,姨娘在家,可是实在是受不了。你伯祖母说,宫里人事倾轧,她又不见过世面,哪里能应付得了?谁晓得有个甚么好歹啊……快叫她赶紧回来……”

    文箐安慰了她半天,心道:周珑走的这步棋,现下看来,真是不知道是妙着还是臭棋呢。谁晓得曹修撰的弟弟是不是心里就非常乐意了?这么大年纪了,既然及冠了,怎么就没谈亲事?周叙急抓差,谁晓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方氏想着让周珑赶紧出宫,曹家婚事若无结果,回苏州找一寻常人嫁了便是。可是周珑品衔在那,谁个庶民之家敢娶?谁不会担心周珑会以品衔压制夫家?

    她越想,心里这面鼓也打得越激烈。人大了,婚姻一事真正是难,不象前世,过不到一起,大可以一拍两散,离婚就是了;这在古代,想休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文笒由着文箮陪着找她来,递了她两封信,道:“喽,这是你两个姑姑务必让我交到你手上的。”

    两个姑姑,自然是周珍与周珑了。文箐拆了信,周珑的信里仍然只提宫中的一些趣事,半点儿没提卫王或者孙豪或者曹家一事。若她真觉得是喜事的,定会在信中提来,显然是事有不她之意,或者说尚无结果,于是生怕家人担心,便只字不提。

    周珍却在信里提到,周珑若出嫁,想让文箐将京城的宅子借给未来小姑夫他们住,问文箐意下如何?

    显然,除了周珑以外,周曹两家的婚事,已是不远了。“三姐,那小姑姑在宫里,也不知甚么时候能出宫来,曹家也等得?”

    文笒点了个头,道:“祖父那边亦生怕误了曹家,结果曹家说先时已许诺,自是不能反悔。”

    “曹修撰其弟可有计较小姑姑的品衔?”文箐仍然不放心地问道。在古代,公主所以难嫁,就因为势太大;或是女官,嫁给一个无品无职的读书人,焉知男人会不在心里计较?

    “应该不会吧。这些事,都是祖父提亲前说过的。不过,象小姑姑这般人品,比起寻常人家所说的扫眉才子来说,不知强过多少倍,曹家还有甚么不满意的?”文笒长年养在周魏氏面前,宠得厉害,并不太知世事,答的很是理所当然。

    文箮年长,想得自然多些,便安慰文箐道:“也不见得世间男子个个都小心眼呢,来年他中得进士出仕,只怕品衔比小姑姑的还高呢。”

    姐妹们聊了些话题,文笒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兴致勃勃地问道:“对了,端午节,二哥说预备去游太湖,你也去么?”

    文箮瞧文箐眉间微皱了一下,便替她道:“四妹只怕是要等沈家表哥呢。”

    文笒一脸兴致,最终还是没取笑文箐,只道:“要不,邀你表哥一道去游湖吧。我长这么大,还没游过太湖呢。”她长在京城,长年陪伴着周魏氏,如今得了这个机会,自然想着好好出去玩玩。

    文箐道:“我家另有客人,怕是不合适呢。”于是提到了席韧兄妹在自适居,她邀请人过来过节,结果自己却撇下客人游湖去,很是不合适。

    文笒立时好奇地问道:“谁啊谁啊?除了你表哥,还有谁?”

    文筜见文笒八卦不下自己,也忘了以前的“仇”,立时抢话道:“你肯定猜不着!还记得嘛,咱们在京城遇到的那个席二郎,竟是四姐以前在岳州识得的席家兄妹,先时四姐做绒衣差点儿出事,还是席家二哥帮着解决的呢。”

    “啊呀,是他啊。那也不是外人,我姆妈也识得他的,要不是他,五妹就丢了呢。我方才听二哥说,他要叫上两位少先生,我还好呢。再请上席二哥,人多,热闹得很呢。”文笒一心记挂龙舟,生怕文箐不去,文箮也不去,自己没了助力,姆妈那边说不通,于是一个劲儿地煽动着姐妹们。“二姐,你说好不好?”

    文箮听得她说得这么激昂,也有些心动。“可是,大伯母与我姆妈就算许了咱们,只祖母那儿……”

    “二姐,四妹五妹,你们只需说去与不去?要去的话,我自有法子让祖母许可便是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她对周魏氏的喜好了如指掌,说什么话能哄得祖母开心,在她来说,那是小菜一碟。

    文筜第一个赞成,文箮也轻声说好,文箐没办法,只得点了个头。

    结果,文简回到屋里时,一脸喜气地对姐姐道:“姐,二哥说了,端午节咱们去看龙舟!太好了!”他先时还满脸不高兴进城来立规矩,因为原先打算在自适居过节的事儿给耽误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递给文箐一封信:“姐,黑子哥哥又来信了。去年我回家,他陪着皇帝,哦,是先帝去了北地巡边,结果没碰到敌人,也没立下战功来,好可惜哦……”

    信是孙豪偷偷地请文笴带回来的。文简年幼,作为一个孩子,只会根据字面意思想到战功与荣耀,却不知道一开战,便是白骨垒垒,打仗,就意味赋税要增加,生意就难做,日子会过得艰难。

    文箐没接弟弟手中的信,有些发呆。文简愣了一下,将信塞在姐姐手上,道:“黑子哥哥这次可是专门给姐姐写满满几页纸呢。”见姐姐盯着自己,忙摇手晃脑地道,“我可没瞧,只瞧得给姐姐的这信很厚呢……”

    正文348 太湖烟水绿沉沉

    文箮走到两房院墙边,听得弟弟在假山后的说话声,咳了一嗓子,若无其事的大声对香儿道:“你也去知会一下六。”

    文签那边收了声,从假山后转过来,尽力掩饰着不安,故做镇定地道:“姐,四妹那边都知会了?”

    文箮瞧了瞧走远的嘉禾背影,暗叹一口气,道:“便是我不知会,你不也找到了合适的人说么?”

    文签知姐姐听到了自己方才的话,脸上红云顿起,最后也只说得一句来:“姐,你可莫要说与姆妈听……”

    文箮戳弟弟一下,半真半假的怒道:“你也晓得此事不当?!别以为你心里的算盘没人晓得了,姆妈如今不过是管着小弟没功夫盯着你,她若闻得风声,到时不让爹狠罚你板子才怪呢!”

    文签于是满脸哀求:“姐,真的无事。我晓得错了……她都没应允,你,你就莫再说与姆妈听了,要不然……”想到这里,便又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后悔不迭。

    文箮恼弟弟不争气,哪有向下人,而且还是原来出名的丑女期期艾艾地表露心迹的?同时又怨起嘉禾来,最后是想不通,怎么弟弟就对她有点意思了?“你把这心思给我绝了才好,要不然,到时……”

    文签被姐姐一吓,早有些六神无主了,此时再听得姐姐这番话,自是吓得不行。文箮见弟弟怕了,便也没再数落他,只道:“幸好是我与香儿打从这里过,香儿不懂诗书,否则你方才吟出来的那些,岂不是传出去了笑话!”

    到得下午,文箮又去找文箐,打听嘉禾的亲事。“四妹,她是个好的,可是毕竟年龄大了,老留在你身边,旁人不知情的,便以为你是不放人,误了她呢……要不然,我让姆妈也帮着打听打听,庄上也不少过得去的人家,亏不了她。”

    文箐见她满腔热忱地为嘉禾张罗,拒绝不得,便点了个头。“二伯母要照顾小弟,只怕忙不过来。陈妈已经给她物色了一个了,兴许年底就办事呢。”

    文箮松了口气,转而道:“徐家表妹也来了,大哥婚事过后,只怕徐家与江家也要正在结亲了。”

    徐娇来,文箐有些意外,但细想一下,周魏氏归家,周玫自然是会立即来探望的,带了徐娇过来,也是情理之中。“那她也同咱们一起去?”

    文箮点了点头,然后装作一脸神秘状地道:“琼瑛还记得吗?她也来了,大伯母喜她,邀请她来家中作客呢。”

    怎会不记得?文箐由琼瑛立时想到沈颛。

    文箐不得不佩服文笒,周魏氏那边听说端午节要游湖,自然不高兴了,说女儿家的当着那么多人抛头露面招闲话,以前年纪小轧过神仙,那次还差点儿出豆子,现下说什么也不许;结果文笒也不坚持,却是暗里与姆妈说大哥要乡试了,当年鸿叔乡试还是文箐先母去灵岩山报国永祚禅寺烧香,便一试即中,自己也有心想替哥哥去拜一拜,烧个香。这话说得雷氏心动不已,自是替她在周魏氏面求求了个情,母女两人加上文箮三人,哄得周魏氏高兴不已,竟然许了家中孙辈们去灵岩山进得的事来。

    灵岩山,坐落在木渎镇,有古刹,朱元璋时期改名为报国永祚禅寺,永乐十七年重修,听说这里比城中的各寺庙灵验很多,当然,其路途也比城中远艰辛。文箐是被李氏说了小半年,要去进香参拜除晦气,年前拜了下玄观庙,生意上果然有好转,方氏替周珑忧心,便让文箐带着文简来这里求一求;席韧是替妹妹烧拜,而商辂与陆础,纯粹是被文签拉过来的。

    后来,文箐才知晓,这事明面上虽然是文笒主持,却不料竟是文箮暗中与文笒提起,才有了这遭出行游山玩水的机会。

    文箐好几年没见琼瑛了,一见之下,也是吃了一惊,真正是出落得如花似玉,行路如弱柳迎风袅袅娜娜却不失端庄,着的水蓝裙子淡粉高领褙子,衫得面色如海棠般娇艳。端的是一个美人儿。

    琼瑛与文箮走在一处,还不忘了与文箐打招呼:“上回在北京,还以为见得箐妹,哪想到,你没去,枉姐姐空盼长了脖子……”周忱与周叙周复为同时中的进士,不过后二者为榜眼探花,周忱为进士出身,同姓周,且昔年同为修撰,现下虽周忱品衔较周叙要高,琼瑛也是知世事,没以祖父官职压人,与周家女子之间同称姐妹。

    她已被许了婚,年底要出嫁了,未婚夫亦是江西某俊秀。文箐听得这话时,心里还有些失落。眼下她回应着琼瑛的话道:“劳琼姐姐挂念,先时家中有事,脱不得身。如今姐姐从京城南返,到得苏州,我这厢定好生与姐姐赔礼道歉,过两请姐姐到宅中作客,姐姐可肯赏脸?”

    琼瑛笑道:“可是‘染指’的大厨的菜?箐妹可真了得,如今苏州竟是满城人皆知,闻得染指楼菜香,便是食指大动。连我家祖母才到苏州,也听得那道软红清莲甚妙,只怕不输于宫中之酪呢。方才听二姐讲来,还是你做出来的?可真是了得啊……”

    软红清莲这道酪,确实是给染指楼的招牌菜,多有人慕名而来,杨婆子说杭州人尽也听得,有货商竟也来瞧个热闹,一尝快之。为此,文箐毫不担心染指楼的生意。

    “姐姐盛赞,小妹我这里惭愧不亦,不过是粗茶淡饭加之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若入得姐姐眼,那是再好不过了。”文箐一边说,一边打量四下。瞧得前边周家男孩子们缓步而行,间中又停下来等自己这一干女子,后面是嘉禾香儿她们紧跟,再有两个婆子提物断后。远远地,只见得前面的人频频回首,其中一人,说不得鹤立鸡群,却也有一种木秀于林之感,望其背,如苍竹笔立,端的是好身姿。那人亦回过头来瞧,然后又瞥过眼去,与文签说起话来。

    不一会儿,文简跑过来问道:“二哥说,姐姐们可要叫几辆山轿,离寺尚远呢。”

    女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琼瑛道:“求神拜佛,贵在心诚,若连这几步路都走不得,何谈真意?”

    文箐瞧得华嫣,走走停停,她脚小平日里活动可比自己少得太多,自己还经常到地里浇浇水,早上坚持练瑜伽,而华嫣也不过是每日走到宅外的地头再走回去,所以她爬得一半阶后,便气喘不已,停下来捶着腿,一脸歉意地道:“连累各位姐妹与我一起龟速前行了。箐妹,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啊。”

    她未说破,文箐却已明白过来。华嫣的脚缠得小小的,虽然平日里行路不成问题,但爬山路登阶台,也真正是难为她了。

    嘉禾上来,弓身要背表,华嫣满脸推红,瞧得琼瑛行走虽是气喘,却是半点儿没说脚疼,于是生怕自己被人笑话,坚持不肯上背。

    琼瑛是真正会做人,过了不久,就叫自己的丫环搀着自己,冲一人姐妹笑道:“果然是行一步路,犹如跪一步,九九八十一步,也不知咱们行得多少步了。”

    于是一个两个皆让丫环扶着,连文筜也抱怨路难行。

    文箐这时却瞧得文筠一言不发,死闭着嘴,不让甘露相扶,径自一个人往前走。可怜她,自从她姆妈与人合伙开食肆,家中一干姐妹无形中排斥于她,她落得形只影单。

    席韧不知什么从哪里钻了出来,和文签商辂三人抱着一把棍子与几个竹杖,递于各女子。文箮对弟弟道:“这让人瞧见,倒以为我们七老八十的,多不象话。”

    文签没想到事儿没干好,便全属推到席韧身上。“是他说得,每年在九华山进香的人,妇孺皆是人人拄杖……”

    文箮听得是席韧出的主意,立时脸上一红。琼瑛左瞧瞧席韧,右瞧瞧文箮,抿嘴一笑,没插话。

    文箐向席韧投过感激的眼光,认为他其实想得很周到,于是第一个接了他递过来的杖子,道:“挺好看的。这要给伯祖母她们,倒是好得很呢。”往地上杵了杵,道:“不错,行起路来倒真是轻省些了。表姐,你不妨试一试?”

    华嫣正努力站直了身子,其实恨不得躺到嘉禾怀里,结果不提防,被表妹点名,略有些慌,便道:“啊?好,好……”

    冷不丁里,文筜一把抢过来,拄在地上,走了两步,还嫌不够,又冲席韧道:“席二哥,再与我一根。”她大大咧咧的伸出手去。

    文笒早就抢了一根在手,冲文筜道:“总共才几个,你一个人就要了两,其他人不使了?”

    文筜吐吐舌头,道:“姐姐们顾及仪容,不要这个,还不兴我要了?结果我一要,这些倒成了香饽饽了……”

    席韧脸也略红,文签解释道:“这可是席二哥给咱们长辈买的,不过是让你们先用一用罢了。自然不是按你们的人数买的,喽,五妹,你家太姨娘一把杖子,我祖父与祖母各一,还有四妹的娘舅家需得三,还有……方才就把卖杖子的那儿有的全抱了过来,不足的,咱们就以棍子充数吧。”

    文箮知道自己错怪了人,红着的脸半天没褪热,低头,小声到席韧道谢。奈何席韧没听到,当时正将手里剩下来的一根杖子递于了琼瑛。

    商辂那边见文签递了一根棍子于文箮,他离得铃铛很近,便将手中的棍子也递了一根于铃铛,铃铛赶紧接了过来塞在自家手里。

    正文349 错点鸳鸯谱

    琼瑛一直在周家众女中就似众星捧月,是以她也理所当然地领受着这种被关注的特别地位,可是在领杖这个环节中,她才发现:周家众人竟然皆是以周家四唯马首是瞻,而不是文箮,更不是自己。于是格外打量起文箐来——乌黑双髻美人额,面如鹅蛋唇含珠,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未笑已让人有三分含情之感,好一双妙目。蓝色刺绣缠枝小花点缀着素罗袄的斜交领上,衬得其面庞越发好看,月白褙子下着水蓝素罗裙,头上细花银钗,耳上坠一似花非花耳环,便是这般简洁打扮,却显得她不艳不娇硬是多出几分雅致来。

    再细瞧,只见她对着递杖于自己的席韧嫣然一笑,便似娇花含笑绽放,又如月出云岫明朗生辉,怕是醉了旁边少年郎。

    琼瑛平素自以为容颜出色,以前亦见过文箐,那时对方尚小并未曾过多注目,便以之为“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一个早慧些伶俐些的女子而已,哪曾想后来连祖父亦闻得其名声对祖母交口称赞其不仅聪慧过人亦重情重义,此时见她在众姐妹中为人行事,不得不点个头,暗赞一声:好个西施再世,真是苏州好风土好人物,竟出得这般绝世容颜。

    待棍杖分发完毕,文简从道旁闪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二哥,二哥,如何了?可是我说中了?”

    席韧亦冲文签挑衅一笑,文签咳了一声,瞟了一下众姐妹们,故意对文简道:“说,你跑去哪里了?是不是你方才事先作弊了?不算不算……”

    文笈喘着气从上面阶台上冲下来,道:“二哥,愿赌服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文筹执着一小截竹条,还带着叶儿,道:“二哥,你说话不算数!”

    文签被众兄弟围着,没奈何,只好承认自己输了:“好,好,男子汉一言九鼎,我认罚认罚。”

    文箮她们先时听得糊里糊涂,倒是文笈快言快语,说出原委来。文箮将方才的羞意发作到弟弟身上,佯骂道:“好啊,你拿我们打赌!”

    原来席韧提出来买杖,因见得众们不愿坐山轿,乃打着给长辈们用的名号。文签说只怕她们不会用呢,席韧说但需巧立名目便可,商辂说得有人先尝试。那选谁呢?所有人的都想到了文箐,只有文简与文笈第一个选的是文筜。事实证明第一个接过去的是文箐,可是真正想用的却是文筜。文签想耍赖,文简与文笈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自然是想着法子诈二哥一回。

    文箐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他们推选为“出头鸟”,有些事,她做的时候,只是想着给所有人面子,不难堪,毕竟她心理年龄要长在场人许多,可是一不小心,落在其他眼里自然就成了风头最盛的一个。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平时在生活中,大可以把这种引人注目的机会让给其他姐妹,反正不会出什么事儿,没必要抢着第一个作主。

    正是有了这种想法,接下来的行程中,她一直都寡言慎行,开始着重的观察其他男女来。偶尔,觑得沈颛不时地看向自己这边,有时又瞧得文箮考量的目光落在席韧或者商辂身上,又或者见得席韧寻机会与表姐华嫣说得几句,文笒在商辂面前显得娇羞不已,文筜老是问沈颛其他沈家兄弟今日为何不一起来沈家可有其他消遣?

    文箐自觉得自己立身在局外能看清旁人所行所言,可是与她面上想呈现的古井无波状相反的是心底莫名潮涌又酸又涩,于是,心情有些落寞。

    琼瑛暗指席韧,对身边丫环附耳道:“那席家二郎何许人也?你去打听下,可是四的佳偶?”虽听得文箮简要说得几句呼少年姓甚名谁,可究竟与周家关系如何,却是一概不清楚,便怕今日说错了话,忙示意丫环好生打听清楚。

    吩咐了丫环,她却又笑对文箐道:“四妹那耳环到底打的是什么花样?真真是特别得很呢。”

    文箐正在想心事,一时走神,未曾立时回话,嘉禾赶紧碰了一下,差点点儿冷场。

    幸得华嫣瞧出表妹分神了,立时接口道:“表妹也不知哪来的主意,偏是不选花朵,倒是让人打了个枝不是枝,花不是花的坠儿。”然后提醒文箐道,“喽,你琼姐姐想借你这坠子一瞧,你还这般小气?”

    她这玩笑话,却解了文箐的围,待晓得琼瑛竟是要看自己的耳环,心里“咯噔一下”,却是故意含羞作怒状,对着华嫣怨道:“便是小气不也戴得让表姐你瞧了够?今日这般打趣我,琼姐姐,快来与我主持个公道来。”又见得其他男子皆已离开这处,改在后边坠着,便转过身来,取下耳环,递于琼瑛,道:“实是因为想不出甚么特别的样式来,随意让银匠打的这个。姐姐若也喜欢,到时我荐了这个银匠到府上去。”

    琼瑛见她与少年们说话时,端着脸,还以为她是个十足端着的人,可是就方才与华嫣说笑,才发觉她亦是一个玩笑开得欢的人,倒是挺投自己的脾气。接了过去,略一掂量,倒是不沉,一个也不足几钱,只是细细一看,做工真正是好。怕是这首饰的工钱比其银量还要多呢。耳环真个如华嫣所说,坠在耳上远瞧是勾纹缠枝花,哪想近看原不是花,却又似花,正要以为其如蔓藤交缠却又不凌乱,定睛再瞧,却发现其蔓藤之下果有两朵花纹刻线,原来其妙在此。双面一模一样,银丝掐得细处那线条似连非连,难怪微风一吹,这耳环荡得如活的细藤。同京城的贵家比起来,耳坠倒也不复杂,相反却是造型简单了些,但是真个是此物世间唯一,再无它寻。

    琼瑛赞叹道:“妹妹这耳环可以说是既简洁又精细,粗看以为不过是细藤缠枝,细看却是藤中裹花,果真是缠绵蕴藉,含而不露。”

    文箐初时见她认真瞧自己的耳环,心里还一喜,还以为她看出其中的奥妙来了,直到听她的夸赞,才晓得自己只怕是空欢喜一场。事实上那是一个隐藏式的高音符,做得极小极细,远看是折枝花蔓相缠,近看却是线型极美似一软藤交缠。与旁人的相比,当然是别具一格了,自然引人注目。文箐在穿着衣饰上,按律自然穿不得后代的款式,另外为了不张扬,便也力求与其他少女一般无二致,不求脱颖而出,。她孤孤单单一人来到明朝,苦于无法求证是否有他人亦来到这里,于是才想到了一个不太张扬又有明显标志的小物事,以求引起他人的关注,从而达到“认亲”。毕竟一度差点儿把孙豪当做穿越过来的后代人,这才想到了在耳环样式上做文章。一个高音符,是个小学生也许都晓得呢。

    这个高音符样式的耳环,确实曾引起过人的注意,至少,文箐曾见得商辂的目光曾落在自己耳傍,想到他那酷似未婚夫的眉眼,文箐曾多么希望他能说出三个字“高音符”来,但最终却有些失望,那时候,她又遗憾地以为是自己这个耳环做得太小了,兴许人没看清楚样式呢。几曾否认对方,又几度奢想对方亦是穿越来的人,但最终,不了了之,无从提及。

    如今,她也想明白了:或许,用这耳环来求证“同伴”的想法,也太不可能了。

    方要夸赞对方,却听是琼瑛与将耳环递于文笒,道:“笒妹,你瞧可是?在京城时,人人都说苏州的匠人最是手巧,便是四妹这耳环,可是造型别致得很,我在京中亦见得各家佩饰,如今倒也只你这个还是第一次见得。”

    她这话,显然也昭示了她是一个心里有些特立独行的想法却又总被外界束缚的少女。文箐听了,心生同情。“姐姐耳上的蝶戏花更是妙趣横生,比之小妹这个,可是精巧多了。”

    琼瑛道:“你不晓得,在京城,我这个样儿的坠自然戴的人亦是不少呢。咦,我就说呢,妹妹这耳环还是用的耳扣,不是环啊。”她再瞧得文箐耳垂处也不见有耳孔。

    文箐早先年的耳孔早长实了,因为年小,连个疤痕也没有多少痕迹。文箐前两年还想着能换男装出门,于是执意不穿孔以怕痛化脓为借口,便将耳环做成了耳扣模样,只是这样一来,倒是时时要担心莫要掉了下去,便不时用手去摸摸,后来没想到,时日一久,竟成了习惯性抹耳垂。

    琼瑛的丫环从甘露身边走回到自家身旁,慢慢地扶着自家往前行。

    文笒将耳环递于四妹,道:“确是特别,也只四妹你倒是总与咱们不一样来。”就一个耳环,也能让四妹脱颖而出,自己与琼瑛打了两三年交道,也不见她这么赞过自己。

    文箐装傻,此后一段行程便越发谨言慎行。

    事实上,灵岩山,或许便是西施与夫差的故事集锦所在。山南近太湖处,便是采香泾,其后又有吴王井,梳妆台,浣花池,玩月池,直到她们的目的地西施洞,也是观音洞,听说此处求子求姻缘最是能心想事成。此处紫竹遍生,洞内刻观音,香火终日萦绕不断。

    一众少女诚心拜过,鱼贯而出。文筜小声问文箐:“四姐,你许的甚么愿?”

    文箐轻轻一笑,道:“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文筜认为四姐不与自己分享秘密,撇一撇嘴,道:“这是拜的甚么啊,现在太平盛世,自然安稳得很。”

    琼瑛听得文箐说那句话,想到了沈颛,她也是方才得知周家这个最美的四竟是早就与沈家结了亲,望向洞外的少年郎。

    檀香袅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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