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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24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抬手,却是玉腕葱脂,高出众人头来,在阳光下格外招人眼。

    与此同时,楼上有人在叫道:”任兄,任兄,快瞧,你日思夜想的娘子呢!你瞧,像是不像?”

    那人说得甚响,路上有人闻言,不禁抬头往上瞧,只见一个衣着湖绸的弱冠少年,长得有几分俊俏,带了几分不正经,倚栏而笑。”休得胡说。若是……”他话没说完,眼睛却是被黏住了一般。见得佳人已迈步,立时便奔下楼来,道:”诸位兄弟,任某去去便来。”再不顾其它人取笑,又唤得两个伙计,出得门来,只往周家人行走方向赶去。

    此人,正是任弛。

    那日在观里,他与孙豪打了一架,便没有当即去观里打听周珑的下落。带得归家后,只立时遣人去玄妙观探问”某大人家眷”,结果报来的倒是好几位官家小姐,再问及年龄,似乎也只有周家小姐才相符,偏同为”周”姓,却是两家。

    这让他大吃ㄧ惊。如此说来,便是调戏了巡抚家的小姐?吓得他也不敢出门,只找了朋友的宅子,在太湖边上安生养了十天半月,伤也好利落了,却没见有旁的动静,又闻听得苏州佳丽新近又添一名:为故长史周大人家的庶出小姐。

    当时没在意,不过与众友肆意调侃了一番,过了嘴皮瘾。只是前几日,方才晓得,这个长史庶小姐竟也是那日到得玄妙观的人之一。让人细细去查备,偏是查不出个影踪来。

    只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没想到,今日在楼上,千万人钟,梦中那个高挑的背影如今更是鹤立鸡群,这人竟再次出现自己眼前,他自是不放过。跟在周家人后,只瞧那背影,越瞧越熟悉,此时已肯定,这人便是玄妙观里让自己一见倾心的俏佳人。

    只是那时他还没想这些,不过是猎艳心理,未到手的猎物,总是乐意花时间与之周旋。

    他故意装做不小心,跌倒了过去,碰到了周家下人,便赔不是,又问对方是哪家。周家婆子没理会他。他却一边紧紧跟在后头,一边让下人赶紧去打听。

    周珑浑然不觉,发髻给弄歪了,同小月一道赶紧整了整,勉强看得过去。方要再戴上帏帽,便连蕙儿方才因为一吓也取了下来,此时力劝她”莫戴了,不过几步路便进得茶楼了”她只好将立领再往上耸了一耸,以遮盖颈间那道红痕。不一会,却觉得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于是略略转身,偷偷往后一瞧,却瞧到了一男人,待再一眼,立时魂飞魄散,面色刹白,那一瞬间竟不知迈步。蕙儿牵了她往前走得一步,才惊得她醒过神来,身上便是一身冷汗,紧张不安──这如何是好?竟在这里预到了登徒子?

    可她这一转头,任弛这回不过是隔了几个人的距离,将她的样貌瞧得清清楚楚,真正二八娘子,秀眉俏眼,樱桃小嘴见得自己却是一抿,那个动作,让任弛瞧得清清楚楚。也不知为何,本来在他人来说是寻常的,此时只让任弛心理勾得虫子乱爬,痒痒得难受。心中只有一句:”今朝天假良缘幸,萍水相逢喜不胜,共赴华筵凿此情。”

    眼见就要进茶楼,任弛却是挤了上来,执了一把折扇,故作风雅,”啪”地一收扇,弯腰楫礼道:”娘子,上次多有唐突,还请见谅。”他满含情意地”娘子”,拖得甚长,便如男子私下唤自家女人一般,透着一股子亲密恩爱样。

    所有人都瞧向周珑,周珑避无可避,脸上涨红一片,她恨不得将任弛碎尸万段,后悔今日不该出门。嘴里道:”你,你,你……认错人了。”

    任弛又哪会这般退却的,任是满脸堆笑道:”玄妙观一行,虽隔得一个月有余,只小姐这芳影,我却是记在心中,哪会……”

    可怜周珑一个娇小姐,清清白白的名声,眼见着就要他当街毁去。小月见这男人说话不着调,而且甚是不看地方,便没好气地道:”我家小姐闺门未出,如何识得你!你这刁皮,口出诳语,竟污我家小姐清白,在我家茶楼前寻事!”

    她这话却说了周珑的身分:一是与这茶楼东家是一家人的;二是待字闺中。

    文箐一见不妙,低头对文筜说:”小姑姑怕是遇到泼皮厮缠了!快寻三叔来。”她想叫三叔来,不过是不想让这一个男人当街与周珑为难。

    文筜一听,那还了得?她如今随文箐与周珑日日一起作息,已相处有感情了,此时一矮身,从人缝中钻进茶楼大门,冲着门里不管不顾地大喊:”爹!爹!有个无赖缠着小姑姑了!爹!”眼前侨得文筵在,便有改口叫:”大哥,快出来!”

    她这一声唤,惊得茶楼里众客人,伙计皆是无比吃惊,个个都挤出来要瞧热闹,门外的行人也听得,都围得水泻不通。

    任弛被小月说得了几句,却是满心欢喜,不恼不怒,”啊,原来真是故长史周家大人家的小姐啊。在下失敬失敬……”

    蕙儿瞧得周珑眼睛都红了,又羞又恼,偏她不好出面干涉。

    文箐听得文筜大唤大叫,已知这事又被办糟了。”阁下,就算有旧,当街甚是不便,莫如……”她想亡羊补牢。

    文简已经随文筵出来,叫道:”姐姐!小姑姑!”他瞧不见,便跳啊跳地,沈颛要这去帮忙,却被他抓住:”大表哥,我要去……”他看不着,只着急得不行,沈颛只好抱了他,一咬牙,把他顶在自己肩上。

    任持此时又瞧见旁边说话的人,却见得一个如玉人一般的小女童,年纪不过总角,却已是出落得人见人爱,忙道:”是在下失礼了,这就让路,小姐请……”

    他话还没说完,文简在沈颛肩上挣扎着喊了一声:”黑子哥!黑子哥!有恶人!打他!”

    文箐发楞这际,便见斜刺里一个拳头已击向任弛侧脑!

    正文 第240章 身份大白

    任弛因为旁边文筵与之打招呼。没防备,一时便被孙豪击中了后脑。幸亏孙豪是隔着几人击出拳头,到他头上,已如强弩之末,拳头不过是划着他冠髻而落,但也将冠髻打得歪了,扯着头皮甚是疼。

    文简从沈颛身上滑下来,嘴里叫道:“黑子哥,打他,打他!他欺负我小姑姑!”在他眼里,自家亲人绝对容不得外人欺负,尤其是对自己格外好的小姑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小姑姑如今只次于姐姐。

    孙豪没把任弛打倒,任弛也扭过头,怒道:”又是你!你这是发甚么颠?”见孙豪又打过来,侧身一躲,顾不得踩了谁,便道:”既如此,我还同你客气甚?!”

    他旁边的随从,一见自家主子突然被人打,先是愣了一下,紧跟着立马便也上来,与孙豪他们打成一团。

    文筵这边不识任弛,还没相互道姓名呢,便见这般开打了,只在一旁叫道:”孙兄!孙兄,莫打了!”

    他却不知这二人早有嫌隙,此时孙豪更是因为文简在一旁大喊:”黑子哥,打他!”自是不管不顾地要与任弛拼命。任弛是胜在身高体长,比他年长,虽然没有孙豪有力气,却也只有稍逊半筹。二人缠在一起,扭打作一团。

    文箐吃惊于孙豪怎么来了?她想要绕到弟弟那一边,偏过不去。其它女人都叫喊着,外面有围了一群人,周家人只好往茶楼里挤,茶楼的伙计却出不来。

    沈颛要抓住文简,结果文简见孙豪挨打,也要上前去,他那边死拖活拖,又叫着沈周一起帮忙。

    一切似乎都乱了套了,喊声,叫声,撕打声,哪管得上旁边有人在劝架?只急红了眼,抡起拳头上。旁边婆子丫环哪个赶上前拦。

    文筵一介文弱书生,要去啦,却是方才一下子被任弛踩了一脚,想往后退,差点儿摔倒。好不容易脱身,对守信道:”还愣着作甚?叫伙计来拉开啊!”

    关键是一人之力实是拉不开,因为任家绸缎铺子与茶楼不远,已有人传于得风声,那边伙计都赶了过来。

    周腾本来在楼上招待客人,听得伙计来报,当下也顾不得其它,急急地赶出来,让伙计赶紧去拉架。人越多,事儿越乱,这打着打着,不仅是门里,便是街上也乱作一团。

    不知是谁击中了孙豪眼眶上,打得眉骨流了血,文简一声惊吓:”黑子哥!”孙豪使劲推任弛,任弛往后一仰,倒在伙计身上,伙计又靠向文筵身上,文筵立身不稳,多米诺骨牌一般,倒在了沈颛身上,把个沈颛压在最下面,倒在门柱上,沈家人惊呼!

    这一倒,终于一场架是停了。

    周腾铁青着一张脸,方才听文筜只言词组,说有人厮缠小姑姑,他并不晓得是何许人也,听着自然生气。虽然周珑是庶出,并不招他待见,但好赖也是周家人,焉能受人当众羞辱?当下赶紧让伙计去问,那到底是哪家,竟是这么大胆,欺负上周家来?

    周家人都觉此事是任弛那厮不对,便是该打。文筜气愤愤地说出过程来,其它人也附和所言非虚,周腾觉得也该好好教训这种人才是。可是,待任弛被他家下人扶起来时,他抹了一把鼻血,想说清此事,偏其它店家也过来瞧打架,马上给他架了回去,他恨恨地回头对孙豪瓮声瓮气道:”姓孙的,咱走着瞧!”

    孙豪眉骨血直流,也没顾上擦,气恨恨地道:”爷见你一次打一次!”他要再往下说,被文筵叫住了,说出来只会有损周珑名声。

    文箐根本没顾上这些,耳听华婧带着哭声道:”颛弟!颛弟!”瞧过去,才发现文筵扶着晕头晕脑的沈颛,头上流得血……

    她大惊失色,沈颛?还没等她说话,文筜已惊呼起来:”爹!爹!颛表哥受伤了!流血了!”

    周腾只敢紧着伙计扶了他进去,又让人去请医生来。华婧紧跟着在后头,流着泪,用帕子捂着弟弟的侧额,担心地道:”颛弟?颛弟?”沈颛胡里胡涂地伸出一只手来,被她紧紧地握着,沈周几个兄弟都神色不安地跟在后头。

    文箐不知这一撞,沈颛到底如何了,只是瞧见他被伙计半拖半抱,连走路都是腿脚发软,显然是没甚么意识。伙计伏身背了他,赶紧往后去。文箐心里紧张,在后头道:”先将血止了才是!”

    她带要拉着文简往后走,可文简见孙豪流血,他更关心他的黑子哥,挣脱来,将姐姐的帕子递给孙豪道:”黑子哥哥……”

    黑子看也没看,接了帕子便在脸上抹了一下,”嘶”了一声。忍痛问文简”你哥呢?”他一边问,一边往四处瞧。文箐听得他问弟弟,便一回头,恰对上他的目光。

    孙豪先前没有看到她,此时见到她,如被雷击,有些张口结舌。”你?庆弟……的姐姐?”他眨着演,眉骨上的血流进了眼里,他以为是幻相,用袖子一抹:再瞧:不是庆弟,还是一个与庆弟一模一样的小姐!

    他晃一晃脑袋,那血便又甩了出来,只道:”我眼花了。”有些发木地立在那儿。

    文箐没想到,自己以女儿身与他会面是这么一个不凑巧的情况下,见他这般模样,不知为何,心里也很难过,低沉地道:”以前在路上甚是不便,我只得女扮男……我曾经说过有一个秘密,要归家后与你说,便是这么回事。你……”

    孙豪倔强地道了句:”我不信!”

    文箐苦笑,道:”那时,迫不得已。瞒了你,还请原谅!”旁边吕氏拉了她一下,道:”且进到后院再说,沈颛给摔晕了,还不知如何呢?”她一说,文箐也十分担心沈颛来,要不是他抱着文简,没避开来,否则也不会摔伤,心里很是内疚。此时她心潮澎湃,身楚此地,却抽身不能。

    孙豪只一口一句:”我不信!怎么会?怎么会……”文筵那边已上前来,赶紧与孙豪的随从拉了他进去。

    孙豪如失魂魄,他是万万料不到庆弟竟是女儿身。他有些无意识地随着别人的脚步而前行,心中不知什么感受,只觉得百味纠结。

    他被文筵推着往里走,旁边文简拉着他的手,抽抽噫噫地。他停下来,一把抓住文简肩道:”你姐姐便是庆弟?你哥哥是你姐姐?”他来回两句,其实是一个意思。

    文简含着泪,点点头。

    他见得,只觉得心似乎空了,又似乎满了,说不出话来。庆弟竟然不是男儿身……

    周腾先时还没瞧清打架的另一方是任弛,此时忙着张罗完,心中直叹晦气。江涛的父亲江忱也从雅间走出来。江忱皱着眉与他道:”三爷,这事只怕不妙啊。怎的与任家斗上了?”

    “任家?”周腾还没醒过神来。

    “是啊,便是兴德绸缎庄的东家啊。现下苏州这布匹,谁不要瞧他家脸色?唉呀……”

    周腾心里一惊?方才他是真没瞧清那是任家少爷,现下可如何是好?他亦开了一家布店,有好些事还希望能仰仗这任家少爷呢。他心里很是烦躁,便问文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文筵在前头哪里清楚,周腾便也不管不顾,径直就找上周珑问原因。周珑哭哭啼啼,却是不说话。

    周腾跺脚,邓氏瞧一眼周珑道:”小姑,那人为何道是玄妙观一行,便已与你相识了?”

    吕氏听得皱眉,道:”莫不是那日烧香祭拜,被人瞧了去?”

    周珑不吭声,只抹泪。如今任弛那番话,不论如何是抹不去了。

    琼瑛看不过去,仗义直言道:”那登徒子的话也能信?玄妙观那一日,我们皆在一起论诗文,未曾离园半步,他怎会识得?如今光天化日下,坏人清白,好不让人着恼,偏拿他治不得罪……”

    蕙儿小声安慰道:”是不是他同你家有过节?若不然,好端端地竟作出此等事来,坏人名声……”

    任弛的行径,乖张不行于礼教,这般青天白日下,与女子搭讪一句倒也无可厚非,偏生都道不识,他却一再纠缠,不是将周珑视为贱妓调戏吗?还公然将周珑的身分宣之于众……

    她们却是不晓得,任弛一得知周珑的身分,却是心中狂喜难抑,一时情不自禁便说了出来。另外,也确实有他的目的。江涛说,孙豪意欲向那位小姐家求亲,他认为孙豪是虎口夺食,偏不能让孙豪如了愿才是,便出此下策。

    文筵问孙豪道:”孙少爷,你不是归家了吗?”

    孙豪咬了一下嘴唇,道:”承蒙令祖父大恩大德,我家大哥伯爵位再袭……”

    原来他归家后,因为总想着要与庆弟有点瓜葛,能正式攀上个亲,这样便有了十足的借口与庆弟相往来。在他信中,不明不白的提及结亲的事,不过是他执意琢磨着家中众兄弟子侄,又有哪个年纪相当,人品相貌好些,或许能与周家哪位小姐相适。

    到了三月底,京城来了消息:孙家再次复爵了!

    而这次起复,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是早晚的事。不过能在春天就正式得了皇上意旨,却因为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好话。一是兵部上了折子,提了孙家驻边一事,二是詹事府曾棨进言。孙家与曾詹事无亲无故,意料不到他竟会替自家说好话,一问方知,不过周叙写了信,代为请托。曾棨与周家兄弟同年进士,会试前者为状元,后二人为探花榜眼,如今曾家要与周家联姻,故而有不少往来。

    周叙之所以插手,不过因为文箐道归家一路皆是孙豪照应,方才能平安,是以,他帮忙,也不过是回报恩情罢了。

    孙豪之父,孙振接到孙杰的信后,便道总该当面与周家致谢,于是携了孙豪来苏州,打算与周叙一道返京,并相谈孙周之间是否联姻一事。孙豪到了周家,没想到文箐他们不在,听说是来轧神仙了,便立时寻了借口出来,寻庆弟来了。

    他兴冲冲而来,没想到却是先打了一架,紧接着发现:自己最喜欢的庆弟,一直是以兄弟之谊交往,只交往过程中,却老听文简提及姐姐的事,便有所心仪其姐。哪想到,今次却发现下合二为一,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中自是翻江倒海一般。

    文筵听了,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他惊讶地道:quot;你……你们家要与我家联姻?”

    孙豪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

    文筵认为这事太突然了,一时转不过来,结巴地道:”可是……那,那……”

    其它人都讶道:”求亲?!”

    文简在一旁却高兴地道:”黑子哥,你要娶哪个?是我姐吗?”

    正文 第241章 心乱如麻

    那一天,便留在幼小的文简记忆中了。他只记得当日便被大哥文筵第一次大声喝斥。而沈家的表哥沈撰则是十分气愤地道:“你姐姐要嫁给我大哥的!”

    正是这一句,让当时还呆若木鸡的孙豪给惊醒了,他才晓得当日庆弟在去歙县的路上说过有婚约一事,不是骗自己。可笑的是自己却还怂恿着他退婚,盼着寻个小堂妹嫁于他,哦,不对,如今他也不是他,而是她了。一切一切,都是他蒙在鼓里。在那近三个月的朝夕相处中,他是真正放下所有防备心理,把自己的一切都坦露无遗地给”庆弟”瞧,没想到……

    他自失忆后,因相信人,结果身上衣袍被剥,钱两被盗,自己被冻得大病一场,一路又是乞讨到得九江,遇得”庆弟”,共渡患难,同舟共车。同吃一锅饭,同喝一瓢水,再次全心托付,只是……

    他有些无法接受,扔了手中沾血的帕子,如风一般,卷出门外去。文简哭叫道:”黑子哥……”文筵不知他是不是又要找人算帐,吓得一赶紧唤:”孙表叔!孙表叔……”见他没回头,不知他要哪去,只赶紧让守信快跟了去。

    他视若未闻,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挤入人群后,守信跟了没多久,彻底便不见人影了。

    孙豪一路狂挤到阊门,心思纠结,扯不清,道不明,说不得……跟随他的小厮道:”少爷,这是去哪?周宅?”他以为少爷是要到周家。

    孙豪脚步一滞,道:”不去!”

    小厮也才跟随孙豪几个月,虽有些了解,可少爷却是个想到一出便闹一出的,从来没个定性,寻思不到他下一个者主意’又是什么。见他满脸不痛快,担心地道:”少爷,是去江家么?”

    孙豪一听江家,便想到了江涛,由此就立时想到了任弛,又想到庆弟曾说过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便没好气地瞪着小厮道:”江家给你什么好处了?咱们咬去江家?”

    小厮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多嘴。孙豪站在街上,满身戾气,旁人皆见得这模样只做瘟神,也不敢靠近。而孙豪的心,便如河面上无人之舟,随了风吹,晃家荡荡。”归家!”

    小厮鼓足了勇气道:”老爷还在周宅呢……”孙豪瞪向他道:”你去!我自归家了。”便上了船,在不管他人如何。似乎也只有凤阳才是可去之处,原以为,快乐便是在庆弟身边,那是知己,胜过家中诸兄弟手足。偏偏到如今,这一切好似一场梦,所有的事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庆弟,是女子……

    他心思简单,一有什么事想不明白,又遇不得人开解,便易进了死巷子,出不来,唯有烦燥,故则在码头,狠命地踹踏板,吓得船家哆哆唆梭。

    文箐那时仍在担心沈颛有个什么好歹,再加上男女不处同一室,根本不知晓这些事,待文简哭哭啼啼地过来道:”黑子哥跑出去了……”她以为孙豪是去找方才打架的人不是,只守信回来与文筵报信道,跟丢了孙少爷,不知哪去了。

    众人便道:”那他去哪了?”

    周腾也急了,既怕孙豪再次与任弛打起来,又担心孙豪或许是气不顺便出去寻事。若在有个三长两短,孙父还在周家作客,他又在自己茶楼前闹出这些事来。终究要牵连自己,只赶紧让人找去。

    还是文筵道:”江家大少爷与他相识……”

    这话提醒了周腾,赶紧请江忱出面去与任弛那头试探一下。”江兄,这事还请居中多多周旋。今日一事,实与我家无关,孙家已请复,如今亦是伯爵,任家好歹也是官场上人面。这,抬头不见低头见,只求孙任两家莫要因此伤了和气……”

    江忱一听周腾这话,便是要择了周家出来,心知肚明,满口应承下来。

    孙豪之父,孙振彼时还在与周叙套旧,一个只说感激的话,一个则是客气推让。孙振原也是戍边指挥使,偏侄儿孙杰爵位被夺,孙家所有人承爵的官位便也都没了,他先时还道自己兢兢业业,哪想到墙倒众人推,又有人寻了他一个错,便也连累着职位不保。如今孙杰复爵,他亦复职。他是个武夫,好歹还讲些道理。周叙原不屑与孙家人往来,只是同孙振应付一些话,见其为人倒也并不是十分让人反感。

    孙振那边与他说得差不多了,听得周叙两日后便要与巡抚家眷一同起京,立时高兴地道:”那正好,我也赶紧要上京去谢恩,一道,一道。”他茶杯一落下,便道有意与周家再结亲。

    周叙一愣,孙家隔了十来年,再次联姻?这事而需得从长计议,沉吟一番,方道:”如今家中守制,这儿女之事……”

    孙振尴尬一笑,道:”对,对。此时,这事确实不妥,不妥……”

    只此时,孙家小厮却返了周家来,与孙家其它人说得少爷在街上闯了祸,如今一个人返家去了。其它孙家下人都吓了一跳。而周腾派人归家询问孙少爷有无回来,江家那边亦未见得孙豪,文筵急急归家,不得不将此事报与周叙听。

    孙振那边先是一听孙豪任性而为,大怒,也没管什么地方,便骂起儿子不懂事,给周家人添了麻烦。从小厮嘴里得知一切后,又火冒三丈,怒目圆瞪道:”任家?便是上次打你家少爷的那个?”

    他只这一个宝贝儿子,平素虽然遇到不懂事的时候,也恨不得抽两马鞭,可是孙豪前年不见音讯,去年底方才寻回来人,自觉儿子在外头一年,长进了不少。失而复得,从孙家老太太到孙夫人,个个对孙豪爱如珍宝。而且因孙豪与周家子女关系,才有周叙托人给孙家说好话,如此一来,孙豪在孙家地位早就今非昔比了,凡是他所提甚么事儿,无依不允。便是孙豪堤到,不若与周家联姻,孙家本记恨先年联姻被拒之事,不过周家这次的人情甚大,孙振也以此为妙。

    此时他听得儿子受了欺负,很是愤怒,对任家与任家娘舅便恨在心里了。拱手对周叙赔不是,道:”既是我家小子不懂事,连累了周公宅中小姐名声,此事我孙家必要寻那人给贵宅讨回一个公道……”

    周叙那边也从文筵嘴里晓得,一切事由皆由任弛戏周珑所引起的,对任弛也便十分不满。他现在正要返京任职,没想到家眷却当众受辱,也是十分气恼。听孙振之言后,只嘴上劝道:”孙大人莫着恼,只事需得从长计议。”

    孙家人的性子从来不是”忍”字当头,自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快意了事,更不会畏畏缩缩,藏头缩尾,便道:”周公有何妙计?”

    周叙又不能因为周珑一事,而真正去与任家寻事,毕竟一织造中使一职,执一方官印,岂是自己能随意动得了?孙家要去挑衅,最终只会连累周家。此时若是不忍下这口气,一但现下与中使撕破脸面,只怕人未到京,一纸之状已于圣上面前旰自己。可有些事,又嫌孙家是莽夫,实在是与之说不得。”孙大人,小不忍,而乱大谋。”

    “多谢周公提醒。”孙振瞧不起读书人没个胆气,只道这事交与自己。可他也知,现下虽孙家起复,却是经不得任何风波,可要是忍下这口气,他却又生吞不得。偏自己家在凤阳,对于苏州也只是手长袖短,奈何不得任家。思来想去,唯有一途。”我家内兄虽居杭州,管不得苏州一事,却好赖也是掌管了杭州织造这么多年,苏杭往来频繁,焉能逮不着他一个错处发落了?!”

    周叙听了一愣,过后才明白他这是要借郑家之手来替儿子报仇,便也没多劝。原来是想还了孙家助文箐姊弟这一人情,便要与孙家划清界线,如今阴差阳错,再次因为周珑这事,不得不与孙家同一阵线。

    他们二人这边谋画,不想,亦有人,会藉此机会,混水摸鱼。此处不细表。

    大人的事,自有大人张罗。文箐彼时是半点而不知晓。沈颛那一摔,果真是摔伤了头,晕晕沉沉,一个时辰方彻底醒转。这期间,吓得华婧是面无人色。大叹后悔。

    文箐心里也不好受,或者说是心乱如麻更是合适。际替周珑单薪,又因孙豪一事儿左右为难,如今再添沈颛之伤,他是为了护文简才如此,只觉内心种种愧疚。一颗心思做几块,惶然不安。听得沈颛醒转,也不禁长舒一口气。

    周家人有愧,认为沈颛之伤乃是因为自家所引起,便要接了沈颛到周家好生照料,好了方才让回家。

    这种考虑也不能说不全面,毕竟于氏十分宝贝这个曾孙,要是见得沈颛这头上伤,焉能不伤心?华婧现下六神无主,周家说甚,她自是依了,只好带了弟弟沈撰返家,留了沈周照看。

    周珑道德家里,面对一众人质疑,自有人问及玄妙观到底何事?她到底在哪处被任弛见得?不得不含泪委委屈屈地将玄妙观一事说将出来。邓氏便再次马后炮甩出来:”肉无臭自无蝇。说来说去,怨不得他人……”

    周珑心里恨得咬牙,偏不能发作。

    魏氏那边可不管什么缘由,先是把周珑叫了过去,大骂一通,便道:”不到出嫁之日,不许出门!”又将家中一众女子一再管束,道是再有出门烧香拜祭之事,也不得私自离开众人半步。说着说着,免不得又说到文箐认识孙豪一事,多少还是因为孙豪闹起。

    文箐心里听得难受,既替周珑这无妄之灾抱不平,又替自己担心。从长房院里出来,却听得三婶李氏道:”如今倒是好了,这事要在苏州传开来,日后文筜她们的婚事都没得个好!”

    这话只让周珑更是抬不起头来。文筜,那得差不多十年后呢,可她只要过了孝期,便已到了出嫁年龄,却连个提亲也无?难怪方氏着急此事呢。

    文筜走到一旁,恨恨地对文筠道:”家中坏事的,就属你坏事最大!若不是你闹脾气,小姑怎会一人落到任弛那?!”

    她因气愤说得甚大,邓氏亦听得,也没管顾自己辈份,竟与小侄女计较起来:”同文筠何干?若不是她自个儿去亭子里,又哪来事端?你莫在此处挑拨是非,若真有半点姐妹之情,你何出此言!你……”

    李氏一听她要教训自己女儿,气恨恨地道:”文筜半点儿错处也无!不怪你家女儿又怪谁?!”

    二人到得自家院里,又大吵起来。文箐也不劝架了,她心神疲惫,同周珑默默地回屋。方氏也没顾得上文箐再面前,对女儿哭道:”你怎么这般命苦啊……都怨姨娘,若不是姨娘,你兴许早早便嫁了人,哪来今日这些事?”又哭,”我早说,那些热闹凑不得,这些年里,你都好好的,怎会今年就这般急呢?你啊……”她虽后悔,责备周珑,可也晓得周珑这是要在嫁人前拼一拼,可谁知,却是出了这些荏子呢?

    周珑只掉泪,在方氏面前暗泣。

    关氏在一旁劝着方太姨娘好久,只道:”现下小姐倒也无事,姨娘莫要想多了……”

    方氏哭道:”都闹成这般了,今日不知外面会传成甚么样呢?”她担又不已,关氏只好小声劝道:”小姐以难过至极,姨娘莫要再让小姐更伤心了。”她扶了方氏下去,只拜托文箐多与周珑说话。

    文箐在一旁早看着十分难受,可是对于人之命运,她虽说要自己掌握,可是话是轻巧,谁晓得这暗中行舟,又会撞到哪处?此时也只想得一句,劝道:”小姑姑,天无绝人之路,总是会好的。事情又不是到了不可收拾之境地,总有回旋之地……”

    周珑一双眼哭得红肿,木呆呆的,不知听进这话也无。文箐担心不已,只把小月叫到一旁,让她万万要跟紧了,寸步不离。她方要出门时,周珑凄然一笑,道:”箐儿,你放心,小姑姑再是想不开,也舍不得姨娘与你还有文简……如今,名声便是坏了,倒也好。免得姨娘老挂切有人打我的主意……”

    她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原来寄望于二嫂,哪想到二嫂早逝。在这个时候,放手一搏,想落个才女之名,总能替自己寻得好一点人家。哪想到任弛闹出这么一个出来,只怕……而方氏生怕其它人要打她主意,随着孝期步到一年便要结束,便日夜不安。对女儿这两个月来出锋头一事,也有所阻止,又寄予一些希望。如今,只怕一切希望都如泡影了。

    文箐从她屋里出来,心理沉重。这事,就像李氏所言,要怨今日孙豪多管闲事吗?

    文简不叫唤,孙豪不冲动,任孙二人不打架,会不会玄妙观一事便被周珑捂住了?

    可是,终究,纸包不住火的。

    正文242 沈孙二人再会

    孙豪并未如先前所言归家去了。那日他中途又折返杭州,得了表哥开解后,想清了一些事。于是他在周家人张罗着长房要上京的时候,满腹心事来周家。原来他到了杭州,再次遇上了其父亲,逮着了抽了几鞭子以示教训,再不放任他在外游荡,只让他一同返京去。

    李氏这边在厅中接待孙豪不冷不热。若是没有周珑一事,孙家复爵,李氏自是巴结讨好。如今,苏州城里自有传言:任家与凤阳孙家两位少爷,为争夺美人而大打出手。美人,自是只故长史家庶出小姐是也。当然,也流传了其他版本。李氏只想着儿女名声,略有些嫌弃孙家:莽夫一个。

    孙豪执意要见文箐,小月在外头见得雨涵来通报,便小声嘀咕道:”他还来做甚?若不是他上次大打出手,咱小姐……”

    文箐彼时正在周珑屋里商议宅子一事。魏氏认为周珑之所以这么一回事,便是家中规矩太散漫了,便对雷氏道:”如今且在孝期呢,怎能起屋?”雷氏替文箐解释了一句道只是修缮。魏氏责令莫要再动工,待过了孝期再行事。可文箐与周珑哪里等得及,尤其是方氏如今便盼着赶紧能随文箐搬了出去才好。方氏听说文箐手头上钱财紧张,便立时拿出自己的积蓄,文箐好说歹说也没推拒了,最后只道结算工钱时,若有不足,到时自然找太姨娘挪借。

    她一听孙豪来了,自是愣了一下,道:”他不是归家去了吗?现下咱们家可知有甚么事了?”

    雨涵见小姐紧张,忙道:”孙家少爷要随其父上京,特意来与四小姐及简少爷辞别。孙家老爷也来了,在长房老太爷书房里呢。”

    文箐瞧向屋里,周珑也盯着她,道了句:”你替我向他道声谢!”

    文箐点了个头,去找弟弟。文简在前院客房沈颛处。

    沈颛清醒后,只道是小伤,便急着要回去。可他顶着脑侧伤口,周家焉能放他这般回去,自是十分挽留。姜氏由华婧嘴里听到这事,很是不高兴,只是急儿子的伤势,借口要去帮文箐瞧一眼在修的宅子,同祖母于氏打了招呼,特来看望儿子。而文简因为自己连累大表哥受伤,也知道错了,此时愧疚地陪着沈周,呆在客房。

    只文简当日那句话,却是落在了沈家人耳里。姜氏此时听得孙豪又来了,瞥眉,瞧了眼自家儿子,见他仍在教堂弟沈周摆棋,暗中叹口气。

    文简知黑子哥又来了,早跳开了去,欢喜地道:”在哪呢?在哪呢?”他神情欢愉,一扫方才在沈颛面前的苦脸,沈颛侧躺在床上,手上执着棋子久久不放,有些落寞地低下头来。

    姜氏瞧在眼里,痛在心中,却对文箐笑道:”孙家少爷是箐儿姊弟的恩人,孙家如今复职,是件喜事,箐儿同简儿去,记得道声恭喜。”

    文箐点了个头。文简小声问姐姐:”黑子哥要去北京了?那不能教我骑马了?”问话里,有些失望。

    文箐心中其实有些很不是滋味,此时也没多的心思宽解他,只安慰道:”你现在学骑马,连缰绳都拽不住,日后大了,咱们再买马,姐姐教你……”

    文简生怕她反悔,一再确认道:”真的?黑子哥又不曾教姐姐,姐姐怎会呢?”

    文箐不想同他解释这些,道:”马厩都让周大管家帮你建了,姐姐何曾骗过你?一到新宅子,到时自让你养鸡养狗养鸭,你再大些自会有坐骑……”

    哄得文简顺了意,她自己却有些落寞地走在廊下。方才从沈颛屋里出来,姜氏道了句”快去快回”。

    对于孙豪,文箐知他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冲动好胜,没人在一旁克制,他总是一犯再犯,一路上连带自己也经常不得不多次提醒他。此时,也不知他所来又为何。仅仅是告别?她心惶惶地来到厅里,曲身行礼。

    孙豪还不太适应她做女子打扮,瞧她一眼后,便移开了视线,又说不出话来,幸而有文简欢喜地道:”黑子哥,你哪去了!这几日我担心不已……”说着说着,他已扑了上去。

    “文简,要知礼!按辈分,该叫孙表叔!”李氏在一旁监督着,皱眉道了句。

    孙豪开心地抱了抱文简起来,道:”三奶奶莫客气,我倒是乐意简弟叫我黑子哥,当日一路上,我与文简便如亲兄弟一般……”说到这里,又有些黯然。实际上,当日他更是把文箐当作亲兄弟还亲,分开后,日日恨不得不要归家,只与庆弟泛舟江湖。

    文简被他抱着,摸了一下他眉骨,只见他眼角仍有些发青,不解地道:”可是,黑子哥说了,让我不要叫孙表叔,只叫……”他没说下去,因为转头瞧见李氏脸越拉越长。

    文箐不想弟弟再惹出麻烦,忙道:文简,听三婶的话。”

    这话落在孙豪耳里,便是心中早有些准备,也好似被击打了一下。他轻轻放下文简来,却被文简按了一下眉角,小声问道:”……痛不痛?”孙豪摇了摇头,脸上或身上的这些小伤算甚么,痛的是心里,如今连庆弟都叫不得,简弟亦叫不得。原来说情同手足,哪知真说起来在周家自己既不是朋友,昔日与简弟庆弟之间亲近的称呼都作不得数,只能某少爷、某小姐的唤来……可文简这一声问,却又让他心里有些暖意。于是紧紧地将文简牵在身边,看着他的脸,寻思着到底是眉还是演又或是鼻子同”庆弟”有所相似?今日一别,再见不知是何年。他瞧着瞧着,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鼻头有些发酸,眼发涩。

    李氏拉长了音对文箐道:”箐儿,你表哥可好些了?”

    提到沈颛,孙豪既心生愧意,又略感有些发涩、发苦。他自己那时尚未能理清其中缘由,只张着耳,又听着文箐回答道:”多谢三婶,大舅姆方才还道他好多了,如今也只略有些头痛。”

    李氏瞧了眼孙豪,道:”肿还没消,怎能无事呢?这头上撞出一条口子来,你大舅姆自是心疼死了。这几日,我让厨下里多备些补汤,你端去与他喝了。”

    家中有下人照顾,哪里会要文菁去端汤?

    孙豪起身道:”都是在下鲁莽所致,连累了沈家少爷。我这厢去与他赔个不是……”他说这话时,又瞧了两眼文箐。

    文箐一想到姜氏尚在屋里呢,便急着阻止道:”表哥只怕现下歇着呢,这个……”其中”有所不便”四字未吐出,文简却道出一句:”黑子哥,我带你去!”

    文箐急着用眼色阻止文简,奈何文简没瞧到,却让孙豪瞧到眼里,误会了。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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